我關上門,心思敏感地多看一眼麥太,她的笑容掛在臉上,像是戴着一具陌生的皮囊面具。
我們都是面具人生,關門的同時,我也落下笑臉面具。
“麥太,這丫頭可能有所保留。”阿瓊是麥太的心腹。
“哼。”同時,麥太也撕掉笑臉面具,“我會讓他們原形畢露的。”
***
我不擔心中文考試,什麼古言詩歌,連最枯燥的文學概論也是不在話下,唯獨英文太差,真是讓我頭疼腦漲。聽母親說,父親年輕時候遇到一位日本教授,兩人曾爲知己,那教授教了父親日語,所以在我們家,我時常看到日文書,照這麼說,從小對日文耳濡目染,我多少也能會一些,可結果呢?不是我不思進取,而是我越發看清自己,完全沒有語言天賦。
“天吶,怎麼辦。”我抓着頭髮,苦惱地趴在桌上,今天是週末,袁姨好不容易給我一天假期,可是因爲馬上要考試,我不得不留在山莊的房間複習,我唯一沒有把握的就是英語科目,只是過四級而已,對我而言,簡直比下地獄還要難。
“叩叩。”有人敲門,我不耐煩地吼道:“沒人。”
“叩叩。”那人繼續敲門,我心煩意燥地低罵兩聲,而後不得不走去開門,門口又是馮楠,我叉着腰瞪視這小子,我突然發現,這小子每次出現得十分恰巧,恰巧就是我鬱悶之極的時候,所以每次看到他都極其不爽。
馮楠瞄一眼我房間,嬉皮笑臉地問:“複習呢?”
“關你什麼事。”我白一眼他,“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馮楠想擠進去,我擋着質問:“喂,你幹嘛?私闖民宅?”
“跟你一起復習怎麼樣?”馮楠拍了拍自己的挎包,煞有其事地說,“你別忘了,學校安排考試的時間都差不多,雖然我們不同校區,但是彼此有個照應也是好的,如果你不懂,還可以問我。”
“問你?”我將信將疑地打量他。
馮楠皺着眉頭說道:“好好好,我不懂的地方還可以向你討教。”
“多謝了,我比你小一級。”我準備關門,馮楠推着門阻止我,並急忙解釋:“唐馨,別這樣,難道你不覺得一天到晚對着書籍很枯燥嗎?我聽袁姨說,今天你假期,既然是假期,當然是找機會出去瘋一下。”
“你是大少爺,可以隨心所欲,我不同,我掛了科隨時可能被趕出校門,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學校考試,如果成績不合格,我可能就沒有機會做插班生了。”我越說越心慌,底氣不足,也就越說越小聲。
馮楠點了點頭,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之後他又問:“你知道我爲什麼可以跳級嗎?”
雖然不喜歡馮楠,可聽說馮楠成績不錯,高中時跳級考大學,憑自己本事考進貴族學校,當然,這學校知道馮楠的背景,有沒有放水,那就不得而知了。
“吶,死記硬背肯定是不行。”馮楠煞有介事地說,“要在玩樂中享受學習的過程。”
我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於是他更加肆無忌憚,抓着我的手腕跑出過道,我們在偏廳的時候撞上麥太和鍾女士,她們正在交談,看到馮楠牽着我的手,自然是有些驚訝。
“麥太,鍾女士。”我抽回手,緊張不安地打招呼。
馮楠傻笑兩聲,催促我跟他一起離開,這個時候,我只能跟着他跑開了,留下來指不定多尷尬。
“你知道這是什麼花?”馮楠指着後院任一花盆。
“海棠。”
“begonia.”馮楠脫口而出。
我跟着複述英文單詞,於是他又指着另一盆花,我說中文,他說英文,我再跟着他複述一遍英文,馮楠會講解單詞注意的音標或者意思,甚至還會告訴我簡單的句子。
“語感很重要,你平時有空的時間可以聽聽電影原聲帶,或者看看英文原版書籍,等你學得差不多,再看看原聲電影,沒有字幕的那種。”馮楠走到我跟前,笑得很燦爛,“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帶你去看電影,我知道什麼地方有好看的電影。”
可能是光線的作用,我仰頭看着馮楠,盡然以爲他的瞳孔也是藍色,像蔚藍的天空那麼幹淨透明,恍惚之間,我彷彿看到我眼前的大男孩就是莫晉翀,是莫少爺嗎?好像是他,他回來了,他變成明朗的少年,回來看雪禾了嗎?
我顫抖着手,向對方伸過去,就在手指將要碰到對方的臉頰時,突然從側面冒出一隻大手,他緊緊地抓住我,甚至抓得我有些痛感。
我們都很詫異,我和馮楠不約而同地扭頭看着他,幾乎同時又嚇得怔住。
鄭曉江挺拔的身軀壓倒似地高過馮楠,加上此時此刻,他冷峻暴怒的面容實在是令人窒息,馮楠還是個學生,禁不住鄭曉江這麼強烈的攻擊力。
“鄭先生,你抓得我好痛。”爲了轉移鄭曉江的怒氣,我先出聲,可一說話,鄭曉江立馬質問:“你們幹什麼?”
“你,你管我們幹什麼。”馮楠想從鄭曉江手中搶走我,怎奈對方殺過去一個眼神,他就嚇得嘴哆嗦,看來,他離男子漢的身份還有些距離。
“鄭先生。”小跑而來的鐘曉珍,慌慌張張地擋住衝動的馮楠,她畢恭畢敬地說道,“犬兒還小,言語上怕是有些得罪,還希望鄭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鄭曉江沒表態,拽着我轉身,而這時候,旁觀我們的麥太就在不遠處,她恐怕一直盯着我們,她沒什麼事可做,以前派人偷拍鄭曉江,現在親自上陣,偷看我們已經是最大樂趣。
硬生生被鄭曉江拖着走進大廳,剛準備踏上臺階之際,我突然一隻手抓住扶手,掙扎地說:“鄭先生,我沒有鬧着玩,我是真的在學習,馮楠說,不能死記硬背,我覺得他教我的辦法挺好,至少我記住幾個單詞。”
鄭曉江回頭看了看我,蹙眉又問:“爲了幾個單詞,你就要出賣色相?”
我啞然一驚,張着大嘴反駁:“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出賣色相?他教我英文,僅此而已,沒有你想象得那麼不堪,你說我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你腦子裡纔是七顛八倒。”
鄭曉江鬆開我,我揉了揉手腕,委屈地嘀咕:“你從小在國外長大,英文對你來說簡直就是母語,可是我不同,我過個四級比要了命還要痛苦,你纔不會理解我這種痛。”
“原來是需要補習外語科目。”鄭曉江勾起嘴角的淺笑,看來他消了氣。
我整了整衣服,認真地說:“今天是我的假期,按照規定呢,我今天不用伺候您,所以我現在要回房間複習,你呢,就請自便。”
“難道你不想請個補習老師?”鄭曉江倚着扶手,雙眸凝視我的時候溢出心底的笑意,我看他分明笑得嘚瑟,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窮,哪還敢花錢請補習老師。
“你消遣我是嗎?”我不悅地反問。
“有個補習老師很便宜,資質不錯,基本上教你這個學生是不在話下。”鄭曉江清了清嗓門,得意一笑,“我想,除了外語,高數應該也很難吧,雖然是選修,可是如果你想深造,恐怕這一科目也不能落下。”
他倒是提醒了我,選修的課我還沒來得及招呼,如果加上高數,我豈不是一個頭兩個大,神吶,我該怎麼辦?
“你說的那個老師,他怎麼收費?”我妥協了,還是不得已追問下去。
“看人。”鄭曉江彎腰湊近我眼前,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是別人,他纔不會吃飽了撐的慌,像你,我估計他不會要錢。”
“爲什麼?”我雙眼放光。
鄭曉江高深莫測地淺笑,趁機在我臉上親一口:“因爲老師就是我。”
沒錯,鄭曉江說的就是他自己,他肚子裡有幾斤幾兩墨水,我當然沒辦法考究,可是他的外語應該不差,至少比我好太多。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接受他這個不太靠譜的老師。自從惹得鄭曉江生氣,鍾女士將馮楠暫時避開安排回山莊,而從那天起,我的學習間搬去鄭曉江的書房,他辦公,我複習,兩人看似不相干,可這種氣氛之下,我很難平心靜氣地學習。
“這個詞組不對。”鄭曉江認真教學,他會下載網絡上的教程,然後由他親自給我講解,我很享受這個過程,單詞沒記多少,就是又能記下他認真的一面,我就竊喜得一晚上都心神不寧,砰砰亂跳。
“你看着我,我臉上有英文單詞嗎?”
我一隻手撐着下巴,傻傻地搖頭,接着尷尬地臉紅,趕緊看着手上的課本,因爲慌了神,纔會將課本翻來翻去。
“你這小丫頭,居然敢調戲老師。”鄭曉江壞壞地笑了笑,我支吾地解釋,“不是,我剛纔,我剛纔走神了。”
“想什麼想的出神?”
“我……”
鄭曉江已經湊上來,他的氣勢太強大,我絲毫不敢怠慢,緊繃着身子,胡編亂鄒地說:“我想明天早上吃什麼,你會信我嗎?”
鄭曉江嗅了嗅我的髮絲,還好剛剛洗了澡纔上來複習。
“我想現在吃了你,你會信我嗎?”鄭曉江撩起我耳邊的鬢髮,慵懶磁性的男聲如魔咒一般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