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着常醫生的手臂,她走了兩步,扭頭安慰我幾句,一直這樣才安安全全地來到三樓的會議廳。我們基本上只是個陪襯,所以坐的位置也比較靠角落,這樣很好,便於我隱藏自己。
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要說沒有期許那是不可能的,四年,有一千四百六十多天,我幾乎就想他想了一千四百六十天。
“不是我要強迫你,而是你要接觸更多不同的環境,克服自己的不適應,慢慢地你會發現這根本沒什麼。”常醫生安撫地說,“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對你的病完全沒有幫助,一味地吃藥,你會越來越依賴藥物,是藥三分毒,別說你的經濟壓力,就是考慮到你還年輕,你以後還要結婚生子,你這樣長期吃藥,是沒有好處的。”
“我明白。”我緊張地笑了笑。
“放輕鬆點。”常醫生以爲我害怕人多的地方,其實我緊張的是這次慈善舞會跟華*仁集團有關,我不知道,我看到鄭曉江還能做出什麼反應,但我害怕他發現我,不能讓他發現我,絕對不能。
“各位來賓……”慈善舞會有個流程,也並不是一開始就狂歡,臺上的領導還得致辭,特別是主辦方的人必須露臉說幾句。
我張望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鄭曉江,派來的代表也是生面孔,這下好了,之前緊張兮兮,一瞬間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失落得心裡一陣絞痛。
“我看這個華*仁來勢洶洶。”
“人家佔領了整個華南地區,現在把手伸向華東,野心不小啊。”
“那可不,前幾天我聽說,他們拿地拿了不少,全都是好買賣。”
“切,懂得討上面人歡心,有人撐腰,還怕分不了羹?”
我的耳朵可沒閒着,只要討論的事情跟華*仁有關,我都忍不住想要偷聽,好吧,說好的不去探聽關於他的任何信息,這下還是破戒了。
“唐馨,你聽說過這個華*仁的大掌櫃嗎?”沒想到常醫生也參與八卦當中,她問我,我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年少有爲,好幾年都被評爲十大傑出青年。”常醫生皺了皺眉頭,揶揄道,“人家多金又帥氣,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你倒好,連他人都不知道,你不會是這麼差勁,完全不看雜誌和娛樂新聞吧。”
我尷尬地點了點頭:“我每天那麼多事,哪有時間消遣。”
“倒也是。”常醫生思慮地說,“你看看,今天來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要我說,你利用這個機會,看有沒有可能拉個贊助商,贊助一下你的工作室,我覺得漢服是中華傳統文化,應該值得發揚。”
我翻開節目單,指着上面一輪環節,說道:“等一下有拍賣名家手藝的旗袍服裝,如果我有錢,我也想買一件回去參考參考。”
“哎喲,這裡的,你就別想了,我看了一下,起價就是五萬。”常醫生撇了撇嘴,“他們不是看重東西本身的價值,根本就是看誰土豪。”
“撲哧——”我捂着嘴笑出聲,常醫生也跟着笑起來。
在我們的笑聲中,臺上的人總算結束了廢話,當然,他們都是爲了捐助對象,只是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聽了我怕耳朵生繭。
拍賣時,我們只有旁觀的份,完全不會有參與感,不過這些懷舊的東西還真是經典,馬上到我最心儀的旗袍,據說,這件旗袍是出自一位清末的大師名手,當年,阮玲玉也是愛不釋手,因爲這段歷史緣故,所以旗袍的價值明顯高出之前的舊物,並且競爭的人也多了很多。
“看來,跟你有一樣品味的人不少。”常醫生悄聲說道。
現場的沸點就此開始,真像是一件旗袍引發的“命案”現場。
“我出五百萬。”響亮的聲音驚動了在場所有人,臺上的拍賣師拿着話筒說道:“不好意思,先生,按照規定,只有被邀請的人才有參與叫價的權利。”
突然出現的一羣人的確有些突兀,爲首的男人叫的價高出之前喊出的價格,看起來他們來者不善,故意擾亂了現場氛圍。
“你們鄭總從頭到尾也不出面,他都沒有按照規定,憑什麼要求我們按規定辦事?”那年輕的男人趾高氣揚,他身後還有幾個人,因爲我隔得距離有點遠,所以看不太清楚。
“先生,麻煩出示邀請函或者入場函。”保安也跟來了,主辦方開始穩定現場次序,我看這羣人根本不是來參加慈善舞會,倒是像來砸場子的。
“怎麼回事?”常醫生看不出所以然,擔憂地嘀咕。
我倒是很鎮定,反正有這麼多人操心,我何必操這個心。我也懶得去看清楚來者的身份,我想我看清楚了也沒什麼用,我對商界的人完全不感興趣,任憑來頭多大,我也一概不知。
“你的手想幹什麼?我是客人,你們華*仁集團就是這麼招呼貴賓的?”
“先生,您沒有邀請函,請您出去。”
“我偏不出去,你又能把我們怎麼樣?”
眼看一場完美的慈善舞會就要被糟蹋了,而就在這時,臺前也出現了騷動,涌出的人越來越多,看起來不像是後臺的工作人員那麼簡單。
“阿威,給他們安排最佳的位置。”簇擁的一羣人,中間就是他們的大掌櫃,而我,低着頭只是聽到說話的聲音,就已經不能正常呼吸了。
“鄭曉江,你終於出現了。”耳膜傳來另外的聲音,這聲音有些病態,聽起來很奇怪,像是從喉嚨深處涌出的聲音,又像是刻意抽掉了嗓音的高亢,所以聽起來蒼老低沉,很壓抑。
“唐馨,你怎麼了?還是很冷嗎?”常醫生髮現我不太正常,身子抖如篩糠,又不像是冷得發抖。
“沒事,過會兒就好了。”我小聲地解釋,我害怕極了,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在原地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
“丁先生,真是好雅興,跟着我跟到這裡,所以我應該視爲上賓纔對。”鄭曉江不以爲然地冷笑。
對方也不甘示弱,狂妄地說道:“原來鄭總一直都知道丁某的存在,那丁某也就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我來,就是爲了取而代之。”
鄭曉江不可一世地回道,“我很期待這場交鋒,這是我等了七年的決鬥,我隨時奉陪。”
七年?我心裡咯噔一沉,扳起手指往回數了七年,正好是我遇到鄭曉江的那年,也是那段經歷的時間,爲什麼鄭曉江會提起七年前?
我不敢擡頭,我害怕我一擡頭就暴露了自己,越是心虛就越是覺得危險來臨。
接下來的我如坐鍼氈,幾次我都想偷偷地溜出去,可是我又很想看他一眼,拍賣結束後,鄭曉江在臺上致辭,也是拉開了舞會的序幕。我隱藏在黑暗深處,遠眺他的俊魅,如今的他,添了幾分沉着自信的風采,成熟的男人更加具有吸引力,他所到之處都是明星名媛的焦點,聽說他是單身,還沒有婚娶。
“你喝酒?”常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眉開眼笑地說,“趁這個機會,不如逮個男人?”
我飲了一點酒,也許是爲了壯膽,反正就是想喝酒。
“常醫生,我覺得今晚上你有點不太一樣。”
“好吧,我承認,這是曉雯的安排。”常醫生攤開手,無奈地說,“曉雯是真擔心你,她說了,今晚上必須帶個男人回去。”
“曉雯怎麼沒來?”
“臨時有點事。”常醫生牽着我的手,說道,“她老公來了。”
樂聲輕慢,有些人在舞池,大部分的人都是聚在一起談生意上的事情,所謂的慈善舞會,除了男女聯誼就是找機會談合作,總之大家花費這麼多,不會白跑一趟。
“樸先生。”常醫生找到了方曉雯的老公,他老公叫樸言勳,是個中韓混血,經營一家知名化妝品公司。
我循聲望去,看到樸言勳身邊還有幾個男人,估計他們聯手打算將我推銷出去。常醫生一直牽着我的手,她怕我臨陣逃脫,不過,越走越靠近,在男人轉身的剎那間,我猛然一震,用力掙脫了常醫生,在對方轉身的同時,我也轉過去。
“唐馨?”
“不要喊我,求求你。”我的臉色唰地一下慘白,常醫生從沒有看到我這麼恐慌,她一時愣住,眼睜睜看着我提着裙襬消失在人羣的盡頭。
我只想躲在沒有光亮的地方,我應該繼續留在黑暗,不要貪戀光明。
“事情準備得如何?”背後的聲音嚇得我緩過神,特別是這聲音,實在是太有辨識度。
“請丁總放心,只要鄭曉江行動,我們的人也會行動,他不會高枕無憂的。”
這個姓丁的傢伙究竟是誰?他似乎總要找鄭先生的麻煩,我有些氣憤,於是把身子往後移動,想聽到更多。而這時,人影晃動,像是要離開,我便壯着膽子跟上去,我腦中只有鄭曉江,但凡對他不利的事情,我都特別在意,至於自己的生死,我來不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