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不可置信,也不得不相信。我將徐臨約至後院草地,他噓寒問暖之後跟我說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我看得出這件事對他影響極大,他有些擔憂,擔憂的並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無法繼續潛伏在會所。
g市岸邊原本的確有警方的人守株待兔,然而風聲泄漏,枚姨安排其他遊艇將重要人物在靠岸之前帶離,也就是我看到的,鄭先生他們坐着遊艇先行離開,這個安排是意外之舉,我曾以爲這是他們故意爲之的安排,還以爲他們真正可以料事如神,其實就是有人通風報信。
徐臨潛伏在莫氏,並不難以想象也有潛伏在警方的人,好在徐臨的身份只有警方高層的人知曉,否則他岌岌可危,我就算再被鞭打一次也不一定能救下。
“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這個人。”蹙眉的我顯得很緊張。
“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相信我身邊的戰友會被他們收買。”徐臨緊握雙拳,喪氣地說,“下達的指令就是希望我能利用這裡的環境調查出暗藏在警方的內鬼。”
“可有提示?”
“接頭的人可能就是王耀文。”
我還想再問,不料正前方的窗戶冒出黑煙,即可引起我的注意,因爲這個位置就是自己所住的小房間,我嚇得大驚失色,抓着徐臨喝道:“糟糕,我房間起火了。”
我房間起火了。我急忙跑回來,在路上遇到同樣火急火燎的茉莉,她看到我不說話,但是眼神裡明顯放鬆下來。這時,我看到琪琪,她是從我們房間裡爬出來的,黑色煙霧從裡面飄出來,已經有不少馬仔拿來滅火器開始滅火,我奔過去抱着琪琪,她在我懷裡顫抖,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看到我才嚇得流淚。
我安撫了很久,琪琪驚魂未定,還不適合詢問。我記得自己離開時,她躺在牀上午睡,因爲想給房間透透氣,我也就沒有關上房門,這裡都是枚姨的人,白天的時候,很多姐妹的房間都是打開着,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我們的房間縱火。
過道上有監視器,在火災之前,監視器已經壞了好幾天,事有湊巧,這就很湊巧,讓我們根本找不到是誰要跟我過不去。
好在發現的時候火勢還沒有蔓延,滅掉之前,只有我的房間遭到洗劫,我進入房內,牆壁被燻黑,牀上地上一片狼藉,我想起我的書,雪禾留給我的《復活》,在這場火災中灰飛煙滅了。
“雪禾。”琪琪站在門口,她洗了臉,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我回頭走近她,心疼地問:“你休息好了嗎?”
“爬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這本書。”琪琪將《復活》遞給我。
我欣喜若狂,撲上去擁住她:“小丫頭,你真是懂我。”
“我知道你對這本書愛不釋手。”
“所以你逃跑的時候,也不忘我。”我感激涕零,牽着她一起回到休息室。
回到休息室,我們遇到枚姨,枚姨的反應沒有同情,她指責琪琪沒有照顧好我,想要把她送回城中村,我依然與枚姨拌嘴,我知道這個老妖婆現在很恨我,是我的存在,讓她的男人陷入危機,當然,也因爲我的存在,她的男人才暴露了私心,只是我沒有告訴她,她想要維護的這個男人根本也是對她心懷不軌,這個時候,我選擇了琪琪的做法,靜靜地做好旁觀者。
茉莉安排其他房間給我住下,這個房間看不到高爾夫球場,我失去欣賞綠地的機會,我的世界又少了一種顏色,不過,這個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路,路上的行人不多,車輛往來急駛而過,我看到的是這個城市的忙碌,忙碌的人都戴着一副冷漠的面具,面具下的色彩並不會比綠地好看多少。
我拉上窗簾,轉身又問:“也就是說,你迷迷糊糊中聞到的香水味應該就是縱火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琪琪木訥地點點頭,而後搖了搖頭:“可是我不敢肯定,畢竟我沒有看到人。”
“這香水味,你熟悉嗎?如果下次再聞到,你能不能認出?”
“可能可以,但是你讓我真的要肯定,我想這太可怕了,萬一認錯,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我拍了拍琪琪的肩膀,安撫地說:“我不是要揪出兇手,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縱火的目的。”
“清點房間的時候,幾乎所有衣服都燒燬了。”琪琪小心翼翼地說。
“還有其他東西嗎?”
想了一會兒,琪琪搖了搖頭。我面色太凝重,給她無形中增加不少壓力。
“雪禾。”琪琪走到我跟前,憂心忡忡地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枚姨的做法也是有一定道理。”
我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我返回城中村,會不會好一些?”
“你害怕了?”我試探地問,盯得琪琪心裡發憷。
“我真的不是害怕,我怎麼會害怕?我覺得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勇敢。我遇到你之前,我以爲我應該就這樣虛度光陰地過一輩子,沒有靈魂,沒有自己的思想,我所擁有的只有這副毀掉的軀殼。”琪琪說話時,雙眼瞪得很大,她的淚珠晶瑩剔透,擱在睫毛的角落很像懸空的雨露。
“你一定是嚇到了。”我歉意地說,“縱火的人應該是奔着我來,卻不料嚇了你。”
“就算我爲你犧牲,我也心甘情願。”琪琪哽噎地說,“有你這樣的姐姐,我真的好開心。”
我突然察覺琪琪的異常,她大概是大難不死,更加成熟一些,纔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其實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琪琪咬着脣,顫顫巍巍地抱着我,“你說你要逃走,要有尊嚴的活着,可是我,我應該在哪裡找到自己的尊嚴,我應該在哪裡活着,我害怕我不能夠趕上你的腳步。”
“傻丫頭,你今天怎麼回事?”我抓住琪琪的雙肩,“一場大火把你燒糊塗了?你的尊嚴是你自己給的,你的活路也是自己走的,這些都是靠自己,不是要跟上誰的腳步纔能有尊嚴的活着。”
“那你是不是一輩子都會這樣對我好?”
“我希望有一天,有個男人會像我一樣對你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給他。”我刮一下琪琪的鼻樑,故作輕鬆地說,“你這是被嚇得不輕,現在要好好休息,等明日一早,雨過天晴,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切真的會好起來嗎?我不敢肯定。我何嘗不是琪琪這般缺乏安全感,我真想笑,笑兩個缺乏安全感的女人相互依靠,相互給與對方虛假的安全感,以此來活下去。
琪琪試圖跟上我的腳步,所以力不從心,這正是我試着想要觸碰到鄭先生的世界,所以不自量力,我們盡然相同得有些可怕,我卻失去像琪琪這樣大哭一場的勇氣。
近來,我確實減少了哭泣,我把眼淚珍藏起來,我想學會女孩的堅強,可以強大到不用所謂的安全感。
“叩叩叩。”敲門的聲音打斷我和琪琪說話,抹去眼淚後,琪琪走去開門。
門口是茉莉,她看了我一眼,我馬上意會到她傳送過來的信息,很聽話地走出去,跟她一起在過道上談論中午的“意外”。
“這事不能報警。”茉莉抽着煙,一隻手扶着牆壁。我知道這事不可能報警,縱火的人抓住會所的特點,所以無所顧忌。
“監視器也是壞掉,根本不知道是誰。”
“你仇家那麼多,想你死的人應該不少。”茉莉毫不客氣,媚眼斜睨我,冷冷一笑,笑得得意。
我背靠牆,雙手枕着後腦勺,慵懶地笑道:“你說我應不應該買份保險?如果我是枚姨,就給我買份保險,受益人寫她的名字,這樣的話,等我死了,她還可以賺一筆。”
“對自己可真夠狠的。”茉莉吸了一口煙,吞雲吐霧地說,“這段時間,會所要裝修,房間本來就不夠多,我看你得回去城中村小住幾天。”
“無所謂,對我來說,住哪裡都一樣。”我聳了聳肩。
茉莉偏着頭,蹙眉又問:“你真的不害怕?”
“害怕什麼?”
“房間被人縱火,如果你是琪琪,如果你午睡沒有及時驚醒,你可能就在火海中消失了。”
我撅着嘴,轉了轉眼珠子,笑出聲:“對你們來說,我是不是應該大驚失色,誠惶誠恐?”
“至少應該緊張一下。”
“我的確很緊張,只是不想被你們發現,被發現就不好玩了。”我面色沉着,在茉莉眼中一定很詭異。
沉默片刻,茉莉掐着菸蒂,嘆息一聲:“你很聰明,應該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你也很聰明,爲什麼不懂得保護自己?”
“我的事,你少管,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如果真是有人故意爲之,相信還有下一次。”
“多謝提醒,這算不算關心?”
茉莉漠然地冷笑,白一眼我:“死在會所就是我的地盤,如果死在城中村,我樂得清靜。”
她離開後,我的世界變得清靜,我靜下來可以好好地思考,思考這場火災的目的性,如果有人要我的命,可能是因爲我說出k先生的事,沒想到他們這麼快有了行動。不對,我轉念一尋思,急忙否定自己的猜想,因爲要殺我滅口的人不可能笨到白天行動,他殺k先生,不動聲色不留痕跡,而這次,他這麼拙劣地引起所有人注意,他絕不是爲了殺我,他是爲了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