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鄭曉江,我的心放下一半,但同時,我背上的一雙粗糙的大手伸進我的衣服裡,正要解開胸衣的扣子,嚇得我吃了一驚,連忙從王耀文的身上滾下來,車內空間有限,我扭動之際觸碰到方向盤的按鈕,突如其來的車喇叭響起刺耳的聲音。
“噔噔噔噔……”王耀文抓住我的一隻手,因手機也湊熱鬧地響起,纔不得不鬆開我。
“喂,誰啊?”不耐煩的王耀文很不客氣地質問電話那頭的人,可結果對方根本不說話,令他越加地生氣。也許這是有人故意讓我有個喘氣的機會,車沒上鎖,我偷偷瞅一眼車門,慢慢挪動屁股的方向,我只有一次機會,從車裡逃出去再說。
“該死的,誰這麼缺德……”一系列難聽的咒罵從王耀文的嘴裡吐出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像他這樣的狗嘴,滿口都是齷蹉。
手碰到車門,我心裡一喜,只要推開大聲呼救,我便得以自由,還能脫身。說時遲那時快,剎那間,我使出的力氣尚未傳遞到車門,便聽到背後傳來王耀文的冷哼:“臭娘們找死。”
下一秒鐘,我後腦一陣劇痛,繼而眼前一黑,立馬毫無知覺了。這可能是現世報,我曾經用差不多的手段傷害過枚姨別墅裡的李阿姨,至今我都不知道她情況如何,會不會有後遺症之類的事情。
我可以不必問她了,因爲我自己可以感同身受,如果我完好無損,她也應該不會有事。我盡然在這個時候還想着別人的生死安危,我也是服了自己,有些太氾濫自己的好心。
聽着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還活着,這也是一種安慰。
我醒來時,眼前依然漆黑一片,我不知道身處何地,未知的恐懼能取代我僅存在身上的堅強,但,我除了堅強,別無選擇。
什麼地方,什麼時間,什麼情況。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除了聽到自己的心跳,再也沒有任何信息,我的堅強一步步瓦解,再這樣等待下去,我可能會瀕臨崩潰。
一開始,我躺着,想保持一點體力,之後我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然後摸索着坐起來,坐着可以挪動身體,我挪到靠近人聲的方向。
“這批貨不能再失誤,吉川先生會在那邊接應。”是女人的聲音,鏗鏘有力。
“我會跟過去,請紀子小姐放心。”
“你當然想過去,最好是不要再回來,跟你的女人雙宿雙棲纔是最好。”
“呵呵,希望小姐能成全。”
“王先生的胃口真是不小,居然敢藏起莫少爺的女人。”
“這個女人是姚公子的眼中釘,除掉也是早晚之事,倒不如讓我帶去香港,省得大家跟着操心。”
“你就不怕莫少爺追問下落?”
“每天這麼多人失蹤,少一個不會天塌下來,何況姚公子準備收拾他,他已經泥菩薩過江。”
“你的事,我不管,總之,你記着,這批貨就是你的命,人在貨在,貨少了半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王耀文討好地說了幾句,這時,我全身直冒冷汗,因爲他說的女人,極有可能就是我,他要帶我偷渡去香港,這個雜碎,從未想過放棄我,他等着我自投羅網。
就在我無計可施之際,外面的吵鬧越來越混亂,好像有人闖進來嚷着說着火,至於哪裡着火,我也聽不太清楚,但是他們的咒罵和吵鬧慢慢變遠,不過他們在這裡又怎麼樣,我纔不怕,我就是要找王耀文說個清楚,我不是沒有脾氣的女人,我不會任他欺凌,我要跟他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越想越極端,我乾脆行動起來,雖然被綁住了四肢,還封住嘴巴,可整個身子還是能活動,於是我用力地撞擊,撞上黑暗處的硬物,可能是牆壁可能是木板,我撞得很用力,耳邊傳來咯吱的聲音。
我真的打算同歸於盡,我想,那個時候,不會有人知道我在這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處,我找不到任何求救的辦法,我的唯一自救方式就是耗盡僅剩的力氣撞擊四周的黑暗。
我的眼淚與汗水融合在一起,即便我做好下地獄的準備,可仍然改不了我只有二十的年齡,我還這麼年輕,與死神近在咫尺,爲什麼我要承受這些磨難,爲什麼就不能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
一次次的撞擊,差點讓我毀了自己的五臟六腑,我的手腕因爲和粗繩摩擦而隱隱作痛,其實我全身上下沒有不痛的地方,我氣喘呼呼地倒在地上,我的身體跟不上我靈魂的倔強,我不想認輸,我不想停止呼吸,可狹小的空間像是抽乾了空氣,我覺得難受,呼吸一次,心臟就宛如針扎一般刺痛。
再見了,這個世界,有我愛着的人。
眼皮合上的同時,忽地傳來急促的呼喊,喊着我的名字,這個符號,紮根在我的靈魂之中。
“雪禾。”
是誰?是男人的聲音。是鄭先生嗎?我就知道他不會食言,他說他要保護我,他一直都這樣堅守他的諾言。
然而,我的心是否定的,因爲鄭先生要救徐臨,他不可能分身來這裡救我,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我一定是迴光返照產生了幻覺。
“嘭嘭——”錘子鑿開了一個洞,一縷光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我勉強睜開雙眼,看到洞口的一張臉,戴着黑色眼罩,真的是他。
他伸手將我抱出來,我才知道,王耀文將我封鎖在倉庫的木箱子裡,可能這樣比較好託運,我對於他,完全是個貨品。
“雪禾,再堅持一會兒,我帶你出去。”男人蹲下來,將我放在地板上,我看起來是虛脫了,可是我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模糊。他調整手腕上類似手錶的儀器,好像是個跟蹤器,他按了按鈕後,屏幕上閃動的亮點就消失了。
我的眸光越來越清晰,但凡接觸新鮮空氣,我逐漸恢復體力。男人解開我四肢的繩索,一邊不停地安撫我,他看到我受傷的地方,顯得格外生氣,見我不吭聲,還以爲我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種場面,我見怪不怪了,我好奇的是他,端着雙眼凌厲地打量對方。
“事不宜遲,如果不行,我揹你出去。”
我抓住他的手腕,冷冷地問:“你不是他。”
雖然男人是一襲黑衣,戴着相同的眼罩,可他不是他,無論是直覺還是證據,全都顯示他們的不同。
“快點,上這邊看看……”倉庫外面戰火硝煙,王耀文的人可能搜索放火的人。
眼神中的溫柔隱藏了一股寒意,他睇着我,反問:“是不是他,有這麼重要嗎?”
“你是誰?”我伸手想要掀開對方的眼罩,他避開了,拉着我的手,嚴厲地說,“不要輕易地傷害一個替身的尊嚴。”
他的話令我無地自容,我怔住了,被他拽着站起來一起逃離這個廢舊的倉庫。一幫人從外面涌進來,我來不及感傷這句話的含義,立刻就嚇得目瞪口呆。這些人當中有人手裡拿着傢伙,他們凶神惡煞,面目猙獰,特別是王耀文,瘦如枯柴的身軀不減半分暴戾之氣。
“啪啪——”他們朝我們開槍,絲毫不客氣。男人帶着我躲開襲擊,我們躲在木箱子後面,好在倉庫裡的箱子多,暫時讓我們緩口氣。
“毀滅者。”王耀文大聲喝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等下要把你變成馬蜂窩,實在是有些對不起你的身份了。”
“應該還有本多紀子。”男人扭頭看着我,我緊張不安地說,“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
“這裡應該是他們的大本營,很多貨都藏在這個地方。”男人若有所思地嘀咕。
我瞥一眼他手腕上的東西,試探地問:“你怎麼找到的我?”他好像能準確無誤地找到我,他是誰?不是毀滅者,難道是……
“雪禾,你看,那邊有個小門。”男人指着靠左的方向,說道,“我掩護你,你打開門逃出去。”
“那你呢?”我本能地關心。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笑得特別自信,他打開風衣,衣服裡面掛滿了不同型號的槍支,能輕而易舉地弄來這麼多武器,看來我懷疑的身份應該不假。
“雪禾,你說你跟着我有什麼不好?我馬上就能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吃香喝辣,快快活活。”王耀文不敢輕易走近,他忌憚毀滅者。
掏出武器,他的眼神只有堅定,他像是滿血復活,又可以在槍林彈雨中游刃有餘。我看着他,不免有些同情。
“不要輕易地傷害一個替身的尊嚴。”他這句話,勝過無數子彈的殺傷力。
我被他推了一把,他轉身,雙手充滿了力量,整個倉庫都像是要炸開了,我確實有些被嚇到,捂着耳朵不知所措。
“跑,跑啊……”他轉頭喝一聲,在我逃離他的羽翼之下,恍惚間,我好像看到那顆子彈穿透了他的小腿,可是他的命令向我襲來,我帶着熱淚奔去後方的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