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來的思緒很快凝結成一團疑雲,我察覺夏旭的臉色更沉,他似乎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於是我趁機搶走他手上的照片,這時,他突然站起來弓着身子,像一隻獵豹那般迅速地奔向病房門口。
門上的玻璃窗可看到外面的情況,我收起照片,跟着緊張地詢問:“怎麼回事?”
“噓。”夏旭回頭對着我打手勢,之後他又飛快地竄到病牀上,對着我壓低嗓門地吩咐,“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像有醫生來了。”
醫生?我雖然疑惑,卻因爲夏旭的緊張而變得不知所措,環顧四周後,我只能躲在老地方,還是窗簾後面比較能隱藏,在關鍵時刻唯一能想到的快速藏身地方。
夏旭也假裝生病嗎?我躲起來後稍微平靜下來,一靜下來,我就想到事情的不對勁,不但如此,我仍然懷疑我來的地方是鄭先生的病房,那麼夏旭留在他的病房,可能就是替代鄭先生,所以說,鄭先生已經離開醫院又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了。
“咔嚓——”正想着,果然又聽到開門的聲音,我心裡一顫,身子不由自主地僵硬,我一動,窗簾可能會擺動,這窗簾跟酒店的窗簾不太一樣,沒有厚重感,薄薄的窗簾勉強能藏身一個人,還是我這樣瘦小的女人。
“噠噠——”腳步聲越來越逼近,我所在的位置其實就是病牀的右邊,相隔不遠,如果我能移動一個步子,可能就能看到外面的醫生。
醫生嘛,有什麼可怕?我不明白夏旭的緊張從何而來,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被他嚇唬住了,我光明正大地探望病房的朋友,不過是走錯房間,解釋一下就沒事了。
安撫得很順利,我冷靜之後決定走出去解釋,我還擔心我突然出現會不會嚇到醫生,正盤算着如何開口時,我挪動步子從窗簾後面探出半截身子。
一開始,我打算笑臉盈盈地以一個笑容來結束我們的尷尬,哪知道,我定睛一看,卻被對方嚇得不輕。
又是一把手,槍赫然出現在我眼前,他對準了躺在牀上的人,因爲看到我而走了神,他望向我,一雙眸子迸射出狠厲的殺氣,然而,以我的直覺,在極短的半秒鐘時間裡,我閃過的念頭卻是感受到眸光的主人可能是個女人。
我不敢保證直覺的正確性,因爲這個人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看不出身材體形,當然,他較高的身段很容易劃分到男人的視覺中。然而,我向來單方面地相信自己的直覺。
剎那間的事,連接了我和夏旭的生死。假醫生沒打算殺我,而是執着地想要對準病牀上的夏旭開槍,而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和反應,總之,手一碰到牀頭櫃的花瓶,我立刻掄起就朝着對方扔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還在半空中翻轉的花瓶猝然被殺手一槍打爆了,而這時的夏旭也不能繼續坐以待斃,他聽到動靜,有了喘氣的機會,於是從牀上跳起來,將身上的被子扔過去罩住殺手的全身。
“快跑。”夏旭從牀上跳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拉扯地說,“要命了,要命了,該死的黑大笨,我就知道找我沒好事。”
夏旭連忙打開房門,我們衝出去的同時,屋子裡響起兩聲槍聲。
“黑大笨是誰?怎麼這麼奇怪的名字?”我想知道,我究竟有沒有找錯房間,如果是,我又莫名其妙捲入一場紛爭了嗎?
“還能是誰,不就是鄭曉江這個該死的臭小子。”夏旭拉住房門把手,扭頭對着我說,“雪禾,謝你,你又救了我一命,所以現在你先下樓逃命,我留下來牽制裡面的人。”
“你確定?”我指着房門上的玻璃窗戶,裡面的人隔着玻璃開槍,打破了窗子,嚇得我和夏旭棄門而逃,關鍵是,這男人跑得比我還快,剛纔的英勇消失殆盡。
撞開了走廊上的推拉門,我們看到不遠處的黑衣人,我的害怕在他出現的這一剎那間也消失了,他向我們走來,眼神盯着我的方向,雖然戴着黑色眼罩,可我們的默契依然那麼明顯。
“有人,有人暗殺我,不,不對,是暗殺你。”氣喘呼呼的夏旭語無倫次地說。
“帶她走。”一聲命令,堅決而冷靜。
我搖着頭,奔向黑衣人,憂心忡忡地說:“他拿着槍,要殺你。”
“聽話,跟着夏旭離開。”撫着我髮絲的手停留在我臉頰上,溫熱的氣息感染我內心的悸動。
還沒等我說話,夏旭已然聽話地拉着我離開他的身邊,與此同時,我掃到一腳踢開推拉門的殺手。他舉着槍,不對,是又加了一把,雙手緊握着槍,他在醫生的推車裡面藏着更多武器。
電梯門一直打不開,可能有人上樓,所以夏旭只好將我拉到逃生門的樓梯口,然而,我們錯了,大錯特錯,原來殺手不是孤軍奮戰,我們趕到樓梯口,一推開門就被裡面的人嚇得半死。
槍口抵着夏旭的額頭,我們後退幾步,又退回走廊上,來者不善,也不少,從安全門外走進來三人。
“黑大笨,不好意思,我可能走不掉了。”夏旭聳了聳肩,無奈地嘆息一聲。
我站在夏旭和黑衣人之間,因爲對方全都有武器,因此黑衣人不敢輕舉妄動,以免他們對付我和夏旭。
“毀滅者,現在束手就擒,我們就放過你這兩個朋友。”抓住夏旭的男人囂張地冷笑,他是有備而來,同樣穿着白大褂,只不過沒有戴上口罩,我看他的樣子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黑大笨,看來今天我被你坑慘了。”
“如果可以,能不能對準他的嘴巴來一槍。”黑衣人的冷幽默帶着一絲血腥。
“喂喂喂,你安的什麼心?我可是差一點做了你的替死鬼。”夏旭不淡定了,他氣急敗壞地罵道,“早知道你找我沒好事,我還不如回家睡覺。”
“這下好了,可以躺一輩子,沒人會打擾。”
“鄭……”夏旭差點喊出黑衣人的名字,但是他又謹慎地住口,暗自咒罵幾聲。
“吵什麼吵,把他們抓起來。”抓住夏旭的男人不耐煩地喝道。
這時,默不作聲的殺手放下自己的雙手,開始有所鬆懈,而黑衣人朝着我使了使眼色,恐怕要趁機出招。
“叮——”千鈞一髮之際,電梯門突然打開了,所有人潛意識地注意到電梯。
電梯門開啓有些緩慢,我們也跟着屏住呼吸,等待一個時機協助黑衣人反擊。
生死一念之間,眼神的寓意我尚未完全猜透,可黑衣人已經做出決定,他撲向我,用身體擋住殺手,然後一腳踢開抓住夏旭的人,整個動作利落乾脆,完全不給對方做出對抗的機會。
“砰——”槍聲驚動我的恐懼,我的手用力一拉,拉住黑衣人的大手,我不想放手,瞳孔中的他顯得異常焦躁。
就在這時候,我們另一個方向,剛纔的電梯口也出現騷動。夏旭應了黑衣人的指使,拽着我準備拖着我奔向電梯,我們擡眸,卻見一人從電梯中走出,他步履沉重,手持武器從容不迫地走出來。
健碩的體魄,肅殺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了。
莫晉翀的出現有些令我擔憂,他和黑衣人勢不兩立,他不會趁機除掉他吧?
看似腹背受敵,我真爲毀滅者捏了把冷汗。爲了保護我,子彈從黑衣人的手臂劃過,他受了傷,鮮血汩汩地流出,看着觸目驚心。
“莫少……”我上前一步,不遠處的假醫生(之前拿槍對着夏旭的殺手)聽到我的聲音,回頭想要給我一槍。
“砰砰——”莫晉翀的速度之快,快到令我錯愕,但是他沒有直接擊斃假醫生,而是朝着對方的手腕射了兩槍,哀嚎聲充斥着我的耳膜,夏旭見狀,狠狠地踢了一腳受傷的假醫生。
眼看同伴受傷,其他人也不再掉以輕心,於是紛紛拿上武器開始掃射,猝然間,走廊上火光四射,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全都將槍口對準了黑衣人。
“毀滅者。”莫晉翀躍起,喝一聲,即可將手中另一支槍扔向我身後的黑衣人,接了武器,他連忙掩護我靠近莫晉翀。
黑衣人和莫晉翀背靠着背,一人拿着一支槍,我躲在他們身邊,絕對的安全。
“不是你的人?”
“要殺你,我會光明正大。”
“帶雪禾離開,他們只想殺我。”
“你的命,我要暫時留着。”
兩人相互斜視對方,這種感覺很奇妙,我看在眼裡,膩在心裡,如果相互不是仇視,那是好的開端。
趴在地上顫抖的夏旭衝着我們喊道:“能不能想辦法離開了再說?”
消戰不到半分鐘,這種一派祥和的氣氛被夏旭打斷了,隨後,莫少和黑衣人突然縱身,對着各自身後的殺手連開數槍,每一槍不是致命,而是將殺手的手腕打傷,這樣一來,他們握不住武器,也傷害不了我們。
最開始對付我和夏旭的殺手一直旁觀這場戰爭,直到我們都發現了他,黑衣人舉槍對準,卻被莫晉翀制止,他用手掌堵住槍口,扭頭說道:“你不能傷害他。”
“他可能是首腦。”夏旭爬起來,指着殺手,憤憤不平地罵道,“剛纔在病房,他差點就要了我的命。”
“走。”莫晉翀轉身對着殺手,怒不可恕地咆哮,“還不走?”
我料定,莫少肯定知道殺手是誰。那人聽到莫少的憤怒,果斷後退幾步,然後穿過走廊的推拉門逃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