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亨賻走出營帳吩付下去，讓人準備一輛馬車，他要返回馬尼拉去見他的伯父。
很快，一輛馬車從軍營中駛出。劉亨賻問與他同坐一輛馬車的那位年青人：“你到底是誰？”
“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中國人。”
“能否告知在下，你的姓名？”
“你可以叫我約瑟夫，也可以叫我凱莉，或是英國女王，當然也可以叫我馬車。你只要知道我是中國人就可以了。至於名字，這重要嗎？”。
名字，重要嗎？劉亨賻心頭一震，這個問題如晴天霹靂一般驚醒劉亨賻，這時劉亨賻才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自已爲是的天大的錯誤。
自從爲自己取下那個拗口的菲律賓名字的那天起，自己就向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曾經認爲，爲能真正融入菲律賓當地人的世界中，替自己取個當地人的名字並沒什麼關係，而且名字最後的寶華二字，更隱含了他是華人的事實。然而實際上，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從有了這個名字以後，和菲律賓當地人到是越走越近，而自己身上的中國人的味道卻是越來越淡。
他曾經有過很偉大的理想，幫助菲律賓的華人真正的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所以他取了個菲律賓名字、娶了個菲律賓女子，還私造火藥、走私軍火，秘密轉賣給當地武裝。在賺取差價的同時也希望能依靠着這些當地人，換來自己在菲律賓更好生活。同樣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菲律賓的華人們都能依附於自己，利用與菲律賓革命軍總司令的交情，促進華人和當地人的融合！現在這曾經很偉大的理想原來錯的一塌糊塗。
呂宋人不是華人，他們在自己幫助下一點點壯大的同時。卻也越來越眼紅華人的財富！如今革命還沒勝利，他們就公然搶奪華人的財富。一但革命勝利，菲律賓人獨立後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掉轉槍口對準華人呢？戴燕王國、三佛國、婆羅國等等，那些在南洋打拼的華人建立起來的繁榮都在一夜間就遭到了滅頂之災，而蘭芳國數十萬華人像豬狗一樣最後被屠戮殆盡的時候，這股滅華的洪流便愈發肆無忌憚起來。表面上看，滅華的洪流是西方列強們爲了利益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結果，而舉起屠刀的卻是那些在華人手裡得到了工作和金錢，卻變得越來越貪婪的當地土人。他們在大肆屠殺南洋華人的同時，也奪走了華人辛苦累計下來的財富。當地土人掠奪華人的財富變的富有後。他們就停止了對華人的搶奪。當他們將搶奪來的財富花光後，南洋華人也再次累集起了財富。南洋華人剛想過些好日子的時候，這時這些當地土人又再次舉起屠刀開始新一輪的搶奪。列強們霸佔下的南洋如今已經成了華人的墓場，無數華人在殖民統治者特意製造的種族屠殺中被拋入大海，即便是此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眼紅的土人們悄悄殺害。曝屍叢林。戴燕王國、三佛國、婆羅國、蘭芳國。南洋華人的苦難如同週期性的上演。
錯了，真的錯了。劉亨賻終於明白，他要幫的不過只是一羣不事生產卻只知搶奪他人財富的土匪。那私自行動的小隊長那不懈的眼神，才讓他真正明白。無論在西班牙人眼中，還是呂宋當地人眼中，他依舊是異類。他依舊是異族。即便是能夠幫助當地人取得獨立，那麼那時他又拿什麼保證華人們的安危？
南洋！早已不是三寶太監揚帆入海時，那個所到之處俯首陳臣的屬國之地了。今後的路自己該怎麼走？
一路上馬車內盡是沉默，而劉亨賻的心中卻波瀾四起。馬車進了馬尼拉城。進了劉元系的鐵鋪。對好接頭暗好後，內室裡，還不等三人坐穩，那年青人就說開了：“槍炮彈藥我有，糧食被服我有，而且已經在運往呂宋的途中。但是，我卻不能把它們交給你們。因爲我不能保用這些武器武裝後的呂宋人，會不會把這些由大清國提供的武器重新對準南洋的華人。”
“怎麼回事？”劉元系反問劉亨賻。
劉亨賻心中一驚，還是把今天菲律賓革命軍藉口屠殺華人一家三十餘口的事說細的說了一遍。
“圖瓊（劉亨賻的字）呀，伯父早就和你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你就是不聽，如今……”劉元系長嘆一口氣：“可憐我南洋華人。”
“伯父，我會盡力約束革命軍。”
“如果是阿奎納多做這樣的保證，我都還要考慮考慮。你又憑什麼能保證的了？”劉元系搖搖頭無奈的說：“別以爲給自己取個呂宋名，娶個呂宋女你就是呂宋人。圖瓊，你是華人，永遠都是華人。這變不了的。就算呂宋人再感激你，你還是個華人！”
這話說的沒錯，後世中菲律賓共和國首任總統阿奎那多說：“阿寶（劉亨賻）將軍的公正無私的英雄風度，獲得了全菲人民的感佩――他是爲他們的自由和幸福而獻身的。他熱愛菲律賓――如其祖國，菲律賓自當視他爲英勇的子孫。”克里梭羅戈?維拉卡洛斯在《何塞?伊格納西奧?寶華將軍》一書中稱他是“菲律賓爲自由而鬥爭事業中著名人士。他雖然是中國人，我國人民理應紀念他，因爲在反抗西班牙和美國的戰鬥中，他把他的命運同菲律賓起義者結合在一起了。”菲律賓人是很感激他，還爲他樹立了雕像，但永遠也沒有把他當成過菲律賓人。
而此時的劉亨賻一時語結不知如何做答，只能轉而問那年青人：“先生，此時可否告知姓名？”
“在呂宋，我叫黃明。”
“我曾拜託我伯父爲我從清國購進一批槍械，可剛剛黃先生卻說不放心將槍械交給我。而先生卻又說此批槍械正運來呂宋。如此，先生來此到底何意？”
“武裝呂宋華人，不求裂土建國，但求自保安身。以待後事。”
“武裝呂宋華人。先生可知道呂宋華人近百萬。若要自保安身，先生可知需要多少槍支？以待後事，然後再來一次蘭芳慘案？”當年蘭芳已是忘國之危，此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而作爲宗主的大清國，更是連屁都沒有放一個。數十萬華人，被人像豬狗一樣屠殺殆盡。這是南洋華人誰也不願回憶的那段歷史，讓人心寒呀。
黃明嘆了口氣：“其實我是蘭芳遺孤。那年，家母抱着還是襁褓中的我僥倖逃了出來，而家父卻死於當地土著之手。待我長大後。家母告訴我，殺害家父的卻是在我家莊園中工作的當地土著工人。當地土著從我華人手中獲得溫飽，不思感恩，反窺視我華人財富屠殺華人。在下對此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只求有一日能報家父之仇。而你不僅不思幫助華人。反卻幫助當地土著搶我華人財富。我等本欲將你除之而後快，但經我等調查。菲律賓革命軍屠殺華人並非你之意。而且你也多次出面阻止。就是因爲見你還心繫華人，所以才決定找到你，希望能由你出面來武裝華人。”
“我？”劉亨賻低下了頭，自己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一次了。劉亨賻突然擡起頭問了一句：“你們對我瞭解多少？”
“很多，我們從年初就開始調查你。我們還去過你家福建南安碼頭瞭解過你的情況。還見過你的父母。嗯，他們身體很好。我們認爲，你是最適合的人選。我們希望你能以，菲律賓革命軍的名義招募並武裝當地華人。”
“你們認爲阿奎納多會同意嗎？”。
“他一定會。因爲僅憑菲律賓人是不可能打敗西班牙人，這點他很清楚。如果這時有一支華人武裝加入菲律賓革命軍，與他們一同對抗西班牙人，他有什麼理由不同意。而且有華人加入後，對於菲律賓革命軍的武器彈藥的補給，那可是有天大的益處。”
“那可不是三二千支槍就可以辦到的？”
“你需要多少，整個呂宋華人，人手一支夠不夠？”
“黃先生，你口氣未免太大了吧。”劉亨賻不屑一顧的說，人手一支，那可是近百萬支槍：“你拿什麼保證？”
“我用大清國全部的軍工廠做保證。”黃明笑了一笑：“嗯，我們還可以提供大炮。”
黃明話音剛落，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劉元系猛的站了起來：“黃先生，你到底是誰？”
黃明哈哈一笑：“我可以告訴你們我是誰，但是，你們一但知道我的身份就必須加入我們的計劃。否則我就真的只能殺你們滅口了。”
“你們的計劃？”
“是，這裡必須由我們華人當家做主。”
“你的身份能保證你們的計劃真能實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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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但事在人爲。蘭芳慘案歷歷在目，蘭芳國最危急的時候，南洋華人出於自身的利益和安危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南洋華人在當地土著面前就如同爲他們賺取財富的工具。蘭芳之後的數十年內，每隔一段時間，西方殖民者就會挑動當地土著屠殺南洋華人。如果我們再不團結，那南洋華人就只能……”黃明沒有繼續說下去，後面的話其實不說，大家也都明白。
劉亨賻皺着眉頭思考着，只見他伯父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想也是，他如此幫助菲律賓人，但菲律賓人卻沒有對華人有任何感激之情，不顧自己的禁令公然搶奪、屠殺華人。更何況自己當初不就是想幫助南洋華人嗎？既然有一個華人的組織，那爲什麼不加入呢？自己總不能一錯再錯的幫助那些屠殺華人的菲律賓人吧。
劉亨賻重重的點了點頭：“還請黃先生告之。”
“在下明面上叫黃明，是太平洋貨運公司駐馬尼拉貨棧的一個小跑堂。而在下真名叫黃明華，隸屬大清中央情報局亞洲科南洋處菲律賓組，在下是組長，代號開拓者。”
“大清國？”劉元系和劉亨賻兩人大爲震驚。
“沒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清國皇上一手安排。現在，我正式邀請你們加入。”黃明華用無比期待的神情，伸出雙手：“爲了南洋的華人。”
可意外的是，兩人沒有迴應般的握住黃明華的手，反而劉元系問了一句：“西方列強不會允許華人再在南洋建國，到時不會再來一次蘭芳慘案吧？”
“昔日的蘭芳慘案，大清國沒有伸出援手。一則當時國內政局不穩，二來也沒有能出海作戰的戰船。但是今天的皇上不一樣，他剛剛打敗了日本全殲日軍艦隊，還掌握着朝政。更何況那時的皇帝把我們說成是‘天朝棄民’，而現在的皇上卻說我們是‘海外的遊子’。更重要的是，皇上不僅送來了槍炮。而且，昔日蘭芳故地的大量華人子弟，都開始前住清國，進入大清國軍校開始學習軍事課程。當年蘭芳沒有軍隊，現在皇上要爲南洋華人培養訓練出屬於南洋華人自己的軍隊。”
“我加入。”劉亨賻重重的握住黃明華的手。
“呵呵，若不嫌老夫年老，也算我一個吧。”劉元系也握住黃明華另一隻手。
劉亨賻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請告訴我們，要我們怎麼做。”
“隱藏實力。你是菲律賓革命軍總司令阿奎納多的表姐夫，用你的名義招募當地華人進入菲律賓革命軍。在大清還沒有實力明着南下保護我們的時候，必需要隱藏自己的實力。等大清國收拾掉日本，大清國海軍才能放心南下，那時候，南洋的華人才能得到來自祖國真正的庇護。當然，我會安排人進入菲律賓革命軍的華人軍隊中，他會是你的情報聯絡官，你有任何要求他都會轉答我們。”
看到有些不解的劉亨賻，黃明華笑了笑：“保護南洋的華人，不僅僅需要軍事力量。我還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就在菲律賓緊鑼密鼓的行動時，遠在夏威夷的李恩富也到了關島，正在和關島總督談論購地建農莊和工廠的時候，英國遠東艦隊從香港發來一封電報。南洋艦隊中二艘最新式、速度最快的驅逐艦，竟然被海盜給搶走了。
消息傳來，大清國朝野震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