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瑜看着她,心裡有點感傷,可是明明知道就算命不久矣,他的心還是爲她而跳動。
“你的眼睛騙不了我……”李君玉道:“我知道你的心裡也是有我的,你爲我做這麼多事,我不會真的以爲,你只是爲了天下人……”
“若只爲天下人,你又何須獨獨選我?!”李君玉道:“也許我能比那些人做的更好些,可是,你只要挑選一個品性過得去的輔佐,他們必也不會做的太差,你也不必傾盡千機門所有,還能得以保全。獨獨選了我,是爲什麼呢?!這些全是我們前世的未盡之緣所至,爲天下人,也爲我……君瑜,你既肯爲天下人,也肯爲我,爲何不將二者結於一處,也爲你自己,也爲我們的未盡之緣,不要再逃避心裡的念頭,不好嗎?!何不問問你的心,可有我?”
“我是要取得天下,但無需犧牲我與你。”李君玉鄭重的吐露心聲。
“公主,你……”沈君瑜心中震動,道:“可我……”他欲言又止,到最後還是閉了口。
李君玉見他這樣,便知他有多逃避此事。
“我知道你的顧慮。”李君玉道:“你的壽數,我就算逆了天道也會爲你轉變。”
沈君瑜道:“天命不可違。”
“那就試一試!”李君玉這話說的狂傲而霸氣,讓沈君瑜內心震了震。
“你在一天,便無旁人……”李君玉安慰着他的手道:“你不在了,也沒有我……”
沈君瑜眼睫抖了起來,終於擡眼怔怔的看着她,正好撞進她一腔溫柔蜜意與真心交織的如水眼眸裡。兩顆心終跳成同一頻率,兩人傻乎乎的對視。
“我知道我偏執,我死不回頭,我都知道……”李君玉鄭重的道:“可是,我就算心懷天下,最重要的也是想與你在一起。不管是擁有天下,還是浪跡天涯,我都想與你在一起……君瑜,就算老天要你壽數,我也會爲你續命,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的,我能做得更好……我私下其實……”
她想了想又頓住了,怕他說自己相信邪術,便轉道:“反正你信我就對了……有你纔有我,有我就有你。我們不管能活幾年,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你是我這一生認定了的人,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縱有王圖霸業,沒了你,我追求的這一切又有什麼意思,不過都是虛無……”李君玉道:“君瑜,我知道你心裡有太多的負擔,可是你若總想全身而退,來成全我,你儘管試一試,試一試沒了你的我,還能成就什麼?!”
她的眼睛太過真摯與痛心,她的語氣也太過鄭重,以至於讓沈君瑜竟是說不出任何一個反駁的話。
縱他擁有千智,可是面對心中至愛之人,也變成了一個只知道乾瞪眼臉紅着不知所措的傻瓜。
她眼中有太多的懊悔,摩娑着他的手道:“……我發過誓,再也不會失去你,再也不會失去我在意的每一個人。爲此,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所以,她願用帝王氣,爲他續命。但首先要成爲帝王,才能擁有最純正的帝氣。
“我會不惜一切的……”李君玉道:“我說的夠明白了嗎?!君瑜,你明白我的堅決與心意了嗎?!”
“不要否認,我知道你心裡也是有我的……”李君玉喃喃着看着她,眼睛裡有太多的炙熱與情感。
壓抑了太久,現在說出來,竟覺字字燙心。
“你將千機門的老本都掏出來了,只是爲了天下人?!或是隻是爲了我?!”李君玉道:“我都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因爲是我,你才願意毫無保留。你一直在用你的方式護着我,幫着我……而我,也是與你一樣的心意。我們之間,總是最親密的,我的心就在這裡,只看你肯不肯取……”
沈君瑜心中震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是訥訥的不說話,渾身上下都像紅透了的蝦子。
“我願用我的一切,只願求娶於你,委屈你以後做皇夫了,以你之才,身居相位,位極人臣都是不夠的,可我私心,不想讓你勞累,我只想你能多陪着我……”李君玉道:“……我們失去了太多的時間,我想將所有的一切全都補回來……”
“你將千機門的資財俱送到雲南,你代表什麼呢?!”
李君玉一字一句的敲打在他的心上,一點點的拆穿他所有的心思。
“現在你真是將身家全用在了我身上,這豈不是連嫁妝本都掏給我了?!”李君玉道。
沈君瑜被她一氣一噎,竟是瞪了她一眼。
他臉紅,耳朵也紅了。
李君玉看的眼熱,喃喃道:“……放心,以後我會補給千機門的,不要說只爲了天下,你爲我做的,我都放在心裡。委屈你濟世之才,偏要爲經濟之事,勞苦爲我賺取錢財……”
沈君瑜竟是惱的找不出話來反駁,乾脆扭過頭不理會她了。
他將手也用勁的奪了回來,惱的只呼呼的喘着氣,胸口一起一伏的,連話也不肯說,只不看她。
李君下看他如此,不免發起呆來,彷彿看不夠似的。看的沈君瑜更是說不出的鬱悶,只道:“……公主現在越發的會調笑人了,在軍中別的本事沒有,倒將這些學了個十成十……”
李君玉知道要他交出心來,怕不能急於一時。因爲他有太多的顧慮,再加上他的性子,的確有點傲嬌,他本就是鬼才神才一樣的人物,只怕心智全是頭腦上,對於感情,有些後知後覺。
李君玉知道讓他放下心防,並非一日之功。她也並不急於這一時。
總有一日,他總會對她完全敞開心扉的,因爲他會有一切顧慮盡去之日。
他心裡有太多的擔心,擔心天下,擔心千機門的使命,擔心天道,擔心她……所有的一切全壓在他身上,他無法放過自己,也無法輕易的放鬆下來面對自己的真心……
李君玉看他這樣,想到一個詞形容他最是貼切,因爲想到妙處,反而笑出聲來。
病嬌。
現在的他可不就是這樣可愛的樣子嘛?!
李君玉越想越好笑,每當這時,他總故作淡定,實則耳紅心跳。若是不成,便用羞惱來掩飾自己的心聲。
原來她的君瑜也有這樣可愛的一面,這樣被她的話語逼到無所適從的一面,前世,倒是從來不曾發現過……
聽到她笑,沈君瑜更是心裡不是滋味,他的心事像是被她全給扒了下來,赤果果的坦露在她面前,他更惱了,尤其是聽到她笑,莫名的還有一些委屈……
他正心裡又難受又不知所措時,卻突然發現她湊的自己更近了,正癡迷的聞着他的發……
沈君瑜吃了一驚,道:“說話就說話,湊這麼近做什麼?!”
“還有,你……”沈君瑜的聲音有點慌亂和無措,道:“……別總動手動腳,離我遠一些……”
內室傳來有什麼落地的聲音,還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君瑜,我心悅你。”
“我愛你。”
“……”沈君瑜再說不出一個字,瞪大了眼睛。
“……!!!”明路與墨硯耳朵尖尖的聽着,彼此用眼神示意要不要進去看看,後來還是止住了步。
門主這樣害羞,若是被人看到他……豈不是要惱羞成怒。
兩人不禁失笑暗歎,公主的戰鬥力不止表現在戰場之上啊。
看來很快一定會有好事臨近。
兩人立即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稍稍退了幾步。
沈君瑜從不是一個主動的人,甚至是有些被動,有點自我犧牲和出世的心態的。
而他不進,她便進,他退,退到退無可退之時,自然再也遮掩不了一切真心。
看他呆呆的樣子,李君玉喟嘆道:“……人世之間,唯長情最爲難得。我願與你縱無長生,也要在有限的生命裡,只羨鴛鴦不羨仙。”
“……你我已經錯過了太多太久,剩下的時間裡,莫要再爲無謂之事所煩憂了……”她的話語歷歷在耳,“……君瑜,你願意嗎?!願意在以後的人生裡,再無抗拒,只聽天命與真心……”
她的話太有蠱惑性,震的她怎麼走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捂着掙扎時有點破了的嘴巴發呆,耳邊全是她說的情話。
沒有海誓山盟,有的卻是,那盤蠱惑的真心。
而沈君瑜也終於明白,感情就像火山底下溫泉池裡的水,就算平時再平靜,真的到了噴你好涌而出之時,誰也剋制不住。
而他的心平時壓抑的太狠,到了現在溫泉池水滾沸而炙烈,他再也無法忽視自己真正的意願和真心了……
“……門主……”墨硯叫了好幾聲,沈君瑜才茫然的回過了神。
“……”墨硯道:“……公主走了。”
“……唔……”沈君瑜臉色紅的根本不像個丞相。
“……”墨硯無話可說了,看他一副還未回過神的樣子,不禁又好笑又高興。到底不敢表現的太明顯,便帶上門出去了,獨留沈君瑜自己捂着腫了的嘴巴羞窘消化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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