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真的好疲憊,心力交瘁,聞言閉了眼睛,只是面容略顯悲壯。
若真要死在這個女人手,他再不甘心也認輸。
肖錚與董昌大軍已是會合,然後火力集,全猛向亥城圍去。
顧修一遲疑,錯失了水淹亥城最好的時機了,可是,原軍士依舊憤慨悲壯,哀兵大進,恨異族人如寇仇。
兩族交戰至第五天傍晚時,沈君瑜帶着京城的兵馬到了,沈君瑜苦熬了幾天,得知李君玉只帶八千人被圍於亥城時,幾乎眼前發暈,路竟是什麼也不顧,加速日夜行兵,明明最少需十日路程的時間,竟然六天到了……
沈君瑜心急如焚,一面分兵前去助陣亥城,一面帶着千機門弟子去圍顧修。顧修知道圍困李君玉,而他自然也知道,要先抓住顧修。
顧修得知沈君瑜這麼快來了,一時間大爲驚訝。待反應過來時,他的大帳已經被沈君瑜的千機門弟子圍困在了間。
沈君瑜立於戰車之,咳嗽着,雖滿身疲憊,聲音也啞了,對着敵軍營帳喊道:“……顧修,若李君玉死,我千機門必不管原之亂,只會必傾盡全力踏平爾族,不留一人一馬活口,我千機門門主沈君瑜在此立誓,若李君玉死,我餘生定叫全原子民與爾爲敵,我原只要還有一人在,一子民在,有刀持刀,無刀持鋤,必屠盡爾族,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血盡方止!”
顧修大驚,驚嚇的臉色煞白。
“……那人便是沈君瑜?!”顧修喃喃道。
“正是,看去弱不禁風,卻爲何敢有如此底氣,有如此大的能量?!”謀臣的話還未完,便聽見沈君瑜的聲音傳過來,“佈陣!”
只見他的身影被一陣遮在眼前的黑沙掩蓋了,風聲呼呼,飛沙走石竟平天而起一股妖風。
顧修吃了一驚,往後退一步,竟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覺得沙子都能迷住自己的眼睛,道:“……這是什麼東西?!”
“門之術!”謀臣駭然變色,道:“沈君瑜是來真的了,他是激怒……王爺有所不知,千機門名傳天下,不止是因爲門有可輔王之才,還有不可見人的門密術啊,輕易從不示之於人,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得一見,若此,死而無憾了……”
顧修正想說話,只見黑沙不見了,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可眼前一幕卻叫顧修大吃一驚。
只見眼前之陣古怪莫名,其分爲兩頭,一頭有龍哮之聲之形立於其,另一頭卻如開啓了地獄之門一般,有諸多惡鬼在裡面咆哮,兩陣合一,又對衝,將顧修大軍困於其間。
顧修果然大駭,道;“……這是什麼古怪?!”
“千機陣,臣早先便曾聽聞,李君玉曾用過……”謀臣喃喃道:“但卻從沒有如此精妙,李君玉一向自傲,不願折損千機門之弟子,加覺得取天下,當用正道,所以其一直爲輔,沒想到啊,沈君瑜現在竟用了出來……”
“聽聞千機門有十二峰,一峰有一峰主,一千弟子,八峰主便可組成千機陣,合則爲兵,散則成風,原來,除用兵之外,還有這轉換之妙……”謀臣喃喃道,“那龍頭之頭,纔是生門,龍門陣,那死門之處,是爲鬼門陣,觸之必死,其狀如惡鬼來世,恐怖莫名……王爺,我軍被困於鬼門陣了……”
顧修急道:“……可有破解之法?!”
謀臣道:“……恕臣無能,此陣無法破解……”
“……天要亡我族。”顧修臉的血色已經將至褪盡了。
而在於陣之千機弟子,以及原將士,看到的皆是龍形盤刻咆哮與他們頭頂,他位的眼全是驚,以及木然,“……龍,竟然是龍啊……”
“衆將士……”沈君瑜立於陣眼陣,朗聲,衆將士皆看不見他,只覺他之聲音從天外飛來一般,心不禁肅然起敬。
“跟隨龍首,前去殺敵,以救我原之主,救平西公主,她在,原在,她亡,原亡,公主便是原之龍,當助九州掃清障礙,讓天下太平……”
“鬼崇作崇,爾等當遇鬼殺鬼,妖擋殺妖,無論是鬼是怪,皆要記得爾等心入軍時的信仰,莫忘了爾等血液裡流着的原血脈,我們是炎黃子孫……”沈君瑜道:“……不要讓祖先,讓原大地,讓子民,讓公主失望……龍一直在,隨你們在!”
衆將士朗聲而起,道:“……殺,殺,殺!”
龍首呼哮一聲,往鬼門衝去。只見生死之陣,如同太極,相同相生,交纏廝殺在一起……
而顧修大軍一開始被身邊所繞鬼怪嚇了一大跳,待還沒反過來,那些鬼怪,一瞬間似乎都變成了不知哪裡來的敵軍,從前,從左,從右,從後,無孔不入,無縫不鑽……一刀刀,一劍劍,一戟戟,鮮血收割着頭顱。
慘叫聲不絕於耳。
而龍形也漸漸蠶食着黑氣所吞蝕,漸漸成爲一條完整的龍,借氣而生,竟栩栩如生。
龍形將至完整之時,突然騰空向天空飛去,然後消失了。
當空氣的血腥和明亮在顧修眼前的時候,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印入眼前的,是滿地的鮮血,屍體,以及完整兇狠的原大軍與千機門弟子。沈君瑜依舊立於馬車之,一雙眼睛銳利如刀,仇恨入骨。
全軍覆沒。
纔不過兩刻鐘的時間,竟成了地獄般的時刻。
顧修大帳前的近一萬人竟然全喪於此陣之。
然而沈君瑜依舊不肯放過他,冷聲入骨,寒噤莫名,道:“……顧修,束手擒!”
顧修慘然一笑,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血來,謀臣忙來扶住他,只是臉色也是白的,手也是抖着的。
“……沈君瑜,你很好,你真的很好……”顧修哈哈笑道:“……死於你手,值了,值了。有你們助她,你們所有人都幫着她,她何事不成?!她何事不成啊……?我輸了,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早已經有軍士前,將顧修押了過來。
“……然而叫我成爲俘虜,萬萬不可能……”顧修閉了眼睛,已有死志。
沈君瑜的聲音依舊清冷,道:“王爺是有大才之士,自然不懼一人身死,可是,死有重與泰山,也有輕於鴻毛,王爺現在自可以一死了之,可惜你一死,你的大軍必會圍困亥城,若是公主死了,你的族人,一口也活不着,這樣,王爺還願死嗎?!”
顧修狼狽而警惕的仰視着他。
沈君瑜道:“死容易,生卻也有負泰山而行,更可苟且偷生,營營苟苟,王爺這樣的人,讓你苟且偷生是不可能的,對嗎?!那負泰山而行,我知道王爺可以做到……”
“你,你是何意?!”顧修警惕的道。
“死沒那麼容易的,”沈君瑜道:“她一死,你族人,雞犬不留,我有生之年,定踏平爾族,我說到做到。”
顧修啞然失聲,他當然可以做到,不光他可以這麼做,外面所有的將士都會這麼做。
這些對他怒目而視,恨不得吃他之肉,喝他之血的人,他們的仇恨已然刻入心間,他們定一輩子也不會忘,窮盡一生都不會放過戎族。
當年有多少的民族被滅族啊,他們戎人自然也可能全族皆滅。
沈君瑜道:“請王爺隨我去亥城,退爾等之兵!還望王爺爲自己的族人想一想,不要輕易死了,後果是你哪怕死了,也絕對不想看到的……”
顧修白了臉,一言不發。
謀臣喃喃道:“……王爺,忍吧。否則我族定不會,定不會……再有興盛之時。爲了我族,哪怕忍辱偷生,也請活下去。”
顧修臉皮劇烈抽動,心天人交戰,痛苦如斯,悲憤莫名,眼睛也紅了,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被押馬車,一副將冷笑道:“……懾政王閣下,不知你還記得我否?!當年在雲南,公主饒過你一命,你卻依舊覬覦我原土地,坑害我公主,倘若公主無事什麼都好說,倘若有事,我定將你千刀萬剮,屠盡你族人,剁成肉醬,餵我原之狗,狼心狗肺之徒,若非公主當初饒你一命,你能有今天?!”
顧修道:“……她當初也不過是想利用我族之威脅,解她之危。我兩族人,仇恨幾百年,至今日也不能免。”
“說的沒錯,不是你死是我亡了……”那副將冷笑一聲,道:“加緊行軍,速速前去亥城,他們若是不撤兵,我便殺了這狗王爺祭旗!”
顧修的大帳前的軍士俱都是他的親信部隊,如今全被滅,可謂已成孤家寡人,然而他心微沉,那些在外的軍士,都是各部落的人,他已成爲俘虜,這個時候還能不能號召得動這些人,還難說。
顧修的眼全是擔憂,並非爲個人榮辱,而是擔憂他的族人,他們的土地,是否還能得以保全。
以身試火,大火燒身,何以知曉李君玉竟能有這樣的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