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諾拉真的這麼說?" 哈娜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放下冰袋。一塊縫好的摺疊手帕,外面融化了一點蠟,刷在上面,使其不漏水。寧香寒在裡面裝了一點冰的魔力,在晚飯後爲哈娜持續的頭痛帶來了它。
"嗯,"寧香寒回答說,她坐到了蒼白的金髮女郎身邊的牀上。
"這讓我很吃驚,"哈娜說,她把冰袋放在額頭上,讓它覆蓋住她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上方的皺眉。"我確信她沒有殘忍的意思。自從準備成爲尼古拉斯的妻子後,她變得更加--務實。"
"是的,我相信殿下只是出於關心而勸告我,"寧香寒回答時帶着一絲諷刺意味。
"不過,我還是不能同意,"哈娜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雙臂疊在睡袍上。"是伯爵對你不夠好。"
寧香寒嘲笑着,低頭對休息的侍者笑了笑。"那哈娜小姐覺得霍桑伯爵在哪方面有欠缺呢?"
"他太冷了,"哈娜喃喃地說。寧香寒挑了挑眉毛,默默地搖了搖頭。"那你喜歡他嗎?" 哈娜好奇地問。
寧香寒嘆了口氣,她伸手去拿她衣服下面的冬日玫瑰,靠着枕頭躺下。"有什麼不喜歡的呢?他英俊,富有,有政治關係,受人尊敬,而且沒有可怕的老。" 她在最後一句話中加入了一個戲劇性的顫抖,因爲她的思想從老宏邈轉移到了最近獲救的孩子們。
"那麼善良、支持和忠誠呢?" 哈娜皺着眉頭關切地追問道。"這些是一個丈夫更有價值的特質?"
"一個丈夫?" 寧香寒笑了,她翻過身來研究哈娜。"你知道我對婚姻不感興趣。總之,埃莉諾拉怎麼樣?你會如何描述殿下?"
"埃莉?" 哈娜面無表情地取下冰袋,很快就淡出了笑容。"埃莉諾拉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意志堅強,善良,勇敢,無私,鼓舞人心,而且美麗。"
"你忘了端莊、謙遜和耐心,"寧香寒以嘲弄的口吻回答。"這些都是一個好妻子的品質。"
哈娜哼了一聲,嚇了一跳。"我知道她可能很難纏,但你必須瞭解埃莉的成長環境。" 當她的手指緊緊抓住冰冷的包裝紙時,表情變得暗淡。"在她很小的時候,對她的期望不僅塑造了她對世界的看法,也塑造了她對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的看法。"
"嗯。"寧香寒回想着毛拉關於埃莉諾拉將女僕推出秘密通道的記憶。"也許吧。"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疲憊不堪。
"很晚了,"哈娜同情地說道。"你應該在僕人們開始散佈謠言之前回你的房間。"
"你的健康比幾隻愛說閒話的老母雞更重要,"寧香寒狡黠地回答。"此外,我想確保你睡着了--"她捂住一個快速的哈欠"--在被拖到宮殿外面之後。"
"我沒有被拖到任何地方。我選擇了去--"
"如果我選擇留下,就讓我留下吧。"寧香寒透過一隻眼睛偷看時,勝利地回答道。
哈娜的臉因擔心而緊縮,但隨後她嘆了口氣,替換了額頭上的冰袋,並閉上了眼睛。寧香寒伸手把輕薄的毯子塞到哈娜的肩上。滿意之後,她又躺了下來,研究她身邊牀柱上優雅的蜻蜓雕刻。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是埃莉諾拉的,你的生活會有多大的不同?" 幾分鐘後,寧香寒問道。
"沒有,"哈娜在短暫的片刻後回答。她輕輕打了個哈欠,然後補充說:"我一直都在埃莉諾拉身邊。首先是作爲她的女僕,然後是作爲她的侍從。"
"但如果你不是僕人或女僕呢?"
"我仍然會支持埃莉諾拉,"哈娜堅定地回答。"對我來說,甚至不可能想象離開。埃莉諾拉是--我的家。"
我就怕你會這麼說。寧香寒忍住了一聲嘆息。
"那你呢?" 哈娜帶着好奇的微笑反問道。"你願意做一個伯爵夫人還是做一個騎士長的妻子?"
"你的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寧香寒酸溜溜地開玩笑說。
"嗯,但你卻臉紅了,"哈娜揶揄道。
"我絕對沒有。"
"那麼--"哈娜好奇地皺着眉頭朝她滾去,"如果不是婚姻。你希望通過成爲埃莉諾拉的侍女獲得什麼?"
"改變我的未來,"寧香寒疲憊地嘆了口氣回答。還有你的。
❆❆❆❆❆
索爾維加沼澤是一片險惡的荒地,它將特魯格王國與奧特河隔開,在河的另一邊是拉斐爾王國。
尼祿在黎明時分藉助一條小船逃過了來麻河。這艘船在沼澤岸邊滾滾而來的霧氣下懶洋洋地漂浮着,女巫獵人在等,當他肩部殘肢周圍的肌肉抽筋和痙攣時,他汗流浹背,渾身顫抖。然而,與他胸腔和胃部燃燒的痛苦相比,他失去肢體的幻痛根本不算什麼。
這位女巫獵人花了近一週的時間穿越拉斐爾的外圍地形,到達了來麻河。只有在他把船開進黑暗水域後,籠罩在他每一個動作上的烏鴉雲才得以解除。即使那些惡毒的食腐動物離開了,尼祿也無法擺脫被監視的感覺。
巫師獵人齜牙咧嘴,向船邊吐着黑酸。這些天他沒有什麼胃口,尤其是他每次想到食物時,他與烏鴉會的那頓飯就會重新浮現。
一個更緊迫的問題是他體內魔法的混亂和狀態。特里坦的火系魔法對尼祿天生的冰系魔法親和力造成了巨大的破壞,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以前,巫師之星幫助制服了它獲得的任何供尼祿使用的魔法,而現在,它努力保留它從純血惡魔那裡偷來的力量。
這種被竊取的魔法毒性後果也開始在身體上顯現。尼祿的灰褐色頭髮現在有大量的銀色襯裡,他的膚色是一種異色的灰色,皮膚粗糙而乾燥,觸摸起來幾乎是脆的,他的關節腫脹、青紫,而他左手的指尖--他唯一剩下的手--變成了黑色。尼祿再也無法否認,正如梅西預料的那樣,巫師之星的詛咒正以更快的速度吞噬他。
"阿拉克涅是我唯一的希望。"
獵巫人把自己拉直,從船舷上掉下來,艱難地走向海岸線。荒地的惡臭伴隨着被蹂躪的魚、鳥和其他動物的浮屍,它們被捲入了濃密的沼澤草外圍。形成索爾維加天然屏障的陰暗植被纏繞着尼祿的雙腿,使他向內陸的每一步都是意志、毅力和力量的較量。
沼澤中臭名昭著的捕食者,閃閃發光的鰻魚很快就向他的方向滑來,渴望着咬一口。尼祿把注意力集中在巫師之星上,釋放了一小部份特里坦的火魔法。一道灼熱的閃光像爆炸波浪一樣射出,當它在沼澤地裡盪漾時,幾乎把他打倒在地。沒有燒成肉醬的鰻魚迅速掉頭,溜走去找不那麼麻煩的獵物。
當巫師之星在他的手掌下危險地震動時,尼祿抓緊了他的胸口,穩定了一下呼吸。一旦寶石平靜下來,他就繼續前進,堅定地從焦黑的沼澤草地上走出來。
隨着女巫獵人的前進,小鐘的微弱回聲在霧中低語,他有時想象自己看到了站在霧外的黑暗人物,但每當他集中注意力時就會失去他們。
當霧氣退去時,太陽將他的影子投射在蟲子出沒的草窩上,尼祿涉水穿過腳踝高的淤泥。一羣黑色的參天大樹襯托着褪色的藍絲帶和銀鈴,穿過平坦的地平線,映入眼簾。尼祿痛苦地咳嗽着,然後喝了一口沾滿泥土的水皮,然後繼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注意着每一步。
索爾維加是特魯格最古老的女巫故鄉。這個臭名昭著的沼澤地是女巫獵人不敢進入的地方。不是因爲荒地上的天敵和危險,如鰻魚或冒泡的流沙,它們能有效對付任何過於好奇的凡人。不,教會的獵犬們更關心的是有毒植物的有毒廢物,這些植物依靠鰻魚留下的腐爛屍體而茁壯成長。據傳,它們具有改變心智的作用和麻木的特性,這使得因食肉鰻魚而意外失去肢體,或因流沙坑周圍往往聚集的腐蝕油更加令人擔憂。
尼祿很警惕地避開有致命小氣泡汩汩涌出水面併發出刺耳尖叫聲的區域。他小心翼翼的導航迫使他在小樹林和它們嘲弄的鐘聲中徘徊了近兩個小時,直到他偶然發現了一條遠離沼澤坑的路。
霧氣又回來了,在霧氣之外,尼祿可以感覺到十幾雙眼睛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他沿着小路走,小路在茂密、齊腰高的沼澤草中蜿蜒,在中間的小樹林中分叉。尼祿在岔路口停下來,看了看被一棵枯樹纏住的骷髏,他的肋骨、手指和腳趾上都繫着鈴鐺。
死者的脖子上掛着一枚褪色的銅幣,上面有一個燃燒女巫的標誌--女巫獵人的獎章。這張尖銳的告示在尼祿的臉上引來了一絲陰冷的微笑,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不請自來地越過這個點,只會給他帶來死亡。
女巫獵人轉過身來,用充滿血絲的眼睛搜索着濃重的霧氣;卻找不到包圍他的女巫們。
"我是來尋找神諭的,"他在沼澤地裡喊道。"我是帶着一個問題來找阿拉克尼的。"
"但你能付出代價嗎,半女巫?"
尼祿開始了,一個笑聲似乎從骷髏的下巴中發出來了。不,只是一個幻覺。看來,即使是索爾維加的霧氣也能擾亂人心。
"我願意付出神諭要求的任何代價,"尼祿大膽地迴應。
鈴鐺聲與笑聲混合在一起,在整個霧中叮叮噹噹地響着。當壓抑的煙霧散去時,太陽從頭頂照下來,但在他搜尋的目光中,仍然看不到沼澤巫師。
"你叫什麼名字,半女巫?"
尼祿緩慢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回答:"我叫尼祿。我是一個女巫獵人。"
霧氣顫抖着,然後像潮水一樣波濤洶涌地撞擊着他。在他的雙腿被踢出去之前,鋒利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嘶嘶作響。當尼祿滾到他身邊時,另一腳踢空了他的肺。然後,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他的左臂,把它痛苦地釘在他的背後,一根繩子滑過他的脖子。
"等等......"
繩子收緊了,尼祿的脊柱幾乎斷裂了,野蠻地把他的頭往後拉。霧氣突然散去,在他模糊的視線中,尼祿看到了索爾維加的水巫師們。
每個女巫都有相似的身體特徵:潮溼、滴水的頭髮,蒼白的皮膚,以及因食用毒藥而增大的瞳孔,以獲得快樂和力量。她們陰森的美貌和年輕的外表是她們暴躁生活方式的證明,這往往會縮短她們的平均壽命。因此,她們繁殖年輕的孩子,像守衛邊界的鰻魚一樣重新繁衍。
索爾維加的女巫們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和烏鴉之家一樣兇狠無情,但她們不是食人族。她們傳播死亡和疾病的能力帶來了對生命本身的奇怪尊重,這種區別沒有給那些激怒她們的人提供庇護或安慰。
索爾維加的水巫師們有許多延長生命的毒藥,但肯定會有更痛苦的死亡。
即使是現在,他們的爪子留下的淺淺傷口在切斷他的空氣供應的繩子下灼燒着女巫獵人的脖子。尼祿掙扎着保持清醒,有毒的泡沫充斥着他的喉嚨,而他抗議的話語仍然被困在繩子的扼制之下。控制其壓力的年輕男巫用發光的綠色眼睛俯視着他。
"阿澤爾,現在不要殺他。"
一個女巫扭曲但帶有命令意味的聲音將尼祿的目光引向了那個身着由沼澤草、蘆葦和貝殼編織的長袍的女人。她那張畫得很奇怪的臉並沒有掩蓋她原本引人注目的黑色特徵,也沒有掩蓋她冰冷的黑眼睛。
尼祿脖子上的繩子突然鬆弛下來,當他的下巴撞到地上時,他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夾在他肩膀之間的膝蓋使他最初的喘息變得更加痛苦。
"我是忒提,阿拉克涅的大祭司。" 她跪下來,把繩子和他的目光拉向她。"我們這裡不歡迎你這種人,女巫獵人。快說你的事,否則我讓阿澤爾完成他的任務。"
"神諭,"尼祿哽咽着說。
忒提暗暗地笑了起來。"愚蠢的半女巫。我在問我們爲什麼要允許你說話!"
尼祿吐出了血和黑酸。忒提的目光追隨着好奇的膽汁,她紫色的嘴脣玩世不恭地抽動着。她鬆開了捆綁,站了起來。
"阿澤爾不以耐心著稱,女巫獵人,"她不耐煩地提醒道。
"如果我砍掉他的左臂,會讓他說得更快,大祭司,"阿澤爾惡意地建議道。
"不,"尼祿咆哮道。"我來尋求神諭--消除--一個古老的詛咒。"
忒提嘲笑着,用靴子點了點他左手的黑色手指。"我可以清楚看到,這不是消耗你的自然疾病,半女巫。藥草對拯救你或免除你的痛苦無濟於事,快速死亡是我們能提供的唯一憐憫。"
"一定有別的辦法......"
"如果你想讓你不朽的靈魂在這種徒勞的努力上冒險,那就這樣吧--但你能付出代價嗎,女巫獵人,像你這樣半死不活的?"
尼祿嘶嘶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指了指他的脖子。"我的項鍊。"
阿澤爾把繩子移到一邊,用手擰住鏈條,把項鍊拽了出來。尼祿顫抖着,因爲在阿澤爾把項鍊扔給忒提的那一刻,巫師之星的魔力就從他的身體裡被扯走了。
"這--"大祭司在研究這顆寶石時暗暗地喃喃自語,"你知道你把誰的魔法困在這裡了嗎?"
"一個純種人的魔法,"尼祿痛苦地回答。"皇帝的私生子。"
忒提慢慢地翻開寶石。她的綠色髮辮在放大的黑眼睛上顫抖着,她搖了搖頭。"你這個傻瓜,那個純血統的人只是一個容器。這個魔法來自毀滅女神本人,克里絲塔。你說的那個雜種是她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