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西關來信了?”
穆雲杳瞬間站起來,手裡的被子“哐嘰”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她卻彷彿沒有發現一樣,徑直往疾風那兒迎過去。
疾風興奮的點點頭,面上滿是喜色,將手裡的信封遞給穆雲杳。
穆雲杳接過信,顧不得還有別人在場,當下就拆開了信封,拿出熟悉的八行箋來。
才一入目,就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她熟悉的那一手狂放的字體……
疾風還不覺,兀自在一旁欣喜道,“穆小姐,屬下早就說了吧,我們王爺豈是那樣容易打敗的?你還不信屬下的,這下可好了,你總該能好好用飯了,也好叫王爺放心,若是您再這樣拖累自己的身體,屬下就要僭越了,直接給王爺寫信……”
穆雲杳手中的信,像是飄零的孤苦無依的葉子,翻飛的落在了一地碎片上。
疾風不由停下來,看着穆雲杳一臉的眼淚,驚愕的張了張嘴。
“穆,穆小姐,屬下就是說說,哪兒會真給王爺寫信呢,再說了,王爺那麼疼您,定然不捨得懲罰您,怕是要親手做了一桌好飯也說不定……”
“閉嘴!”穆雲杳突然爆發的大吼一聲,包括疾風在內的幾個人,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穆小姐……”
穆雲杳現在的面色實在是難看,像是……像是被人拋棄的孩子,似乎是因爲自己不如有,面上除了沉痛的難過之外,還帶着一股子對整個世界的惡意。
那瞬間死氣沉沉的樣子讓一屋子的人的呼吸,都跟着緊了起來。
疾風終於反應過來,跪在地上,彎腰伸手去拿穆雲杳方纔失手落在地上的信。
自小跟邢墨珩一起長大,對於邢墨珩的字跡,疾風比穆雲杳還要熟悉上幾分,又知道依照着邢墨珩的性格,定然不會將送給穆雲杳的信件假手於人,心中就沉了下來。
待看到信的末尾,“王爺病重,請穆小姐速來”的字樣,疾風更是一個激動,雙手按在了地上的碎片上。
鮮紅的血液順着瓷白色碎片滑落下來,最終在尖端化成一個圓潤的血珠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疾風稍微緩過來,看着仍舊失神的穆雲杳,不自覺的喊道,“穆小姐,現在……”
信中說了,楚天闊和趙一銘兩個原本就醫術高超的人,如今都沒有了法子,只有穆雲杳或許還有隻好邢墨珩的可能。
可穆小姐如今的樣子,怕是自己都不好了。
疾風恨不得當下就想要將穆雲杳打暈了直接帶到西關去,理智卻又告訴他不可能那樣做。
因而,他只能極爲擔憂又可憐兮兮的一句一句喊着穆雲杳的名字,妄想將穆雲杳喊回神來。
穆雲杳聽着這一聲一聲的呼喚,面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她似乎沒有聽見這個聲音,又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五感,只自己一人站在一個沒有聲音沒有畫面的空白世界來,漫無邊際的白,帶着漫無邊際的恐懼,預示着漫無邊際的黑暗。
終於,蔓延的白色被撕裂開來,穆雲杳下意識的看過去,只見撕裂的地方露出墨色
玄衣的一個邊角,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繡的平安二字。
穆雲杳呼吸一顫,向着那個裂縫跑過去,卻聽裂縫中又傳來聲音,那熟悉的聲音輕輕的,溫柔的叫着她,“杳杳,杳杳……”
穆雲杳難以自制的悲鳴一聲,眼上的淚水掉落下來,打溼了地上的信。
她的目光也隨着裂縫和聲音的離去,逐漸清明起來
周圍的人卻是擔憂的看着她,“小姐……”
穆雲杳搖搖頭,帶着淚水的臉上,卻是一副堅毅的表情。
她掃視了屋中的衆人一眼,堅定道,“按照原計劃行事。”
素問幾個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從穆雲杳這個表情來看,到底不是什麼好的,聽了這話趕緊下去準備東西,半分不敢耽擱。
疾風仍舊跪在地上看着彷彿從悲痛中走出來,換了一個人的穆雲杳,求救道,“穆小姐,讓屬下跟您一同去吧,王爺他……”
穆雲杳豈會不知疾風的心思?當下就打斷道,“不用,你留下來保護皇上。”
“穆小姐,我……”
穆雲杳冷眼低頭看着腳下的疾風,“我說了,留下來照顧皇上,這是命令!若是皇上再發生什麼情況,你的人生就可以結束了。”
疾風聽了這不帶感情的話,看着眼前的穆雲杳,卻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了邢墨珩一般。
沒錯,明明是一男一女,一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王爺,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可此刻,卻彷彿是同一個人,帶着同樣肅殺又不容反抗的寒意。
疾風無奈的點點頭,還要再說什麼,卻見穆雲杳已經擦乾了臉上的眼淚,面無表情的收拾起東西來。
他無法,也只得出去,爲穆雲杳和小米打點行囊。
這是奔命,不是遊玩兒,又加上早又吩咐,不過片刻,能用的該帶的就都收拾整齊。
穆雲杳毫無廢話,直接帶着小米,一人一個背上包袱,牽着日行千里的駿馬,出了皇城。
疾風和素問等人,跟在後頭相送。
穆雲杳一一叮囑道,“疾風,等皇上下了早朝,你與他解釋清楚,不許隱瞞,他已經是個皇上了,理應當學會面對這樣的事情,和一個人的處境。但若是有人對皇上不軌,你便按照我先前說的,直接帶着皇上到鎮北將軍府去,不要耽擱。”
說着穆雲杳將一個調控宮中侍衛的令牌遞給疾風,才又轉頭對着素問和靈樞道,“我走了之後,你們兩個再去將軍府與我爹孃說清楚緣由,之後留在將軍府也好,在宮中照看皇上的起居也好,自己注意些。”
疾風鄭重的應下來,兩個丫頭也含着眼淚紛紛點頭。
穆雲杳看了宮門一眼,毫不留戀的上馬,率先拉着繮繩,揚起馬頭,走在了最前方 。
小米跟衆人點點頭,也揹着自己的長劍跟在了後頭。
衆人看着穆雲杳和小米瞬間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半晌,才逐漸散了。
因爲心中所說和邢墨珩的病情,穆雲杳心中十萬火急,揚馬起來像是不要命一樣,在前面飛奔。
小米也是一根筋兒,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
穆雲杳,只是盡職盡責的揚馬跟在後頭不敢落下。
馬蹄重重的踩在地上,揚起一陣一陣的灰塵的,穆雲杳毫無所覺,只向着心中的遠方。
二人毫無停留的一直到了雲州的地界。
同樣挑着避開衆人的路走,不停不休的走了一日,天色也已經晦暗下來。
小米突然間雙眼一眯,目光如獵豹。
她側頭往後看了看,果然在常青的樹林中,眼尖的發現一片青綠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小米謹慎的往前靠了靠,對着穆雲杳提醒道,“小姐,有人跟着我們。”
因爲速度過快,她這話聲音不小,被沒有功夫的穆雲杳聽到了,自然也就被身後的人聽到了。
穆雲杳高喊一聲,“加速!”
說着也不管身後是否有人追着,不管前方是否已經設好了埋伏,一個勁兒的向前衝過去。
小米見狀將自己的身影完全擋在穆雲杳的身後,若是後面的人追上來,她或許還可以以命換命。
果然,身後的馬蹄聲隨着他們的加速,愈加清晰起來,不在似躲非躲的藏匿着。
可縱然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不休息的跑了這麼就,從京城跑到了雲州,從上午跑到了深夜,仍舊是難堪重負,慢了下來。
那些追蹤者的馬又是正當旗鼓的好馬,如此,原本追逐的平衡漸漸被打破。
被前後兩撥人攔在山林中間的道路上時,穆雲杳沒有任何的驚愕,似乎早已經聊到了此事。
眼前一行人統一的青綠色衣袍,是穆雲杳再熟悉不過的,她從小就在醫谷中穿着這衣袍跑鬧。
前後領頭的兩人,一個是目光面色都略帶猥瑣的王起,另一個,就是醫谷的護衛長,兩人,穆雲杳也都是見過的。
她不緊不慢的停下馬,縱然心中已經是十分焦急,面上還是悠閒的模樣,“哦,他鄉遇故人啊,不知二位同行至此可是有什麼事兒?小姐我倒是沒時間更沒興致與你二人同遊。”
說着,穆雲杳佯裝不經意的揚起馬鞭子。
“慢!”王起高喊一聲,還不待吩咐,護衛長已經抓住了穆雲杳手中的馬鞭。
“這是什麼意思?”既然已經被人抓住了,穆雲杳也自知沒有搶奪回來的力氣,不由冷笑道。
王起看了她一眼,似乎還記得當日穆雲杳容貌的驚豔,不由帶着幾分憐香惜玉道,“穆小姐,還是早日回頭是岸的好,在下已然知曉穆小姐未曾與鎮南王結親,與那麼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獸一樣的人物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到不若雲州的醫谷鳳九秀麗。”
這話已經帶上了幾分調戲的感覺,穆雲杳聽到邢墨珩,卻是瞬間就冷了臉。
王起自然不會知道邢墨珩受傷的消息,只是京中的信鴿傳來,說是穆雲杳除了京城往雲州來了,他們纔在此守株待兔。
可是看着穆雲杳因爲自己的言語瞬間變了的臉色,王起卻生出一股子詭異的快趕來。
護衛長知道他愛憐女色的毛病,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對着穆雲杳道,“我等無意冒犯穆小姐,還請穆小姐將醫谷的傳世醫書交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