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雲渺這個二妹妹,楚天闊是很少接觸的,因而交流的也並不多。
他隨着邢墨珩去了南城時,這二妹妹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自回來後一直忙着各種事,除了平日打個照面,也沒有別的聯繫,不知道今日楚雲渺竟然主動出言叫住他又是爲何。
楚雲渺追到楚天闊身邊,看着大哥審視的目光,那些過問邢墨珩身體的話溜到嘴邊而就又散了去。
讓她如何於哥哥說出口,自己竟然如此關心一個外男?
楚之鶴是一個實打實的儒士,最忌諱家中衆人不講禮數,在他的規矩裡,禮數比天大。
若是叫父親知道了她的想法,自然更是後事繁多。
楚雲渺在面紗之下咬緊了嘴脣,終究搖搖頭,輕聲道,“沒什麼事兒,昨個兒我娘教我做了荷包,我想着還沒有送過哥哥東西,就想着孝敬一番。”
至於邢墨珩的事兒,她還是明日找機會叫人出去打聽打聽更加便宜,也省的出什麼岔子。
只要知道那個人無事,她就可以安心了。
楚天闊聽楚雲渺竟然是給自己做了荷包,面上嚴肅的表情鬆了鬆,心中卻還有些懷疑。
方纔楚雲渺那個神色,怎麼看着也不像是要送荷包的,怎的突然就轉了話頭?
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若是真的碰上再說別的。
對於妹妹給自己縫製了荷包,雖然是小東西,楚天闊心中還是受用的,口中道,“倒是勞煩你了,天暗了的時候就別做針線活了,傷眼睛。”
楚雲渺點點頭應了,吩咐青蘇將自己做好的荷包拿出來遞給楚天闊,還好她確實是做了荷包,也有送出去的打算,纔可這樣輕易地矇混過關。
兄妹二人又隨口*交談兩句才各自散了,楚雲渺踏着月色走到樹下,遙遙的看着清冷的月光,咍,可惜沒有套出邢墨珩的事兒。
同一片月色之下,卻還有另一個人遠遠惦記着邢墨珩。
翳嬋一路躲避着巡邏的侍衛,跑回了自己的嬋宮。
因爲先前的吩咐和恩典,嬋宮的衆多下人早早的就舉到後面的大屋子裡玩兒鬧去了,翳嬋穿着宮女半舊的衣服也沒人發現。
她一路小跑着進了屋子,纔將腰牌拿出來放在早就收拾好的那包袱上,對着鏡子收拾起來。
因爲先前在牀下滾了一遭,沾染的灰塵顯得人灰撲撲又髒兮兮的,翳嬋看着鏡中頭髮凌亂的自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番樣子,又怎麼去見邢墨珩!
看了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縱使時間來不及了,翳嬋還是細細的將臉上的灰塵擦了去,又細緻的塗抹上脂粉。
又將身上灰撲撲髒兮兮的半舊宮袍換下來,換上上次被邢墨珩所救是穿的那一身桃粉色民間衣裙來。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
翳嬋想着自己即將和邢墨珩做的事兒,不由紅了臉。
“娘娘!”梨雲小跑着衝進來,堪堪立在門口,沉聲喚道。
“進來。”翳嬋應了句,她方纔去了雍明宮的事兒,梨雲這丫
頭還不知道,永遠不知道纔好。
她手下的人,最好各司其職,若是互通有無,也留不得了。
梨雲進來,一張杏仁臉跑的紅撲撲的,可見路上是急行的。
“可是辦妥了?”方纔在雍明宮內慌亂不堪的人似乎已經消失了,收拾一番後,翳嬋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
梨雲見翳嬋穿的不似往常華貴,心中若有所覺,越發不敢看她的臉色,低頭道,“回娘娘,信已經送到了。”
翳嬋看了梨雲半晌,見她沒有說謊的意思,才點點頭道,“不錯,這兒沒你事兒了,你且去後頭看着那些人,不論發生何事,別讓人出來。”
梨雲點點頭,如蒙大赦,趕緊跑到了後院。
還好娘娘只是讓她看着宮中的衆人,沒有命她隨行,若是隨行,只怕活不過今晚了。
這等時刻,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梨雲恨不得自己是後院這些正喝酒划拳吵鬧的小宮女,而不是嬋妃娘娘的心腹。
既然梨雲那邊也已經準備好了,不時就該行動了。
翳嬋看着鏡中的自己,精緻的面龐上露出一個嬌俏的笑容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刻,或許是兩個時辰,宮中的夜,就此沉寂下來,連那黑貓也懶得動彈,懶懶的躺在榻上翻了個身子。
翳嬋融在一片黑暗中,牢牢的將包袱背在自己的身上,向着東邊的角門去了。
一路上躲避着巡邏的侍衛,爲了自己這樣的妝容,翳嬋又不想弄髒了亂了,腳步更是慢了些。
好在有驚無險,一路安全的到了角門。
遠遠的看着角門處,翳嬋的心中一緊,難道已經嚴峻到這樣的地步了?
原本沒有人注意過的角門處,如今已經是燈火通明,遠遠的連侍衛的臉都看的清楚。
然而那侍衛,卻不是她先前吩咐的那個。
這樣說也不準確,應該是,這侍衛,不只是她先前吩咐的那個。
按照份例,這東邊兒的角門平日裡並不進出什麼人,往往都是送菜品或者運夜香出去的平民百姓,只需要守着四個侍衛就可以了,也是因爲這樣,她才瞧上了這個地方,方便日後有什麼事兒出去。
誰知道今日這裡竟然守了足足十人,其中六個是他的手下,剩下的,不知道是哪裡調來的。
翳嬋收斂起平日的貴氣,面上做出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終於還是向着那角門去了。
若是再耽擱下去,等夜色過去了,縱然是有幸出了這皇宮的高牆,也沒機會再進鎮南王府的大院了。
她等不起,也耗不起。
這個機會沒有了,日後不知道還要等到生麼時候,或許等再有機會,邢墨珩和楚雲渺的孩子都會跑了。
她決不允許這樣,決不允許!
翳嬋憑着心中的一股子怒氣,小步跑到了東角門處。
果然才一走到門口的位置,那十個侍衛就其刷刷的將手裡的長槍落了下來,爲首的一個並不認識的侍衛惡狠狠的問道,“什麼人?做什麼去?今日不是吩咐了不讓出去?”
其他人也都一一看過來,翳嬋心中難免緊張,卻是應着頭皮擡起頭來。
那其中翳嬋的人不由一顫,方纔接到送信的時候還不信,這……竟然真的是娘娘要出宮?
那幾個人手裡的長槍不由有些不穩當,任是誰這樣拿着長槍對着自己的主子,心中怕是都或多或少底氣不足。
翳嬋察覺了幾人的動態,低頭間一個眼風掃過去,那幾個侍衛見了,隱晦的互相看了看,又連忙將手裡的長槍端穩當了。
那爲首的侍衛卻不是翳嬋的人,見她半晌不答話不耐煩起來,“哪兒來的就哪兒回去,別個自己找不同快,剛纔來了個嬋妃娘娘身邊兒的宮女,都是沒有放行的,你別自討沒趣!”
現如今這皇宮裡,最尊貴、最有前途的妃子就非嬋妃娘娘莫屬,因而她身邊兒的宮女都出不去,顯然這次的防衛是很嚴格的。
翳嬋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話中的那個人,定然是梨雲沒錯,趕緊開口道,“還請兵爺爺行個方便,我是雍明宮當值的,今日家中的信到了,說是我娘病重要去了,懇請我回去看看。”
翳嬋說着,話語中已經帶上了哭音,一般人看了,都會心疼不已。
果然這爲首的侍衛見了,也頗有些不忍心,看着周圍的其他侍衛一眼,果然其他人也是心有慼慼焉的樣子。
若是說別的,他們可能還沒有感受,可這母親確實誰都有的,誰的娘要死了,誰不傷心?
可若是輕易放這人出去了,日後若出了什麼事兒,死的可不止他們娘,是要株連九族的!
這樣一想,那侍衛又狠下心來,“上頭說了,只有腰牌纔可放行,沒有腰牌,就是主子們來了也出不去!”
翳嬋聽聞此言,泫然欲泣的低下頭,兀自思索起來。
她先前拿了雍明宮遺落的腰牌,就是爲了這事兒,可這腰牌,卻是輕易用不得的。
宮中有定規,不論是哪兒處門出去人,用了哪裡的腰牌,都要一一仔細的記下來,送到各個宮中去,好讓宮中的主子看看,是不是自己宮中的人私自偷了腰牌亂來。
這邢墨琂雍明宮的腰牌,無疑是最好用的一個,可若是用了,就少不得要將出門的記錄送到雍明宮總管太監那裡去。
雍明宮的總管太監確實頂頂不好賄賂的一個,那就是邢墨琂身邊兒最得臉的紅人太監李忠。
若是平時的小事兒,遞夠了銀子,李忠還可能隨手幫襯一二,可這樣的事情,李忠卻似乎成了那說一不二的清官,記得明明白白。
也正是因爲如此,在大事兒上不糊塗,李忠這個老狐狸才能跟皇上這麼久。
翳嬋心中猶疑不定,不由擡頭看了眼另一個站在前面的侍衛。
她將這東角門的侍衛收入麾下之後,這侍衛是打頭的,類似這分隊的隊長,方纔梨雲的信,也是要遞給他的。
她信中說盡量將其他侍衛找藉口或其他方法頂替下來,用自己的人值了這時候的班,如若不然,她有法子帶腰牌出來,卻要這些侍衛規勸着,或者想別的法子別記錄下來才行。
不知他有沒有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