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身上帶着一種寬和敦厚又極有底蘊的其產個,許臻不由愣愣的點點頭,“是她叫我來的。”
對於穆雲杳爲何叫他來,其實許臻心中十分清楚。
雖然他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功夫,也沒有什麼兵權,可就因爲如此,他出行纔不會引起更多的人的注意。
且如今京中的形勢還不明朗,他不是自誇,如今這個情況,他怕是他師兄和穆雲杳少數信任的幾個人,剩下的還有穆將軍一家,可鎮北將軍府這麼大的名頭,輕易動彈不得,若是動彈了,誰又來保護皇上?誰又來鎮守京中?
所以,他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見許臻聽了自己的話有些走神,護衛長也並不在意,又問道,“既然那丫頭能吩咐你來,可見是極信任你的,你可是被翳嬋襲擊了?”
聽到這話,許臻面色不由有些不好看。
一個正常的男人,卻被一個女人襲擊了,還追擊着,實在叫人沒臉承認。
他許家小爺是什麼人?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熱的探花郎,說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心裡腹誹了,面上飄出一抹紅暈,許臻還是老老實實的道,“是翳嬋沒錯,不知道那個女人躲在哪兒了,之前派人找了許久也沒有消息。”
“能一路跟着你過來,怕是早就躲在京城了,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護衛長一語中的。
轉而又道,“我看你來的急匆匆,馬都跑壞了,顯然那丫頭是吩咐了什麼重要的着急的事兒,若是不方便,你也不用告訴我是什麼事兒,只跟我說說我能做些什麼就是。”
護衛站一番話說着直白清明,叫許臻反而爲自己心中的戒備不好意思起來。
他拱手道,“告訴您也無妨,如今消息怕是已經要傳開了,穆雲杳去西關是爲了給鎮南王治病送藥的,到了才發現被歹人作祟加重了病情的蔓延程度,叫我從國庫中帶來一味藥材,如今正是緊急的時候,不成想半路遇到翳嬋耽擱了。”
說着許臻纔想起來,趕緊問道,“我在這裡呆了幾天了?”
一旁的翳清明看了眼他孩子一樣皺起來的小眉頭,“到現在約莫一日的時間。”
“一日?”許臻心中一緊,又鬆口氣,一日的時間,若是快馬加鞭,或許還能趕上。
想着就坐不住了,許臻伸腳下地虛虛弱弱的穿上鞋,卻沒成想才站起來,就又無力的倒了下去。
翳清明嚴明手快的將他扶住,“你被翳嬋下了毒,之前用功力給你排除了一些,可終究有些餘毒在體內,還要找人解毒才成。”
“解毒?也就是我現在不能走了?”
許臻深吸一口氣,趕緊搖搖頭,“不成,我現在就得走,我師兄還在病牀上等着我回去,若是遲了一步,就不是一條命兩條命的事兒了!”
許臻甚至邢墨珩對定西軍的重要性,他不敢,也開不起這個玩笑。
護衛長見他如此,面上和善的搖搖頭,“你暫且放心,這毒藥雖然叫你身體上面虛弱了些,可大部分的毒素清明已經助你排出來了,趕路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騎馬近期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至於你身上的毒素,對雲杳來說卻是小事兒,到時候隨手讓她給你清一清便是,無需着急。”
護衛長之前心中有些着急,完全是擔憂出事兒的是穆雲杳。
這個時候知道出事兒的不過是那個鎮南王,心中就鬆了一口氣,也不着急了。
可終究惦念着那女娃娃對於這鎮南王似乎有那麼點兒不一樣的情愫,還是想着提點幾句。
許臻聽了護衛長的話卻仍舊是坐不住了,“這怎麼能算是小事兒呢,我若是騎不了馬,怎麼去送藥?難道您替我送不成!”
許臻心中着急,就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口氣重了些,說完這話不由也有些後悔,可終究是拉着他小爺的面子,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護衛長自然不會跟年輕人計較什麼,又見他有些直率可愛,完全不像自己這些刻板的徒弟們,不由笑了笑道,“我鎮守醫谷,雖然不能替你送信,可我這大徒弟卻是可以的。”
許臻看了眼翳清明,“他?”
翳清明是醫谷護衛裡頭的大師兄,雖然不如許小爺養的珍貴,可何曾被人這樣懷疑過?一時間面上無悲無喜,倒是覺得有幾分興趣。
護衛長看着許臻表情十分多樣,也是好笑,看了自己大徒弟一眼,對許臻道,“我看你是個不會功夫的,若是會功夫,倒要叫你跟我這大徒弟比上一比,不是我自誇,我這大徒弟別的不行,功夫卻是好的,在我這一衆徒弟中最是出色,你大可以放心,幫你送個信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許臻上下打量的看着翳清明,對於翳清明武力上的實力,事實上他沒有啥疑問,重要的是,他不信任翳清明這人啊。
若是叫翳清明去送,半路這人跑了怎麼辦?
或許他知道了天山紅蓮的價值,直接拿走了又找誰說理去?
最甚者,若是他隱藏的夠深,原本就與邢墨珩有仇,直接在這天山紅蓮中下毒,或是直接掉包了害邢墨珩又怎麼辦?
這每一個後果都是他許臻不能擔待的。
許臻目光毫不掩飾的不信任,讓師徒兩人面面相覷的搖搖頭。
這小崽子,就是懷疑別人也不用這麼明顯吧,若是真有歹心的,早就直接殺人滅口了。
許臻還在哪兒沉吟不已,翳清明看他一眼,想了想道,“若是你不放心,我可以趕輛馬車拉上你,當然,若是你願意,直接與我共騎一匹馬我也無妨。”
你無妨?小爺我有妨啊!
許臻懷疑的看着他,“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京城裡的人可都是無利不起早的,誰做什麼不是有些目的,萬一這翳清明要是在半路上將他殺人滅口怎麼辦。
許臻許小爺一路上膽戰心驚的又被翳嬋嚇了這麼一遭,當真是草木皆兵了。
翳清明理所當然的看了他一眼,“我師父叫我去我自然就去了,反正在谷中也沒有什麼事兒,難道需要理由?”
說着又提醒道,“你若是再磨嘰,時間都磨沒了,最後到底是誰心急你心裡清楚。”
這畫外音自然是,心急的是你許臻,我們醫谷可不着急。
翳清明
說的也沒錯,醫谷雖然地處天羽國境內,可這江湖可朝廷向來兩不相干。
道兒上的規矩,縱然是朝中換了班子,或者直接改頭換面,也礙不着他們江湖風生水起。
大不了換個地方唄,江湖上的人,雖然注重門派和傳承,對於國家的歸屬,卻沒有那麼多心思。
許臻跟這人說不到一處兒,又深知他說的沒錯,若是耽擱下去,等到他能夠自己騎馬了,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或許還沒耗能,毒就發作了,他跟師兄誰救誰啊,直接都一命嗚呼,天宮去也。
“算了算了,”許臻擺擺手,主動伸手扶着翳清明站起來,“咱現在就出發,不知道師兄的毒拖了這麼久成了什麼樣子,穆雲杳又是擔心成什麼樣子。”
穆雲杳擔心成了什麼樣子?
許臻想不到,楚天闊、穆雲瀾和雷霆三人,卻是實實在在的看到了。
穆雲杳一言不發的坐在邢墨珩身側,一雙手虛虛的描摹着邢墨珩面部的輪廓,像是入了迷。
然而那一雙描摹着人形的眼睛,卻是通紅的佈滿了血絲。
身上凌亂的鎧甲,散發出血液凝固的味道。
穆雲杳不說話,趙一銘幾個也都不言語。
衆人都知道,如今這突破口就只在徐徐未至的許臻身上。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逐漸的暗了下去。
軍帳中暗道已經看不出人的臉色,卻仍舊沒有人點燈。
幾個人彷彿都隨着穆雲杳的情緒,被直接冰凍起來,沒有任何人動作。
濃黑色的屋子中傳來動靜,幾人在黑暗中的眼色亮了亮。
突然,整個屋子就亮了起來,幾人被燈光照的眼睛一晃,紛紛眯了眯眼睛,適應之後,卻見是穆雲杳站在油燈旁。
“杳杳?”
“雲杳?”
楚天闊和穆雲瀾一齊出聲,看着這樣的穆雲杳,可她臉上孤注一擲的表情,突然沒來由的有些害怕。
穆雲杳卻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她沒有像雷霆預想中一樣,發瘋的將所有的東西打翻,也沒有像趙一銘擔憂的那樣,繼續沉默不言,不乏一言一語。
雖然臉色十分難看,眼眶發紅,可穆雲杳的聲音卻是沉沉穩穩的,似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她突然對着幾個人道,“他的毒已經蔓延到四肢了,待血液迴流,注入心脈,便是一死。”
說到“死”這個字,穆雲杳的聲音終於帶出了一絲明顯的顫抖。
那顫抖叫在場的幾個人的心,都跟着揪起來。
雷霆信封流血不流淚的大男人,更是連眼眶都通紅,拳頭死死的攥着,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的言語,只是低低地吼叫一聲,表達自己的哀鳴。
穆雲杳心中像是有兩隻黑暗的巨手,抓着她的心肝兒髒肺不斷的擰巴着,按壓着,要將她所有的生氣都擠掉,要叫她變成那沒有意識的活死人。
穆雲杳不信命,如今也怕了命。
她顫抖着,低沉的,發出小獸悲鳴一樣的聲音,“在等一晚,若是許臻還沒來,我就帶着他啓程,前後都是一死,不如搏上一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