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琂也不由目光沉沉的看過去,有些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又抓不真切。
邢墨珩纔不管這些,只是看着穆雲杳的方向。
實際上,他並不覺得穆雲杳會因爲邢墨琂一兩句毫無根據的猜測就懷疑到他身上,任何一個有腦袋的人,都知道邢墨琂方纔憤怒衝動之下說過的話聽不得,更何況這個人是極爲聰明的穆雲杳。
但邢墨珩心中就是沒有底,或者說,別人隨意的猜測他都無所謂,就是認定了他就是兇手唾罵他,他也沒什麼感想。
畢竟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他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他甚至也並不是真的懷疑邢墨琂,方纔說那兩句話不過只是爲了激怒他。
一個人在憤怒的時候,最容易喪失對自己情緒的控制,因而也最容易露出破綻。
可那個人一旦要換到穆雲杳身上,之前還能理智思考的事情似乎就不成立了。
他不希望穆雲杳因爲任何事情,任何人的話,對他產生哪怕一點兒的不信任。
說白了,因爲邢驚蟄是穆雲杳的孩子,因爲那個當事人中有穆雲杳,所以他在意,所以他拒絕一點兒懷疑的目光。
然而,縱然邢墨珩心中也是確定的,但他的雙眼像是夏日無風的湖水一樣,沒有半點兒的波動。
見邢墨珩聽了這話轉過頭來,穆雲杳也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邢墨珩此舉又有什麼意思。
或許是因爲這段時間邢墨珩一直護着她和邢驚蟄,因而今日的事情,至少到現在爲止,她還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
方纔,她正津津有味的聽着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瞎白話,突的邢墨珩就轉過頭來,着實讓人奇怪。
穆雲杳再次順着那目光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目光轉動間看到身側的邢驚蟄,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爲這個!
邢墨琂和邢墨珩都是獨立思考的成年人了,說起白話來自然自己知道背後的意思,可架不住邢驚蟄還是個孩子,他聽不明白。
所以邢墨珩該是怕邢驚蟄誤會他,纔要看過來確認下?
在看看邢墨琂也一同看過來的視線,穆雲杳乾脆塊兒低頭去看邢驚蟄。
她這番舉動,反而讓邢墨珩心中鬆了一口氣,可見穆雲杳是沒有把方纔邢墨琂的話放在心上的,當下也就不再多言,轉頭繼續看着邢墨琂。
對上邢墨琂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邢墨珩眼神卻陡然變成了冬日的湖水,結了三尺厚的深冰,一不小心就要把人凍的粉身碎骨。
他這頭心裡放鬆下來,邢墨琂那頭,卻因爲穆雲杳下意識的動作也偏了。
見穆雲杳順着邢墨珩的目光往邢驚蟄瞧過去,邢墨琂當下所想也是如穆雲杳一般,因而方纔還在糾結邢墨珩爲何要去看穆雲杳的事兒就拋在了腦後,轉而集中注意力跟邢墨珩拉鋸,他接着道,“是以,朕也就不懂了。”
既然穆雲杳並沒有在意邢墨琂的言語,邢墨珩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這十年來跟着那羣粗俗的士兵在一起,很多面子上的東西他早就不在意了,任他說兩
句又如何,又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又不會掉下兩塊兒肉來,只要他在意的人不在意就夠了。
因而邢墨珩也不去接邢墨琂的話,兩人方纔的來往似乎就全數作廢,他只是皺了皺眉頭道,“臣駑鈍,有什麼打算還請皇上明言,且臣不想再如此跟皇上兜圈子,只太子在完全安全之前,不可能也不應該搬出鎮南王府!”
邢墨珩雖然聲音沉沉的,但停在人的耳朵裡,卻像是腳下踩得石頭,結實的很。
邢墨琂心中又何嘗願意跟他來回兜圈子,他有的是事情要做,前兩日南方進入汛期發了洪水,西邊兒有有了地動,哪兒哪兒都等着他做決斷,昭明殿的書桌上堆了幾尺高的摺子,全都在等着他批覆。
可若是不解決了鎮南王府和鎮北將軍府權臣勾結的事兒,他實在難以安心理睬別的,日日心中總惦記着邢墨珩和穆峰會不會正商量着什麼有害於他的事,就更沒有心情也沒有經歷治理旁務。
是以,鎮南王府和鎮北將軍府,這一南一北的事情務必要儘快有個分曉。
到底是兄弟一場,邢墨琂知曉邢墨珩的性子,既然他此刻不想模模糊糊的打太極,那他也無需白費功夫,乾脆到,“若要太子在鎮南王府繼續待着也可,朕卻又另一個要求。”
說着,目光似有若無的掃過穆雲杳。
邢墨珩見他目光放肆,當下就不悅起來,側身將穆雲杳往身後擋了擋,硬生生的截斷了邢墨琂的目光,皺着眉沉聲問道,“什麼要求?”
話問出口,邢墨珩心中卻知道,這個要求十有八九是與穆雲杳 有關的,如若不然,邢墨琂的目光也不會往穆雲杳那邊兒飄過去。
可是,不管他提的要求是什麼,只要任何與穆雲杳有關的事情,他都不太可能答應。
但縱然是如此,也還是要聽一聽邢墨琂到底怎麼說,也好知道他的真是想法,畢竟,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
邢墨琂的怒意似乎也早就消磨沒了,輕輕的端起描着金線龍紋的細瓷茶杯抿了口茶,才笑道,“皇弟何須如此着急,朕的要求麼,皇弟身後的這位小姐,還着實有些關係。”
邢墨珩見他言語露骨,恨不得拉着穆雲杳和邢驚蟄轉身就走。
可有些人,若是一次不得逞,少不得就要再來上兩次三次,三次四次,他日後不想再讓穆雲杳跟邢墨琂,跟皇宮有任何交集,因而還是現如今處理乾淨了好。
當下耐着性子道,“還請皇上說話尊重些,莫喲啊失了自己的臉面。”
邢墨琂聽他如此說,對他哪兒還會有什麼好臉色,可轉頭一想自己話語間確實有些輕佻了,又挑不出邢墨珩的錯處來,也就不再糾結在這件事情上,只繼續說道,“若是不跟穆府來往,那朕就可以放心將太子交給皇弟照看了。”
說完,就開始不動聲色的瞧着邢墨珩的反應。
邢墨珩尚未做什麼,聽見這話的邢驚蟄確實捏緊了手指,無助的看向穆雲杳。
穆雲杳顧不上別的,在邢墨珩身後,安撫的揉了揉邢驚蟄的腦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邢驚蟄見
她如此,點點頭,緊捏着的手指卻絲毫沒有鬆開。
一時間,穆雲杳也沒有什麼法子,只得隨他去了。
邢墨琂這話說的忒沒有腦子,邢驚蟄能不能呆在鎮南王府,縱然說道天邊去,又能和鎮北將軍府有什麼關係?
不過是爲了防止兩府交往過多而找藉口的罷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厲害只厲害在他確實抓到了邢驚蟄這麼個軟肋。
可越是如此,穆雲杳心中越是有些瞧不上邢墨琂的作爲。
於情於理,邢驚蟄都只是邢墨珩的侄子罷了,而他卻是邢驚蟄的親生父親。
何時見着過一個父親會拿着自己親生兒子,來威脅兒子的叔父?
總之這兩世的時間,穆雲杳還沒瞧見過這樣不要臉面又沒有道理的作爲,今日卻打開眼界了,還是在曾今最親密的男人身上。
然而聽着邢墨琂胸有成竹的樣子,卻似乎對邢墨珩答應下來十拿九穩。
可邢墨琂爲何會確定邢墨珩能爲了邢驚蟄答應下來呢?他又爲何會覺得邢驚蟄對邢墨珩非常重要?
想到此處,穆雲杳不由懷疑的向邢墨琂看過去。
邢墨珩和邢驚蟄可以說是毫無交集的,若是非要找上那麼一個聯繫,除了眼前的邢墨琂,只有已經“死去”的楚雲杳了。
如此一想,穆雲杳心中止不住的驚訝!
她是聽到穆雲瀾醉酒後驟然說到這是才知曉,邢墨珩竟然沉默的愛了她十多年,可順着這個思路一想,邢墨琂又如何確定的呢?
難道,他素來就知曉邢墨珩對前世她的情愫?!
穆雲杳一驚一乍間,心中基本已經確定了,邢墨珩壓抑着的感情,邢墨琂一定是知道些什麼的,纔會這樣有恃無恐!
一時間心裡許多念頭掠過去,穆雲杳感受最清晰的一點,卻是邢墨琂此舉當真是個小人!
若是真的君子,不論是不希望別人喜歡自己的夫人,還是感謝別人的傾慕,最底線的,也不會利用別人對自己夫人的感情來行事,如此作爲,當真噁心人!
邢墨珩不知道穆雲杳心中已經將當年的事情大致想了一遍,他面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似乎早就猜到了邢墨琂會這樣說,平淡的問道,“皇上何出此言?”
邢墨琂輕輕一笑,俊俏溫柔的面孔與往日別無二致,可穆雲杳看着就覺得污了眼睛。
他似乎在拿捏着什麼,輕聲道,“這原由麼……朕說朕樂意可行?哈哈!”
他突兀的笑了兩聲,又突然收斂起來,只一雙和邢墨珩有四五分相似的眼睛,狠狠地看着邢墨珩,好似正掐着他脖頸呼吸的關鍵,殘酷道,“因爲邢驚蟄是楚雲杳的兒子!”
因爲邢驚蟄是楚雲杳的兒子?
這話一出,穆雲杳越發確定了邢墨琂早就知道邢墨珩對她的感情,不然不會單單說到她身上。
可邢驚蟄是楚雲杳的兒子又能如何,難道是楚雲杳的兒子就不能和穆府來往了麼?簡直笑話!
果然,邢墨珩也只是看笑話般的瞟了邢墨琂一眼,已經很是不耐,道,“那又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