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安樂寫給乾熠的信,齊滿滿先是驚奇,在她還沒有反映過來之前,乾熠已經出手奪過了信。
安樂已經過了三週歲的生日,還有幾個月就要四歲了。離開皇宮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乾熠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女兒的信。
展開信,乾熠會心一笑,他的女兒,這字體可是有長足進步的,小小的字比之以前只能算是塗鴉的字體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安樂在信中向乾熠道歉,說自己當初太任性了,還問候了父皇的身體,最後還祝乾熠有個好心情,不要動不動就板着臉。
完全安樂式的撒嬌語句,乾熠看着信,很自然的笑出來。
齊滿滿打趣道:“我怎麼勸你都沒用,女兒一封信就能逗笑你,你可真是偏心。”
有了女兒來信的乾熠,一副有女萬事足的表情,完全沒把齊滿滿的話放在心裡。讓慕清給他把了脈,身體沒有什麼大礙,想來藥裡並不含毒。
慕清這樣說,末了還是感嘆了一句,毒族可真是名不虛傳。
當年靈族兩支被趕出來,慕清這一支靠醫術,可是到現在他的醫術還是不能跟靈山的慕家嫡支相提並論,慕琰清的醫術比他不知好了多少倍。
而另一支毒族,雖然算是誤入歧途,走了偏門左道,但是在製毒方面的確是慕清不得不慨嘆的,無論在哪裡,慕樂山都能製毒,太令人刮目相看。
乾熠不予置評。
慕清還沒離開,知酒就來了鳳儀宮。
乾熠入宮稱帝時,汝翁病重,齊滿滿也覺得宮中的環境實在不適合汝翁這樣的老人家。故而,汝翁被留在睿王府養病,知酒自然時留下來照顧。
這一年,補品藥物流水一般的往睿王府般,但是就這樣,汝翁還是隻撐過了一年的時光。
知酒兩隻眼睛哭得通紅,汝翁逝前,知酒就拜了汝翁爲父,如今汝翁撒手人寰,知酒便作爲女兒爲汝翁辦理喪事。
今日進宮乃是來跟帝后拜別,汝翁生前,對自己沒有去過西涼國與北冰國頗爲遺憾,辦完喪事,知酒想完成汝翁的遺願,獨自踏上旅程,去往西涼與北冰。
齊滿滿自然是不同意的,知酒一個女孩子,單獨上路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知書現在就在齊滿滿身邊,知趣跟着華容依舊留在睿王府裡,也算是過的安然快活。知茶現在更是成了朝廷命婦,地位不是往常可比的。
只有知酒。
齊滿滿是真的打心底裡心疼,早些年,知酒迷戀慕清,對隨影的追求視而不見。與北冰蒼鵠一戰,隨影犧牲,屍體運回來時,知酒趴在棺材上活活的哭暈了過去。
這世間總是如此,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知酒脾氣剛烈,竟然與隨影的牌位拜了堂,結爲夫妻。爲此,齊滿滿唉聲嘆息了好久,但是那時候正是乾熠登基的時候,齊滿滿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時間去照顧知酒。
如今汝翁也撒手去了,知酒整個人都瘦地脫了形,隨後趕來的知書看到知酒一身素服,自己梳了婦人頭,素淡的真的像是個守寡的寡婦。
不由得偏過頭去擦了擦淚。
慕清也算是跟知酒有過瓜葛的,如今看到知酒這樣,心裡也是不好受。
沒人否認知酒是個好姑娘。
知酒卻是心意已決,她沉靜的說:“奴婢總該去夫君離開的地方看一看。”
乾熠擋了齊滿滿還要在勸的動作,點頭說:“你且去,有什麼事找當地的官員便是。”
知酒點了頭,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消瘦堅毅,齊滿滿也忍不住掉了淚。
知書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隨影曾經說過的話,我哪裡捨得傷她。
那個不忍心傷知酒的男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知書不敢想如今的知酒想起曾經隨影對她的維護寵溺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有些哀傷可以治癒,可以彌補,有些卻再也沒有機會去抹平,因爲命運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知酒的離開對於宏大的宮闕來說,並沒有激起半分漣漪,一切還是平靜的重複着。
——
靈山。
慕琰清走進院門,下人就回稟說,小小姐今晚沒有吃東西。
眉頭一皺,慕琰清加快腳步,安樂已經有了點小小少女的樣子,頭髮也能束起來了,穿着桃粉色的對襟小襦裙,衣袖末端以及裙襬落地處都繡着小小的桃花瓣,每一片都用不同的顏色絲線繡制,就是每一片的形狀也不盡相同。
安樂正仰着頭靠在懶人椅上看畫本,是慕琰清特地給安樂找來的,《三俠五義》,安樂喜歡看這個。
可能是頭上的簪子讓她不舒服了,安樂擡手取了簪子,一頭秀髮落了下來,小時候的自來卷現在還是能看出來的,毛茸茸的頭髮裡是一張沉靜的臉。
慕琰清雖然不贊同乾義後來對安樂的教育方式,但是不得不承認,安樂那段時間的確變了很多,來了靈山後也不在耍小性子,脾氣也是和善了許多。慕琰清也不想教歪了安樂,真的愛孩子的人,是不會給孩子灌輸什麼仇恨思想的。慕琰清耐心的給安樂說明了乾熠的想法,並且告訴安樂,她的父母,是多麼的愛她。
慕琰清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明白小孩子心中對父母的愛就算在怎麼不說,心裡還是渴望着的。
安樂先前還是彆扭着,現在大了,看的書多了,知道的事理多了,也就慢慢的明白事理。前幾日還給乾熠寫了封信,慕琰清心裡不是不欣慰的。
“晚上怎麼不好好吃飯?”慕琰清說話還是冷漠的口氣。
但是安樂早能從他冷淡的口氣中聽出關心,小小少女把手中的畫本一丟,轉了個身,把頭埋進靠墊裡。
慕琰清看她那樣子心裡軟的很,走過去抱起她,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軟又滑手,他喜歡這樣的觸感。
安樂憋了一會兒,臉蛋紅撲撲的,撅着小嘴不說話。
慕琰清看着她,又伸手掐掐她的臉蛋,“誰惹你生氣了?”
這話太不公平,現在在靈山,這位小小姐可謂是最得寵不過的人,這般漂亮的小姑娘,誰能不喜歡,再加上慕琰清幾乎日日把這孩子抱在手上。
說安樂是在慕琰清的手掌心裡長大的,一點不爲過。
安樂抱住慕琰清的脖子,奶奶糯糯的說:“舅舅,你是不是也要選妃了。”
在安樂不多的記憶裡,選妃就是一切改變的開始。她的父皇選了妃子,就不在喜愛她的母后還有她,雖然後來慕琰清說過許多,安樂也明白父皇還是愛自己的。
乾熠也會不時給女兒送些玩具來。
但是選妃這兩個字實在是讓安樂害怕,她真的不想舅舅選妃。
慕琰清沒想到安樂會問這個,輕聲問她:“誰告訴你的?”
安樂一聽他沒有否認,心裡多少有些失落,小小少女失落的樣子簡直讓人看着就揪心,“雲歌說的。”
除了慕琰清,安樂拒絕叫這裡的任何人,就算這一年多來,雲歌不知想了多少辦法,也沒能哄的這個小丫頭叫她一聲舅母。
慕琰清眼中厲光一閃,但是口氣還是低軟的說:“安樂不想讓舅舅選妃?”
安樂是個從不說謊的好孩子,當下就點了頭,認真的說:“舅舅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要給別的人。”
父皇現在有了新的女人,孩子,已經不全是她的了。母后要照顧弟弟,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只有舅舅,是完完全全屬於安樂一個人的。安樂並不想與人分享,眼神堅定的很。
慕琰清看着小小少女異常認真的臉,笑了起來,能看到慕琰清笑這可真是太難得了。
他的容貌出衆,就是我們的小小少女安樂都看的有些失神。心裡感嘆,她的舅舅,長的真是漂亮啊。
“舅舅是安樂一個人的,不會選妃!”
安樂得了滿意的答案,舅舅從來沒有失言過,安樂從來都相信他,心花怒放之下,賞了舅舅一個大大的吻。
最後,還伸出小舌頭舔了舔慕琰清的薄脣。
慕琰清被她的動作弄的猝不及防,全身僵住。好一會兒才兇道:“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安樂一臉無辜,瞪着大眼睛說道:“跟毛毛啊,它都是這樣舔我的。”
毛毛是安樂養的一條狗,慕琰清現在也是事務繁忙,根本沒時間時時陪着安樂,所以便尋了小小的獅子狗來陪安樂玩。
慕琰清被安樂說的哭笑不得,抱着安樂往上舉了舉,“這麼說,安樂覺得自己是小狗兒。”
安樂揮着雙手嘿嘿笑,銀鈴一般的聲音叫道:“纔不是,我纔不是小狗兒,我是舅舅的心肝兒。”
心肝兒這個詞有些來歷,當時安樂一路來了靈山,慕琰清怕乾熠會擋着安樂不讓來,所以讓送安樂來的人一路快馬加鞭趕來,慕琰清在靈城接到安樂的時候,才發現安樂發了高燒,神志有些不清。
孩子還那麼小,發高燒是很危險的事。
慕琰清一直守着安樂,不敢給安樂下猛藥,只能拿酒精給安樂擦身子,物理降溫。
嘴裡一遍遍的念,“心肝兒,快點好。”
那時候安樂迷迷糊糊的,根本沒有迴應他,誰知卻被小丫頭記住了,現在還理直氣壯的說了出來。
“是,安樂是舅舅的心肝。”
晚上自然是抱着安樂一起睡得,第二日早上安樂還是依照慣例耍賴不要慕琰清走。
慕琰清鬧不過,只得抱着她去議事廳。
等回來,雲歌已經在屋裡等着了,見到慕琰清就吼他:“長老說你執意不肯選妃,你是不要這條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