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夫人接過翻了翻,突然開口問向齊滿滿,“睿王妃,您來點一齣戲吧。”
這是什麼意思?不問順王妃,不問那些年紀長的豪門貴婦,怎麼問到她齊滿滿這裡來了。齊滿滿蹙眉,她要是答應下來點了戲,便是目無尊長,妄自尊大。要是決絕不點,那便是不給永安侯夫人面子,自持甚高。
無論怎麼做,都不妥。
蕭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齊滿滿,慈祥的像個普通人家的老太太,可是齊滿滿比誰都清楚,這老太婆心硬如鐵,心機極深,手段狠辣的不輸任何人。
短暫的呆愣過後,齊滿滿漲紅了臉,十分不好意思的回話道:“蕭老夫人莫要笑話妾身,在座的都知道,妾身出身西北武官之家,生母又早逝,哪裡聽過戲。老夫人這般擡舉妾身,可真是爲難妾身呢。”
瞧瞧那委屈無措的模樣,倒真的成了蕭老夫人爲難她。
李夏燦心裡毫不猶豫的比出大拇指,這位睿王妃真真兒是好演技。便是她也不得不佩服,轉眼看看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元凝夢,心頭更是冷笑,元家靠着這樣的蠢貨,還想籠絡睿王,跟她們何家爭高低,真是笑話!
許是心思相同,李夏燦與永安侯世子夫人何氏對視一眼,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蕭老夫人沒有絲毫尷尬不悅的收回手,慈愛的關懷道:“說起來王妃也是個命苦的,往後吶,就把永安侯府當你的孃家,多來往纔好。”
笑話!齊滿滿的孃家可是鎮國公府齊家,一個小小的侯府,還不看在眼裡。
齊滿滿也不反駁,只說:“原本永安侯府就是王爺的外祖家,本就是一家人。”
蕭老夫人這才臉色變了變,誰不知道永安侯府力挺二皇子乾燁,極力打擊十六皇子乾熠,現在齊滿滿說這裡也是乾熠的外祖家,聽着這話心裡說不出的不舒服,怎麼想都覺得諷刺。
李夏燦實在止不住笑,“老夫人快別說話了,大夥可都巴巴的等着看梨春園的名角兒呢。”
蕭老夫人這才點了出《麻古拜壽》,不多時,戲臺子上就唱唸做打的演起了戲。齊滿滿沒有說假話,她在雍州是真的沒怎麼看過戲,便是上輩子在宮裡也是沒怎麼看過的。
此時再看,還是覺得新鮮,一下子就入了迷。
蕭老夫人可沒有齊滿滿的心情,一雙厲眼盯着齊滿滿入神的側臉。人老成精這話放在她身上一點都不假,她一直不把宮裡元皇后說的話放在心上,想着這睿王妃不過十五歲,還是長在那樣的人家,能有什麼能耐,值得高高在上的皇后如此忌憚。
至於什麼國師判的命格,蕭老夫人也全不相信,當年國師還說十六皇子是帝王之相呢,現在怎麼樣,實力纔是一切的根本。
然而,先前發生的一切讓她警惕,這位睿王妃還真不是個軟柿子!且她的身後,還有五十萬齊家軍,以及剛剛封了國公的齊德勝。
無論是爲了皇上,還是爲了蕭家、元家,這個睿王妃都不得不除!
沒了她,齊家跟睿王勢必反目,兩敗俱傷之下,纔是他們蕭家的好機會。蕭老夫人越想越覺得齊滿滿必須死!
正巧蕭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過來稟事,極有技巧的把剛纔發生在侯府前門的事給蕭老夫人說了出來。
順王乾煒、睿王妃……
蕭老夫人計上心頭,目光在李夏燦和世子夫人何氏身上掃了一掃,陰沉沉的笑。若是順王與睿王妃有染,別說那睿王妃活不成,便是這李夏燦的順王妃又能得了什麼好去,背地裡也得被人戳脊梁骨,到那時她老婆子倒是要看看,這何氏還如何囂張的起來。
把管事媽媽叫到身邊,這般那般的細細吩咐了一遍,便叫媽媽下去準備了。
元凝夢聽不太清這主僕倆的對話,等管事媽媽走了後,就迫不及待的把頭伸過來,軟軟的撒嬌道:“姑奶奶,您可一定要給夢兒出氣啊,這睿王妃簡直是沒把您看在眼裡。”
蕭老夫人怎能聽不出她話裡的挑撥之意,真是個沒腦子的東西。看看人家順王妃,睿王妃,哪一個不是心機深沉的,原還想着把元凝夢配給睿王的,現在不得不全盤放棄,就憑她這點子道行,進了王府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狠狠的瞪了元凝夢一眼,“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着!”
元凝夢委屈的想哭,自上次睿王妃在宮中跌入蓮花池,皇上發了怒,元皇后也不敢在把留在宮裡惹皇上不痛快,只能送出宮,元家在京城早沒人了,沒地方去就送來了永安侯府。
永安侯夫人雖然疼她,可蕭老夫人畢竟年老,現在蕭府的中饋可全部捏在永安侯世子夫人的手裡。世子夫人何氏對元家人可沒有什麼好臉色,元凝夢在永安侯府寄人籬下,過得憋屈的緊。
再看看齊滿滿,一身天青碧的羅裙,雖然顏色素淡但勝在料子名貴,那輕紗通透卻不輕飄,頭上彆着鑲有藍寶石的銀簪,藍寶石閃着幽冷的光澤,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那西北齊府能有什麼好東西,這些首飾華服可不都是睿王府給置辦的。
憑什麼齊滿滿可以過得順心如意,而她元凝夢就要如此察言觀色,屈於人下!她不甘心!元凝夢長長的指甲摳進掌心,生生的滲出血來。
齊滿滿聽戲聽得入迷,耳邊哎呀一聲,齊滿滿回神,發現添茶的丫頭失了手,裙子下面染了水漬。夏天的衣物本就通透,沁了水的衣料更是變成透明,隱隱的都能看到裡面的繡鞋。
“奴婢該死!王妃饒了奴婢,奴婢該死!”
小丫頭嚇得撲通就跪在了地上,額頭磕的嗵嗵作響,幾下子額頭就紅腫一片。這幅樣子,要是齊滿滿再出口斥責就顯得不近人情。
“沒事的,你快起來。”齊滿滿笑的溫和。
世子夫人何氏皺眉道:“王妃即以饒了你,還不滾下去。”
那奴才連滾帶爬的退下去了。
李夏燦可惜的看着齊滿滿的裙子,這可是寸尺寸金的天蠶絲,就這麼被一個笨手笨腳的女婢毀了。話裡並不帶着惋惜的語氣,她堂堂順王妃怎麼能稀罕一匹料子,即便是心裡這麼想,話也不能這麼說,“弟妹,本妃的馬車上還帶着更換的裙子,你要是不介意,本妃這就讓奴才拿來,給你換上。”
齊滿滿一臉的感激的拒絕道:“真是謝謝嫂嫂的慷慨,不過妾也是帶了的,嫂嫂的好衣服妾怕是無福享用了,這心裡啊,真是不捨的很。”
“你們快看看這個厚臉皮的,本妃好心給她衣服換,她倒是編排起我來了。罷了,那本妃還省下一件衣服了呢。”李夏燦一臉嗔怪。
“嫂嫂真是小氣!”齊滿滿撒嬌。
衆人笑。
侯府的下人帶着齊滿滿離開戲園子,“知書,你去車上給我拿衣服。”
“主子?”
今天出門就帶了兩個丫頭,一個是知書,另一個是齊山。齊山雖然拿着一等丫頭的份利,可沒有貼身服侍過,知書走了,難道要讓齊山跟着主子。
齊滿滿嚴肅的看着知書,命令道:“還不快去!”
知書不敢多說,快步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引路的下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媽子,眼角餘光撇着齊滿滿,神情顯得很謹慎,特別小心翼翼。
齊滿滿被帶到偏廳,名叫芭蕉院,那老媽子速度極快的退了出去,還關上了門。
起初齊滿滿並沒有在意,她也不喜歡有個老媽子盯着自己,可是慢慢的她發現情況不對。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拉門,門被從外面鎖上了。
齊山很是不解的看着齊滿滿,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齊滿滿頭疼,這齊山雖然有一身武藝,但是心思到底單純了些,這內宅婦人的惡毒詭計,齊山完全看不明白,這要是知書,說不定早就能察覺到不妥。
到底還是中了圈套,怪只怪齊滿滿粗心大意,放鬆警惕,本想着這是永安侯府,那些人再怎樣也不會讓睿王妃在自己家的地盤上出事,沒想到這永安侯府完全沒有顧忌,猖狂至此。
正在齊滿滿懊惱失算的時候,內室裡傳出男子略顯虛弱的聲音,“這是什麼地方!人都去哪兒了!”
半刻鐘後,前廳的男賓,以及戲園子裡的女眷都來了偏廳,芭蕉院。
男賓前來是因爲有永安侯府的門客驚呼,芭蕉園內有打鬥的聲音,唯恐有人在侯爺大壽之日鬧事,衆人自是要來查看一番。
女眷來此,原因無他,下人回報。睿王妃在永安侯府裡不見了,好好的大活人怎麼會找不到,誰也不是傻子,內宅裡的陰私也都見多識廣,自然要來湊湊熱鬧。
男賓裡打頭的是永安侯蕭遠航,身後是睿王乾熠以及永安侯世子蕭永祈,三人的表情都不怎麼好看,尤其是睿王乾熠,那臉色簡直能凍出冰碴子來。
芭蕉院正門口,蕭老夫人腰桿挺得筆直,中氣十足的喊道:“給我把門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