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熠的聲音低低的,想是怕驚動什麼,絲絲扣扣的傳入齊滿滿的心裡。
一切彷彿都成了慢動作,齊滿滿極慢的擡起手,輕輕的附在小肚子上。
心裡全是酸酸澀澀的液體,滿的幾乎要溢出來,齊滿滿聽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那聲嘆息。好吧,我原諒了一切。
上一世的艱難困苦,悲痛掙扎。
這一世,她出生那一刻,就帶着前世的記憶,不是不怨的,不是不恨的,這一世從她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她就恨着怨着。
也曾在無數個午夜夢迴裡,恨的想要吃了元凝情的肉,喝文華帝的血。
那些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的念頭,在這一刻,全部放下。只因她以擁有了最好,齊家上下的維護疼愛,乾熠全心的溺寵,還有——孩子。
心從未如此時一般柔軟,那些怨的恨的,都漸漸離她遠去,只剩下全部的陽光,再無那一處陰暗的角落。
汝翁昨日才與她說過,賤人分爲兩種,缺愛的與缺錢的,缺錢的是被生活磨礪的不得不放下尊嚴清高,爲生活奔波,爲活下去使出下作的手段。缺愛的,是怨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人都是如此,只會站在悲傷的泥潭裡,不斷的伸手想要把那些比她幸福的人拉下泥潭,彷彿有人陪着,這痛苦就能減輕一般。
齊滿滿笑,她不缺錢更不缺愛,擁有現在的一切,她只有滿滿的感激,感恩。
乾熠看她又哭又笑,忍不住將她擁入懷裡,還是不敢用力,就是這麼輕輕的抱着,低低的喚,“滿滿。”
有些時刻是隻屬於夫妻兩個人的,比如此時。
齊滿滿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喃喃的說,“我們有孩子了?”
她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胸口滿滿的,想要讓乾熠再說一次。
乾熠沉沉的笑,沒有絲毫雜質的笑意,連眼角眉梢都透出他的歡喜,“是,我們有孩子了。”
齊滿滿眼淚越流越多,其實她是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流。
有些眼淚是喜悅的,乾熠倒是沒有哄她,只是低頭啄着她的眼淚,在那苦澀裡,嚐出此生最美的甜蜜。
溫情時刻,總要過去。
齊滿滿目瞪口呆的看着乾熠拿出那長長長長的單子,上面是她不能做的事。
“那我能做什麼?”齊滿滿徹底傻了,連洗手都不能自己動手,那她以後還能做什麼。
乾熠認真的想了想,很是嚴肅的告訴齊滿滿,她以後可以做的事是,“飯還得你親口吃,覺還得你親自睡。”
看着乾熠那懊惱的樣子,齊滿滿只覺得頭疼,這個男人,怕是連這兩樣都想讓別人代替她做吧。
可是這怎麼可以,現在的府裡忙成一團,她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呢。
齊滿滿坐直身體,“王爺,其實沒有那麼嚴重,別人家的女人生產前還下地幹農活呢。”
這真是大實話啊。
乾熠眼睛一眯,“誰家?”
齊滿滿呆住,她哪知道是誰家。舌頭有些打結,但是還是爲了最後一點點權益掙扎着,“那,賬本我總要看吧。”
乾熠這會低頭又開始研究手裡的長單子,生怕漏了什麼,頭都沒擡起來,“有齊淼。”
那麼好的管家放着看嘛,自然全權交給他。
“可我是王妃!”
正經主子跟管家能一樣麼,齊滿滿都不知道怎麼跟這個緊張過度的傻爹溝通。
乾熠也加重了語氣,“你是她的母妃!”
他指着她的肚子,齊滿滿就泄氣了,現在她說什麼都是不頂用的。乾熠是鐵了心要把她關起來了。
大年夜,她的判斷一點都沒錯,這乾熠徹底的瘋了。
乾熠的速度快到齊滿滿咋舌,不過半天時間,府裡所有的事物全部移交到齊淼手裡,所有下人在得知王妃有孕的第一時間,全部得了賞賜。
沉寂多時的李秋之、吳枉眉都上門來給王妃請安,但是被睿王殿下留下來守着金玉堂的人趕了出去。
蕭嬤嬤一聽王妃有孕,也是去了一趟城外萬佛寺,告慰先皇后在天之靈,爲王妃求了平安符,可是平安符根本沒有進得了金玉堂,就被乾熠丟了出去。
這一下子,滿府的人都知道了,除了金玉堂裡的四大丫頭,任何人都是不能自由出入金玉堂的,金玉堂更不可能接受外面送來的任何東西。
睿王爺這瘋勁兒,自是無人敢說一句話。
現在王爺天天都在府裡,誰也沒有轉空子的心,這個時候去蹙王爺的眉頭,簡直就是找死。
汝翁在半個月後才被允許進入金玉堂,齊滿滿見到汝翁,簡直有大哭一場的心。
“聽說乾熠那個臭小子都把你關起來了,我來看看。呦,不錯,胖了。”汝翁眉毛鬍子的抖着,人老了,看着這些小年輕這般鬧騰,倒也覺得有趣兒。
齊滿滿苦笑,她能不胖嗎?乾熠簡直爲了讓她多吃點,威逼利誘,什麼辦法都使了,齊滿滿低頭看看,懷孕的小肚子還沒有出來,但是吃出了厚厚的一圈游泳圈。
要知道,在大易,女子第一重要的就是容貌了,她現在胖成這樣,可算是沒臉見人了。乾熠那廝還不斷的說,這樣最好看,齊滿滿也不是傻子。
汝翁看她那張苦臉,越看越想笑,“好孩子,再忍忍,等生下來了,他就放你出去了。”
齊滿滿也是嘆氣,實在是拿乾熠沒辦法。
現在隨風隨影等都守在金玉堂,排場大的齊滿滿自己都不好意思。
當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孕期進入第三個月的睿王妃,開始害喜。
“嘔——!”從此這個聲音簡直成了睿王的魔咒。
一個月下來,原本的游泳圈已經完全的沒有了,齊滿滿的下巴都尖下來,知茶急的滿嘴泡,已經拿出看家本事了,可是王妃還是吃什麼吐什麼。
乾熠實在是心疼的不得了,這肚子裡還有一個呢,這麼天天餓着也不成。
“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乾熠勉爲其難。
齊滿滿只差嚎啕大哭了,這些日子,她連金玉堂的院子都沒有出去過,趕忙點頭,她需要被放放風。
乾熠也不放心去太遠的地方,只是帶着齊滿滿在睿王府裡轉了轉,春光美好,睿王府的春天,美得齊滿滿只想大口的吸氣。
當晚,睿王妃吃下半碗麪,還吃了三個素春捲。
喜得的睿王賞了全府的下人。
也就是自那天起,睿王府所有人的口頭禪就是,“王妃今天吃了麼。”
日子就在這平淡的甜蜜中,滑了過去。
文武狀元一起遊街的景象,齊滿滿沒有看到,但是知道文武狀元都是之前住在睿王府的,齊滿滿發自內心的驕傲。
雖然這跟她沒什麼關係,可是就是覺得睿王府風水不錯。
夏蟬第一聲鳴叫,平靜多時的易朝迎來了新的動盪,順王妃給順王在酒裡下毒,順王命懸一線,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西涼國進犯邕州。
文華帝安詳太平的美夢一夜驚醒,才發覺這個國度,其實真的掌握在他手裡的事情很有限。
順王一倒,國庫馬上告急,順王在時,誰都覺得大易富足的很,順王這一倒,文華帝才知道易國的國庫其實早就空空如也。
想要找順王問個明白,可是順王現在就剩下一口氣吊着,順王的手下有些在斬殺順王妃時身死,剩下的,文華帝都不知道哪些人是順王的手下。
西涼國在這個時候來勢洶洶,文華帝氣惱西涼國主,可是又無能爲力,京郊大營是在蕭長卿手裡,可是憑着那兩萬人馬,根本不能與西涼對抗,而且,駐京部隊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離京的。
萬般無奈之下,文華帝禮賢下士,親自出宮,造訪睿王府,請還在稱病修養的睿王出山,抵禦外敵。
而此時,齊滿滿懷有身孕剛滿六個月。
“疼。”齊滿滿猛地坐起來。
她現在半夜經常會腿抽筋,疼的徹夜難眠。
乾熠速度很快的坐起來,捧着她有些浮腫的腿,在穴道上不輕不重的揉着,看她的臉色好一點,才鬆了口氣。
“你這樣,我怎麼放心的下。”乾熠是真的嘆息。
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爲難,一切算計都按照計劃實現了,文華帝親自上門求他,無聲無息的除掉順王,唯一在計劃以外的,就是齊滿滿的孩子。
這個時候,讓乾熠去跟西涼打仗,他怎麼能當的下心。
齊滿滿抱着圓圓的肚子,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來,她的膽子卻是一天天的小了。
若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讓乾熠去,甚至還要跟着乾熠一起去,可是現在不行啊,肚子裡的小東西真是折騰人。
齊滿滿也是嘆息。
乾熠溫熱的手摸着齊滿滿圓滾滾的肚子,甜蜜的抱怨,“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隨即,一陣拳打腳踢,咚咚咚的,齊滿滿更是嘆氣,“這一定是個冤家。”
這肚子裡的孩子活潑的過了份,每天都這樣,動靜大的太醫都說從未見過。
“你說怪不怪,只有你把手放上去,他纔會這樣。”齊滿滿稱奇,她天天摸肚子,這孩子就安靜的很,只要乾熠一摸上去,他就這樣,好動的讓人受不了。
乾熠微笑着將頭貼上她的肚子,“我是她父王啊。”
這個時候,讓他離開他們兩個,他哪裡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