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嫂?”慕琰清勾起脣,語氣說不出的諷刺。
齊滿滿沉默的低下頭,突然有種人世蒼涼的感悟,嫂子?一個北冰人跑來自稱是她的嫂子,齊滿滿真的很想問一問這位蒼鵪公主,當年北冰攻破雍州之時,將齊德勝的屍體懸於城門上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位老人是她的公爹,而現在,她又是拿什麼臉理直氣壯的以齊家兒媳婦的身份要求見齊滿滿一面呢。
乾熠皺着眉頭,撩袍坐到齊滿滿的身邊,牽起她的手,溫溫的說:“還是別見了吧。”
無論這個蒼鵪是出於什麼目的而來,乾熠都不願意齊滿滿見她。齊滿滿現在的身體並不適合在操勞。
這幾日,乾熠也着力安排了一些事物,他對西北軍已經收歸手下已久,西北軍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聽齊灃的,至少齊福齊祿齊壽齊喜並不聽齊灃的。說到這四位老將軍,乾熠真是哭笑不得,這四位老將軍其實對乾熠的命令也不是完全聽得,乾熠惱怒過,甚至動過要除了他們的念頭,只不過顧念着齊滿滿,要是他殺了這幾個老傢伙,齊滿滿可不會那麼輕易原諒他。
但是到了今日,乾熠纔算是回過味兒來,這四人雖然不怎麼聽乾熠的話,但是也照樣不聽齊灃的。
他們效忠的始終只有齊德勝一人,即便齊德勝已經沒了,他們依舊堅守其志,保護齊家軍不受損傷纔是他們一直的堅持。齊灃的歸來,四個將軍自然是開心的,畢竟誰都想讓齊德勝留下一滴血脈。
只不過,最近齊灃動作頻頻,原先跟在齊灃手下的幾位年輕將領對齊灃還是言聽計從的,加上齊家在軍中的威望,齊灃在軍中起勢並不是難事。
到了這個時候,齊福他們的作用再一次閃現,這幾位老將軍雖然全力保護齊灃不讓乾熠的人動他分毫,但是也決不讓齊灃在軍中掌權。
齊家的威望是高,可是這些人當兵也不是爲了威望來的,爲的還是吃飽肚子,掙些銀子,老將軍一分銀子都不讓齊灃插手,齊灃就是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大的浪花來。
齊灃這幾日有些回過味兒,已經遞了幾次帖子,要求見齊滿滿,不過都被乾熠中途攔截了。齊灃怎麼想的,乾熠大概也猜得到,他現在沒有銀子,光靠一張嘴實在是無法服衆。所以他想讓齊滿滿支持他,說服齊福等人,都轉頭支持他。甚至說不定他還打着想要齊滿滿從乾熠或者慕琰清手裡給他弄些銀子來的主意。
他乾熠也不是傻子,也沒有自己掏銀子養敵人的愛好。
而慕琰清,齊灃甚至都認不出這位長相絕美的男子就是以前的齊汣,慕琰清的人皮面具去了之後,能一眼認出他的,只有齊滿滿。
齊灃在知道齊滿滿還跟靈族少主交往甚密之後,對那晚他的強硬簡直悔不當初,早知道如此,他在見齊滿滿的時候就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齊滿滿幫他纔對。
說白了,齊灃對外說的,對北冰人的恨也好,對朝廷的怨也好,不過都是幌子。他想要的是齊家軍的治軍權。
在齊灃看來這理所應當,齊德勝死了,齊家的男人都死了,這齊家軍理所應當該由他接手。他能使盡手段從北冰逃回來,爲的可不就是這幾十萬人的兵權嗎?在北冰做駙馬有什麼好,還不是要聽命與旁人。
他回來有了齊家軍,他齊灃就是正真的土皇帝,大易朝廷在雍州沒有什麼影響力,他齊灃以後可不就是這裡最大的了嗎?也可以像齊德勝一般說一不二,養一府的女人,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然而,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九死一生的回來,發現齊家軍根本就不聽他的,除了那幾個少時就跟着他的小頭目,這齊家軍簡直視他爲無物,這讓齊灃如何能接受。
也因爲齊福幾人的特殊安排,齊灃的歸來並沒有當年齊滿滿從京城回來替父報仇時那般的隆重,是以雍州城的百姓基本上都不知道齊灃回來了。
齊滿滿進城就開始施粥,對外也是宣稱是爲了齊德勝三週年忌日回來的,雍州百姓更是對齊滿滿的至孝交口稱讚。
齊滿滿將手放在小腹上,這個時候她的確不適合見任何跟齊灃有關係的人,齊灃的打算這幾日齊滿滿也是想通了,男人爲了權力相爭,她並不想參與其中。
“那就不見。”齊滿滿也不想見蒼鵪。
慕琰清卻不怎麼樂觀,“怕不是你想不見就不見的。”
齊滿滿輕佻起眉梢,少見的露出絕狠的模樣,“不怕死的儘管來!”
慕琰清一震,他沒見過齊滿滿露出過這般的樣子,“你.....”
齊滿滿擡手撥了撥長長的垂在肩膀上的貓眼石耳墜子,聲音輕而冷酷,“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滿滿從不敢忘。”
當年放過蒼鵠是爲了國家大計,甚至是爲了齊家軍的長治久安,但是不代表齊滿滿忘了。不但沒有忘,這恨意甚至在逐日加深。
慕琰清眯了眯眼,明白了齊滿滿的打算,他倒是笑了。人有時會有很多顧慮,很多想做而做不了的事,讓人必須忍着心頭的恨意。
慕琰清以爲齊滿滿會一直忍下去,沒想到齊滿滿如今倒是打的主意。
好,殺人這事,他慕琰清最喜歡了。
爲齊德勝報仇,也是他慕琰清還他養育之恩的必要手段。
安樂睡了不多時便醒來,可能是齊滿滿給她灌藥的時候太過嚴厲,安樂都不要齊滿滿抱她了,撲進慕琰清懷裡,頭都不擡一下。
乾熠很是委屈,他可沒給安樂灌藥啊,怎麼女兒連他都不要了。
慕琰清倒是高興,抱着安樂回了自己屋子,安樂出了一身汗,現在完全就是一個臭蛋兒,他要回去給安樂好好洗洗。
慕琰清抱着安樂走了乾熠纔回頭抱過齊滿滿,考慮再三還是說:“北冰的仇我會替你報,你現在懷着孩子還是不要起殺唸的好。”
到底是有孕,殺念太重,容易造孽,對孩子並不好。
齊滿滿雙手抱住乾熠的脖子,依戀的蹭了蹭他,這才說:“我要不那樣說,九哥怎麼會幫我們。要是他一念起,幫了七哥,你要怎麼辦呢?”
乾熠沒想到齊滿滿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有些感動但又生氣,“你男人難道就那麼沒用,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你安心養胎就好,別再這般的勞心,嗯?”
齊滿滿點頭,其實也是她多疑,慕琰清已經罵過齊灃是蠢貨,應該不會幫他。可是這事誰說的上呢,齊灃現在缺的是錢糧,就齊滿滿看,慕琰清手裡掌握的錢糧可不一定比乾熠的少。
她不能讓隱患發生,萬一慕琰清也覺得當年的慘劇是朝廷造成的,調轉炮口對上乾熠,那可就糟了。
這還真是齊滿滿多慮,慕琰清是誰,當年的事,沒人比慕琰清查的更加清楚了,文華帝打着私自的主意不給西北軍支援,順王亦然。當時的乾熠跟着慕清去了靈山治毒,根本不在朝中,慕琰清從來恩怨分明。
既然文華帝、順王都已死了,那麼現在他要報仇自然是找北冰人才對,畢竟蒼鵠纔是那場禍事的罪魁禍首。
齊灃是個武將,又是剛剛冒頭還未成名的武將,朝中的風雲變幻,齊灃無從得知,他只是簡單的把朝廷跟姓易的聯繫在一起,認爲睿王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睿王。
像齊滿滿曾經吐槽過的那樣,慕琰清也爲齊德勝教育的失敗深感無力。
算來算去,也只有齊滿滿還有點腦子。
不知慕琰清若是知道,齊滿滿上一世也如所有齊家人一般看不清形勢,最後連自己的命都沒保住會是什麼表情。
齊滿滿對上乾熠的話,只是淺淺的笑,很柔很暖,“我要是心思不花在你身上,不擔心你了,你可不要受不了。”
乾熠笑的也是甜蜜,“我哪裡捨得你爲我勞心。”
齊滿滿太知道乾熠了,話是這麼說,但是該做的,她一點都不能少,要讓乾熠時時覺得,她是愛他的,事事爲他謀劃的。
夫妻相處之道便在於此,多是女人多辛苦些,要勞心勞力,還要在嘴上崇拜他,仰望他。
只有這樣,乾熠才覺得齊滿滿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在無人能比她更好。
齊滿滿明白且懂得如何運用,很多女子在愛情裡昏了頭腦,肆意妄爲。到了最後的結果,不過是如上輩子的齊滿滿一樣,被拋棄,死無葬身之地。
男人女人之間的博弈,總是女人受傷多,那是因爲女人陷入愛情裡就會放任情感主導一切行爲。
男人那怕是到了情最濃的時刻,也會尚存一絲理智,權衡利弊,絕不會如女人般爲了那所謂的愛情,喪失理智。
這是慕琰清告訴齊滿滿的,就如他的母親紅鸞,若是不動情,不會走上那樣的一條路,讓自己死的那麼悲慘。而她付出所有感情的男人,慕江山,也不過是在她死後都快二十年的時候,才表現出那麼一絲絲的歉疚。
可這歉疚又有何用。
所以齊滿滿在調整自己,總要讓自己留有一絲底線,及最後的理智。
隔天,管家便來通報,北冰公主蒼鵪不請自來,並且逼得齊滿滿不得不見。
只因蒼鵪一行人,敲鑼打鼓,簡直生怕雍州城裡的百姓不知道北冰的公主來了齊滿滿住的別院。
齊滿滿很明白,這是蒼鵪在逼她。
要是爲了不讓這雍州城內百姓謠言四起,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速讓蒼鵪進來,不要在外面多做停留。
可是今天以這樣的方式放了蒼鵪進來,那麼就是認下了蒼鵪這個七嫂子,真正是請神容易送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