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妃查出有孕後,並沒有像林若蘭那般張揚,定時給齊滿滿這個皇后請安,態度卑微的陪着小心,倒叫人說不出她什麼不是來,齊滿滿現下也真的忙的顧不上她。
齊滿滿都快愁死了,見到乾熠就嘟了嘴。
乾熠看她難得的耍小脾氣的臉,饒有興趣的問:“呦呵,今個兒是什麼好日子啊,能得皇后娘娘賞這麼一個臉色,小的真是榮幸之至。”
“京油子!”齊滿滿捶他。
乾熠是在這京城長大的,又曾經長期混在軍營裡面,偶爾也是會有這般油腔滑調的樣子,但是當了皇帝之後,他已經許久不曾如此了,今日能這般說話,可見是心情不錯的。
齊滿滿嘆口氣,說道:“這座位可怎麼安排好,難道讓林家兄弟坐在一起嗎?”
這事說起來也是奇聞,林楓之帶着朱靜離開榮國公府,榮國公府對外宣稱世子妃病逝。朱家這些年早已經敗落了下來,現在能靠的上的,可不就是榮國公府,現在女兒病死了,他們與榮國公府的聯繫也就此斷了。朱家人不顧外界的議論,在朱靜過了頭七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將還沒有出嫁的最小的女兒,朱儀嫁了過去。
林家人,也就允了。
這事情雖說以前不是沒有過,但是如此倉促又急迫的,的確是不多見。
原本這不關齊滿滿什麼事,可事情壞就壞在這除夕的宮宴上,照理說,就算是林家分了家,這林樺之,林楓之兩兄弟還是要坐在一起的。
可是現在的情況,怎麼坐在一起啊!
並且齊滿滿問了給林楓之府上送了帖子的太監,言明林楓之屆時會攜夫人前來。
齊滿滿想想就頭疼,這怎麼能坐在一起啊,兩兄弟的妻子是兩姐妹,姐姐原是哥哥的妻子,現在成了弟弟的妻子。
這滿朝文武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來嗎?
而且林樺之到時候能受的了看着自己原本的妻子現在挺着大肚子坐在自己弟弟身邊嗎?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
乾熠聽着齊滿滿說,這事他也是才知道。
真沒想到林楓之會是這般豁得出去之人,這明擺着是要撕破臉的。
一時乾熠也有些犯難,正巧此時小太監來報,吏部侍郎求見。
乾熠沒有耽擱便去了御書房。
“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林楓之一身官服對着乾熠行禮。
“起。”
乾熠威儀的坐於龍座之上,“愛卿可又要事?”
能這個時間來單獨求見的,並不可能是閒着無聊。
林楓之拱手作揖道:“微臣有個不情之請,煩請皇上成全。”
“說。”
“微臣想給內子求一個誥命。”
乾熠眉一挑,並沒有接話。
能這樣大鳴大放的來求誥命,乾熠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林楓之舔了舔有些乾渴的嘴脣,心想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索性跟乾熠交底:“不敢欺瞞皇上,微臣內子原與微臣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怎奈被微臣的哥哥橫刀奪愛。微臣一時氣憤,便犯了衆怒,被驅離林家,眼下微臣內子有孕。可是微臣家中母親要內子去盡孝道,話雖如此,卻也對內子諸多刁難,微臣實在沒了辦法,故此來跟皇上求個誥命。”
乾熠勾脣,這可真是巧舌如簧啊。
明明是弟佔兄嫂,被林楓之這麼一說,簡直就是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也不怪林楓之被逼得走投無路,朱靜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像是在打榮國公府的臉,榮國公夫人可不管男人們之間的那些彎彎繞,她只覺得朱靜這個女人,擾的林家兄弟反目,家宅不寧。
必除之。
林楓之是被分了家出去不假,但是榮國公夫人是林楓之的生母,一個孝字壓下來,朱靜乖乖的回榮國公府去給婆婆盡孝。
原先自己的妹妹現在成了自己的嫂嫂,這些都沒能讓朱靜怎麼樣,有林楓之一天寵愛着,這點小事,她能忍。
可是榮國公夫人要害她性命,這絕對是不能忍的。
要不是朱靜手裡有林楓之提前交給她的暗號,並且林楓之不放心她在府外的馬車上守着,及時進去救下她,現在的朱靜已經被丟進了井裡。
榮國公夫人的手段,簡單粗暴,卻是她認爲的最好的辦法。
只要朱靜死了,她的小兒子還是以前那個嘴甜人孝順會幫扶他大哥的小兒子,不得不說,在榮國公夫人的心裡,大兒子到底是比小兒子重要一些,從小榮國公夫人對老大林樺之的期望就多於老二林楓之。
甚至於在榮國公夫婦的眼裡,林楓之的唯一用處就是輔佐他的哥哥。
也正是這一點完全激化了林楓之與榮國公府的關係。
林楓之救下驚魂未定的朱靜,一雙血紅的眼睛瞪向他的母親,他偏心了多少年的母親,當年他喜歡朱靜,去求母親成全。
榮國公夫人是怎麼說的,“只要你哥哥不想要,給你也無妨。”
後來林樺之表示,他想要朱靜。榮國公夫人二話不說就放棄了小兒子的願望,一心爲大兒子謀劃,把朱靜娶進門。
後來,不論林樺之是爲了什麼對朱靜冷淡,但是榮國公夫人爲着大兒子可沒少爲難朱靜。
今日,林楓之難過傷心至極,他知道母親不會喜歡朱靜,認爲朱靜不守婦道,可是卻從未想過,母親會這般狠心,居然要奪了朱靜的命。
“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呢。”林楓之這樣說,朱靜肚子裡的可是林府真真正正的第三代,而且是第一個嫡孫啊。
榮國公夫人被小兒子剛纔那一眼盯的心裡發毛,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又不是樺兒的孩子,早該死。”
林楓之瘋了一般的笑。
是啊,在母親心裡,只有大哥的孩子纔是寶貝,而他林楓之的孩子,早該死。
若是他不再如以前那般毫無保留的輔佐他的大哥,是不是他也該死!
林楓之打橫抱起朱靜,朱靜冰冷的臉頰貼在林楓之的下巴處,到了這個時候,朱靜也顧不得自己了,她跟林楓之一起長大,對林楓之心裡那一點陰暗的角落在明白不過。
抱住他的脖子輕輕的說:“阿楓,你還有我,還有孩子。”
如果說,剛開始時,林楓之對朱靜只是求而不得後的一時衝動,那麼在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他對朱靜就是刻入骨髓。
她成了他的僅有。
他現在沒有了家族,沒有了世家公子的背景,但是卻有了更廣闊的天空,可以不再掩遮隱藏自己的才華,可以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
朱靜帶給他的,是一種全新的生活。
林楓之抱着朱靜走,榮國公夫人大吼着讓下人門攔住他,這府裡的下人誰也沒有動。
平時榮國公府裡的事,真的陰私骯髒殘忍的,但凡能髒手的,都會讓林楓之去辦,老國公打得好主意,若是這些事被爆出來,他不過是把林楓之推出去,折損一個小兒子罷了。
他能幹的大兒子還是能保全的。
榮國公府的下人都怕二公子,看起來世子爺整日沉着臉,很是嚴肅嚇人,但是下人們都明白,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是這位愛笑的二公子。
榮國公夫人看自己指使不動這幫下人更是氣的仰倒。
旁邊新任世子妃勸道:“母親彆着急,您是弟妹的婆母,收拾她的地方還多的是。”
這樣榮國公夫人的心氣才順一點。
晚上,喝醉了酒的林樺之回來,自然有人把這一切報於他知曉。
聽到朱靜差一點被填了井,林樺之心口一痛,這陣痛還沒緩過去,管家就說了新任世子妃勸說的話。
老夫人是世子的母親,自然不能對她怎麼樣。
但是新嫁進來的世子妃嘛,老管家心念直轉,一個剛剛進門就巴巴的想着奪權的世子妃,一個連他這個老管家都沒有巴結就想着要殺朱靜的世子妃。
老管家可是看着林家兄弟長大的,自然的也是看着朱靜長大的。
老夫人看不明白,老管家可是清楚的很,若是今日朱靜真的死在榮國公府,二公子死了妻子又死孩子,那就是血仇!
親兄弟反目,那可是解不開的結。
老夫人老了蠢了,這新世子妃怎能也這般沒腦子。
而且朱靜是新任世子妃的親生姐姐,親妹妹要殺親姐姐,這位新世子妃,憑白讓人看輕。
一個連親姐姐都要殺的人,還能把他們這些下人看在眼裡嗎?
果然不出老管家所料,當晚,林樺之進屋看到殷勤的朱儀,二話不說一個耳光就抽了上去。
林朱兩家的交情,朱儀是個什麼東西,林樺之在明白不過,歌姬生的賤種,仗着母親得寵在朱府作威作福。小時候朱靜能常常跑來林家小住,可不就是躲朱儀母女來的嗎?
這對母女陰險毒辣,逼得堂堂嫡大小姐都在家裡呆不下去。
朱靜小時候,可沒少跟林家兄弟告狀,說朱儀是怎麼欺負的她。
如今,這朱儀還想讓朱靜死。
林樺之用一種嘲弄的眼神看着一邊臉已經青紫的朱儀,冷笑着說:“你這賤人是不是很得意,你成了世子夫人,而你的嫡姐成了弟妹,恩?”
朱儀看着林樺之冷酷的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嫁給林樺之已經有幾日了,可是林樺之碰都沒有碰過她,她不是不怕的。
一個沒有圓房的世子妃,算什麼世子妃呢。
林樺之微弓下身,拍了拍朱儀的小臉,“好好做你的世子妃,要不那口井就是你的歸處!”
朱儀嚇得渾身發抖。
她相信林樺之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榮國公夫人此事之後氣的好幾日吃不下飯,等她的氣消了,才發現出不對來。
別說榮國公多日不來他的院子,就是大兒子大兒媳都好多日不曾來給她請安了。
招來身邊伺候的人一問,才知道,是榮國公下了令,榮國公夫人病重,不準出院子,也不準任何人來探望!
榮國公夫人眼前一黑,這是變相的軟禁了她。
她偷偷給大兒子遞了信,她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不受寵的正妻了,她有個當世子的兒子不是嗎?
誰知世子林樺之回信道,讓老夫人好好養病。
榮國公夫人聽到後先是心啊肝啊的哭了一場,然後又不死心對身邊媽媽說:“我這還不是爲了他們好!爲個女人,憑白的鬧出這些事。”
老媽媽是老管家的妻子,聽過丈夫的話反學給老夫人聽,“您要是真把那大朱氏填了井,二公子怕是得恨死國公府,到時候世子爺也不一定就高興,那大朱氏畢竟曾是他的結髮妻子。”
新娶進門的世子妃,叫做小朱氏。
老夫人一聽,也是這麼個理。
尤其想起那日小兒子血紅的眼,老夫人心肝都在顫,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小兒子是個什麼個性,在沒有人比她這個親孃明白的了。
要是真把小兒子逼到了絕處,那必是個能讓全部人都陪着他死的主兒。
老夫人一時六神無主,現在老國公厭棄她,大兒子不搭理她,小兒子更是恨上了她。
她這一生,前半生爲夫君,後半生爲兒子。
這現在眼見就功德圓滿了,怎料最後雞飛蛋打。
老夫人花了半日終於想起來,當時她只是嘴上罵罵那朱靜,並沒有想着殺她的。那孩子畢竟也是她看着長大的,都是因爲新進門的大兒媳在身邊對她說只有死人才是最省事的,她才動了殺念。
老夫人一時氣的咬牙切齒,好你個朱儀,我真是養鷹一輩子被鷹啄了眼,竟然上了個小丫頭的當。
這朱儀的背景,老夫人豈能不知,左右想想就明白了這裡面的彎彎道。
不過是庶女想殺嫡姐的套路。
可恨的是,自己幫別人做了一把刀子。
當晚,老夫人就給老國公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悔過書,並表示再不會如此妄爲。
老夫人解除軟禁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府上中饋全部收了回來,第二件事就是從孃家挑了個女子,給大兒子擡了貴妾。
林樺之配合的很,甚至夜夜宿在新擡進門的表妹那裡。
國公府的人都明白,這位雖然是個貴妾,可是老夫人是她的姑母,世子爺是她的表哥,而且兩人關係還熱乎。
自然要巴結那邊去。
剛剛熱鬧了沒幾天的新任世子妃的院子,一時間冷清下來。
朱儀恨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事,對林楓之並不重要,他擔心的是除夕之夜的夜宴。
朱靜懷着孩子,他怎麼可能把朱靜一個人留在府中獨自過年,說他是背叛了家族跟朱靜在一起,而朱靜更是放棄了一切,連名字現在都不能在叫朱靜了。
因爲原本的朱靜,榮國公府的世子妃,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林楓之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一個女人什麼都不要連命都差點保不住的跟了你,你沒理由還要讓她活的委屈。
林楓之想帶朱靜進宮,可進宮就不可避免的要遇上林家人。
林楓之怕林老夫人,以及那位朱儀在對朱靜做什麼,便來求皇帝,給朱靜一個誥命,雖幫不到多少,但至少能讓朱靜安全一些。
乾熠樂得賣林楓之一個人情,林楓之此人還真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但是突兀的冊封並不好,乾熠不能明面上對林楓之偏心。
想了想,乾熠說:“朕去跟皇后說,讓皇后招你夫人覲見,然後就說皇后喜愛她的很,在封她個誥命,愛卿以爲如何?”
林楓之叩頭謝恩,這般可真是太好了,能得皇后娘娘的青眼,便是沒有誥命,旁人也不敢看輕朱靜一分。
回去乾熠與齊滿滿說了此事。
能見朱靜,齊滿滿自然是樂意的,就像是能見到故事裡的人一樣的。
朱靜戰戰兢兢的進了宮,能見皇后,可不是容易的事。
乾熠登基以來,皇后娘娘從未召見過任何命婦,這並不難解釋,誰讓齊滿滿是雍州人,在京城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呢。
可是這次召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着實讓大家好奇。
知道朱靜身份的人,自然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不知道的人,都納悶,沒聽說過林家二公子娶妻了啊。這位林二夫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更有人說,林二夫人怕也是雍州來的。
一時間,化名葉珠的朱靜成了風頭人物。
朱靜此時進了鳳儀宮,巍峨的宮殿讓朱靜有些膽怯。
恭恭敬敬的行禮後,朱靜纔敢擡頭看向當朝皇后齊滿滿。
不過才二十歲的皇后,卻帶着旁人沒有的尊貴氣質。
齊滿滿給朱靜賜了座,孕婦還是不要久站的好,看朱靜一副小心的樣子,齊滿滿打趣道:“昨個林侍郎可是專門來求了皇上,讓本宮一定得照顧好你,你可別忍着,哪裡不舒服了趕緊說。”
朱靜就要站起來謝恩。
齊滿滿止了,朱靜只坐了小半個屁股,誠惶誠恐的說:“哪裡值得讓皇后娘娘費心。”
話是這般說,但是臉上的甜蜜還是遮不住的。
想來那林楓之待她是極好的。
齊滿滿看着秀美嬌俏的朱靜,不免擔心起來,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除夕夜的夜宴,可怎麼頂得住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