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家子人散了後,林檢安慰了他的妻子,用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柔架勢摟的陳氏的腰,輕輕握了她的手搖啊搖,直搖得陳氏收了悲苦愁容才放手,撫慰着說道:“辛苦夫人了,若不是我執意要開那鋪子,夫人也不至於如此爲難。”
陳氏哼了一聲說:“那是她們不知好歹,也不想想咱們做這些是爲了誰?”
“我想過了,咱們家帳上這些錢加上今年的收成,再留下這一年的吃食,怕是連賃鋪子的錢都湊不齊,不如,將咱們以前攢下的那些錢拿出一部分來墊上,就說,就說是你的嫁妝,到時候分紅,咱們房裡也抽得更多些。”林檢與陳氏極認真的商量着。
陳氏面色便一下蒼慌起來:“那錢,我,我託我哥放出去賺利錢去了。”
“收回來便是,託給人賺錢,哪有自己做生意來得划算。”林檢點下他夫人的頭。
“嗯,好。”陳氏被林檢這殷勤勁弄得心裡發毛,應聲也應得顫危危的。
“那我明天就去跟人把合約定了下來。”林檢得意洋洋,這一天的功夫,家裡人便都知會過了,這事眼見得便定下來了。
陳氏卻是一晚上心神不安,尋思着第二天一吃過早飯,待林檢一出了門,便叫曾婆子去問林大寶回來了沒。
卻不想林大寶至晚上方回,是跟着陳氏的大哥陳遠一起回來的。
林檢正巧也春風滿面的從外回來,見了他大舅子登門,也不敢怠慢,忙迎了進來說話。
那陳遠卻一臉苦瓜,坐那一個勁嘆氣,時而頓足一番,林檢耐着性子勸了好久,問:“舅舅有話便直說,看有什麼咱們可幫上忙的。”
陳氏見她哥如此,原本不安的心便狂亂跳起來,直覺不是什麼好事,果然那陳遠支吾一番,開口說道:“妹子託我把錢放出去掙些利錢,哥哥我卻遇人不淑,被那人卷着銀子跑了,這兩年都沒蹤影,前幾日還聽在外走商的人回來說,在外看到那人,那人就是個騙子,說的什麼多少間鋪子,多少田地,全是空的。”
陳氏果然嚇了一跳,臉都變白,忙問:“果真如此了,先前哥哥說可能被人騙了,我還不信,想着那中間人還在街上開着個大鋪子呢,那,那個中間人呢?”
陳遠一拍雙腿:“唉,我就是前幾日上街看那中間人的鋪子關門了,纔去仔細打聽一番,那中間人只一夜之間,便走得無蹤無跡了啊。”說話末恨不得哭出來。
“報官了沒?”林檢也跟着變了臉,急忙着問。
“官府說這事得細細訪來,急不得,哎。”陳遠一臉愧疚,低了頭哀嘆不已。
林檢一手用力抓了桌子角,直抓得手背的青筋繃得老高,用一雙狠厲的眼望着陳氏,恨不得吃了她的樣,陳氏見了,不由後退一小步又一小步,聽得林檢氣道:“你也是,把錢放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哎,昨日與你商量你也不跟我說一聲,如今可好,我與人合約都簽下了,沒錢,這鋪子還怎麼開,哎,這違了約,也是要賠銀子的,這下可好,不說開鋪子了,咱們只賠人家違約的錢,就夠咱們賠得乾淨了,你說你,怎麼淨給添亂。”
因當了陳遠的面,林檢恨不得吃了陳氏的心也只得稍稍壓着,只這壓着,便愈加順不過氣來,氣得呼呼直吐氣。
“哥哥,你手頭上方便不,要不先借咱們週轉下?”陳氏小心翼翼問她大哥。
陳遠又是一個大頓足,恨不得將心剖了給他妹子看:“我說妹子啊,咱們傢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年年還指望你們接濟一番呢,那一大家子娃都張着嘴等飯吃呢。”
陳氏知道他大哥雖說日子是過得不如自己,但在他們村裡也是數得着的,不至於像他說的那樣,便接着道:“大哥,你就幫咱們應應急,不然,你妹子我,怎麼跟當家的交待啊?”
林檢只黑着臉看她兄妹唱雙簧,氣得胸膛起伏不定。
“我說妹子,你這三百多兩銀子從哪來的,你們忘了,如今財神爺在家住着呢,你們不去找她,倒來爲難我這個莊稼人,這,這不是捨近求遠麼?”陳遠此時反而鎮定下來,斜着眼看林檢陳氏夫婦。
林檢看了她那與陳氏一樣,斜着看人的眼,不免心裡一陣厭惡,沒好氣道:“這些年我們也幫了你不少,你卻這樣不用心,坑了我們,如今我們有麻煩,你也好袖手旁觀。我大嫂如今是個寡婦,還哪來的銀兩?”
“哎呀,我說妹夫啊,你這話說得,人家就算是寡婦,那身上的一根頭髮絲拔下來,也是比你大腿粗的,何況她的那些東西,本就是你大哥的,不也就是你的,也就你實誠,都留給她用,可她也不見得領情啊,那銀子鋪子抓在手裡,還等着你養活,這,這不也是不仗義麼?妹夫啊,對着那些不仗義的人,你也不用那麼多虛禮,這開鋪子,也是爲一大家子生計不是,她也不能不出力,大舅子我跟你保證,她掰手心一小小塊,夠你忙活一年了,你信不信,信不信?”陳遠說得憤慨不已。
陳氏轉頭看林檢,林檢低了頭在思量着,她便知丈夫已然動心,便勸道:“咱們也不逼着嫂子,只跟她商量着,先想法子把鋪子盤了下來,以後不管是還她錢,還是按成分紅,也不會少了她的,嫂子是明理的人,也不會不同意的,當家的,你看呢?”
林檢擺擺手道:“容我想想,舅老爺不容易過來一趟,住幾日再走。”說完便進裡屋去了。
陳氏瞪着她兄長道:“哥哥做事好不慎重,叫妹子以後如何信得過你。”
陳遠嘻嘻笑着,陳氏氣得直嘆氣道:“好在當家的沒怎麼責怪我,這些天啊,可累得我吃不下睡不着,唉,哥你先回去吧,我沒那心思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