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知遠奉命去巡視長江堤防, 便在尋思着如往常出去遊玩一樣,要將府裡事務依舊託了二侄子樑英。
小滿本是要反對的,她對她那二舅伯沒什麼好印象, 甚至有些埋怨。前世她原本不想與外祖訴說自己的生活狀況, 免得老人牽掛, 後來撐不下去了, 想着外祖說不定能幫上她一幫, 便寫了封書信進京,苦等數日,卻是那二舅伯樑英的一封寥寥數字的回信, 說樑知遠外出遊玩,不得音訊, 自己也雜事繁忙, 不得脫身。那張明俊原先還真怕她能搬動京裡親戚, 有了幾分收斂,後來見她最後一個親人也不管不顧, 便更如肆無忌憚了,放開了手腳作踐她。
樑知遠沒聽小滿的話,他這二侄子是什麼心思,他自然知曉,只是大梁氏性子弱, 小梁氏只知窩裡橫, 且有什麼事兩人也不方便出頭, 蓉姨娘還沒個正經名分, 主不得事, 小滿又是個孩子,他那些田莊都是皇帝賞下的, 交與侄子,他想呑也呑不下,就這宅子裡,他能刮到多少東西,白白得了個人給自己費力經營,不是正好。
樑知遠前些年常常出門遊歷,便只簡單交待府裡事務,又交待梁氏要照顧好蓉姨娘便收拾行裝出了門。
樑知遠纔出門沒幾天,梁氏便天天惡夢,夢見樑知遠在外遭遇不測。前世直到小滿死去,她外公都在安穩在世的,所以小滿並不放在心上,只是隨意勸解幾句,無奈梁氏天天唸叨,小滿無法,便提出與母親去寺裡燒炷香求菩薩保佑,正巧蓉姨娘在旁聽了,眉尖輕蹙,說也擔心老爺,要一起去。小梁氏芝娘聽了消息,便也說要一起去。一家子婦人收拾準備了第二天出門。
這日小梁氏芝娘正在屋裡喝茶,卻見二房一支樑二老爺樑英的妻子秦氏上門來找她說閒話。
秦氏向來自持身份,不屑與小梁氏這個庶出外嫁女應酬的,今日上門,小梁氏也頗爲意外。
秦氏自己揀了位子坐下,便朝小梁氏道:“我今日過來找妹妹你敘敘,不然這心裡一窩子火,憋得難受。”
先前她與小梁氏不親密,小梁氏也只是敷衍她,叫小丫頭上了茶,擺了瓜子兒,隨口接着問:“什麼事惹嫂子煩心了?”
秦氏吃了一口茶,將瓜子兒嗑得嘎崩響:“還不是我那姐姐,明明見我那日子過得不像樣,三天兩頭穿得福麗堂皇來我這邊轉一圈,昨天又來跟我說,她家女兒尋得了尹尚書家的嫡四子作親,你說氣不氣人?”
小梁氏笑道:“這是好事,怎麼嫂子反而煩呢?”
秦氏斜着眼鄙視她:“哎,你不知道,當初在家,這姐姐,處處不如我的,如今卻將我踩得死死的,我問你,若是將來大老爺替文珍那丫頭尋了好親事,不管你家水香,你家水香也跟我一樣嫁了個沒用的,你看了會沒想法?”
小梁氏一聽到這,便不作聲,她家相公沒出息,可好過那丫頭沒有爹啊,可是小滿與梁氏得了父親青睞,水香那丫頭一點也不機靈,若是她的女兒又比不上芸孃的女兒了,哪怎麼行?
秦氏見她默不作聲,便知道她起了幾分心思,接着說道:“依我說,這天底下事,一半是命,一半靠自己爭取,我是沒有爭取的機會了,可是妹子你不同,你比我好,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不知道利用,白白丟給別人,那不是將富貴推給外人?”
小梁氏聽了,有點茫然,停了嗑手中的瓜子兒,擡頭問道:“我沒有啊,我如今也是沒辦法,我家老爺沒本事,謀不到官職,父親也不給幫忙,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秦氏聽了便貼進她些,擡起根手指,推了她的頭,嗔道:“你真是!怎麼說你好,你家老爺那邊暫不說,咱們這院子裡的事,你也不爭取一些。”
小梁氏低頭思索,秦氏怕她笨得想不過來,便道:“唉,本來若是沒有蓉娘,你父親又不願過繼,將來的這屋裡這些,不都是你姐倆的,本來芸娘在宜州,不該回來的,你以爲她爲什麼剛過孝期便急吼吼的回來?按我說,沒有蓉娘,芸娘呆在宜州,你該是這屋子的大半個主人才是,如今呢,這不便是你不爭的結果?”
小梁氏眼中閃過一絲光。
秦氏看在眼裡,知道她定了心思,便丟開瓜子兒,拍手道:“行了,與人說了這些遭心事,我便心裡舒服些了,我走了,妹妹早些睡啊。”
晚間小滿正要睡覺時,丫頭碧荷在與她換衣服時說道:“今天二爺家的過來了,也沒說什麼事,在院子裡轉了圈就又走了。”
“可曾進了誰的屋子?”
“只去了劉夫人屋子裡坐了會。”
“你派個小丫頭去盯着我那姨媽,有什麼事就過來告訴我。”
碧荷聽了,滿心歡喜,應聲去了。
第二天出門時,小梁氏芝娘見芸娘坐進了前面的一輛馬車,便攜了蓉姨娘的手道:“後面那輛車看着紮實穩當些,姨娘坐後面那輛吧。”
小滿忙拉了劉水香擠上後面那輛車道:“我與水香妹妹都暈車,姨娘成天的吐也經不起顛簸,這車便留給我們兩姐妹與姨娘了,就拜託你們兩姐妹坐前面那輛了。”說完指了指大小梁氏。
小梁氏原本是呆怔着臉的,聽了她的話,便有些鬆了一口氣。大梁氏芸娘聽了便輕輕笑着罵道:“你這孩子,永遠沒大沒小,什麼時候才能省事些。”
一行人在香雲寺裡上了香,便被安排下休息,待午後再往回走。
小滿這邊才躺下,碧荷便輕手輕腳進來,一臉得意告知小滿:“劉夫人去後院了。”小滿起身朝她吩咐道:“我一人跟去看看,你們不要跟着了,人多反而不好。”
小梁氏一路走走停停,又時不時隱在樹幹草叢大石塊後,面色較往常白了幾分,心裡萬分的糾結與緊張,看了面前的蓉姨娘站在圍欄旁看風光,終是不敢上前,咬了半天牙,一轉頭,回去了。
小滿見她這個小姨母走了,不由鬆了口氣,正待想上前提醒蓉姨娘早些回去,卻聽到了林中裡一聲聲布穀鳥叫聲。
正值深秋,這時候那來的布穀鳥?卻只見那蓉姨娘左右看看,居然同樣叫聲迴應了一聲。
一個身高體壯的男人便從一旁走了出來,小滿被這突然出來的人驚得有些合不攏嘴,只在一旁呆呆的看。
“當初說好只騙些錢財的,如今怎麼連兒子都替他懷上了,你如何對得起我?”男人一臉血紅,暴怒着逼向蓉姨娘。
蓉姨娘後退一步,輕輕嗤笑一聲,冷冷笑道:“你當初勸我去那老頭那邊,就應該會想到我不能清白着回來。”
那男人伸手抓緊蓉姨娘肩,目露殺機。
蓉姨娘掙開了,道:“好了,胡大海,這法子是當初我倆一起定的,如今誰也怨不着誰。那老頭比咱們想的有錢多了,雖說是個好心腸的人,但你我只是個妾室,將來能分得我多少?如今不同了,我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男的最好了,如果是女的,我就將她留下家裡招贅,再等那老頭過世了,咱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塊了,不比你現在辛辛苦苦的強。”
那個叫大海的男人聽了便抓了她的手,一臉狐疑問:“你可是說真的,你不會跟着那老頭子過慣了好日子,背叛我吧?”
“你別瞎想了,他怎麼比得上你?”蓉姨娘將雙手放在面前男人胸前,輕輕地撓,直撓到面前男人忍不住抱了她的身子,才得意笑了。
胡大海摸着她的肚子道:“等那老頭東西到了咱們的手,看我怎麼收拾你!” wWW● ttk an● ¢ ○
蓉姨娘嗔怒道:“說什麼呢,好歹也是我的骨肉,你就不能積點德?”
胡大海便哄她:“你生氣什麼,咱們以後還會有好多孩子,不差這一個。只是不知道那老頭兒命長不長?”
“長也讓他長不了,不過要等些時候,等他那將兩侄子與兩個女兒弄清楚了再說。”蓉姨娘目光放空,露出幾絲狠毒來。
胡大海見她如此說,便知與自己還是一條心,抱了她親了又親,道:“好娘子,我便知道你心裡只有我。”
小滿離得兩人遠,山風又呼呼的吹,聽不清兩人說些什麼,但見那男人由憤怒轉爲猜疑,最後徹底安靜下來,到最後竟然親熱起來,便知兩人關係不簡單。
眼看着蓉姨娘整理衣裳頭髮,轉身走了,便也跟着回屋歇下。
秦氏正在大門口等着衆人,要與梁氏商量家中事務,走在僻靜處時,低了嗓子問:“這一路上,就沒個好的機會?”
小梁氏苦着臉道:“佛祖面前,我不敢動手……”
晚間躺在牀上的小滿卻想起路上,無意間聽說相爺劉昶被關了禁閉在家,腦中突然想起另一件頂害怕的事來。第二天一大早,便去鋪子裡抓了幾副藥,奔“斯文薈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