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分明是說給葉振濂聽的。剛纔,他幾乎也已經認定了一切都是葉沉香乾的。
如今並沒有在她院中搜出什麼,他的態度立即有緩和了。只是,他還沒有開口,老夫人便有些歉疚道:“沉香,你莫不是在生祖母的氣吧?剛纔,是祖母太武斷了。”
沉香搖了搖頭:“祖母,沉香孝順你都是出自真心的。您在這府裡是最疼沉香的人,沉香巴不得您長命百歲呢。”
老夫人到底覺得有些愧疚,立刻便改了主意,呵斥葉雲浩道:“既然你錯怪了你大姐,那就按之前說的辦,下跪道歉。”
“什麼?要我給她下跪!”葉雲浩沒想到,真的要給她下跪。於是,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顧氏。
顧氏到底心疼兒子,明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維護自己兒子的時候,可是仍舊硬着頭皮站了出來道:“老夫人,您現在下論斷實在是太早了。你想那丫頭是沉香身邊的貼身丫鬟,她說的話沒有十分,也有八分是對的。若非她親眼看見,她又何必冤枉自己的主子。”
老夫人剛要發怒,葉雲浩也接過話頭,說道:“沒錯,老夫人,雖然沒有在她的園子裡搜到砒霜,也不能證明她是無辜的。除非抓到幕後兇手,否則,我絕對不會道歉的。”
沉香委屈的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沉香自小沒在父親母親身邊長大,回來就得到老夫人寵愛,一定讓很多人都看不慣。雖然有人總想着欺負沉香,沉香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沉香不喜歡與人爭搶,可是現在沉香被人這麼冤枉,若再不開口替自己辯解,只怕就算老夫人相信沉香,別人也會懷疑沉香是兇手。”
老夫人聽她這話,似乎另有玄機,於是,便問:“你知道什麼,儘管說,有我爲你撐腰,誰都欺負不了你。”
“沉香先謝謝老夫人了。”沉香說到這裡,走到翠竹身邊,然後從她頭上拔下葉雲浩送的釵子,問老夫人,“祖母,翠竹在您身邊當差的時候,您可曾賞賜過她什麼貴重物品,或者是銀子首飾之類?”
老夫人不是一個吝嗇的人,經常賞賜下人東西,可大多能得到貴重物品的也都是一等丫鬟,或者在老夫人身邊特別親近的人。這翠竹因爲年紀小,雖然在百壽園,卻是三等丫鬟,平日裡連老夫人的屋都進不來。
沉香回到府裡的時候,她剛被提到二等丫鬟,之後便被賜給了沉香。所以,她每個月出了例銀,也沒有其他來錢的時候。
老夫人搖了搖頭,疑惑道:“你想說什麼?”
“這東西,翠竹說是老夫人賞賜的銀子存了起來,存了好多年纔買的。且不說這句話是真是假,單看這種水色工,她一個小丫頭就算存一輩子的錢也未必能買到。”沉香接着對大家道,“我剛回來,自己的珠釵只怕比她這個還差上一點。”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翠竹沒想到,沉香老早就已經識破了她。卻一直沒有開口,那一刻,翠竹滿心的歉意全部變成了恨意。她覺得沉香心機太重,卻不檢討自己賣主求榮。
葉雲浩聽沉香侃侃而談,心卻越發的緊了。他生怕翠竹會把自己供出來。不過,他送東西的時候,幸好也留了一手。
這東西都是他從外面弄的,府裡的人都沒有見過。所以,翠竹就算供出他,他也可以矢口否認。
可是,讓葉雲浩萬萬沒想到的是,沉香轉動了一下珠釵,說:“這種成色和做工的東西,我想一定是價值連城。這釵子上正巧有個標記。”說着,把釵子遞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在釵子柄上一看,上面正是御寶齋的印記。
因爲御寶齋是京都最大的珠寶玉器行,而且分店開遍了整個大周國。所以,但凡是出自御寶齋的東西,必會有御寶齋的印記。
老夫人看了之後,又傳給了葉振濂,葉振濂看完之後,臉色頓時暗了下來,喝道:“說,這東西你是哪裡來的?”
“爹,你問她,她未必會說實話。”沉香掃過葉雲浩慘白的臉,朗聲說道,“御寶齋但凡賣出去的東西,都有記載。只要讓御寶齋的掌櫃過來一看,便知是誰買了東西。”
葉雲浩聽到這裡,踉蹌了一下。手心開始冒汗,他買東西的時候,也沒有想那麼多。
哪裡會想到,這竟然會成爲葉沉香的突破口。
老夫人點頭道:“說的不錯。”
顧氏卻站出來反對道:“這大晚上的,御寶齋只怕早就關門了。你要找人家掌櫃,怎麼着也得等到天亮吧。”
沉香卻搖了搖頭道:“人我已經請來了,就在門外。還請老夫人,爹爹讓掌櫃的進來辨認。”
這件事事關老夫人,葉振濂自然是尊重老夫人的意見。見老夫人點了點頭,葉振濂便道:“讓人進來吧。”
沉香一使眼色,小桃便出去把人給請了過來。
御寶齋的掌櫃其貌不揚,白白胖胖,進來之後不亢不卑的朝老夫人和葉振濂行了禮。
葉雲浩看到這個人,才真是有種當頭一棒的感覺。不禁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一天進入御寶齋的客人那麼多,他怎麼可能單單記得住我?”
葉雲華怕他失態,急忙扯住葉雲浩,低聲道:“不要自亂陣腳。”
沉香冷笑了一下,真是死到臨頭了,還在強裝鎮定。
“掌櫃的,請您認一下,這是不是出自御寶齋的東西。”葉振濂把釵子遞給掌櫃,掌櫃仔細看了看,然後回道:“回稟老爺,這東西的確是出自御寶齋。我們御寶齋的東西都是精心雕琢而成,尤其是這印記,可謂是自成一家,別人像作假都做不成。”
沉香便立刻問道:“那麼,不知掌櫃還記不記得是誰在你們店裡買的這支釵子?”
掌櫃的目光從女眷身上一一看過,最後落在了葉雲浩身上,然後拱手道:“回小姐,是這位公子買的。”
“胡說八道!”顧氏立刻呵斥道,“你是不是被什麼人收買了?店裡人來人往的,你說不定認錯了。”
“回稟夫人,這釵子我記得很清楚,因爲店員不小心摔了一下,裡面有了一絲裂紋,所以,價位比同等成色的釵子要低上許多。可出入我們御寶齋的人都是有錢人,價格雖然降低,卻依舊無人問津。眼看到月底,若是再賣不出去,那店員就要掏錢把這虧損給補上。正在這個時候,三公子來了。”
掌櫃的徐徐道來,“所以,這釵子不但我記得清楚,店裡的人也記得清,再有一個就是,三公子來店裡的時辰正是我們關店的時候,所以,我便記得格外清楚。若是夫人不信,我把我們的賬簿也帶來了。”
現在葉雲浩再想抵賴,也已經不可能了。
顧氏仍舊不死心道:“這不是你們店裡的最高機密嗎?你怎麼能隨意帶出?”
掌櫃的頓時有些窘迫,沒有說話。
沉香卻笑道:“二孃,你忘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我給我銀子足夠多,這賬簿拿出來看看也無所謂了。”
顧氏啞口無言。
現在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葉振濂便擺了擺手道:“有勞掌櫃了。”然後吩咐人送掌櫃的出去。
御寶齋的掌櫃離開之後,屋內的氣氛顯得尤爲詭異。
眼下,可不是葉雲浩下跪道歉那麼簡單了。
既然沉香是清白的,翠竹與葉雲浩又有勾結,那麼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整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看了葉雲浩一眼,對這個獨孫子算是失望透頂。
她沒想到自己過個壽,竟然會有這麼多的風波,這麼多的糟心事,不由得嘆了口氣。
葉振濂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幕後下毒之人竟然是葉雲浩。
不過,他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是事情傳出去,只怕對葉雲浩的仕途會有影響,所以,他便立刻把所有槍口都對準了翠竹:“你這個死丫頭,陷害主子,勾引少爺,真是罪該萬死!我看不扒你一層皮,難消心頭之恨。”
翠竹知道事情若是敗露,自己也跑不了,可是沒想到,老爺根本不問少爺,反而把所欲過錯都推到了她身上。
她忍不住朝葉雲浩看去,葉雲浩眼神冷漠,咄咄逼人:“你這個賤胚子,你以爲下毒害老夫人,嫁禍自己的主子,我就能看上你了?別癡心妄想了。若不是你三番兩次的勾引,我何至於會送你這珠釵。”
沉香看了,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事情敗露,葉雲浩便向讓翠竹做替罪羊了。
葉振濂與他真不愧爲父子,一樣的翻臉如翻書,一樣的狠心絕情啊。
老夫人看了也是失望極了,不過,他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子,而且家醜不可外揚,縱然證明是他做的又如何呢?
也不過是打落了牙齒活血吞,這大家族的齷齪事不止這一件,反正關起門來,腐爛的也是他們自己。沉香對這些陰謀詭計,對這些黑暗之事,已經司空見慣。她只是可憐了翠竹,雖然她背叛了她,可是,她說起來也是一個可憐人。
一個最大的傻瓜,竟然相信葉雲浩的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