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潯與葉庭軒從葉振濂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不過,慕容潯卻並不急着離開,對於他營救的那位小姐,他一直印象深刻。
還記得那日酒樓突然失火,所有人都急着往外趕,他也順着人流下樓,可是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焦急的呼救聲。
這聲音想必很多人都聽見了,但是大家都忙着逃難,哪裡顧得上救人。
慕容潯也是一樣,只是,他經過那房間的時候,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些經歷。那時候,他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卻被人關在黑漆漆的房間之內。任他在屋中如何哭喊,都沒有人來給他開門。
那種絕望和痛苦,沒有人能瞭解。
所以,就在那一刻,慕容潯立刻返回,踹開房門,去救人。
那間屋子已經被煙霧薰得看不到人,他試探的喊了一聲,便立刻得到了迴應。當他來到她身邊,看到狼狽卻眼神篤定的女子時,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這種情形下,若是換成任何一個人,只怕都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眼前的女子安安靜靜的,並沒有過分哭鬧,只是拿一雙清澈的雙眸看着他。
她的容貌不算出衆,但卻讓他過目不忘。他抱着她越出窗口的時候,她緊緊抱着他的脖子,縮在他的懷中。縱然是在那種情況下,她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能感覺到懷中人在害怕,甚至能感覺到她的隱忍。
那時候,他的心便被這奇怪的女孩給勾了起來。
只是,當時他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把她放下之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誰能想到,她竟然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他們居然在丞相府裡相遇了。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慕容潯心情很好,若是能再遇那個姑娘,該多好啊。慕容潯這麼想的時候,眼前突然一亮,沉香居然抱着他的披風,就站在不遠處的荻花樹下。
毛茸茸的荻花一大團一團的在她的頭頂盛開,趁着她清冷的面容,窈窕身姿,唯美動人。
“她叫沉香,對嗎?”慕容潯雖然問身旁的葉庭軒,可是眼睛卻沒有一刻從沉香身上移開。
葉庭軒似乎也感受到慕容潯別樣的目光,心中有些亂,回稟道:“是。”
兩人說話的時候,沉香的目光正好投過來。慕容潯立刻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沉香垂下頭,行了個禮。
慕容潯知道,她在等他,於是,大步走了過去。
因爲長得好又身份尊貴,幾乎每天都有王公大臣想要把自己的女兒塞給他。他見過的女人沒有十萬也有八千,她們每個人幾乎都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勾引他,然後嫁給他。他對美女早已經視覺疲勞,所以,只要有女人在地方,他都恨不得離開逃開。
可奇怪的是,他並不討厭她,甚至想靠近她。
她的眼睛裡有種說不出的冰冷,她整個人也彷彿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他看不懂猜不透。
也許,正因爲那份神秘,才勾起了他探尋的心思。
他猜測,她定是要感謝他救命之恩,說不定還會說什麼,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什麼的。
慕容潯很自信,因爲他又自信的資本。
葉庭軒跟在慕容潯身邊,整顆心也都提了起來。
“拜見北靜王殿下。”沉香禮數周到,不敢有半分僭越。
“不必多禮。”慕容潯伸手扶她,她卻立馬如觸電般躲開了。那是一種無聲的拒絕。慕容潯有些尷尬,臉色也有些難看。
沉香把披風交給他,疏離道:“當日承蒙殿下相救,沉香才能活下來。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沉香只能下輩子變牛做馬報答殿下了。”
從始至終,沉香都客氣而生疏的跟慕容潯保持着距離。而且一口一個殿下,不知在提醒他,還是在提醒自己,身份有別,莫要妄想。
慕容潯簡直被她逗笑,還有這輩子的事,還有下輩子還的理?
還真是白眼狼!
難道在她心裡就沒有半分真心的感激嗎?那天夜裡,明明還見她那麼珍視這件披風。
怎麼現在說變就變了?還是他一直都意會錯的她的意思。
女人果然是善變的。
既然她無意,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主兒。他是堂堂大周國四皇子,他也有作爲皇家驕子的自尊和驕傲。慕容潯表情嚴肅,接過披風,隨手扔進了魚池裡。
然後不鹹不淡的告訴她:“我救過很多人,若非這件披風,我哪裡會記得你。所以,報恩這種事不必再說,你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說完,走的瀟灑決絕。
“恭送殿下!”沉香閉上眼,感覺到他與她擦肩而過時帶起的風,心無比沉重。
葉庭軒看到這一幕,卻暗暗鬆了口氣。急忙去送慕容潯。
保持着俯身的姿勢好久,確定兩人已經走遠了,沉香才起身。然後毫不猶豫跳進魚池,把披風撈了出來。然後寶貝似的護在了心口。
慕容潯是她從鄉下離開後,遇見的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永遠也忘不了,他衝進火海救她的場景。雖然對他來說是舉手之勞,可是對她來說,卻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是她在絕望中的唯一救星。
尤其是,他抱着她從樓上跳下時,那御風飛行的感覺,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她縮在他的懷中,聽着那有力的心跳,整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的。她以爲這次死定了,所以,那時候,她便在心裡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若是她這次能死裡逃生,一定要嫁給他。
可是,上天彷彿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竟然是宮中之人,還是大周國君的四子,北靜王慕容潯。
一瞬間,她所有的幻想都沒有了。
香荷園。
小桃與翠竹正在眉飛色舞的講着北靜王有多英俊瀟灑,看小姐的眼神有多暖,這時卻見沉香渾身溼漉漉的回來。
她狼狽極了,整個人也蔫蔫的,好似霜打的茄子。
“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小桃與翠竹急忙跑過來,扶着沉香。
沉香臉色難看,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渾身無力,被攙扶着走了兩步,直接暈倒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屋裡堆滿了補品,還有各種各樣的禮物。
沉香還沒問怎麼回事,就聽見外面的小廝喊:“小桃姐姐,芳沁園的三夫人來看小姐了。”小桃立刻跑去迎客。
翠竹則撇着嘴對沉香說:“這院裡的消息傳的真快,昨天晚上還恨不得要掐死小姐,這會兒就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
沉香頓時明白了,原來她們都知道慕容潯來了,承認那披風是他的。
所以,大家理所應當的認爲,她跟慕容潯有什麼。說不定很快就會嫁給慕容潯做王妃。到時候,她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大家便都來巴結了。
沉香冷笑了一聲,她算是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
蕭氏一進門,便來到沉香牀邊,拉住沉香的手,哎呦呦的叫喚:“我的乖女兒啊,你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讓自己感染上了風寒。還有這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就是丫頭們沒伺候好。”
說到這裡,便讓自己的丫鬟雙喜把禮盒拿過來。
蕭氏向來小氣,可沒想到,這次居然給她帶了許多上好的阿膠:“女孩子家,要對自己好一點。這些你先吃着,不夠了三娘再給你帶。”
沉香心裡對她不齒,但到底要給她些臉面,於是淡淡的吩咐:“翠竹,把東西接過來吧。”
沉香對她很冷淡,可是蕭氏卻彷彿沒看見,還是拉着她的手,一口一個親閨女的叫。好像,她們之間有多親近似的。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誰指着她的鼻子罵她不知檢點呢。
翠竹見蕭氏說起來沒完,沉香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她還是喋喋不休。於是,忙對蕭氏道:“三夫人,姜先生說我們家小姐要好生靜養,您讓她多休息會兒吧。”
蕭氏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還一步三回頭的說:“我明日再來啊。”
那勁兒,只怕對她老孃都沒有這麼周到。
打發走了蕭氏,翠竹長舒了口氣。結果,外面又在喊:“小姐,二夫人來了——”
沉香忍不住冷笑起來,權利還真是能讓鬼推磨啊。連她的死對頭都來了。若是她們知道,她跟慕容潯根本就沒可能發展,不知道會懊悔成什麼樣子。
翠竹一聽是顧氏,立刻便說:“小姐,這顧氏還真是厲害。老爺昨天氣的把她關進西苑,沒想到,她也不知道給老爺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連窩都沒挪,又生龍活虎的跑出來發浪了。你若不想見她,我這就把她攆走。”
“不用,送上門的銀子,我們不收白不收。”沉香撐起身子,打發翠竹,“去,迎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