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很熟悉的話,但她肯定三年來她從未說過。
“你要離開汗陽?你要離開我?”洛生突然變得很激動,臉上盡是一些讓她很陌生的情緒。
洛顏搖頭:“我沒想過要離開你和爹,我希望我們能一起走,離開汗陽,去別的地方看看,或許會令我失望,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回來,就當出去旅遊嘛。”
“旅遊?”洛生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但他知道洛顏的意思:“一定要去嗎?如果我不去,你還是要去?”
洛顏盯着洛生的眼睛,他那原本清亮乾淨的眼眸中,似乎多了許多她沒見過的陌生情緒。
洛顏緩緩點頭:“我想去,哥,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嗎?”她是真的想去,想去那個叫京都的地方看看,在趙寧說到京都時,說到莫太醫時,她就生出一股非去不可的信念,彷彿冥冥中有人在京都向她招手。
或許過程會是堅難的,可她不懼,她相信自己,只要她想要做到的事,便一定能做成。
洛生轉身離開,身形有些踉蹌,他走的很快,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洛顏嘆息,獨自回了家,老爹見洛生沒和她一起回來,皺眉道:“洛生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嗎?”
洛顏默默的在飯桌前坐下,低聲道:“他現在估計躲在什麼地方生悶氣吧,是我不好。”
“你們吵架了?”這可是稀奇事,洛生向來對洛顏百依百順,說話更是輕聲細語,連大聲都不曾有,怎會和她吵起來?
洛顏垂頭,也有幾分氣悶:“確實有一些爭執。”
“因爲什麼事?洛生可從來不會這樣,一定有什麼事吧?”
洛顏點頭:“我想去京都,可他不願意,就這樣生我的氣,爹,我不想一輩子待在這裡,我想走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爹的心跳漏了一拍,彷彿連眼神都跟着顫抖起來:“這,這元國這麼大,你爲啥非要去京都?別的地方不行嗎?”
洛顏臉上浮起狐疑之色,盯着老爹的眼睛道:“爲什麼不可以是京都?你和哥似乎很反對我去京都,究竟爲什麼?難道三年前我去過京都?”
老爹連連擺手,驚慌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這裡距京都千里之遙,對我們來說,實在太遠了些。”
洛顏搖頭,對於老爹的解釋,顯然無法相信:“爹,究竟爲什麼?你們爲什麼如此反對我去京都?一定有什麼原因對不對?告訴我吧,別讓我向個傻瓜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記憶的空白令她有時會非常痛苦,她沒有可以回憶的往事,還有夢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場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些究竟是什麼。
老爹搖頭:“不,沒,沒有什麼原因,你想多了,快吃飯了,菜都涼了。”老爹顫着手去給她盛飯,卻因抖得太厲害失手打碎了一隻碗。
洛顏不是傻子,老爹的反常讓她越發的懷疑,她開始懷疑三年來自己是否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中,活在洛生和老爹爲她編織的一個夢中。
這時洛生走了進來,臉色略顯蒼白,他看着洛顏,一字一句道:“你真的很想去京都?一定要去嗎?”
洛顏回望他,緩緩點頭:“是,我很想去,一定要去。”
洛生閉目,半晌後,他緩緩睜開雙眼,眼神恢復清亮澄澈,點頭道:“那好,我們就去京都,我和爹陪你一起去。”
洛老爹驚得手中的飯勺也摔落了地,洛生說話向來說一不二,他不會輕易的對人許下承諾,但他一朝許下,便一定會實現。
這便代表着,汗陽城中平靜的生活將一去不返,而洛生的心願便有可能永遠都實現不了。
洛顏高興的跳起,撲入了洛生的懷中,用她絕美的笑顏和銀鈴般的笑聲來回應他的成全。
洛生滿心的苦澀,擁緊了懷中的人兒,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抱她,也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對她如此開懷的大笑。
一旦去了京都,看着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她找回她失去的記憶,她會恨他嗎?
會的吧,若換了是自己也會恨。
三日後,趙寧的傷勢大好,而洛生也打點好了行裝,帶着全部家當,與洛顏老爹和趙寧一起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
時值金秋,白日溫暖,夜涼如水,他們也不着急趕路,白天打馬行車,晚上便入住客棧,儘可能的讓自己舒服不受累。
這也是洛生的刻意安排,他希望這段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讓他和她再多相處一段時間。
深夜,洛老爹醒來時,發現與他同睡一屋的洛生又不見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洛老爹長長嘆息,披衣起身,他找正在打盹的小二要了一壺酒,於後院的花架下找到正望月發呆的洛生。
他斟滿一杯酒遞給洛生:“咱爺倆喝一杯吧。”
洛生看了洛老爹一眼,淡淡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爹,我沒事,只是有些煩,睡不着。”
“孩子,爹知道你心裡苦,你不必憋着,都和爹說,好不?”
洛生搖頭:“沒什麼,我只想靜靜。”
洛老爹也飲盡杯中酒,酒的熱烈炙的他喉嚨發燙,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喝酒了,幾乎都要忘了酒的滋味,今兒一嘗,好像也沒有很好喝,反而喝了很難受。
“爹,你不可以喝酒的,你忘了嗎?”洛生奪過洛老爹手中的酒杯,眉頭微皺。
洛老爹笑着搖頭:“就喝這一點點,沒事的。”
“一點也不行,你要好好保重身體,長長久久的和我在一起,知道嗎?”洛生瞪着洛老爹。
洛老爹心中感動,卻也苦澀:“孩子,你心疼爹,爹知道,可你知道嗎?顏兒她,也是有家人的,她的外祖父兩度白髮人送黑髮人,那該有多痛苦,你想過嗎?”
洛生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給自己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洛老爹輕嘆,又道:“還有那白公子,對顏兒可是真心實意的好,聽說得知顏兒殞命的消息,他吐血昏倒,足足昏了有半個多月才醒,那也是個癡心人啊。”
其實洛老爹最想說的是,顏兒和白公子是天生一對,二人情投意合,早許終身,他們這對鴛鴦,受得苦已經夠多了,實不該拆散他們。
他想這麼說,可他不敢,他怕傷了自己兒子的心,他的兒子外表堅強,其實內心非常敏感和脆弱,他對顏兒的用心,他一直看在眼裡,真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顏兒恢復了記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找回了她的愛人,而恨上了洛生的話,洛生會怎樣。
其實不用老爹說出這些話,洛生心中也明白,無論他如何做,也無法取代白文昊在顏兒心中的地位,只是他不想放棄認輸,他還想試試。
他想以哥哥的身份守在她身邊,讓她親近他,依賴他,漸漸對他敞開心扉,待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再告訴她,其實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兄妹,只可惜,他似乎等不到這一天的到來。
路再長,也有走到盡頭的一天,就比如汗陽城於京都的距離,雖遠距千里,卻終於有到達的一天。
她看着那大氣的城門,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彷彿從前自己來過,一點也不陌生。
“洛大夫,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初來京都,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就去我家住幾日,待我尋到合適的地方,你們再搬出來,如何?”
洛顏扭頭看向洛生,讓他拿主意。
洛生很想拒絕,可自己帶出來的盤纏已經用盡,他自己苦點沒關係,可他不想顏兒也和他一起吃苦,便朝着趙寧點頭道:“如此便有勞了。”
趙寧的家位於京都富人區,京都南城,能在京都南城買下宅院的人,那都不是一般的有錢人,那必須還得在京都有一定的官場勢力才行。
直到進入趙府那豪華富麗的大宅,趙寧才說出自己的身份,他的父親是朝中二品大員,他前年科舉高中,得了榜眼,如今任了一個清閒的職位。
趙寧家在京中還有一座別院,可他卻偏將洛生三人接進了自己的家,這很不合常理。
趙大人和夫人得知兒子的性命便是這一家人救下的,還特意帶了好些禮物前來客舍感謝洛生等人,十分客氣。
趙大人夫婦剛走出客院,便被趙寧一把拉住前往不遠處的涼亭。
“你這孩子,毛毛躁躁的幹什麼?”趙大人一把拍掉兒子的手同,不悅道。
趙寧看了那客舍一眼,朝着趙大人問道:“爹,您瞧那洛大夫,是不是很像一個人?”
趙大人不解,瞪着兒子道:“胡說什麼呢,有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趙夫人也道:“是啊,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咋咋呼呼的做什麼?”
趙寧跺了跺腳,道:“爹,你不是說你見過莫太醫幾次嗎?你難道不覺得洛大夫和莫太醫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