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廖大破產,朗星挨踢

若有一雙眼睛,從這晚幽黯的雲層上俯瞰錦陽京,也許能見到楚王府裡華燈高舉、彩幡豔張,新郎倌一直冷沉的面色,敷衍般地與賓客們觥籌交錯;新房裡除去鳳冠霞帔的新婦接受了以朗星爲首的丫鬟們匍匐叩首後,正拉着朗星的手一邊說着客套話,脣角帶着溫和的笑容,眼睛裡卻是全計較;也許能見到王府西苑的孤寂院落裡,芷姨娘正與明月竊竊私語,一個神情哀漠,一個暗自籌謀;也一定能看見小謝氏眉飛色舞地接受着貴婦們客套的恭賀,老王妃樂呵呵地與康王妃等女眷寒喧,旖景忽然起身尋了個安靜的所在,一個人自在地品着茶水,不久衛昭湊了過來,兩人其樂融融地說着話。

當然也能看見千嬈閣里正在萌生的陰謀詭算。

還有外城一處院落,焦灼難安的廖大與黃陶,相對長嘆。

或者甄府,雖獲請卻並沒去王府赴宴的甄夫人,一個人坐在暖閣裡,將甄蓮襁褓時穿着的衣裳牢牢摁向胸口,眼睛裡的淚水乾涸後,坦露無疑的是怨毒與不甘。

多少人的喜怒哀樂、生死榮辱、在悄然無聲中醞釀。

命運輪盤緩緩轉動,導向局中人難以預料的將來。

稍晚,宴席漸漸散了,陸續有人告辭,原該“洞房花燭”的新郎倌卻頻頻貪杯,以致席上留下來的平輩賓客諸如南陽郡王等越發添了興致,羣起而攻,虞洲仍是來者不拒,這讓兩個儐相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向新郎倌的長兄世子虞渢討主意:“再讓二郎這麼飲下去,非得醉了不可,就怕冷落了新婦……如何是好?”

同席的三皇子笑意微微,掃一眼虞洲,又睨向虞渢。

“二弟一貫千杯不醉,不需擔心。”虞閣部也是笑意微微。

忽地起身,轉身往外。

三皇子緊隨幾步:“遠揚——”

正與福王說話的四皇子往這邊看來,眉梢高高一挑。

而內宅裡,女眷們也紛紛告辭,旖景親自送了依依不捨的衛昭隨衛舅母登車離開,直接回了關睢苑,竟發現虞渢已經先她一步回了屋子,似乎已經洗漱過了,散着頭髮,靠在炕上看一疊子厚厚的紙張,分外詫異:“你怎麼這麼早?雖你今日不是主角兒,來的可有不少紈絝,能放你這麼早走?”

實際上他是真的險些被三皇子絆住了,多得四皇子緊隨其後,反而拖了三皇子進宴廳敬新郎倌兒,這才得以脫身。

“今日多得二弟自己爭氣,倒不需我替他擋酒,而我的酒,卻有四殿下代飲。”虞閣部老神在在。

旖景就更驚異了:“四殿下怎麼替你擋起酒來?”

“世子妃猜。”

旖景往憑几上一靠:“我可猜不着……莫非你爲四殿下做成了什麼事不成?”

虞渢也沒再賣關子,微微一笑:“一件小事,陳家有人瞧上了織染局的缺兒,這職位一直由聖上親授,秦相沒輒,四殿下只好託了我。”

旖景微擡眼瞼:“虞閣部可從不理會這一類事……”難道他已有擇重,要助四皇子不成?旖景並不清楚四皇子品性,那一世她是壓根沒關注,這一世也沒有辦法太多關注,到底是內宅女子,與皇子們就算有些接觸,也不怎麼熟悉。

不過四皇子既能安排死士暗殺手足,應當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再者,四皇子之母雖爲貴妃,可聖上對這個兒子似乎並無多少偏愛,那一世太子遇刺,四皇子便是率先受到懷疑之人。

正在擔心,腦門上就輕捱了一下。

“別瞎琢磨,儲位之事不由臣子揣摩,我這回不過順手而爲罷了,織染局不涉權勢,卻爲肥缺,主管官員聖上歷來授給皇親國戚,或者眷顧的子侄,就是爲了讓他們得財銀之利,是爲體恤,不過世子妃想想,四殿下這時怎會突然盯上了這個位置?”虞渢“一擊得手”,見旖景再無擔憂,這才又斜靠着憑几,將手裡那疊紙張放在兩人之間的炕几上。

自從東明,北方包括京都大多不再植桑養蠶,而是種起了白棉,以之織成白疊,裁減成衣,成本遠比絲綢低廉,雖貴族們日常仍愛錦緞衣裳,可民衆對白疊的需求量卻也不少。

京都周遭桑田蠶絲銳減,錦陽織染局漸漸形同虛設,由江浙等地採運蠶繭繅絲織錦費用過高,又有千張織機維護,工匠費用等消耗,往往織染局出來的一匹絲綢,遠比從市面上購買的價錢翻番幾倍。

大隆建國後,廢除了織染局以“招募”“強徵”工匠等方式,而是實行“領織”的方式生產,但有絲織任務,由織造局物色織藝精湛的手工作坊承接,成品由織染局收購送入宮廷。

江南等地爲蠶桑絲綢生產重地,當地織造局負責皇室及宗室內用絲綢,京都織染局只負責天子賞賜百官所用。

可隨着北方以棉帶絲,一流工匠漸漸流失,絲織作坊銳減,普通綢緞織染局還能以“領織”的方式供給,比如雲錦等精貴絲綢京都作坊卻無能爲力,故而織染局大多會從各大絲綢商手中以市價採購。

這些事情旖景通過邸報瞭解一些,又從手下掌櫃們口裡知道不少,這時略微思索,忽地想到廖家不就是主營絲綢?

“四皇子是要讓廖家得益?”某人如醍醐灌頂:“這就是你埋的陷井?”

虞渢見旖景這麼快就猜中,倒是微有一怔,搖頭笑道:“當真是事事瞞不過你了。”這才讓旖景看那疊子田契,又說道:“新歲將至,宮中需要賞賜百官,雲錦綾羅需求量極大,廖大才被分剝了多半家財,又分了四殿下‘十萬’紅利,已是捉襟見肘,普通門路已不能解他燃眉之急,黃陶既攀結了四殿下,當然會把算盤打在織染局上頭。”

旖景眼看那些桑田的畝數,飛速計算出個大概來,瞪大了眼睛:“這些是……”

“咱們的。”

旖景:!!!

世子,你真乃有錢人也。

“都在江南一帶,眼下中型絲織作坊多數都是將成品供給絲綢商銷往各地,也有規模名氣較大者自營商鋪,不少小型作坊卻是靠‘領織’獲利,咱們有這麼多桑田,歷來也是與大型作坊合作得多,前不久有個掌櫃建議,莫如直接與絲綢商合作,咱們以較低的價格供應蠶繭給作坊,作坊必須與指定的絲綢商立契爲約,這樣絲綢商也能分給部分紅利給咱們。”

其實繞這一圈兒,贏利只是其中一個目的,關鍵是要給廖大挖坑兒,讓他散盡家財,再難翻身。

旖景聽了這三言兩句就明白過來,卻仍有疑問:“廖大從織染局接了這樁買賣,就算從與咱們合作的作坊裡買不到絲綢,也可以選擇別家作坊。”

虞渢老神在在:“到底是御用之物,當然不能由沒有名氣的作坊供給,織染局隸屬工部,採購絲綢出自哪家作坊需由工部審覈限定,這回廖大從織染局領了這肥差,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作坊無貨,交不得差,說不定會被論欺君之罪,更何況主管這事的還是陳家的人,黃陶決不會爲此得罪四殿下的母族,他們沒有退路,只能從與咱們合作的絲綢商手中高價*,不過戶部撥給織染局的款項是按市價,即使四殿下想助廖大,也不可能自己貼錢填補差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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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穿了,世子這是斷了廖大的進貨渠道,而這不是普通商事,買家是官府,是皇室,廖大既領了織染局的銀子,就必須依時交貨,這時轉眼就到臘月,眼看着一月之後天子就要賞賜百官,誰敢耽擱?

就算四皇子有心幫忙,使此事罷休,緊迫間織染局再去尋其他商鋪,人家也不敢承接。

再者那些手裡有貨的商鋪得了虞渢意會,哪會淌這渾水?四皇子也萬萬不可能爲了廖家,反而將母族的人置於斷頭臺。

若是不按備案,而去其他織坊採購,鬧出來也是欺君大罪。

廖大一介商賈也許不知這些厲害,黃陶必然心知肚明,今日見四皇子的態度,顯然還不知道廖大已經進退維艱,這說明黃陶正如虞渢所料,選擇了啞巴吞黃蓮,硬着頭皮做這賠本買賣。

廖大手裡所剩不多的餘財,只怕都得賠進差價裡。

更絕妙的是四皇子從中使了力,總不能不要“紅利”吧,估計廖大隻能變賣了手裡的商鋪,才能給四皇子利錢。

倘若將來織染局仍要“照顧”廖大,讓他承接去江南採購絲綢之務……

旖景一想到這裡,都不禁爲廖大肉疼。

“明日二弟妹上茶,世子妃可準備好了茶禮?”虞渢忽地又問。

旖景還沒從廖大的艱難處境裡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加上這個。”

旖景面前忽地多了一盒事物。

“這是……”旖景呆怔,卻見她家世子十分篤定地頷首:“就是!”

——

雲層若有一雙眼睛,這時定能看見廖家正廳裡,焦眉灼目的黃陶總算拿定主意,重重一掌拍案:“時間緊迫,不能再猶豫了,若耽擱了織染局交差……”

廖大險些沒哭出來:“差價就有十餘萬……加上答應給四殿下的紅利……二爺,難道就不能威脅一番那幾戶絲綢商?他們這可是聯合起來坐地起價呀。”

“那些人也都是大戶豪商,身後未必沒有人脈,咱們現在的情況……唉,聖上顧重民生,最恨仗勢欺人……若讓織染局出面,倒能強制按市價徵收,可咱們已經領了工部印章的契文,怎麼有承接人是咱們,織染局卻強制別的商家平價出售的道理,若張揚開來,也得追究欺君之罪,連陳局務都脫不開干係,非被御史參個假公濟私、欺上罔下、以官壓民。”黃陶也是一臉苦瓜相。

廖大終於哭了:“可我手上已經沒有這麼多銀子……”

“只能借貸,先應付燃眉之急,再將手裡的商鋪轉讓於人。”黃陶也覺得胸悶氣短。

“那這些年的辛勞可都折了進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也只能先保平安。”黃陶咬牙,終是一拳重重擂在案上。

“這也只能補了差價,四殿下那邊……”

黃陶額頭上一層汗跡,長久,纔是一嘆:“沒辦法了,先拖延上些時日,若讓四殿下知道咱們的境況,就怕三娘今後處境堪虞……這事都辦不好,殿下今後如何還會信任你我……還得瞞着……這事得讓媖娘助上一助,她手裡還有些嫁妝。”

衛國公府,剛剛纔回和瑞園的黃氏,莫名一陣心慌。

若這時雲層上那雙眼,將目光斜睨,大概能看見楚王府裡宴席終於散了個乾乾淨淨,虞洲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新房所在的霽霞堂,瞧見一身喜服的黃江月迎了上前,卻往炕上一倒,重重兩腳踢落靴子,微咪眼角,眸光沉晦。

縱使黃江月心裡本沒有太多期待,神情卻也一僵。

當着僕婦的面,二郎你就不能給我留幾分體面?

便讓丫鬟都退了出去,只讓朗星捧着醒酒湯上前。

虞洲就手喝了一口,藉着酒勁,一巴掌就扇開了朗星的手,整碗湯水潑在躲閃不及的黃江月那身豔紅的喜服上,烏盎盎的顏色浸溼大片。

這下主僕二人皆都面色青白。

虞洲卻又起身,歪抱着揖對江月說道:“一時不防,誤潑了夫人。”卻一腳向朗星踹去:“侍候了我這些年,還不知道我的喜好?你若不會侍候,就叫明月回來……什麼?夫人的意思……難不成今日要讓我去芷姨娘那處,才能找到個妥當的丫鬟服侍不成?”

風捲雲移,一彎清月露出。

可不就似那笑笑的眼?

第三百八十七章 塵埃落定,各得其死第七百四十二章 關鍵在於,誰將上位第五百四十四章 謀劃分府,江月發招第四百四十九章 言醒江漢,江薇婚事第兩百八十一章 婚事在議,不料變故第七十二章 依偎之間,兒女情長第五百章 恩封確實,將有險關第三百九十八章 深不可測,無奈折腰第七百二十七章 鴻門宴近,鬥志昂揚第四百一十三章 又遇重創,柳暗花明第四百三十一章 兄弟反目,爭執爆發第三十三章 窗裡窗外,兩心契合第六百八十三章 又生對策,婚事仍懸第兩百六十一章 相隔十里,恨不能見第五百五十八章 時日無多,大變在即第七百一十章 顯王示意,子若跪地第六百三十八章 獲勝關鍵,讓人膽寒第兩百四十三章 突然生變,生死危機第九十章 正面交鋒,勝負難料第四百一十七章 挑事生非?遠遠不算第五十一章 畫中因緣,項圈易主第六百零五章 慘死秋月,救下夏柯第九十章 正面交鋒,勝負難料第兩百三十一章 旖景勸言,將計就計第三百六十九章 猖狂姑姪,“可憐”婢女第一百六十章 雖未攜手,早已並肩第兩百四十四章 悔在當初,癡心錯付第五百七十一章 掩蓋真相,仍期回頭第兩百二十七章 六娘之疑,險揭真相第五百八十三章 帝君抉擇,皇后將廢第兩百六十四章 福禍相依,生死與共第三章 細論諸女,蹊蹺宋氏第兩百七十六章 舌燦蓮花,欲反黑白第一百三十章 果如所料,殺機早伏第兩百八十章 一人醉死,一人遇刺第六百八十五章 隱瞞後着,暫且袖手第三百四十二章 藉機立威,杖責刁奴第七百六十九章 辛未事變,久醞即發第四百四十六章 權勢二字,當用得用第六百八十章 “頑劣”六郎,新婦投繯第兩百三十九章 東宮有喜,聖上賜恩第八十四章 兩個舊友,一段血仇第四十一章 突生禍事,馬*婚第兩百七十一章 網已密織,只待獸來第七百五十五章 盤錯之間,關要漸顯第兩百四十八章 暴雨如晦,左右兩難第兩百七十七章 已在死路,尚不知悔第七百零九章 仲春風暴,暗器脅人第四十章 妖魅無效,心懷不甘第五百七十四章 勸逼指證,虞棟獲死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敗塗地,秦母求死第五百四十六章 陳謀濫計,並不稀見第三百九十七章 皇后問責,除族離家第七百六十章 中秋月圓,血禍又至第四百八十五章 姑嫂情誼,無端挑釁第四百零六章 西郊“巧遇”,夫妻“密謀”第六百二十三章 奇葩皇后,令人歎服第五百四十一章 德妃教媳,安瑾訓妾第四百九十七章 脫離掌控,怎生收場第六百七十六章 衛冉“入仕”,子若爲奴第兩百九十六章 奪秒赴險,爭分勸諫第六百四十五章 匿名書信,請見王妃第兩百零六章 廖氏阿晴,暗中助力第七百三十四章 罪證“確鑿”,如何脫罪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似退路,委實陷井第六百八十四章 忽生變故,傳言四起第六百三十四章 牆裡牆外,暫不得見第七百四十九章 生死相隨,永不分離第七百六十一章 自舍疆域,喪心病狂第四百三十八章 忽有轉機,柳暗花明第七百一十五章 轉折一日,忽爲側妃第八十九章 一門姻緣,皆大歡喜第四百三十一章 兄弟反目,爭執爆發第七百四十五章 不幸病重,太后歹意第七百八十一章 旖辰血恨,親往賜死第五百三十三章 和親事定,誰更及時第七百一十九章 大廈將傾,厚聘富嫁第三百一十九章 深思熟慮,兩全之計第六百九十七章 三大收穫,混亂局勢第五百九十四章 徹底摧毀,一筆勾銷第六百八十一章 隔扇有耳,貪慾顯明第六百三十三章 有望滲入,確定關鍵第七百四十六章 藥石無治,預感大限第六百八十三章 又生對策,婚事仍懸第五百二十四章 早通款曲,樂陽之謀第五十五章 將軍護女,痛責莽子第兩百二十四章 計謀迭出,誰是高人第兩百四十二章 喬縣來客,再引覷覦第五百八十七章 情義二字,更重江山第六百六十章 脫身禁苑,銷聲謎局第四百一十九章 忠奸之爭,世子警言第六百七十章 尷尬王爺,拋之腦後第六百八十一章 隔扇有耳,貪慾顯明第四百一十一章 得知真相,卻有巧遇第三百六十二章 面見殷氏,得證實情第五百八十七章 情義二字,更重江山第一章 醒來豆蔻,愛恨重頭第八十一章 史四恍悟、三順現形第六百一十三章 隱忍僞裝,爭取脫身第五百六十三章 順勢而行,錦瑟“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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