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皇子審案,世子旁觀

六月下旬的天氣越發炎熱,纔是巳初,日頭已經金燦燦地晃在院子裡,李氏簡直是被一屋子悶熱“蒸醒”,就着涼涼的井水擦了遍臉,也不耐煩塗脂抹粉了,拿着把扇子就去院子裡東牆下的葡萄架底乘涼,一邊兒不住口地跟小丫鬟抱怨着錦陽這酷熱的天兒:“還是在香河時好,便是七、八月份,都還有陣涼風,你說這錦陽咋就這麼熱呢,屋子還這麼小,簡直跟個蒸籠,從前在香河,還能從縣衙冰窯裡勻上些冰塊消暑,眼下來了錦陽,回回都得去柳巷衚衕裡買,這宅子小,連地窖都沒處挖,冰塊也儲存不長,昨兒個半夜就把我熱醒了回,快些囑咐李三兒,讓他這就上柳巷衚衕。”

小丫鬟連忙稟報:“今兒個李三一早跟着郎君出了門,說是出去辦事,得響午纔回來。”

李氏將將走到葡萄架下,還沒往椅子上坐,眉頭就擰成了扣,一手捂在鼻子上:“這味兒越發刺鼻了,隔壁究竟是怎麼回事?”

“鄰居一家四口,聽說是衛國公府的下人,那嬤嬤很得大長公主信重,才賞了宅子安居,幾日前奴婢還瞧見他家妖妖嬈嬈的媳婦呢,送她當家上了騾車,這兩日也沒見着人,昨兒個奴婢就聞着了味兒,想過去看看究竟,豈知拍了半響的門都沒人應聲兒,又一打聽,才知道那嬤嬤早前就領着孫兒和小丫鬟去了外城幫人看宅子,按理那媳婦應是在家的,不過她往常就不好相與,只怕是不想理會奴婢。”

李氏耐着性子坐了一陣,就被隔牆傳來的惡臭薰得作嘔,無奈院子裡就只有這處陰涼地兒,連聲讓丫鬟再去敲門,問隔壁究竟在搞什麼明堂。

小丫鬟須臾回來,也是一臉嫌棄:“仍是沒人應門兒,那門前更臭,不知是怎麼回事。”

“你搭個梯子,到牆頭看上一眼,味兒這麼大,應是院子裡傳過來的。”李氏人已經站在了堂屋,似乎還能聞到那如影隨行的臭味兒,忍不住又是一陣乾嘔。實在站不住,這才進了次間,剛剛纔在炕上靠了不到一刻,就忽然聽見丫鬟一聲驚呼,然後是“噼裡啪啦”一陣亂響。

李氏出門一看,卻見丫鬟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好在榕樹街的民宅不比高門大宅,院牆也就一人半高,丫鬟纔沒摔得頭破血流。

但她卻滿面蒼白,嘴脣顫抖,好半響才發出一聲哭嚎——死人了!

巳初散朝,虞渢被天子詔去御書房議事,及到午時,天子才放了人出來,正準備辭宮回府——今日無事,又不該他在內閣當值,哪知纔到乾明門,就聽聞身後一聲飛揚高挑的喊聲。

三皇子邁着大步,迎着烈日追來,眼睛咪得纖長,一邊兒還用手掌擋着日照。

虞渢只得與他寒喧幾句,兩人的話就被禁衛打斷了,說是順天府尹陸澤遣人遞信,京都再生青緞殺人案,事發地在榕樹街。

三皇子頗爲驚訝:“遠揚還領着順天府的差使?”

“只是暫時。”虞渢並不詳說,還不及告辭,卻被三皇子一把攜同:“我閒着也是閒着,早前也聽了一耳朵連環兇殺的事兒,怎麼又有人犯案,竟然還是在榕樹街,這可是第二起了,走,我與你一同去看看。”

當兩個貴胄趕到榕樹街時,宋家門前已被圍得水瀉不通,死者已被仵作從院子裡樹杈上取了下來,屍體被運去了府衙殮房,可院子裡仍瀰漫着股惡臭,陸澤正在宋家正廳檐下,詢問着一應人證,當見三皇子與虞渢,連忙上前見禮。

李氏也是人證之一,正忍着惡臭撲鼻極不耐煩地說着發現屍體的始末,突然就被兩個美男子並肩出現晃呆了神兒,尤其是認出虞渢,正是良緣橋上的少年!

可那陸大人爲何稱他爲世子?

李氏再聽與虞渢並肩之人才是三殿下,杏眼又圓了幾分——自從李大姐入了皇子府,李氏還沒有機會與她見面,當然不知其中烏龍,這會子只顧呆怔,便連掩着口鼻的手掌也呆滯在半空,活像個牽線木偶。

虞渢聽說李氏的侍婢是發現屍首者,只掃了她一眼,當見三順也在人證當中,招了他過來細問。

“死者是鶯聲,小的是聽聞了消息,混過來打聽詳細的,並不知仔細。”三順壓低了聲兒說道:“三日前臘梅還撞見了鶯聲,小的便裝作來提供線索。”

三順夫婦眼下仍然住在府後巷舊居,並未搬離。

三皇子好整以睱地打量着院落,目光在三順臉上停了一停,想起這人正是旖景的親信,眉梢輕輕一挑,不動聲色地繼續打量。

在場人證大多是鄰居以及國公府的下人,與鶯聲相識,衆口一辭稱已經好幾日沒見着鶯聲,說不清她是什麼時候遇害,陸澤仔細問了一圈,最終確定對面居住的一個婦人,前晚擦黑時瞧見鶯聲關門落栓,是最後一個見到死者的人。

又結合李氏丫鬟的證辭,昨日下午就隱約聞到了異味,過來拍門時已經無人支應,雖說仵作那頭尚未有結論,虞渢大概推斷出鶯聲應是前日夜裡被人縊殺。

陸澤受了示意,又問李氏前晚可曾聽聞響動,李氏卻搖頭否定,她這時總算回過神來,目光依然時不時地撇向虞渢與三皇子,爲她家長姐“錯認”良人擔憂,到底還知道輕重,不敢上前詢問。

虞渢留意到院外人羣之中,站着一個身材高壯、面目呆板的壯年,看似與湊熱鬧的閒人沒有區別,卻在見到聞訊歸來的宋嬤嬤時,眼睛裡晃過一道銳利。

宋茗這時已經六歲,被丫鬟杜鵑拉着,一臉驚奇地掃視着這個他無比熟悉的院落,與站了半個院落的人。

宋嬤嬤當見虞渢,神情略有一怔,連忙上前行了跪禮。

三皇子意味深長地問道:“遠揚,這位是……”

虞渢略帶着笑意,揣摩着三皇子是否故作不識,卻並沒有直說,只是解釋:“死者的婆母。”

三皇子摸了摸下頷:“那就有嫌疑了。”

宋嬤嬤大吃一驚:“殿下,奴婢才知道家裡出了事,這幾日奴婢都在外城,替相識之人看守家宅,並沒有在家。”

三皇子微咪眼角:“你認得我?”

“當年殿下到國公府,奴婢遠遠見過一眼。”

“竟是國公府的奴婢不成?”三皇子驚愕。

虞渢略轉了身子,往幾個衙役搬出的圈椅裡一坐,冷眼旁觀三皇子與宋嬤嬤言辭交鋒。

他險些忽略一事,當年旖辰的蘭花簪,正是宋嬤嬤從當鋪贖買出去,卻落在了三皇子手裡,今日湊巧,這兩個一碰面,才讓虞渢想到這茬。

“奴婢原是大長公主身邊宮女。”宋嬤嬤說道。

三皇子微微頷首:“那你前晚也在外城?”

“正是,奴婢有個舊識,原本也是國公府的丫鬟,後來到了年歲,求了大長公主開恩放了出來,嫁給一個小商賈爲妻,夫婦倆住在外城,卻因接着老家來人報喪,稱婆母病逝,五日前就趕回了大名府奔喪,因他們正在修葺宅院,日間請了匠人做活,託了奴婢代爲照管,奴婢便住在了他家。”宋嬤嬤答道。

“前晚你一直不曾歸來?”三皇子完全替代了順天府尹,見虞渢已然落座,也不客氣地坐在了另一張椅子裡,一雙膝蓋略分,斜挑着眼角看着跪在面前的宋嬤嬤。

宋嬤嬤一直垂着臉:“三個匠人,酉正收工,用膳需要兩刻,因奴婢還帶着孫子,故而讓小丫鬟也跟去了服侍,孫子歇得早,一般戌正就已經入睡,奴婢與孫子睡在裡間,外頭還有丫鬟陪夜。”

三皇子看了一眼宋嬤嬤口裡的丫鬟,見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女,正待要問,卻忽地醒覺虞渢今日似乎太過沉默,心裡泛了孤疑,這才笑着說道:“我喧賓奪主了,遠揚怎麼看?”

虞渢淺淺一笑,撣了撣紫錦朝服:“殿下但請接着問,我一時沒有頭緒。”

三皇子微一挑眉,沒有頭緒?他剛纔瞧見這半老嬤嬤步伐剛健沉穩,行止果斷利落,半點沒有瑟縮,似乎有些身手,虞渢竟然沒看出來?一時也捉摸不定虞渢的心思,淺咳一聲,又看了一眼宋嬤嬤,見她仍是一派坦然,眼睛裡晃過一道思量,突然問道:“嬤嬤習武?”

“是,奴婢曾隨公主征戰疆場。”

三皇子微一頷首,這纔看向杜鵑:“前兒個夜裡,你們一直留在外城?”

“是,宵禁之前奴婢就已入睡。”杜鵑早隨宋嬤嬤的節奏跪在了地上,宋茗卻含着根手指,很是好奇地看着三皇子:“我也睡着了,前晚一點不熱,一晚上就沒醒,直到天亮祖母才叫醒了我,我還記得昨天早膳用的是大肉包子,可香呢,是祖母一早買回來的。”

“你知道你娘被害了麼?”三皇子興味十足地看着宋茗。

宋茗一呆,下意識說到:“我好久沒見着阿孃了,被害是什麼意思?”

宋嬤嬤連忙說道:“回稟殿下,鶯聲是奴婢養子的繼室,並非孫兒生母。”

虞渢卻一蹙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宋茗,前晚尤其悶熱,昨日上晝下了一場雨才消了幾分暑氣,宋茗卻說前晚不熱……

三皇子顯然也意識到這點,循循善誘:“往常都是你祖母給你買早膳?”

“不是,是杜鵑去買的,昨日杜鵑起晚了,我醒的時候,看到她還在外間睡着。”宋茗似乎對被害這個詞語十分執着,又問了一遍:“被害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剛滿了六歲,正是好奇的年齡。

“就是被人殺死了。”三皇子完全不顧及小孩家的心情。

宋茗瞪大了眼,“哇”地一聲痛哭。

倒把三皇子嚇了一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樑:“別哭,剛纔你祖母不是說了麼,死的那個只是你繼母。”

宋茗果然立即止了哭聲,眼淚還沒來得及流下來呢,跟着就是一句:“那賤女人死了?”

宋嬤嬤額頭上這纔有汗珠子滴落,連忙解釋:“殿下莫怪奴婢孫兒言辭粗鄙,若非鶯聲挑撥,奴婢養子也不會與元配和離。”

“前兒晚上嬤嬤也覺得不熱?”三皇子問話十分跳躍。

宋嬤嬤冷汗淋漓:“奴婢這幾個白晝累着了,晚上睡得沉……”

“嬤嬤可聽說過青緞連環兇案?”三皇子又問。

“回稟殿下,陸大人知道的,奴婢險些被那兇手殺害。”

“哦?”三皇子驚訝地看向陸府尹,當聽了一回舊事,越發孤疑:“這連環兇手往常都找獨居女子下手,做案多起,還是第一回聽說衝一家人下兩次手,難道兇手與嬤嬤有舊怨?”

宋嬤嬤仍是一句:“奴婢委實不知,當日也未看清兇犯眉目,只知他體格健壯,奴婢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不知兇犯爲何會盯準奴婢一家。”

虞渢這才插了句嘴:“陸府尹,可知死者死因。”

陸澤稟道:“方纔仵作粗察,是被縊而亡,至少已經死了一日,屍身已經腐臭,死者項上懸着青緞,至於詳情,還待細驗後才能知悉。”

虞渢微微頷首:“那便等仵作有了結果再說,大概情形已經瞭解,今日就問到這裡。”說完,掃了一眼宋嬤嬤,見她微吁了口氣,虞渢脣角一揚,卻對三皇子說道:“我先行一步,殿下請便。”

三皇子卻緊跟着起身:“遠揚,問了一歇,我這會子只覺口乾舌躁,這處離楚王府近,得向你討杯茶喝。”不由分說地就挽了虞渢的手,一同出了宋家小院。

也不顧虞渢是否願意,三皇子一躬身就上了王府車與,高高地捲起了竹簾,又隨手拿了一把摺扇重重幾晃,大嘆一聲這日頭當真毒辣。

當見虞渢頗有些無可奈何地上車,三皇子輕輕一笑:“遠揚,我不信你沒發現那奴婢的蹊蹺。”

第九十章 正面交鋒,勝負難料第六百四十九章 以你之死,引發衝突第四百七十八章 蠻橫甄母,總算報應第三百四十五章 計議已定,直言不諱第三百三十一章 從此之後,再不分離第三百八十三章 順利落毒,自行揭發第五百四十九章 太妃出馬,二嬸遭殃第三百四十八章 嫌疑既生,再施恩威第五百三十一章 只恨當初,不該遇見第七百四十章 臨朝監政,死仇重逢第六百五十四章 迫在眉睫,東風及時第四百三十四章 如意算盤,實在精明第四百九十三章 抉擇不易,無奈而爲第四百九十四章 還有後着,滋生嫌隙第兩百三十七章 儲君無能,實爲隱患第九十三章 戲裡戲外,誰主浮沉第七百零二章 兩對父子,一樁驚聞第六百三十八章 獲勝關鍵,讓人膽寒第三百三十六章 虎狼大舅,三個妖精第三百六十二章 面見殷氏,得證實情第一百七十八章 莫如當初,愛恨無涉第一百六十五章 若你離開,我已心死第六十七章 暗藏心意,問君知否第五百一十三章 各有謀劃,歪打正着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步接近,隔世十年第七百五十一章 衛冉歸來,當堂爭執第兩百九十八章 細察人心,溫言勸服第三百七十四章 家庭會議,挑破隱密第兩百零八章 各人城府,深淺不一第六百一十五章 安瑾拜訪,實屬誤解第一百三十一章 對峙雙方,狡言不斷第六百七十七章 家人團聚,王妃歸故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后疾愈,皇子姻定第一百四十章 勝負之間,一步之遙第二十章 忽得啓發,設計識人第四百零六章 西郊“巧遇”,夫妻“密謀”第十七章 罰外加罰,怨上添怨第六百三十九章 三人交心,寧海衛家第一百二十章 你之哀傷,我之遺憾第一百七十九章 箇中真相,委實驚心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短暫,盡力一次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碟香瓜,萬千愧意第兩百四十四章 悔在當初,癡心錯付第兩百七十一章 網已密織,只待獸來第七十四章 水蓮庵裡,委實風流第三百零三章 婚事未定,已有籌謀第六百一十四章 暫時“和諧”,苦無良策第三百七十六章 坦言不諱,嫡母庶子第六百三十七章 自作聰明,子若入陷第七十六章 美色誘惑,郎心浮躁第兩百一十章 長卷之上,共畫來年第四百二十九章 阿昭直言,舅父真心第五百七十二章 恩怨勾消,清算開始第五百六十三章 順勢而行,錦瑟“立功”第一百五十六章 當衆丟臉,難捺惡意第兩百零一章 遠人才歸,又將外行第兩百六十章 陰霾驟生,有客遠來第三章 細論諸女,蹊蹺宋氏第六百三十八章 獲勝關鍵,讓人膽寒第九十九章 別出心裁,掌管茶樓第六百五十三章 只願陌路,不拖不欠第七十八章 左右爲難,便失姻緣第四百三十三章 牆還未倒,避之不及第七百三十五章 當衆揭發,子若強辯第五百零九章 世子“寬容”,大度求情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來驚喜,恭賀芳辰第兩百九十三章 恩冊郡主,各人心情第三百三十三章 劍傷小五,言及謀劃第一百章 心有抱負,強勢而立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生命案,二爺休妻第六百零七章 朝局變動,市坊傳言第兩百零四章 置於漩渦,豈可獨善第六百三十一章 旁觀者清,精明國相第四十四章 宋輻何人?田阿牛也第兩百三十八章 “英雄救美”,可在事後第六百八十六章 以死相逼,妥協不難第兩百四十二章 喬縣來客,再引覷覦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應動情,無恥索助第一百一十三章 諸美小聚,惡兆傳開第七百二十一章 三朝回門,有藥可救第兩百二十六章 張氏歸來,促成姻緣第二十章 忽得啓發,設計識人第兩百零二章 御史還朝,兩相鬥法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敞心扉,委婉相勸第一百一十五章 伴駕行宮,勃然而怒第三百三十二章 新婚次日,不速之客第四百三十六章 翁媳計定,決不買單第兩百章 所謂慈母,蹊蹺內情第六百零八章 西樑回訊,禁苑佳人第六十一章 拋磚引玉,奇恥大辱第六百八十六章 以死相逼,妥協不難第三百五十九章 化險爲夷,線索聯成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敗塗地,秦母求死第五百零五章 當真死了?不敢置信第七百七十章 大變在即,許氏施令第四百五十三章 前世軌跡,今生陌路第三百四十二章 藉機立威,杖責刁奴第九十六章 英明世子,機智轉寰第四百零四章 天子圓場,各人計量第一百三十章 果如所料,殺機早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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