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陳妃得寵,秦家獲恩

三月的午後,陽光越發曛暖,灑人身上,春困便從骨子裡激發出來,和瑞園沒有芳菲,碧碧一片綠植,這時生機勃勃,看在廊子下一衆丫鬟眼裡,卻也漸漸恍惚。

卻聽“咣噹”一聲。

搖搖欲墜的丫鬟驚得一顫,下意識就要往屋子裡去,卻被大丫鬟阻止。

並不需要任何言語提醒,丫鬟們遂又摒息垂眸,就當沒聽見那聲響動。

屋子裡,六娘仍舊坐在交椅上,看了一眼砸在雕花磚上的茶盞,脣角笑意卻越發冷洌,她擡眸,直視黃氏滿面惱怒,顫顫抖抖的脣角,與握緊的拳頭,死死抵在炕几上。

“母親當日逼我答應嫁去陳家,原是爲着這個目的。”六娘又再重複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你!”黃氏瞪圓了眼,額上青筋直露。

六娘微微蹙眉,這麼多年,她熟悉的是母親溫婉賢良的模樣,鮮少看她發怒,這回,只覺陌生,比當日在宮裡逼迫時,更加陌生。

一雙怒目正對一雙冷眼,恰似再怎麼炙熱的夏陽,一入幽深寒潭,那光照再沒力度。

黃氏突然有些無力,她覺得事情不應是這樣,難道六娘答應嫁去陳家不是爲了三郎的將來?不是爲了母子三人能揚眉吐氣?她這時,怎能說出這樣的話,怎能用刀子剜她的心?!

“風兒……”突地,怒目泛溼,黃氏掩面,一聲喚後,哽咽聲在這靜謐的空間斷續,可當她移開指掌時,瞧見的仍是一雙波瀾不生的眼睛,可分明有寒氣絲絲繞繞,襲入她的肺腑。

黃氏再不能忍,她才一起身。

六娘也站了起來:“母親倘若今日又要下跪,請恕女兒就此告辭,將來,生死再不相見。”

黃氏整個人都僵在當場,這下連膝蓋都顫抖着厲害。

“風兒,你必是明白,太后之所以堅持封陳三娘爲貴妃,無非是爲將來取代皇后之位!陳家決不能與秦家反目,這是聖上的意思……”

黃氏頗顯口不擇言,實因她本沒強逼六娘作爲,不過是想讓她打探陳三娘與母族姜家那些個表兄有無過從較近,豈知就被六娘勘破,一句“母親是要將女兒逼至死境,原來這纔是母親最終目的”的問話,那般徹底撕開了母女間的溫情,讓黃氏難以容忍,摔了茶盞。

六娘是她親生,她怎麼會置她不顧,蓋因秦家屢屢逼迫,勢必要攪和了陳三娘入宮一事,可陳家已有防範,沒有機會下手,唯有通過六娘,不過是讓她從中提供一二細事,又不是要她親自作爲,但六娘卻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一切都是爲了三郎,陳家是要奉承,可倘若陳家投靠太皇太后,一昧與天子、秦相作對,將來勢必會與衛國公府結盟,大不利於天子獨掌皇權,別說三郎奪爵無望,就連兄長黃陶只怕也落不着好,黃陶眼下是黃氏唯一倚仗,她不能容忍。

只有堅定站在秦相的陣營,那也是天子的陣營。

皇后之位不容有動,這是黃陶兄妹針對時勢修改的計劃。

黃氏深知六孃的聰慧,並不下於旖景,眼見今日女婿對六娘也不牴觸,陳參議夫妻的態度早就顯然,六娘勢必能在陳家站穩腳跟,只要她願意,說服夫家“回頭是岸”效忠天子與秦相攜手並非妄想,可燃眉之急便是,先得讓陳家捨棄貴妃之位。

若是能捏住陳三孃的把柄,秦相纔有條件與陳相和談。

“倘若陳家執意要爭後位,便會與聖上生隙,我正是爲你着想,風兒,你是我的親骨肉,我怎會害你?”黃氏泣不成聲。

“母親可還記得,女兒姓蘇,而不姓秦?”

這一句話再度讓黃氏安靜下來,哭聲噎在胸腔。

“我爲蘇家女兒,眼下又是陳家媳婦,與秦家,註定勢不兩立!”六娘將手中錦帕舉起,輕輕爲黃氏拭淚:“我曾說過,有朝一日您會後悔,因爲當日答應嫁入陳家時,已經下定決心,母親,那便是我最大的妥協,秦相意在蘇家,女兒不能眼見父兄遇害,家族被欺,蘇、陳已爲姻親之好,從此榮辱共擔,這便是女兒竭盡全力要達成之事,倘若不成,父兄遇害之時,便是女兒絕命之日,還有三郎,與女兒也是同心同力,所以,母親,這時不晚,望您懸崖勒馬,還望母親謹記,您是蘇家婦,您的倚仗,其實不是旁人。”

錦帕交在黃氏手中,六娘轉身離開。

這一方錦帕已經陳舊,一角朱棠針線細密,黃氏認出,那正是她數年之前,閒睱時親手繡來贈予六孃的舊物。

——

不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時候,因爲六孃的毫不配合,秦相黔驢技窮,貴妃冊封儀式順利進行,元和二年春,永壽宮迎來新主,大隆朝再有了一位陳氏貴妃。

皇后冊封儀式因爲先帝駕崩不夠一載,一切從簡,反而是這回貴妃冊封,因有太后執意盛舉,太皇太后默許縱容,凡五品以上誥命皆入宮參與慶典,搞得倒比皇后當年還要隆重,這事自然讓坤仁宮那主勃然大怒,秦氏族人盡都黑麪肅色。

天子大約也覺得這一樁事辦得不利內部團結,頗有些介懷,但到底得顧及外家與生母的顏面,兼着這晚太后親自來了乾明宮送上“藥膳”,力勸天子雖說要重於國事,但也不能太過耗勞,子嗣繁榮也是大事——天子已經二十好幾,膝下卻僅有一雙兒女,很單薄,很不正常,需多多努力。

沒有辦法,天子只好駕臨永壽宮——到底也是“新婚”,今日正該來此。

對於這位三表妹,天子原本也較旁人熟識,不過印象還停留在當年,那時三娘並未及笄,卻有一派世家閨秀千篇一律沉穩溫婉的氣度,天子並沒抱着多少期望。

夜深,燈火數盞,並不能燦爛曠大的寢殿,那窗外月色入幃,清幽便就如水如瀾。

風滲簾幃,輕紗慢搖,天子才入此間,但有一股暗香繞鼻,又見月色蔓蘊,光火遠照處,女子青絲盡泄香肩,她就那麼跽坐在窗下,身上一件玉白紗衣,竟像是準備就寢的模樣。

擡眼之間,那面頰便就微紅。

不比小嫚着意的妖嬈,明明還是閨秀的端莊,只那一觸及離的目光,卻像柔羽拂過心頭,不及捕捉,但卻把酥癢輕而淺地留在那裡。

天子微有疑惑,卻又有些恍然,那時的鄧妃與白妃,似乎也讓他如此心動,可漸漸到了後來,怎麼就索然無味?

“朕要沐浴。”大惑不解的天子心神不寧地甩下一句,等着“新婦”替他寬衣,侍候着他去浴室,卻又忽然覺得這畫面似有幾分眼熟——朱幃浮動下,一窈窕女子,身覆月紗,玲瓏隱約,羞而不語,他便舉手,示意陳妃莫動,須臾,輕笑:“啊……江浮之的美人圖。”

這下,天子便很有了幾分意趣,畢竟這種曖昧卻雅緻,倒是小嫚營造不出的。

是以當天子泡在暖湯裡時,腦子裡浮現的還是前人的美人圖,似乎就有一幅美人入浴……

忽聞輕微的腳步聲響在腦後,天子忍不住轉身回眸,垂幔處,步入一美,還是鉛華不染、青絲如瀑,只又更衣,豔紅的紗衣裡透出玲瓏身段,舉步之間,更顯修長潔白的雙腿,赤赤又隱隱,一下子就燙熱了天子的眼底。

果然,就是那幅美人入浴。

天子大覺興奮——殊不知,便是世家名門閨秀,雖自幼接受的是溫婉嫺靜的淑女規範,一旦得知女兒要入宮闈或者皇室,家族也會教以“情趣”,目的不同,規範也有差池,越是世家,越是明白沒有一個男子會樂意婦人刻板生硬,端莊淑貴那是人前,抑或限於正妻,一旦成了後宮,架子端給誰看?

事實上當初鄧、白二氏也不是索然無味之人,只漸漸明白要想活命,不能太受夫君寵愛,誰讓當今天子不是情種?是以,才收斂起來,寧願無寵,也省得被秦後的妒火焚成灰燼,家族保不了,天子又不會保。

這一晚天子極其盡興,並一連十日,腳步都忍不住往永壽宮來,一次與貴妃飲酒半醉,甚至疑問——綣綣身爲世家女,怎會有這般風情?

陳貴妃:……

綣綣不是她的閨名,但天子甚愛與人取個小名,比如當年“纖纖”,大約也只有皇后,才一直沒有這等“盛待”。

陳貴妃只覺莫名,不知天子爲何會有這等疑問,她倒知道皇后的荒謬,可不該後宮嬪妃都與皇后一般吧?

不過陳貴妃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真相,這是後話。

三月過後,隨着貴妃陳氏寵冠後宮,皇后越發成了尖酸刻薄的妒婦一枚,總想找着機會狠狠教訓陳氏,不過因着兩宮太后一明一暗的維護,皇后一時未能趁願,這番,倒黴的便是貴妃以外的諸多妃嬪,若說還有一人例外的話,便是秦嬪。

對於自己這麼快就被人取代,秦嬪也是滿腹不甘,越發着力於挑撥皇后,讓她速速收拾貴妃。

皇后不斷興風作浪,終於觸怒天子。

但天子去坤仁宮大發龍威後,皇后竟突然消停下來。

兩宮太后甚覺訥罕——皇后竟然知教?

及到五月,有喜訊傳來,貴妃有孕。

皇后居然也沒發火。

反倒是秦嬪忍不住了,有回自己個衝撞貴妃,這下觸怒了三位老大——慈安宮、壽康宮及天子,受到的懲罰不可謂不“慘烈”,杖責,削等,秦嬪成了秦婕妤,好歹她還擔個秦姓,否則只怕直接打入冷宮。

當然,皇后的平靜只是表面,整個秦氏一族其實都不平靜,因爲危難已經迫在眉睫——貴妃這勢頭太過迅猛,有天子恩寵,兩宮太后維護,竟然還讓她搶先一步孕育龍種,再不反擊,皇后之位哪還保得住?

秦子若自然也是極爲焦急那一個,老王妃又受了不少“奉承”,頗有些吃不消的勢頭。

可這一切,還沒開始。

終有一日,衛國公與顯王聯手的事有了眉目,再兼着蘇漣動用不少舊部協助,挖掘出不少秦氏族人在地方的“劣跡”,雙方聚首商議,顯王因對兒子的打算心知肚明,有意將目標確定在遼王藩地廣寧州的屬官秦拘一人。

遼王雖是先帝親封的親王,但因並無舊勢,就藩後,衛部不受他挾制,地方行政又有當今天子授命的一衆屬官監管,遼王在藩地也就是個“閒人”,尤其廣寧知府秦拘,他是秦相族人,秦婕妤的堂兄,實爲天子耳目,全不將遼王放在眼裡,自就職,諸多賄財欺弱之舉,其惡行一如當年南浙諸吏,遼王莫可奈何。

但衛國公與顯王聯手,使得秦拘罪證確鑿,官司還在御前打着呢,秦拘竟然就欲栽陷遼王,欲檢舉他串通衛國公謀逆。

這下遼王爲求自保,再不隱忍,直接將人就地處決。

消息傳回京都,頓時衝突激烈,讓秦懷愚驚訝的是不少御史居然上本彈劾他,欲將他牽連處罪。

天子力保,最終不再深究秦拘案,這人的腦袋,白丟了。

太皇太后對此事一直持默默觀望之勢,誰也不知她在考慮什麼。

而因此一事,衛國公府與秦相府勢如水火越發顯然。

而緊接着,秦相與皇后的生辰先後而至。

天子率先賜下重禮,秦相這個生辰,必須大辦,這也是昭示他仍得聖眷。

相府決定大宴賓客廣邀親朋,而頗受冷落的皇后也忽然得到了天子的恩寵,出面支持皇后生辰當日設宴濯纓園,所邀賓客皆任皇后隨心。

旖景自然在邀。

而衛國公府也得到了秦相壽宴的邀帖。

大長公主的意思很乾脆——不去!

可是這一日,老王妃卻忽然將旖景叫了回家,旖景再歸國公府時,神情很是憂鬱。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個誤會,或生事故第四十八章 忠勇婢女,引發傳言第七百一十四章 家有不肖,隱疾之患第三十四章 春心萌動,再無可忍第九十章 正面交鋒,勝負難料第一百九十一章 香河田莊,世外桃源第七百七十八章 黃氏收場,故事未完第七百三十二章 總算潑酒,快去更衣第五百七十六章 早知真相,隱瞞不察第七百六十二章 蘇公出徵,大君來使第五百六十一章 期盼入宮,衛昭之願第六百零六章 發現屍身,卻令毀容第兩百六十五章 瞞天過海,喪盡天良第兩百零二章 御史還朝,兩相鬥法第五百二十一章 公主示好,旖景含酸第一百一十二章 靈山之約,依時發生第五百七十七章 盡在計算,撕破面皮第六百七十五章 一樁姻緣,幾環圈套第七百三十六章 挑釁有因,獠牙畢現第四百八十八章 良宵切切,兩情無猜第四百九十四章 還有後着,滋生嫌隙第四百四十五章 無奈世俗,忽生陰鬱第一章 醒來豆蔻,愛恨重頭第四十一章 突生禍事,馬*婚第七百五十七章 你本無心,唯求自保第兩百六十八章 心絃幽寂,爲一人吟第兩百五十章 爭分奪妙,不及辭別第二章 焚書明志,疑惑難解第兩百五十三章 病也及時,死也及時第七百八十一章 旖辰血恨,親往賜死第三百四十九章 意外收穫,知情之人第五十章 反輸爲贏,酒肉結交第五百九十三章 註定撲朔,慶王出手第五百零四章 年氏逞兇,反被氣死第一百六十三章 迷霧漸消,險在眉睫第五百五十七章 遠慶九年,悄然而至第七百一十九章 大廈將傾,厚聘富嫁第三十五章 心腹既有,着手計劃第一百八十三章 佳人已逝,含冤難雪第六百三十五章 神醫衛曦,再見故友第兩百七十一章 網已密織,只待獸來第四百八十二章 幫派內亂,鄰國政鬥第十九章 猝然重逢,果然隔世第五百九十二章 恩斷情絕,同日赴死第兩百九十九章 人已謀事,未知天意第三百八十七章 塵埃落定,各得其死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相大白,盛怒難捺第三百五十五章 抽絲剝繭,夏夜繾綣第一百三十二章 所願並非,一心一意第六百三十六章 總算通信,大勝歸來第四百九十五章 秦妃挑釁,旖景不忍第六百一十六章 等着應招,不妨見面第一百七十八章 莫如當初,愛恨無涉第兩百九十章 村落遇險,“一箭中的”第七百一十七章 暖春響雷,猝然當頭第六百四十三章 窺破隱情,暗懷算計楔子第五百八十三章 帝君抉擇,皇后將廢第三百二十三章 怪人怪事,漸次浮現第六十一章 拋磚引玉,奇恥大辱第一百八十一章 並非安慰,深度分析第四十九章 溫言安慰,巧救臘梅第一百二十章 你之哀傷,我之遺憾第三百五十一章 彌生之幸,得君傾心第五百九十六章 暗中舊情,福王審案第六百九十九章 子若被誇,實非善事第十三章 細紵有跡,花簪無蹤第七百一十八章 平息市議,仍有餘波第五百零九章 世子“寬容”,大度求情第四百五十二章 攬事上身,旖辰登門第五十八章 巧用心計,更改姻緣第四百六十一章 確有預感,瀕臨橫死第六百八十二章 順哥護母,旖辰決斷第三百五十九章 化險爲夷,線索聯成第四百五十二章 攬事上身,旖辰登門第七百七十五章 要與不要,皆在我心第三百二十八章 溫弱兒媳,險惡婆母第一章 醒來豆蔻,愛恨重頭第四章 夢時夢醒,愧疚如山第四百一十七章 挑事生非?遠遠不算第四百二十五章 夫妻之間,小打小鬧第兩百四十章 闌珊之處,曾住何人第六百八十八章 預算反目,迫在眉睫第二十五章 宋氏之計,釜底抽薪第四百三十九章 你有急智,我有對策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是舊怨,實爲至交第四百八十九章 本該投繯,未知命運第八十三章 一時善意,卻結惡緣第一百零六章 漸近重陽,途中歸人第五百三十六章 入潛西樑,一對兄妹第三百七十五章 風向直轉,將有良妾第三百四十七章 依計施策,天降良緣第五百七十章 虞棟陷獄,皇子索恩第一百八十八章 突然棒喝,悔之已晚第七百六十四章 再行試探,將要團圓第五百三十章 晨微露面,皇子醉臥第四百二十八章 虞洲定親,舅父入京第五百七十二章 恩怨勾消,清算開始第九十二章 誰是棋子,誰是棋手第一百五十二章 姨母歸來,一段舊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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