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小豆,你想到了什麼?”

姜小豆轉眸看向夜煬,說道“孤聻曾與我說過,說他們孤家當年是被神族強行罷去幽都之主的位子,後來幽都易主後,神族將孤家趕出了北荒,不許他們再入北荒半步,我與孤聻是結拜兄弟,他所說我自是深信不疑,現在想來那孤家怕不是被迫離開北荒,應當是他們無法統領幽都之後,生怕神族會爲了保密會滅了整個孤家,爲了保命,他們選擇逃離。”

姜小豆道“難怪當我發現幽都密閣裡有孤家舊時的家譜時心中疑惑難解,這孤家做事向來穩重,若是被迫驅離幽都,那他們所有的細軟必然會被神族統統扔出來纔是,怎會留下這麼多的東西在幽都,若光留下那些東西也就罷了!左右不怎麼重要,但那本舊家譜卻不同,若非事態緊急,孤家斷不會不帶在身邊。”

當初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會子可算是都明明白白了,孤家爲了保全家族姓名,哪裡還顧忌什麼族譜,在神族沒來得及下殺手之前,趕緊逃命纔是,一本族譜哪能跟活生生的人命相提並論。

夜煬問道“你的意思是,孤聻當時隱瞞了孤家的秘密,也就是人族的事?”

姜小豆想了想,搖頭道“不!不是隱瞞,人族的是非同小可,是神族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爲神族守護秘密的便是孤家,孤家知道此事的分量,斷然不敢隨意說出去。我想整個孤家能夠有資格知道這秘密的怕是隻有家主一人。”

“而此事怕是也成了孤家的傳世秘密,家主身逝之時,對下一任家主的臨終遺言。”

“孤家三任家主相繼身亡後,第四任家主一定也知道了此事,只不過空降了個茩土,孤家家主生怕神族滅口,帶領族人逃離北山,孤家第四任家主便是孤聻的父親,他雖是年老身弱,日日用靈藥續命。但至今仍然活着,他不死,此事便不會被第二人得知。再者孤聻少年離家,又多次與頂撞他父親,他父親深知他的性子,輕易怕是不會與他說。”

姜小豆道“算算時間,當年我們稱兄道弟,把酒言歡的時候,他怕是還不知道孤家的秘密,對我所說也都屬實,他應當是後來才知道此事的,因爲後來川穹去過幽都,但川穹去幽都沒多久,我就離開了他的領地,即便川穹後來從幽都查到了此事,但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五方鬼帝身邊,所以,他就算那個時候知道了,怕是也沒機會告訴我。”

“原來如此...........”

夜煬輕喃一聲,雙眼突然一眯,冷然道“真沒想到人族一事竟然如此曲折複雜,被人坑蒙了這麼多年,其中的怨恨必不能輕易化解。”

姜小豆嘆道“雖說當年人族求神族庇佑,幫他們在北山平安輪迴轉世,但人族也付出了巨大的報酬,這就等於花錢僱個守衛,一方出錢,一方出力,彼此的地位也算是平等,可神族傷人魂魄,奪人靈力,封印前世今生的記憶,這樣一來,兩方的地位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狐狸眼中寒氣攝骨,他道“一方爲主,一方爲奴。爲奴者低三下四,年年供奉,即便神族百般刁難,視而不見,人族也無法反抗。”

姜小豆道“說實話,當年頻頻入凡塵,偶然見到人間的神殿破舊殘缺,人族沒有以前那麼信仰供奉神靈時,我心中還數落人族的不是,覺得他們涼薄,竟然冷落昔日恩人。現在想來還真是愧疚。”

姜小豆轉眸看向千屈,問道“千屈,這靈力奪取了也就罷了,可這記憶他們是怎麼封印的,從古自今,能夠篡改封印記憶的人就這麼幾個人,但依着他們的性子,斷然不會做下這些事情,祝餘,可曾查出,幽都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將他們的記憶封印的?”

“查出來了,幽都剛建立的那幾年,神族的一位長老,屈尊降貴去了幽都,他主要負責封印人族的記憶,聽說這位長老好似是女媧娘娘母族的人,而且曾在開天大帝身邊侍奉,地位很高。”

千屈頓了頓道“只是這位長老出生不凡,又錦衣玉食一輩子,受不了幽都的寒苦,想要找人代替自己,正巧就在這個時候,北山來了一個妙齡少女,那少女是巫陽族的人,所以及其善蠱,神族長老發現,她竟然能煉出以人族記憶爲食的蠱蟲,心中萬分歡喜,想要留她在幽都效力。”

“巧的是,這少女似乎也是有求與幽都,便於這神族長老做了交易,交易達成後,便呆在了幽都,日日在奈何橋前煮毒湯,每一碗湯中都藏有一隻蟲卵,當魂魄喝下湯後,他的體內也多了一顆蠱蟲的蟲卵。”

“只要輪迴轉世成功,蠱蟲便會破卵出生,人族的肉身變成寄主,以記憶爲食供養體內的蠱蟲,這一供養便是一輩子。”

“爲了防止人族發現體內有蠱蟲,在人族少年時期,蠱蟲不敢大肆進食,只能每隔一段時間吞噬一些片段記憶來維持生命,當蠱蟲感應到人族年老將死之時,它們便會在短時間內把寄主一生的記憶全部吞噬,直到寄主身死,那蠱蟲迴穴的本能驅趕着魂魄再次進入北山,魂魄受蠱蟲的影響,會不惜辛苦越過重重山脈,冰凌荒野,最後來到北淵深處的幽都。”

“只有進入那道結界,站在屠宰橋的橋頭上,人族的封印纔會自動解封,靈力恢復的瞬間會讓他們的能夠從蠱蟲那裡得到星星點點的回憶,只是,即便他們知道自己前世今生受了怎樣的對待,也無法從幽都逃離,更沒辦法揭穿人族被神族欺壓的事情。”

“幽都的兵將會剝奪他們的靈力,隨着靈力的離開,那個監視了他們一輩子的蠱蟲會帶着他們一生的記憶離開他們,兵將強行驅趕他們,讓他們滿身疲憊的走在奈何橋上,在奈何橋的另一頭他們會被灌下一碗新湯,體內會多一顆新的蠱蟲,轉世後會變成一個新的寄主,如此循環往復,人族就像是無靈時的牛羊草木一樣,源源不斷的供神族消遣壓榨。”

千屈頓了頓道“不知道是因爲人族本身過於強大,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那些蠱蟲雖然吞噬了人族的記憶,但是卻無法將記憶完全消化個乾淨,吞噬他們記憶的蠱蟲會受到記憶的影響,慢慢的轉化成人族的一抹殘魂,還不是普通的殘魂,是一抹滿懷仇恨,怨氣沖天的惡魂。”

“那惡魂殺氣極重,意識極強,無法強行驅散,只能慢慢淨化,幽都只好將其封印在忘川河下。”

千屈道“早年幽都並無水源,開天大帝從濁河取出一股水脈,不辭萬里辛苦引入幽都,幽都寒冷,唯恐水脈被寒氣冰封,開天大帝留下一部分靈力在水中,一來淨化水中濁沙,二來防止水源冰封,這股水脈是幽都唯一水源,它不同外界凡水,此水清澈見底,其中沒有半粒沙土生靈,似虛無幻境一般。”

“這幽都唯一的水脈便是世人熟知的忘川。身爲開天大帝親手引進來的水脈,這其中的靈力不是凡水能夠比的,它的靈力正好可以慢慢的淨化那些惡魂,被淨化後的惡魂會與忘川同化,變成忘川的一部分。”

“只不過,惡魂雖是解決了,但人們的執念卻未曾消散,神族怕那些執念流入凡塵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便讓幽都強行打散,只是,幽都之主當年沒有打散那些執念,而是把人族想要報仇的執念統統收集起來,成了彼岸花海的養分,彼岸花開的越是豔麗,人族的執念便越深。”

“人族的執念..................”

姜小豆喃喃自語,南海中突然想起阿茉與她說過的話....................

“在我初入幽都之時,此處並沒有絢麗多姿的花海,只有一大片荒地和幾支從土中冒出的嫩芽,我見那花苗乾瘦缺水,就取來凡間淨水來澆灌它們,誰想,被凡水澆灌的花苗瞬間就枯萎死去,我這才知道它們不同於凡間花朵,遲遲不敢再多手爲它們澆水施肥。”

“後來三界迎來了六族大戰,幽都每日都能涌進上千個枉死的魂魄,那個魂魄就聚在此地等着過橋下輪迴,我怕那些魂魄踩壞了僅有的幾支花苗就成日在此徘徊,守着它們。”

“有次,一個女鬼坐在一株花苗旁痛苦哭泣,我發現當她的眼淚落在花苗身上時,那些花苗如沐春雨,一個個都精神起來,我起了疑心,特意收集了些鬼魂們的眼淚去澆灌花苗,結果沒過多久,那花苗竟然長大了許多,隱有要盛開的徵兆。”

“從那刻起,我就明白了,爲什麼凡塵的淨水無法澆灌它們,原來這些花苗本就不同與塵世鮮花,它們雖生長與天地,卻又不屬於凡塵。”

“是臨死之前最後一抹執念?”

“對!不錯!”

“人一生短暫,不能事事做的周全,那心底最後一抹遺憾,最後一絲不捨,最後一個約定,最後一縷掛念,末路之時,他們心中最後未完成的,會化作一股執念,執念變成淚珠,落地發芽,經過時間運轉,最後變成了這妖豔動人的曼珠沙華,執念越深,花色越美。”

“曼珠沙華開而不敗,就在這忘川河畔靜靜的怒放,好似在等它的主人再次滿身疲倦從凡間回來,也好似在拼命的證明着自己也曾去過人間,也曾經歷過怎樣的風雨。”

姜小豆恍然大悟,原來當年阿茉無意中說的竟然就是神族壓榨人族的真相!

難怪曼珠沙華在幽都常開不敗,若是這些花都是由人族的執念澆灌,開而不敗也就能理解了。

畢竟,這種奪人修爲,搶人壽命,傷人根本,控制別人前世今生的事情,無論放在誰身上,都是無法釋懷的...................

千屈道“雖然我與恩主都不曾進入結界,親眼看一看忘川,但聽新任五方鬼帝說,現如今的忘川河水渾濁惡臭,好似腐爛的毒瘡一樣,水面呈血黃色,不時還會有蟲蛇游出水面,每每走上奈何橋,便能感受到一陣腥風撲面而來,其態慘不忍睹,堪稱三界濁河之最。“

姜小豆猛然想起自己也曾路過忘川河附近,儘管忘川被人設下了重重結界,她仍能聞到一股異味,聽到有人哭嚎,阿茉也曾經跟她解釋過..........

“從我們離開正殿之後,那個方向一直有動靜傳來,似哭似嚎,嘈雜得很。我能感覺的到那個地方怨氣極深,而且被人設下了重重結界,只是不曉得那裡是什麼地方,現下又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在重重結界之下還會有吵鬧聲傳出?”

“其實也沒什麼,那裡是忘川河水,本來也是極清澈的,只是近年來發生了一些變故,河水渾濁不堪,水面常常生出毒氣來,忘川之上便是奈何橋,鬼魂們在橋上走時免不得被毒氣薰染,所以大多都會懷有怨意。”

當時她明顯感覺到身後的阿茉呼吸聲微微一緊,雖然只有一瞬,但她可以肯定,當時的阿茉確實緊張了,似乎在驚訝害怕什麼.....................

千屈看了看發呆的姜小豆,並沒有覺得奇怪,因爲當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跟姜小豆一樣震驚的久久無法言語。

“神族原以爲自己能夠將這秘密永遠封印,可就在不久前幽都兵敗城破,大量敵軍闖入幽都,他們用一桶凡塵淨水撒在了彼岸花海中,延綿不決的火色彼岸花,在那一瞬間,如同被人斷了根脈一樣,眨眼枯萎凋零。”

“在曼珠沙華凋零的那一刻,花中的執念都被釋放了出來,數不盡的執念凝結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怨靈。那些怨靈趁着幽都兵敗,從幽都逃了出來。”

“他們大多都是趕往南方,恩主猜測,現如今人族大多都遷去了南方,這個怨靈應當是去找人族村莊,然後借屍還魂,恩主說,這些惡靈雖是棘手,但因爲沒有實體,他們的行動始終會受到限制,必須得找到一副可靠的肉身,然後才能肆無忌憚的去報仇。”

姜小豆問道“即便找到了肉身,他們仍是沒有靈脈的人族,難不成那些怨靈進入肉身後,能自如的運用靈力嗎?”

“怕是可以。”

千屈道“因爲他們在逃離幽都時,帶走了幽都的舊主,就是茩土娘娘的法器,平心玉符。”

“平心玉符!”

姜小豆驚道“那不是當年茩土娘娘的貼身法器嗎!”

平心玉符是茩土娘娘母族的鎮族之寶,只有歷代族長才有資格使用,那玉符乍一看與凡塵的玉符沒什麼兩樣,但,此符卻有着天生神力,它不但能夠自覺採集天地精華,還能把自身積攢多年的靈力供給持有者吸收,是天地間少有的極品法器。

“平心玉符被惡靈所持,惡靈便可隨意支配玉符中的靈力,若再得一副可以來去自如的肉身,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夜煬道“那平心玉符雖是是茩土娘娘曾經的貼身法器,但,聽聞當年茩土成了幽都之主時唯恐母族無寶鎮守,怕母族受人欺凌,便將這貼身的法器歸還給了母族。”

姜小豆搖頭嘆道“不是歸還,是被迫放棄!”

“什麼意思?”

“茩土娘娘年少之時便已經身處族長之位,那鎮族之寶自然早早的便成了她的貼身法器,只不過,後來因茩土領兵謀反,犯下了忤逆之罪,母族唯恐受到牽連,趕忙將她從母族除名,那貼身的法器也一同被母族強行收回。”

讓人想不通的是,爲何當年被人強行收回的法器現在又突然出現!

姜小豆凝眉道“難道茩土娘娘竟然恨神族到如此地步?”

想必當年水正一族並未真正的收回那鎮族之寶,那平心玉符應當一直都在茩土手中,既是如此,身爲幽都舊主的貼身法器爲何會這樣輕而易舉的就被幾個惡靈奪去,幽都就算兵敗,還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三界之中從來就沒有什麼秘密能夠永世隱藏,想來過不了多久那平心玉符便會被天下人所知,到時人們必然會將目光放在茩土身上.........

夜煬眉間微緊,疑惑道“即便是恨,也不該把平心玉符拿出來,茩土娘娘這是想將自己謀劃暴露在世人眼前,還是想將自己的恨意轉告神族.............這做法不大像是泄憤,倒有些像是引火自焚.....................”

惡靈一出,幽都的秘密也就公佈天下,人族的事是神族的主意,但是動手的卻是幽都,人族既是對神族有恨,對幽都自是也懷恨在心,而如今的幽都之主是阿茉,茩土娘娘作爲幽都的舊主興許會被人族忘記,可這平心玉符一出,人們少不得會想起茩土來,一想起茩土,這心裡怎會沒有波瀾...........................

“難不成茩土娘娘是不想活了?不對.........茩土娘娘本身也不算是活着,如今幽都之中的那個舊主只是一些不滅的意識而已,身爲已死之人是不會再去刻意尋死的,她在這個時候企圖把天下人的目光轉移到她身上,到底,是爲了什麼...........................”

夜煬說得對,這做法確確實實不大像是單純的泄憤.......................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姜小豆轉眸看向千屈,問道“這所有的一切,開天大帝知不知道?”

“恩主也同樣在意着這件事,所以細細查過,當初人族去求助天都時,開天大帝本人並不在天都,而且長老們似乎也沒有將此事如實的告訴大帝,後來幽都對人族施行封印之事時,開天大帝已然病重,成日呆在病榻之上,怕是並不知曉幽都與神族長老們的所作所爲。”

“恩主猜測,說是此事不知情者怕是很多,包括地位身份高貴的母上之神和伏羲天皇。”

“就連女媧他們也不知道?”

“若是他們知道,此事也不過到今日才徹底爆發!”

女媧和伏羲是開天大帝最爲疼愛的徒弟,他們與開天大帝一樣,都是嫉惡如仇的性子,若是他們知道幽都背後的情況,怕是不等人族動手,他們自己就把幽都給掀了個底朝天。

“師父!”

千屈道“師父,恩主說,他還在幽都無意窺見了一些不得了的往事。”

“什麼往事?”

“恩主說雖只是一些碎末片段,但牽扯甚多,他擔心有可能牽扯到師公,所以讓我前來與您說,讓您有個心理準備,而他爲了查明具體情況,連夜趕去南海找那位有可能知道內情的水君大人。”

千屈頓了頓道“我與恩主在幽都密查時,無意闖入一個設了結界的密室,那密室之中桌椅板凳一概沒有,只有一件陳舊的嫁衣,以及一個巨大的紙鳶。那嫁衣雖是變得不在紅豔,但做工複雜,高貴華麗,布料是鮫人織就的上品貢料,鳳冠霞帔上的寶石也都是各族的鎮族之寶,顆顆都有來歷,最不得了的,是領口上那對煙朧琅玕珠,那對珠子曾是開天大帝之物。”

“那嫁衣的製作規格是天都帝姬們的規格,但是款式卻不同於帝姬們該有的款式,甚至比天都所有帝姬都要更華麗一些,恩主心中有惑,無意觸碰了那件嫁衣,結果”

千屈頓了頓道“結果窺見了師公。”

“阿爹?”

千屈點頭道“是!雖然只有一瞬間的片段,但恩主可以斷定,那就是師公本人,最關鍵的是,他還看見師公穿着同樣規格的喜服站在喜房裡,那一瞬間的過往記憶是密室裡那件嫁衣主人的記憶,恩主說雖然不知道那件嫁衣是誰的,但他總覺的那衣服跟茩土娘娘多少有些關係,只是他修爲有限,再加上那嫁衣不知是哪年的的東西,他能窺探的少之又少,所以這心裡總覺的有些不妥,還是去南海查個清楚的好。”

“除此之外,他應該還查到一些別的?”

姜小豆凝眸看向千屈,說道“你方纔提到那嫁衣的領口上繡了一對煙朧琅玕珠,那珠子既是開天大帝之物,祝餘可曾從裡面窺探到什麼?”

千屈搖頭道“也沒什麼要緊的,只窺探到一個被紗帳包圍的病榻以及一隻伸出紗帳的手,恩主說牀榻上的紗帳是水雲錦,帳中的手是一雙屬於耄耋老人的手,手上不但有很多的褶皺,而且還傷痕累累,看起來甚是粗糙。”

千屈頓了頓道“恩主說服侍在病榻旁邊的有很多人,其中便有一位不同常人,眉間略有幾分威嚴的女子,只是那記憶過於陳舊,看不出女子是何樣貌,只能勉強瞧見她的衣袖上繡了大紅色的絨花和幾隻金色蠟蜂。”

“絨花?什麼樣的絨花?”

千屈道“能窺探過往的只有恩主一人,他只與我說是大紅色的絨花,至於那絨花究竟是何模樣,我便不得而知了!”

夜煬察覺出姜小豆“那絨花有什麼不妥嗎?”

“不是絨花不妥,而是我懷疑,祝餘口中那個病榻中的耄耋老人,應當就是開天大帝本人。而他窺探到的那個女子應當就是..............”

姜小豆懷疑,那個女子就是她費盡心機要找的人。

只是她話未說完,讓夜煬心中不免生出疑惑來。

“那個女子怎麼了?”

姜小豆並沒有直接說出那女子的名號,而是反問道“夜煬,你知道青棠花嗎?”

“聽着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姜小豆顰眉道“幼年我曾誤闖過阿爹的書房,在他的書房裡看見過一卷畫,那畫中畫了一株大樹,樹下還有一對正在飲茶閒聊的年輕人,畫中的樹通天一般高大,樹上沒有葉子,枝頭開滿了緋色小花,枝頭上的小花有些像是鳥雀的飛羽,又有些像是被人打開的小扇。”

“我自小就喜歡木林,對於一些從未見過的奇樹怪木更是喜歡,那畫上的樹我從未見過,心裡自是爲之着迷,我瞧那畫瞧的癡了,不想被阿爹撞了個正着,阿爹不但沒有生氣我擅闖了他的書房,還細心爲我解惑。阿爹說那樹叫青棠樹,是一株連花粉都帶有劇毒的毒樹。”

“聽說天地初立之時,這種毒樹還挺多的,但因此樹有毒,凡間的水土又無法養活它,所以被三界視爲不詳,大家早在很久之前就把此樹悉數砍伐銷燬,所以即便是阿爹也沒有親眼看見過青棠樹。”

“阿爹說,這種樹先前曾是被一個世家大族視爲族中聖樹,枝頭上的青棠花也一同被視爲族中聖花,雖是青棠樹早已被人砍殺伐盡,但青棠依舊被他們視爲聖樹,青棠花也成了他們族中女子羅衫上常見的花樣。”

“視青棠花爲聖花的世家大族..................”

夜煬想了半天也沒想到,究竟是哪個世家大族如此重視青棠。

“小豆,那個以青棠爲聖的世家大族究竟是誰?”

姜小豆眉間微緊,眸中閃爍着絲絲複雜,只聽她壓低着聲音說道“那個世家大族以女子爲榮,以女子爲重,他們的首領大多也都是女子,其中一位最有威名,也最爲厲害的,便是那位自稱赫胥氏的大人。”

“赫胥氏.................”

初聽之時,夜煬只覺這個稱呼有些陌生,不想略一回味,另一個他最爲熟知的稱呼突然閃現腦海。

“你說的那位..............難不成就是曾經與開天大帝並肩作戰。上古戰神中唯一的一位女將,華胥族的大當家,被尊稱爲始祖母的風華胥大人?!”

那位大人共有兩個身份,也有兩個名號,一個是世人耳熟能詳的上古戰神風華胥,一個便是少有人知的華胥族的首領,赫胥氏。

夜煬只記得她戰神的身份,一時忘了她還兼着華胥族的首領,所以當姜小豆說出赫胥氏時便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赫胥氏就是戰神風華胥。

姜小豆點了點頭,接着說道“華胥族視那青棠花爲族中聖物,所以華胥一族的女子常常會把青棠花繡在衣裳香帕上。”

“而且方纔千屈說,祝餘在那珠子上窺見了一個衣袖上有青棠花和蠟蜂的女子,上古之時,全天下誰人不知青棠花是不詳的毒花,整個天宮雖是仙娥無數,但願意以青棠花爲花樣裝飾衣袖的,怕是隻有華胥族的女子纔會願意。”

夜煬道“華胥族的首領與開天大帝私交甚好,天都之中有一兩個出身華胥族的仙娥也很正常。”

姜小豆顰眉道“那青棠花是華胥族中常見的衣衫花樣,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穿在身上的,自古以來尊卑有別,華胥族的女子可以用千顏萬色來繡青棠花,但唯獨不能碰正紅色,因爲正紅色是首領纔有資格用的顏色。而且那女子身上還繡了蠟蜂,這蠟蜂看似小巧不起眼,但卻比青棠花要厲害的多了!”

姜小豆道“蠟蜂辛勞,日日採蜜供養家族,它們還生來帶有毒針,可以保衛家園,所以華胥族人會以蠟蜂美譽首領,蠟蜂地位不同於青棠花,只能用來裝飾華胥族首領的羅衫,就連首領的嫡親子孫怕是也沒資格將蠟蜂繡在衣衫上。”

“你的意思是,那個服侍在病榻旁邊的女子,是華胥族的首領?可是..........可是本座分明記得,戰神風華胥大人在天下太平後沒多久便英年早逝了,算算時間,若病榻裡的真是開天大帝,而在那個時候風華胥大人早已身逝多年,祝餘看到的不該是她。”

“當然不是她!”

姜小豆道“難道你忘了,當年風華胥大人身逝之後,那空出來的首領之位傳給誰了?”

夜煬眉間一挑,瞬間反應過來“你是說祝餘窺探到的是開天大帝最爲寵愛的徒弟,人族視爲母上之神的女媧!”

“她是開天大帝的愛徒,是華胥族的首領,她在開天大帝身前侍奉合情合理........................”

姜小豆眸中光芒驟然一閃,話音猛然一轉道“千屈,如今的璣衡閣可還有能力潛入幽都,去往那至陰至寒的幽都冰獄?”

“幽都冰獄乃三界至陰至寒之地,常人怕是無法靠近...........若是您有需要,我願親自前往,必將您所願一一達成!”

姜小豆領教過幽都冰獄的寒氣,知道那裡的厲害,她視千屈爲徒媳,哪裡捨得讓她去冒險!更何況千屈即便見到了茩土,茩土也未必知道女媧的去處,即便是知道,依着她那冷眼塵世的性子,怕是也未必能將女媧的去處實言相告.........................

“罷了!怕就是你有命闖進去,也未必能帶回我想要的!”

姜小豆從袖中摸出那截扶木親手交予她的樹根,輕聲說道“你去南海一趟,一定要把這個親手交給祝餘。”

“是!”

“另外你替我傳一句話給他。”

姜小豆頓了頓,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說道“火燒眉毛,先顧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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