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豆!”
夜煬持劍衝了過來,那姜小豆護在身後,狐狸眼中滿是警惕“剛剛是什麼東西!在哪呢?”
姜小豆不動聲色的擦了擦脣畔的餘血,嬉笑道“好像是靈獸,應該是那黑衣人安排的埋伏,不過不要緊,是個虛張聲勢的傢伙,察覺你的靈力後,不等你進來轉頭就跑了!”
“虛張聲勢?不像呀!剛剛明明....”
“你自己不都看了,哪裡還有一點靈獸的影子,快走吧!辛夷怕是真要扛不住了!”
“可...........”
那一聲嘶吼聲讓人不得不在意,方纔他與厭蛇打鬥時,被它糾纏的心煩意亂,別說尋那傢伙的要害,就是擺抽身也做不到。
而就在剛剛那一聲咆哮聲傳來,本來生龍活虎的厭蛇竟然自散靈力現出原形蜷縮在地,不但如此還將自兒的軟肋特意暴漏在他面前,即便他舉劍,它也沒有絲毫的躲閃,只是哀鳴一聲,依舊甘願受死。
那模樣好似在向誰在證明自己臣服的心意似得.............
“可剛剛........”
話音未落只見姜小豆已飛身跳在肥肥的大腦袋上,輕輕一拍催促道“有事先出去再說!”
“姜小豆!咦?哪裡來的女子,是.....浮音?”
與姜小豆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終於發現肥肥羽翼之間坐着一位陌生女子,那女子長得嬌俏可愛,靈氣動人,一雙眼睛也生的極美,烏黑透亮,清澈可人。
“好一雙剪水明瞳,真是世間少有..........”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姜小豆回眸看了她一眼,只見綠桃此刻正強撐鎮定的看着她,但那雙眸中卻閃爍着絲絲怯意。
她無意覷見綠桃身後那一閃而過的寒光,苦笑一聲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已發了誓,我便會救你離開,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卻是個講信用的人,你也不必對我如此戒心,我一市井混混,皮糙肉厚慣了,普通兵刃怕是傷不了我,若是無意誤傷了你,你師兄可是會怪我的。”
綠桃半信半疑的看着姜小豆,她此刻正凝神看向前方,整個後背暴露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
已經成型多時的飛羽箭在她手中有些不耐煩的躁動,此刻若是出手,她定能反殺眼前這個人,即便不能至死,也能重傷與她。
只是,眼前這個混混縱然可怕,可畢竟也是救了自己,自己怎能恩將仇報!
淬了毒的飛羽箭在她手中無聲消失,她凝眸看着姜小豆,輕聲道:
“我師兄每年冬至都會離開歸墟去凡塵走一遭,族中大有議論,說他在外有了心上人,也有傳言,說他早已私定終生。師兄雖未主動提起過此事,但卻已是默認,你.......你可是他私定了終身的那個.....那個人?”
“私定終生?”
姜小豆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魚羣的想象力還真是厲害,我認識他多年,怎的不知他有喜歡的人了,若是有,他也該早些定下雌雄之分,也不會至今仍是牡牝雙性一體。”
“不許笑我師兄!”
綠桃臉暇怒紅,縱使自己再是懼怕姜小豆,也不許有人嘲笑浮音“我師兄他是個內斂的性子,有什麼事情他都是藏在心中,從不透漏一分一毫,就是有中意的人,他也不會說,他知道話一出口是再也收不回來的,到時怕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所以,他不敢說,也不敢輕易定下自兒的身份,他怕自兒的心意被人察覺,到時見面尷尬,進退兩難,怕是情誼再也不復以往!”
姜小豆心中微震,不禁對綠桃另眼看待,輕咦一聲道“到底是我小看了你,你說的句句在理,絲毫不像個不經世事小丫頭,這份仔細還真是難得!”
被姜小豆一誇綠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紅暈未退的小臉微微一垂,低聲道“其實這些也不是我說的,是我爹爹,有次他醉了酒,說了這番子話,還直說師兄無用,是個膽小的傢伙,有話不說,總是喜歡藏着掖着,爹爹還說師兄也就是看着理智,實則是個過於重情,不顧一切的傢伙,說他日後怕是要在情字上有場大劫。”
綠桃歪着腦袋看了看姜小豆,不甘心的問道“你果真不是師兄心儀之人?”
“自然不是,爲什麼你偏偏要懷疑我是呢?”
“嗯...........”
綠桃眨了眨眼睛,眸中星光閃爍,她沉吟片刻,脆生生道“大約是因爲你身上的氣息吧!師兄每回會到歸墟時身上總會有一股陌生的味道,那味道與你身上散發的一般無二!”
姜小豆心中瞬間明瞭,好笑道“那是因爲”
“姜小豆小心!”
夜煬的驚呼聲從身後傳來,與此同時那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姜小豆拉着肥肥猛然向旁一閃,險險躲過那衝來的厲掌。
夜煬衝將過來擋在姜小豆身邊,見她無事才鬆口氣“誰!”
“吾!”
暗道口站着一抹如鬼似魅的黑影,那人聲音沙啞,周身血味濃烈更勝以往,他緊攥着一條鐵鞭踉踉蹌蹌走上前來。
這個人受了傷,傷還不輕!
姜小豆眉間微微一挑,心中暗鬆一口氣,她從肥肥身上跳了下去,對那黑衣人十分歉意道“今日夜闖府宅,確實冒犯,但事出有因,還請您見諒,我知您買鮫人花了重金,今日我十倍給您,以表歉意!”
“砰!”的一聲響,半人高的麻袋憑空而出,掉在了黑衣人面前。
“這裡面是”
“汝到底是誰?”
姜小豆微微一怔,接着說道“這裡面是十倍的銀兩,還請您放我們”
“吾問汝!汝到底是誰!”
黑衣人一掌將那半人高的麻袋打的支離破碎,金光閃閃的珠寶銀兩四下散落,他跌跌撞撞向姜小豆走去,言語逐漸變得瘋狂。
“吾想起來了........吾想起來了!”
黑衣人突然瘋狂大笑,笑聲中透着無力滄桑和絲絲苦澀,姜小豆覷了覷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夜煬,指尖寒光閃爍。
“你想起什麼了?”
“汝!當初是汝發起大戰,是汝指揮魔族大軍開戰,是汝已一人之力衝到天界門前,汝一人斬殺了神族數萬兵將,就連伏羲女媧也擋汝不得,汝闖進天界,險些劫走了開天大帝的聖體,是汝.......汝是是.........吾想不起汝的名諱......但吾記得!整個神族以汝爲懼,他們怕汝!汝是神族的剋星!”
姜小豆前後左右看了一遍,最後萬分疑惑的指着自己問道“您方纔說的是我?”
“是汝!”
夜煬轉眸看向姜小豆,咂嘴道“看不出來您還真是個有本事的人,本王今兒領教了。”
“滾!”
姜小豆看向那語無倫次,瘋瘋癲癲的黑衣人,緩緩說道“您說的是上古大事,小人年輕,莫說經歷了,就是見也不得一見,不會是您認識的那個人,您定是認錯了!”
“認錯?哼!堂堂七尺男兒竟是個敢做不敢認的小人!”
“七尺男兒?那您真的是認錯了!”
“別裝了!吾雖然不知當年汝闖神族爲了什麼!但如今吾被神族所棄,需要汝的幫忙,只要汝願意,吾傾盡所有與汝同闖天都,將那些所謂的神從九天之上拉下來!”
“我”
“她不願意!”
夜煬突然開口截去姜小豆的話,他將她護在身後,上前一步向黑衣人走去“這女子是本座手下的奴僕,是青丘的人,只要本座不同意,她便不會與你一同去攻打天都。”
黑衣人大怒,厲聲指責道“老友爲何如此無情,阿蘭爲了你在那人鬼不去的牢獄中備受煎熬到如今,你不與吾一同打倒天族,救出了阿蘭,爲當年之辱一雪前恨,推三阻四到底意欲何爲!老友啊!你到底在顧慮什麼?”
“本座雖不知你口中的老友與本座是何關係,但想來本座與他定是十分相像,本座無法替他回答你的話,但若是在問本座,本座可以直接告訴你,因爲本座是王!”
“什麼!你要避世?聽聞三界要立六族,你身爲地皇母神護法之首,戰功赫赫,難道就不想爲青丘掙個一席之地嗎?”
“你走了,那阿蘭呢!她與你可是私定了終身!如今大婚在即,你若走一定要帶着她,難不成你要看着她嫁給別人!”
“這是爲什麼呀!好端端的你爲什麼突然要避世!三界哪裡不好了?”
面對他的逼問,那抹如竹身影終於有了動靜,風中傳來一聲嘆息聲,嘆息中透着歷經滄桑的疲憊和無可奈何的沉重。
他心中漸沉,一絲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
“因爲本座是王,身後有子民需要守護。天地之間即將面臨一場浩然大戰,本座實在不能拿自兒的族人冒險,所以還是躲的好。”
“那阿蘭呢?”
“終是本座.........對她不住...........”
那人終於轉過身來,火紅的飛燕面具赫然出現。
陳年舊事越過滄海桑田隨風而來,黑衣人踉踉蹌蹌向後退去,他眼前有兩道身影在眼前來回晃悠,那兩人身形一般無二,身後皆有九條似火如血的狐尾,就連那面具也一模一樣...............
“因爲本座是王,身後有要需要保護的人!”
兩道身影融爲一體,就連說話時的眼神也一模一樣........
“你.............你要保護的是誰?”
黑衣人似受了一記重創,歪歪斜斜倚在石牆上,好似下一秒便會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夜煬轉眸覷了覷站在一旁的姜小豆,狐狸眼中閃爍着意味深長的光芒,他扶了扶臉上的面具,輕笑道:
“自是本座心中最爲重要的人!”
“王和她哪個重要.............”
那聲音輕之又輕,好似在喃喃自語,又好似在隔世問他那位老友。
夜煬道“都重要,不是王,要如何保護她!”
夜煬輕描淡寫一句話似一盆冰水,將黑衣人瞬間澆醒。
“汝不是他!汝不是!”
黑衣人突然暴怒,長鞭一甩直指夜煬,空中魔氣大躁,煞氣撲面而來,黑衣人雙目怒凸,滿眼殺氣的盯着夜煬。
“大膽小賊竟敢戲弄與吾!找死!”
“一直都是你有意刁難,本座何時戲弄與你?!”
“住口!你偷盜吾友之物在先,欺騙吾在後,擅闖府宅,強搶吾私寶。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善事,做錯事不認賬,比那無知莽撞更加罪惡。”
滴血長鞭在魔氣的纏繞下閃爍着陰冷的幽光,好似一條紅黑相應的毒蛇,吐着信子陰森森的盯着他們。
姜小豆輕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尋個機會快快離開,千萬小心別被他纏上,一旦纏上就脫不開身了,小心那鞭子,有毒!”
話未落音只聽一聲破空聲,沒有反應過來的她被人一把推了出去,長鞭在她眼前甩出了一個火花,血漬迸濺在她臉上。
而夜煬爲了推她出去,雖未受傷,但九尾上被打掉了一撮狐毛,尾巴上隱隱有血珠滲出。
“呼!”
火光大現,夜煬站在火中陰沉着臉,好似剛從煉獄中歸來的惡鬼。
“夜煬!”
完了!夜煬明顯是生氣了,他一生氣必是要和那黑衣人決一死戰!
“死狐狸!他分明是在引你動氣,你還”
“轟隆隆!”
地下突然有悶響傳來,暗道中搖晃不定,不少石塊迸裂摔落,一時間塵土飛揚,異響不斷。
就在這慌亂中,只有夜煬和那黑衣人兩兩相對,怒目相視。
“這.....這是怎麼回事?”
綠桃的驚呼聲傳來,聲音虛弱吃力在悶響聲中幾乎不得而聞,姜小豆眉間微顰,轉眸看去,只見有一團紅暈正在她脖頸蔓延。
明明已經給她壓制了毒性,怎麼還是毒發了!
姜小豆翻身跳到她身邊,伸手在她脖間一探,剛碰到她的一瞬間姜小豆倒吸一口氣,猛然收回手。
好燙!
不但體溫正在快速升高,就連心跳也在加速,這毒發的也太快了,快的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
綠桃虛弱的聲音把姜小豆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姜小豆笑了笑,安慰道“沒什麼!大約是你們魚類和我們的體質不同,想要幫你解毒得另行他法。”
“我....我不是魚,是....是鮫。”
“都一樣,一個肉多點,一個肉少些,張嘴!”
綠桃聽話張嘴,一顆藥丸塞進她口中,姜小豆伸手在她背後一拍,那藥丸咕嚕嚕被她吞了下去。
“咳咳......你給我吃的是什麼?”
濃厚的血腥味在她口中瀰漫,她忍不住乾嘔起來“什麼東西這樣腥臭!”
“人血。”
“什麼!”
悶響聲逐漸變的刺耳,地下傳來細細索索的異響,姜小豆站在肥肥身上,居高臨下的看飛揚塵土中對戰的兩人,一聲嘆息聲後,絲絲寒光在她指尖無聲無息的出現。
有什麼東西.......從地下過來了!
“砰!”
無數條黑影從地下竄出,即便姜小豆的銀針準備的紮在了每一道黑影上,可仍阻止不了它們的前進的身影。
“這......這是.......”
那黑影來勢洶洶,眨眼便到她們身旁,姜小豆這纔看清,原這些從地下竄出來的,都是樹枝藤蔓。
樹藤來勢洶洶,生長迅速,不過一霎就把姜小豆肥肥他們纏繞其中,就連正在打鬥的夜煬和那黑衣人也被巨蟒似的藤蔓困在其中。
“轟!”
藤蔓從暗道中掙扎出去,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地面塌陷,暗道被石塊埋壓,地下冒出越來越多的藤蔓,一層一層的將他們包裹起來,很快姜小豆眼前一片漆黑,一絲光亮也透不進來。
她摸索出一把匕首狠狠劈在那藤蔓上,那藤蔓明明是草木樹藤,砍下去卻好似砍在鐵石上一般,“叮噹!”一聲匕首從手中滑落,姜小豆緊攥着手腕,強忍着虎口正在蔓延的痠麻感。
黑暗中隱隱傳來一聲異響,跟姜小豆被困一處的肥肥突然間興奮起來,在黑暗中又蹦又跳,開心的直扇翅膀。
姜小豆眉間一顰,一巴掌打在它腦門上, 縮着腦袋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姜小豆冷冷一笑,揚聲道“有緣見面是件好事,只不過這一見面就動手怕是不好吧!想我昔日待你不薄,如今遇上點棘手的,你不但不避開,還落井下石將我困在此處,是不是有些不道義呀!”
緊緊纏在一起的藤蔓無聲散開,月光下一人從藤蔓中化形走出。
那人站在半空中,衣衫隨風起落,他靜靜的看着一臉冷意,似笑非笑的姜小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小豆”
“好巧!你是跟了這府上的人嗎?”
“不不不!”
月光下,他指間玉韘散發着幽幽寒光,姜小豆只覺那光芒十分刺眼,勾脣一笑,錯開了目光。
“既然不是,那就好,不知你此番出手意欲何爲,還請你看在舊日的情分上收回這靈力,全當沒瞧見我,生死攸關也好,死裡逃生也罷,自此請別插手我的事了。”
“小豆,其實我只是想”
“不重要!”
姜小豆似笑非笑,眸中一片冰冷,冷到讓人不禁心寒起來,她翻身坐上肥肥身上,凝眸看向他,一字一句慢悠悠道:
“走吧!你我之間緣分已盡,往後不見最好,天地之大,你不該屈尊至此。”
阿桑生生打了一個冷戰,胸膛那顆木心竟然感到一絲疼痛,好似被刀劍劃傷了一般。
姜小豆覷了覷那熒光暗閃的玉韘,幽幽一嘆,突然間一團火從藤蔓中闖出,姜小豆見到火光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肥肥,轉身向那火光飛去。
“今日多謝,咱們就此別過,不見!”
“小豆!”
一黑影從塵土中飛身前來“姐姐,你們沒事吧!”
趕來的辛夷一身是傷,跟粉團似的小臉上多了一道傷口可怖的傷痕,烏黑泛紫的鮮血順着臉暇流下,在月光的照應下辛夷好似血泊裡爬出的厲鬼,看起來十分滲人。
姜小豆一把將他拉到肥肥身上,摸索出一小瓷瓶扔給他“你中了毒,先以毒攻毒壓制一下,等出去了,我再幫你調製解藥。”
辛夷接過瓷瓶仰頭便喝,他覷了覷半空中失落單薄的身影,小心翼翼的看着姜小豆,探着腦袋道“姐姐,剛剛那位”
“夜煬已經找到了離開的路,咱們只管跟着他就行,你跟綠桃都中了毒,眼下雖然黑衣人已被困住,但他身邊那位善於馭水的人卻一直未露面,咱們必須趁早離開,不然就麻煩了!”
“哦...........好。”
話剛出口便被姜小豆截了過去,辛夷回頭看了看那抹孤寂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同情起來。
“宵小之輩哪裡逃!”
一聲咆哮突然在空中響起,肥肥被那魔氣所壓制,四對翅膀僵硬如冰,在冷風中瑟瑟發抖,身上鱗片片片立起,好似被人點了穴一樣僵在半空中,隨着那聲咆哮它像是斷翅之鳥,從半空中直徑落下。
“嘖嘖嘖!真是沒出息!”
一條巨大的狐尾突然伸來,將墜落的肥肥正好接住,一聲邪魅的笑聲傳來,只聽夜煬在遠處咂嘴道“好歹你也是跟着姜小豆見過世面的,怎的這樣沒出息,旁人吼一吼,就嚇的動彈不得了?”
姜小豆斜眼覷了覷正在瑟瑟打顫的肥肥,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恨鐵不成鋼的懊惱道“確實是個沒出息的!白跟了我一場!”
夜煬飛身在前方,身後拖着一條巨大的狐尾,雖說看着是累贅了些,但速度極快,眨眼間就要闖出府去。
“吾要汝留,誰敢走!”
怒吼聲在半空中迴盪,突然間濃霧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遮天蔽月,霧帳重重,令人頭暈眼花,瞬間失去方向,只能停滯在原地。
“可惡!”
夜煬一掌拍向濃霧中,熊熊烈火在濃霧中燃燒,可燃燒不過一瞬,便被濃霧吞噬,半點火星也尋不到。
一絲腥味傳來,是深海的氣息。
姜小豆幽幽一嘆,聳了聳鼻子道“那人果然還是出手了!”
“這味道......”
綠桃突然輕咦一聲,不顧自身受傷中毒,掙扎的坐起身來“這味道好熟悉!”
“嗯?”
姜小豆心中騰上一絲希望,追問道“怎麼,這施霧人可是你熟人?”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只見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後搖頭說道“這氣息分明就是我族中人,但我也確確實實不知道那人是誰。”
她歪頭想了想,話音一轉,脆生生道“不過知不知道也無所謂了,我也是鮫人,是沒見識了些,但不至於一點馭水的能力都沒有。”
“你有辦法離開這兒?”
“只要找到水源,我們可以從水源離開!”
綠桃側耳細聽,不過片刻,她伸手一指那茫茫大霧,脆生生的笑道“往這邊走,這裡有活水!”
姜小豆拍了拍已經能自由行動的肥肥,催促道“快走!”
夜煬飛身站在她旁邊,一雙狐狸眼精光閃爍,他覷了覷身後的遮天濃霧,脣畔一勾,笑道“方纔救咱們出暗道的可是阿桑?”
不等姜小豆回答,他續兒說道“這世上能隨心所欲的操縱,甚至於能與木融爲一體不被人察覺的,除了他還真沒有別人,那木頭看似大義,實則是個心冷性冷的,他能苦巴巴的一路跟着,關鍵時刻還出手相助,本座瞧着,多少有點凡心動盪的意思!”
姜小豆轉過眸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夜煬,眸中的清冷讓他心中暗暗一驚。
“一路跟着?不愧是青丘的狐狸頭,你是什麼時候察覺他跟着我們的?”
“上次咱們來的時候,這兒方圓五里一片死寂,別說生靈了,入眼皆是荒野乾地,這宅中的主人更是警惕,應當是吃過木靈的虧,宅中樹木不是遭遇斷根之災,就是被人攔腰打斷,半點生機都不給。但今日,你難道就沒發現凡你走過的地方多少都會生氣勃勃一些。而且這後院跟前宅不同,後院花草樹木不缺,已是冬季還能如此精神,想想也知道,定是那善於木靈之人在後院轉悠過。”
夜煬斜眼看了看一旁悶雞似得辛夷,邪魅笑道“這麼明顯,別說本座了,就是辛夷也早早就察覺不對了。”
一道冰冷的目光慢悠悠的落在辛夷身上,辛夷心中驟然一沉,髒兮兮的小臉上忙不迭的捧上一絲討好“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對,但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
“哼!”
姜小豆冷冷哼道“你原也是乖巧可愛的,都是身邊的狐朋狗友給你帶壞了!”
辛夷將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得,一口一個沒錯沒錯。
夜煬額間青筋微微一跳,正要發火,腦筋一轉,心中暗道:這話說的卻也不錯,他的確是狐朋,至於狗友,青丘與那避世犬族原先連過姻,雖是不中聽了些,但大致上倒也過得去。
辛夷見他無動於衷,一臉驚奇的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壞笑。
夜煬與他是舊日故友,脾性如何他一清二楚,往日別說拿話刺他了,就是不相干的人說了一句他不愛聽的話都會被重罰,如今倒是性情大變,被人如此冷嘲熱諷,竟是半點發怒的跡象都沒有,這倨傲野蠻的狐狸竟還有這般窩囊的時候!
真是大快妖心!大快妖心!
狐狸眼無意轉了過來,正好看見辛夷那幸災樂禍的小人嘴臉,火紅的面具上立刻爆出根根青筋。
這傢伙竟敢蹬鼻子上臉嘲笑他!
“綠桃,接下來往哪裡走?”
姜小豆回眸的瞬間,那雙寒氣逼人的狐狸眼立刻變的懶惰妖嬈,好似剛剛氣急敗壞要殺人的不是他。
辛夷忍不住偷笑出聲來,髒兮兮的小臉上掛滿了得意。
“快從這兒下去,咱們離水源不遠了!”
姜小豆心中暗喜,拍了怕肥肥的大腦袋催促道“肥肥快!”
隨着肥肥的降落,衆人能在茫茫大霧中隱隱瞧見一些星星點點的風光,正要竊喜,只聽綠桃突然輕咦一聲。
“嗯......這氣息........”
綠桃聳着鼻子深深一吸,眉間微顰,有些爲難道“咱們離水源確實不遠,但這一片氣息混雜,脂粉味又重,一時間我找不到那水源在哪了!”
姜小豆逡巡四周,喃喃自語道“脂粉味.......這片脂粉味這麼重,難不成住着的是那黑衣人的妻妾?”
狐狸眼微微一眯,夜煬續兒說道“若是他的妻妾,一定會知道府中有幾處水澤,分別在哪裡。”
姜小豆兩眼咕嚕一轉,勾脣壞笑道“萬一再誤打誤撞找到他心愛的女人”
“咱們可以挾持那女人來做交易,順利的走出這鬼宅!”
“萬一的萬一,巧合中的巧合,咱們再找到那黑衣人的子嗣”
“咱們可以扣在身邊做人質,強行讓他成爲咱們麾下的第一位大將。”
姜小豆和夜煬一接一替,一唱一和,三言兩語將逃出計劃設計的密不透風,辛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直撇嘴,這倆人一個心狠一個手辣,一個敢想一個敢做,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事不宜遲!”
“走!”
肥肥和綠桃大眼瞪小眼互看一眼,兩人眸中皆是懵然,辛夷幽幽一嘆跟上了那對無良“夫妻”的步伐,見他們愣在原地,擺了擺手招呼道:
“愣什麼神啊!你們倆雖是一個未化形,一個沒見過世面,可跟着眼前這兩位,大世面不知能不能見到,可市井中下九流的手段,保準你們長個大見識。走吧!”
話雖是這樣說,但他心中還是忍不住嘀咕起來“唉!想我雖是妖,但做事向來問心無愧,從不仗勢欺壓孤兒寡母,跟着他們如此一鬧,幾輩上的老臉一下子丟了個乾淨!唉.......真是沒臉見妖了!”
如此一想,辛夷更是愧疚的不行,低垂着小腦袋,走一步嘆一步,問心無愧的他早已忘了自己曾仗着妖瞳誘惑姜小豆的不堪往事。
................
衆人跟着那星星一點的燈光走去,不過百步,便瞧見一座水榭樓閣,那樓閣上掛着三個娟秀大字:
葭榮閣。
走到跟前他們才發現自己一直跟着的卻不是燈光,而是一隻散發火光的蟲子,那蟲子有碗口大小,背上一對透明大翅,尾尖上冒着灼灼火光,遠遠看着跟燈光一般無二。
“嘖嘖嘖!瞧這紅窗小影,住在裡面的肯定是一位絕色女子,咱們走!”
“等等等等!”
夜煬伸手一把拉住了捋好袖子就要往裡闖的姜小豆,指了指柱子上趴着的那對碗口大的蟲子。
“你好歹也是老江湖了,怎麼做事還這樣莽撞,你仔細看看,看這對蟲子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姜小豆湊上前去看,那蟲子很是膽大,見有人上前來竟是半點也不怕,非但如此還扇動着翅膀,發出歡快的鳴叫聲。
“這好像是火炎蟲!”
而且它如此親人,肯定是被人一手養大的火炎蟲!
她依稀記得,六族之中好像只有一族喜愛圈養火炎蟲...................
姜小豆恍然大悟,對上夜煬那精光閃爍的狐狸眼,兩人同時轉眸看向那已經後退幾步,眼看就要逃跑的人影。
“辛夷~~~您這是要去哪裡?”
那意圖逃跑的小腳生生滯在半空中,辛夷打了個冷戰,一擡頭正好撞見那兩雙奸詐無比的眼眸。
“咳......怎麼了這是?”
面對那無辜的小臉,姜小豆難得沒有惻隱大發,指了指柱子上趴着的火炎蟲催促道:
“少來!雖然這裡氣息混雜,但這麼明顯的妖氣,你會沒有發現!現在可是生死一線,你趕緊的,把裡面的小妖叫出來,咱們找到出路好走,再耽擱下去,黑衣人追上來,咱這幾條命可就真的交代在這了!”
“就是,要不是你磨磨蹭蹭的咱們早出去了,也不至於現在還在這轉悠!”
“................”
他到底是因爲誰纔會被牽扯其中的!
這對無良夫妻!
辛夷幽幽一嘆,這會子心裡悔的腸子都青了,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跟那死狐狸有牽扯,早知如此,當初他見到姜小豆時就該趁早走!
“唉........”
濃厚的妖氣從辛夷爆發,那原本靜謐的小樓中突然燈火通明,隱隱有人慌亂奔跑的聲音傳來,辛夷收起妖氣,一臉幽怨的看着夜煬,嘆道“你這狐狸今兒是害慘了我!”
有兩個女子從屋內跑了出來,在人羣中逡巡一瞬,最後目光落在辛夷身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妖四葉,及奴恭迎王上大駕!”
辛夷輕描淡寫嗯了一聲,稚嫩的小臉上一片正色“起來吧!”
“王上召喚小妖所爲何事?”
“本王”
“這屋中就只有你們兩個妖嗎?”
辛夷話剛開口便被夜煬截了過去,兩個女子對視一眼踟躕不語,夜煬冷冷一笑,微怒道“妖王駕到,凡是妖族血脈必須至身前行大禮,怎麼就你們兩個小妖前來,妖族再是散漫無規,也不至於散漫到目無王上的地步吧!”
“這.....”
其中一個粉衣女子慌忙開口道“不不不!您誤會了,我們的確無拘束慣了,但再怎麼沒有規矩,也絕無藐視王上的意思,這屋中確實還有一妖,但.....但她重病在身,實在是起不來牀,無法到妖王身前致敬,我們姐妹願以身家性命起誓,若有半句假話,必遭雷霆之罰!”
“此言當真?”
“當真!”
“當真!”
“本座姑且信你們一回,若發現爾等說謊,不等雷霆降至,本座先罰你們,本座可跟你們的妖王不同,他心疼愛護你們,別說懲罰了,即便是一句重話也不捨得對你們說。本座心狠手辣在三界是出了名的,你們若是打量着自家王上好欺負,也要掂量掂量本座這青丘狐饒不饒的了你們!”
“我等是妖族一脈,終身謹記王上恩澤,只要王上一聲示下,我倆願爲王上赴湯蹈火,以死明志!”
辛夷點點頭,淡笑道“你們的心意本王知道,但如今還到不了赴湯蹈火這地步,今兒召你們前來是有事要問你們。”
“王上您說,只要是我們姐妹知道的,必直言相告!”
“本王問你們,這府宅之主是誰,宅中有幾處水澤,這些水澤分別在何處?”
那粉衣女子道“回稟王上,並非是及奴有意欺瞞,縱使及奴在這宅主身邊呆了數年,也不知他究竟是誰。”
另一個黃衣小妖忙點頭道“是啊!我與及奴姐姐相繼被買入府中,一直在後院侍奉蘭姨娘,我們姐妹年少好奇,曾多次打探府中機密,有一次險些沒了命,還是蘭姨娘救下我們姐妹,自此我等安分守己,再也不敢隨意出入。”
及奴想了想道“不過王上莫急,及奴在內外兩院侍奉,曾無意闖入一個密室,那密室在地下數丈,及奴曾在裡面見到一種藤蔓,那藤蔓血紅偏紫,魔氣極重,及奴兒時曾聽族中老人說過,那藤蔓與老人口中的九幽藤絲毫不差,他手中既然有魔族的東西,想來應是魔族之人。”
“九幽藤.........”
姜小豆饒有興致的問道“你可還記得那密室在哪?”
及奴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絲猶豫,慢悠悠搖頭嘆道“這位姑娘有所不知,這宅中的主人並非在一處久待之人,每隔五十年便閤府遷移別處,及奴誤闖密室已是百年之前的事情,當時那密室好似在一處假山水澤之下,如今已搬到此處,及奴也不知那密室會在何處。”
“五十年一搬?”
狐狸眼中精光閃爍,夜煬笑道“也不知他是天生如此謹慎,還是說再躲誰呢?”
那叫四葉的黃衣女子開口道“狐王說的是,若是謹慎,怕是還有更過的呢!莫說我們姐妹了,就是一直侍奉他身邊的妾室,竟無人知曉他的真容,他從不戴面具,不變換容貌,但妾室們個個都說不知他相貌如何,知曉的一道黑影來到自己身邊,甭管是琴樂相伴,還是巫山雲雨,事後問起來,皆不記得自兒夫主樣貌。”
及奴點頭道“我們這些丫頭剛入府時便被人教導,說是不可直視與主人,當時有個膽大的不聽勸告,偷偷窺之,被當場挖眼割耳,魂魄鎖入鼎中煉製,那丫頭的冤魂禁不住如此酷刑,日日哭嚎,其聲從前院傳到後院,其聲悽慘可怖,令人不寒而慄,坐立難安。最後還是.......還是他的一位妾室求饒,他纔開鼎放魂,那丫頭雖無轉世在生的機會,但好歹是得了一個解脫。”
“此人當真是個奇人!”
及奴與四葉態度誠懇,字字真誠,想來此言定無作假可能,辛夷問道“你們姐妹可知這府中有幾處水池,分別在何處?”
四葉想了想道“回王上,一共三處,不過,這說是三處,但實則是一處。”
“這三處水澤分別在祭天柱旁,望西亭下,滄海閣中,雖說是三處,其實這三條水澤是一股分流,同出一脈。水之源頭應當是在滄海閣。”
及奴伸手向大霧中一指,道“朝這裡直走,會遇見一棵花椒樹,圍着那樹轉半圈再走,不過幾步便能聽見流水之聲了,滄海閣是水中浮亭,只要尋得一絲水聲,不會找不到的。不過還請王上小心,那滄海閣外設有結界,結界之中機關重重,稍不留神就會被被困其中,王上一定要小心爲上!”
夜煬輕輕一笑,問道“呦!這滄海閣中住的是誰呀!怎的如此得家主厚愛?”
“回狐王,那滄海閣住的是一位妾室,而且還是衆夫人中最不受寵的一位,家主不喜與她,見面多說一句都覺得厭惡,素日裡從不召見她,若是難得有興致,見她一面,說話不過三兩句便會大發雷霆,那位夫人會被綁在祭天柱上,要麼在日頭下暴曬,要麼受鞭刑之苦。”
“府中妾室很多,無才無貌,性情古怪的也不是沒有,但卻沒有第二個夫人會如她一般被家主不待遇。”
夜煬邪魅一笑,狐狸眼中的笑意耐人尋味“你們家主看着也不是那種兒女情長,優柔寡斷之人,縱使是念着夫妻之情,不打死,也可以趕走,怎的這麼心軟,完全看不出來呀!”
及奴道“家主惱怒至極,也曾將她趕出府去,不管是怒罵也好,鞭打也罷!縱是命懸一線,她也不願離開,幾次昏厥門前。”
“小妖還記得,有次她不知說了什麼,惹的家主大怒,一鞭子甩去了門外,那夫人瀕死在即,眼看就要暈厥的人,手裡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能死死攥着家主的衣袖不放,乞求家主不要攆她走的。”
“家主正在盛怒之中,自是不肯心軟,揮鞭撕裂衣袖,將其扔到府外,還命閤府收拾細軟,匆匆遷移旁處,獨留那位神志不清的夫人不管不問,當時大家都在悄悄議論,說家中府宅遠在深山之中,一無人煙可盼,又有豺狼虎豹四處覓食,那重傷的夫人在昏厥中沒有自保的力量,除了一死別無他路。”
“誰知不過三五天,那位重傷被棄的夫人突然出現在後院,聽守夜的丫頭說,在一天夜裡,她親眼瞧見家主悄悄出門去,雞嘵時分才匆匆回來,回來時懷中還抱着一個昏睡的女子,當時天色暗淡,她沒看清那女子是誰,直到後來那夫人出現在後院之時,她才明白那晚家主抱回的女子就是當初被扔門外的夫人。”
“家主雖是將她帶回府中,但依舊不喜與她相處,常常將她鎖在滄海閣中禁足,不許她上岸來,有時一關就是數月,那滄海閣的結界就是爲她禁足所設的,裡面的機關也是爲了懲罰她。”
“後院的夫人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見她不受寵,也有湊熱鬧欺凌她的,但最多就是嘴上刻薄些,一日三餐寡淡些,過分的再是沒有了。”
夜煬砸了咂嘴,輕笑道“這麼說來,這位夫人還真是個奇女子,你們家主喜不喜歡她不好說,但心中定是極看重她,不然也不會如此容忍。對了!本座幾次與他交手,總覺得他似有些神志瘋癲,平日對你們可也如此?”
“家主視我們這些丫頭與前院的活死人一樣,面對衆位夫人時偶爾會有些不同,至於瘋癲.......對了!家主每每從滄海閣中出來時,無論是言語還是舉止的確與平常不同。”
“是啊!家主進滄海閣後不過一刻,便會大怒,若在平時是決然不可能的。”
及奴和四葉多次提起滄海閣,引得姜小豆忍不住好奇起來“你們倆可知那滄海閣中住下的夫人是什麼人?”
及奴與四葉搖了搖頭,四葉嘆道“這後院三步便是一閣,閣中住着的都是家主的妾室,除了心儀家主自願來的,就是集市上買的,或是強搶來的,再有些便是來路不明,突然住進來,六族中除了魔族鮫族之外,其他四族的女子都有,即便是未列六族的也是有。滄海閣那位便是突然間出現,來路不明的,她爲人孤僻冷然,不與家主之外的人說話,縱使有人與她搭話,她也是自兀走開,從不理會。不過,小妖倒是有幸,曾無意聽見家主與她說話,家主好似叫她宛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