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與此同時

正在陪七哥坐在樹下說笑的姜小豆突然捂住心口,眸中隱隱閃爍痛苦,七哥嚇了一跳,慌亂之中把石桌上的茶具打翻在地。

“怎....怎麼了?”

“嘶..........無事無事!”

姜小豆捂着心口奇怪道“方纔我突然察覺心口又刺痛傳來,起初疼痛難忍,不過一瞬便緩解開來,隱隱約約有些莫名的悲傷......好奇怪,真是不知悲從何起,怎的感受的這樣清晰............”

見七哥緊張的不行,她只好笑着安慰他“無事的七哥,這幾天不知可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身上總是一陣熱一陣冷的,本想抓些藥來吃,可最近人族鬧時疫,這附近山裡的草藥都被悉數挖走,左右沒什麼大問題,我就再等等,等時疫過去,我再去弄些藥來。”

“嘲風.......”

話說一半七哥突然沒了下話,眸中慢慢暗淡起來,眉間隱隱閃過一絲悲痛。

嘲風是姜小豆的三哥,最擅長的便是岐黃之術,從小到大凡是她生病,都是由三哥醫治,三哥知道她愛喝酒不愛吃藥,常常費勁心思把藥融入酒中,哄她喝下,三哥喜歡遊山玩水,常常不在合虛,但凡回來,必然是因她又病了。而且每每她病,他都會放下一切行程,待在合虛照顧她,直到她再次病癒,他才放心離開。

姜小豆藉着撿杯盞的空子悄悄擦去眼角的淚珠,她去井邊洗淨了杯盞,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給七哥倒了一杯白水。

“三哥的醫術天下無雙,他外出多年,所救之人不計其數,雖然合虛有很多人想要拜他爲師,但他從來就只有我一個徒弟。”

姜小豆仰着頭微微得意,她道“雖然三哥總說我沒有天分,還不時揹着我在你們面前說壞話,但我依舊是他唯一的徒弟,當年沒學好的,現在可都學會了,七哥,我現在也給人家看病,落仙鎮中不少人都是我救回來的!”

七哥微微一笑,反問道“真的......只靠醫術,沒用靈力?”

“咳....這個用靈力時確實比醫術多些,但我行鍼很厲害,那夜煬原本是中了蠱的,多虧了我,幾針下去,把那蠱給逼出來了。”

“老三......把你教的很好.............”

“那是自然,這針法可是三哥親自教我的,別的不會,這個可不能生疏。我還記得三哥說過,最好的大夫,行鍼不過五根,五根之內便可除病救人!”

“可本座記得,你拿針傷人的次數可比救人的多多了!”

這一句話如同從天而降的冬日冰水,一下子把她澆個透心涼,她轉眸看向門外那抹逐漸走進的紅衣,咬牙切齒道“我何時用針傷過人了!”

“何時?”

夜煬把手中的酒罈放在一旁,捋着袖子指着那白嫩無暇,連一絲紅印都沒有的胳膊對七哥告狀道“七哥您看看,您看看,這,這,這,還有這,都是她拿針扎的,您不知道,平日裡她可兇殘了,但凡心情不好就對我上下其手,百般凌虐,這日子,簡直過不下去..................”

夜煬說的那叫一個可憐,話到尾聲已有哽咽哭腔,尖尖的狐狸耳朵也很是配合的耷拉着,滿臉除了委屈還是委屈,那可憐兮兮的悲慘模樣讓姜小豆都生出一絲內疚來。

“還有那天晚上,她還趁着醉酒把我.........嚶嚶嚶.............”

姜小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趴在七哥懷裡無中生有,隨意編排的卑鄙小人,忍無可忍的怒吼道“你個滿嘴謊言的死狐狸!”

“小妹!”

一聲輕叱讓她瞬間沒了脾氣,她眼睜睜看着七哥聞言細語的安慰着那殺千刀的狐狸,氣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放心....七哥....爲你做主.........”

“謝七哥!”

夜煬擦着光滑白皙,根本就沒有半滴眼淚的臉暇,慢悠悠的站起身來,在姜小豆的怒瞪中,輕輕瞟了她一眼,那一眼眸中滿滿都是挑釁。

姜小豆自然不是什麼能忍之人,眉頭一橫,眼看就要發作,只見七哥轉眸看來,她立刻變得乖巧起來。

七哥對她道“...端茶.....道歉...........”

“我給他端茶?還道歉!”

她姜小豆是個無賴混混不錯,也的確作惡多端,卑鄙無恥,但她從未在夜煬身上討過一分便宜,就算她命中該罰,也實不該受這樣窩囊又窩火的懲罰!

姜小豆把頭一扭,鏗鏘有力道“不可能!”

“小妹!”

在七哥灼灼目光的注視下,姜小豆最終沒了脾性,親手倒了杯香噴噴的熱茶,捧到夜煬面前,嘴角繃着一抹殺氣騰騰僵硬彆扭的笑容,咬牙切齒地說道:

“對您不起,望您原諒!”

夜煬得意洋洋的接過杯子,很是寬宏大量的對她說道“本座爲人最是和氣不過了,怎麼會跟你真的計較呢!方纔都是逗你玩呢!”

“玩?”

姜小豆突然陰笑一聲,半眯的眼睛中透出絲絲奸詐,夜煬心中隱有不祥之兆,不等說話,只見姜小豆一臉乖巧的對七哥說道:

“七哥,一會我去買些豬大腸回來做飯吧!夜煬他最愛吃豬大腸了,一頓不吃都不行,尤其”

姜小豆轉眸看着夜煬那瞬間發白的臉,奸笑一聲,一字一句慢悠悠道“尤其,是帶餡的!”

“咕咚!”

明明嚥下去的是香噴噴的熱茶,但他胃裡卻暗波翻涌,一股久違的惡寒瞬間籠上心頭。

“餡?”

七哥滿臉疑惑,轉眸看向夜煬,夜煬強笑一聲,正準備解釋,誰料姜小豆卻搶先一步道“別問了七哥,就是問了您也不懂,這興許就是夜煬的特殊喜好吧!”

夜煬眉間一擰,低聲威脅“姜小豆你”

“七哥您在這曬會太陽,若是累了就進屋休息,我去買菜一會就回來。”

不等夜煬說完,姜小豆蹦躂蹦躂便跑出門去,隱隱約約還哼着甚是古怪的小曲“豬大腸豬小腸,生了臭來熟了香,一條不夠買兩條,吃到餡來呵呵笑...............”

這個女人!

惡寒再次籠上心頭,夜煬只覺腹中翻江倒海,一股酸水不斷向喉間逆流,強撐不過一刻,他便捂着嘴跑去一旁乾嘔起來。

這個混混,本座要宰了你!

夜煬怎麼也沒想到姜小豆還真說到做到,一個時辰後,她拎着幾根掛着血珠,散發着濃烈的腥臭的大腸,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走了回來,

若是洗淨紅燒夜煬強忍着也是能吃下去的,誰想姜小豆竟然別出心裁不但買了大腸還買了黃豆,紅豆和黑豆回來,她把那三種豆子混在一起搗成豆泥,把豆泥灌在大腸裡一塊燉。

更奇葩的是,去腥的大料一樣沒買,那盤子菜燒的可真算是原汁原味,生動至極,既保留了大腸原有的豬腥味又混合了豆泥的清香。

不但香氣獨特,就連形狀也讓人難以忍受,更氣人的是,那三種豆泥混在一起灌在大腸中,只要筷子輕輕一夾,黑黃的豆泥便從大腸中流了出來,其還原度令夜煬一度懷疑這大腸裡的到底是豆泥還是姜小豆沒洗乾淨。

姜小豆燉了整整一大鍋的大腸,吃飯時,姜小豆麪前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烤魚,一碗香甜軟儒的面粥,而夜煬面前一連擺了三大盤的豬腸,就連熱粥都是切碎的大腸熬成的粥。

若是飯桌上只有姜小豆一人,夜煬早就甩袖離來,但飯桌上不止她一人,還有她的七哥也一併在。

七哥雖然暫時不能吃凡間煙火,但也被姜小豆強拉着坐在飯桌旁,他沒法賭氣離開,七哥見他不吃還以爲他不好意思,左右安慰他不要拘束。

那一頓飯後夜煬消失了大半天,等他回來後整個落仙鎮中所有的豬再次離奇死亡,而且比上次更慘,這次所有的豬腹中全被人掏了個乾淨,五臟六腑沒有任何殘留。

...............................................................

“七哥,您看,這個鯥角弓劍,是近兩年人們新打造的,說是比往年弓箭要好,又輕便又厲害,射程能達到萬里之遠。”

最近夜煬常常出門,每次都會帶些兵器回來,帶的最多的便是弓箭,也不挑是不是名匠打造,但凡是瞧着有趣的都往回帶。

他經常一處七哥坐在一處欣賞神兵利器,七哥雖是沒有拉弓揮劍的力氣但一雙眼睛可還沒壞,只要細細一看,便能說着這兵器的材質和來歷。

七哥平日裡話少,但一見到罕見的兵器便歡喜暢談起來,而夜煬就坐一旁靜靜的聽着,乖巧的好似學徒一樣。

姜小豆也知道七哥鍾愛那些兵器,但只因兵器沉重她知道現在的七哥根本拿不起來,怕七哥見了傷心,所以從未在七哥面前出示過兵器。

帶兵器也就罷了,除此之外夜煬還經常揹着姜小豆偷偷帶七哥去城外狩獵,弄的她心驚肉跳生怕神族的暗衛發現了七哥,她雖不悅,但每次看着七哥揹着弓箭帶着獵物回來時那滿臉歡喜,她又無法開口要求他在院中呆着。

有次夜煬又偷偷摸摸帶七哥去城外,姜小豆悄悄的跟着他們,夜煬到了城外後折了兩根樹枝變換成高大的駿馬,他扶着七哥上了馬,任由七哥騎馬肆意奔跑,而自己找了一窩野兔,逼着它們逃出洞來,七哥看見獵物很是開心,騎在馬上拉弓射箭。

雖然離得遠,但她任然看的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夜煬在暗中操縱,若是沒有夜煬,七哥根本不會安安穩穩的坐在馬上,也無法拉弓射箭。

“嗯?”

姜小豆瞳孔驟然一緊,她看着遠處那騎在馬上拉弓射箭的男子,心中騰起一絲久違的歡喜。

剛剛某一瞬間,七哥,好似跟以前一樣瀟灑。

自從七哥逆天而生後,就好像磨平了性子一樣,一言一行,比溫和好靜的六哥還要平靜幾分,就好似斷了水源的靜池,沒有一絲水波,靜的令人心中悲傷,她原以爲七哥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威風馬上,瀟灑自在,沒想到...............

“砰!”

利劍破空而去,不偏不倚真射中那奔跑在草叢中的野兔,夜煬拎起兔子的耳朵,揚聲道“七哥又中了!”

“七哥又中了,好棒好棒!”

“哈哈哈!一隻兔子就能讓小妹高興成這樣,不過這兔子也太瘦了些,老七你再多抓幾隻兔子回來,一會咱們去禺谷找八弟,他那有配兔肉的好酒!”

一滴溫熱奪眶而出,姜小豆用袖子在臉暇用力一擦,悄悄轉身離開。

待夜煬和七哥滿載而歸時發現女媧廟中瀰漫着濃烈的酒氣,他們走進院子,發現院裡到處擺滿了酒罈,有些酒封剛剛打開了,而有些已經喝了大半。

“你們回來了!”

姜小豆正蹲在竹林裡埋酒罈,夜煬疑惑道“好端端的你往竹根地下埋酒做什麼?”

“你不知道,方纔祝餘來了,他又帶了百罈好酒,你瞧瞧這院子裡哪還有地方放酒,我怕打碎了可惜,就埋了一些酒在竹林裡,等樹下的酒喝完了,再把它們挖出來。”

“對了!”

姜小豆好似又想起了什麼,說道“方纔我瞧,這些子酒大多都是果子酒,與兔肉不配,我記得長右山裡有一壺好酒,那酒配兔肉是一絕,剛祝餘走得急,我也忘了跟他說,有好菜哪能沒有好酒,算了,我還是自己去長右山拿吧!”

狐狸眼眨了又眨,夜煬勾脣一笑,問道“姜小豆,你怎知我跟七哥今天會打兔子回來?你跟蹤我們了?”

姜小豆把頭一低,梗着脖子道“沒有!我只是碰巧猜到了而已。”

說罷把鋤頭一扔,繞過他們便走了出去“我去長右山拿酒,夜煬你把兔子剝好燉了,我一會就回來。”

“哎呀!怎麼這就逃了?”

好不容易逮着機會調侃她,夜煬怎會輕易放棄,正當他說的開心,姜小豆突然轉過眸看了過來,一臉陰笑道“正巧長右山來了一羣野豬,我再買些豆子回來,今兒給你做一頓豬腸宴席,一定讓你,吃,到,飽!”

剎那間腹中波濤洶涌,滾滾而來的惡寒讓他周身驟然一顫“姜小豆!”

“記得好好燉兔子,我先走了!”

“你!”

若不是強行壓制,他怕是早就乾嘔的直不起腰來。

幸而有七哥察覺他身有不適,爲他倒了一杯滾滾的香茶,七哥還未完全適應肉身,四肢僵硬,擡手間顫不成樣,茶壺到了底朝天也只勉強倒了半杯茶與他,他此時正是難受,接過來仰頭便喝,一陣香茶下去,那股子惡寒也慢慢壓制下去。

“多謝七哥!”

夜煬拿出一塊手帕七哥撒出來的水珠擦的乾淨,也不知姜小豆到底喝了多少酒,石桌上擺了不少杯盞酒壺,他的衣袖寬大,不小心把其中一個小酒壺掃落桌下,七哥看見了,臉上驟然一驚,慌慌忙忙想伸手去接,只是他四肢僵硬如同木石,根本無法與常人一般。

“我來我來!”

夜煬忙將那酒壺撿起來遞給七哥,七哥見酒壺沒有摔壞,放下心來道“沒壞就好.....沒壞就好..............”

“是這個酒壺啊!”

七哥手中拿着的是一個小巧的酒壺,酒壺上畫了青竹和七色神鳥,夜煬曾想用重金買下的,可惜姜小豆不願意賣,難得有她在意的東西,他自然記得清楚。

“你.....見過......它.........”

“當然見過了,這是姜小豆的酒壺,姜小豆這人毛手毛腳,從不知道珍惜東西,唯獨這個空酒壺她整日寶貝着,就連肥肥也不讓碰,生怕給她弄壞了。”

夜煬看了看那壺身上描畫的七色神鳥,越看越覺得那神鳥眸中透出的狡黠十分眼熟,越看這種感覺越是強烈。

狐狸眼眨了又眨,夜煬輕聲問道“七哥,這酒壺到底是什麼來歷,爲何姜小豆這樣在意?”

“這個......是雲袖送與她的,雲袖....見她愛喝酒,特意用她最愛的瓷玉打造.......雲袖雖然不反對她飲酒.............但怕她飲酒過度傷身子...便...便在這酒壺中做了手腳....這壺看着與尋常的酒壺無異.....但只能裝一半分量的酒.....雲袖還與她約定,每日所引不能超過兩壺.........她很喜歡這酒壺....總是隨身帶着..........”

“雲袖是誰?”

“雲袖是她五哥.....平日裡她最聽他五哥和老八的話了,五哥說一句抵過我們說十句。”

七哥指着酒壺上描畫着的那隻七色神鳥,笑着對他道“你看這個,便是五哥爲他畫的小像.....”

“這,這是姜小豆!”

夜煬驚“姜小豆的本體是個七色神鳥?!”

姜小豆猴子一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是隻鳥,而且還如此美麗................

七哥擺了擺手,笑容中滿是寵溺“不....不是!只是她喜歡而已,若是五哥想要畫她,她便要求五哥把自己畫成神鳥的模樣,也就是因爲她太喜歡了,五哥和老八有時不用提醒,便主動把她畫成神鳥。”

“你還記得她貼身帶着的那把短劍嗎?”

“記得,就是那把似瓷似玉的短劍,她雖總是貼身帶着,但從未見她用過。”

七哥笑道“那可是她的寶貝,她纔不捨得用呢!那玉水短劍是老八親手爲她打造的,她不是總愛偷酒喝嗎!老八釀的酒又大多都是密封,有次她偷酒喝,強行拽下酒封時被壇口割傷了手,老八知道後就便用瓷玉爲她打造了一柄短劍,那短劍小巧,大事上無用,只能用來挑酒封,是她偷酒時的必備神器。”

“那把短劍上也刻了一隻小鳳,只不過平日裡瞧不出來,可一但碰上酒水,那劍身上的小鳳便顯現出來,平日裡想知道她有沒有偷酒喝,不用問,只管看她的短劍上便一清二楚了。”

夜煬笑道“八哥這法子還真是妙!我總疑惑,爲何她明明劍術不精,爲何還要貼身帶着短劍,原來是用來偷酒喝的!”

七哥道“若說劍術不精實打實的怨她偷懶,她八哥不但善於釀酒,還精於劍術,三界之中,她八哥若自稱劍術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包括阿爹和我們兄弟。”

“我們.............七哥姜小豆到底有多少兄長?”

“九個,她是最小幺妹。”

“她是老幺啊!”

七哥點頭道“只因....她是最小的幺妹,我們平日裡都是護着她,從未有過一句訓斥,事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來。”

七哥話音驟沉,眸中瞬間黯然,他沉聲道“以前我們也是年少輕狂,自認就算她闖出天大的禍來,只要有我們在,誰也傷不了她,只是現在..........就算我得以逆天而活,心裡也明白,從今往後我再無法護她周全,相反,我這廢人現在還需要她來保護。”

“踏着無法無天的性子,以前沒覺得哪裡不妥,只是如今....如今她一人流浪世間,我才發現平日裡太嬌慣她了,將她都慣壞了,沒規沒矩,隨心隨性,不知深淺,不顧後果。現在還真是後悔,若是以前稍微提醒她一些,她也不至於會去逆天而行,現在闖下了彌天大禍,天罰定然是免不了了。”

“七哥!”

七哥搖了搖頭道“你不用爲她說話,也別再編謊話欺騙我。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爲她擔心,所以事事都瞞着我,我是廢人不錯,但還不傻,我看的出什麼是逆天異象,察覺的到天罰將至。”

“她對我向來是報喜不報憂,常常說趣事讓我開心,想着法子哄我高興。即便是一字未說,我也清楚,這些年她過的很不好。”

“七哥!”

夜煬持壺爲他添了杯白水,勾脣輕笑道“七哥覺得自己害了姜小豆,其實不對!依着姜小豆的性子,當她失去您的那刻便已經心如死灰,若不是想着以後的某一天她還能再見到您,怕是根本不會活到今天,所以,與其說是您害了她惹來天罰,不如說是您救了她,支撐着她直到遇見我。”

夜煬輕輕一笑說道“七哥,你放心,即便此次逆天不善而終,她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孤身一人,她的未來有我護着,我永遠不會離開她。”

七哥靜靜的對上夜煬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他把那小巧的酒壺塞到了夜煬手中,輕聲道“那便交於你了。”

夜煬滿心歡喜,把那酒壺小心翼翼的放在袖中“七哥放心,我七哥!七哥!”

毫無徵兆下,七哥突然癱倒在地,他蜷縮着身子不停的抽搐,牙齒咬的咯咯直響,一雙冷峻星目怒凸變形,眼中爆出數道血絲,乍一看好似浸了鮮血一樣,殷紅可怖,令人心驚。

“七哥!七哥!”

姜小豆的逆天禁術有弊端,七哥雖得以偷生,但每日都要吃一顆人心定時喝一碗心頭血纔可以維持肉身的運轉,他分明記得今天七哥已經食用過一顆心,怎麼還是出狀況了!

夜煬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捋開了七哥的衣袖,那過於慘白的手腕上有一條青紫的血管,而那根纖細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縮短。

“血靈就要枯竭了...............”

“啊!”

七哥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他突然隨手抓來一塊石頭放在口中,用牙齒狠狠的咬在石頭上。

“沒事沒事!七哥你忍一忍,我這就去幫您取一碗心頭血來!”

那清瘦慘白的手突然反手一抓,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夜煬被那出乎意料的力量拽了回去,險些摔倒。

“快.........殺了我!”

七哥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喉嚨裡發出了痛苦的哀嚎,那聲音沙啞而又沉重,像極了囚籠中一心尋死的野獸。

“七哥沒事!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夜煬扯斷了那被七哥緊攥的衣袖,安慰道“這附近有很多人,我幫您取一碗心頭血來,很快就回來很快”

“不!”

七哥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在夜煬要離開時突然撲了過去,死死的抱着他的腳不鬆手,夜煬看着他手腕那即將消失的血管,焦急道“七哥,血靈一旦枯竭,逆天禁術便會立刻反噬,你可能會死的!”

“我早就已經死了!”

七哥痛苦的蜷縮着身子,巨大的痛苦壓的他難以呼吸,縱使這樣七哥仍是強撐着不讓夜煬離開,他沙啞着聲音,斷斷續續說道:

“我.....我其實.....很痛苦....這明明是我的身體......但....但卻讓我每時每刻都飽受煎熬............我....我恨不得砸碎身上每一根骨頭......割掉身上每一片肉......”

七哥攥着夜煬的手,在他手上抓出五道血痕,撕心裂肺的哀嚎再次響起,七哥發了瘋似的撕爛自己的衣衫,他狠狠的攥着心口上已經癒合的疤痕,意圖把裡面那顆跳動的心挖出來。

“殺了我!快!快殺了我!”

“七哥!”

十竅心一旦離體,七哥便真的沒命了!

一行血淚劃過七哥那蒼白的臉龐,他緊攥着夜煬的手,對他笑道“雖然我很開心能再次見到小妹......但我....真的無法忍受這種痛苦......快殺了我快.........別等小妹回來.......若是她回來了.......定會爲了我再次殺人.....我....我不能看着她這樣下去.............”

“我這個妹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雖是嬌慣了些......但....但心地善良.....從未真正傷害過任何人........她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只是因爲內疚了.....她覺得是她害了我們......她只是想贖罪.......想彌補........至始至終她的期盼都是想要一家人團聚而已.................”

“但是.......她被仇恨扭曲了心.......被自責蒙了眼.......她沒有發現爹孃從未責怪過她........她沒有想過爹孃....一直在等她回家........她也沒有察覺即便身死......我們依然是她的哥哥......我們依然愛着她.........她永遠都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妹.........我們一家人從未真正的分開過............啊!”

七哥喉間發出一聲似野獸般痛苦的哀嚎,他緊緊的抓着夜煬的手,拉着他的手放在那傷痕累累的胸口。

那道血淋淋的傷痕之下發出一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快!快殺了我!殺了我!”

一把匕首從夜煬手中憑空出現,鋒利的刀刃正抵在七哥的心口。

夜煬說道“七哥你放心,我起誓,會一生一世照顧姜小豆,會永遠陪着她,你們沒有來得及付出的由我來完成,這輩子,我都會守着她護着她,不會讓她受一份委屈。”

話音一落,鋒利的匕首猛然刺進了七哥的心窩,一刀便切斷了他體內的血靈。

“砰!”

“七哥!”

驚恐的尖叫和酒罈落地的破碎聲從門外傳來,不用擡頭夜煬也知道是她回來了。

即將魂飛魄散的七哥拼盡最後一份力氣,轉看向姜小豆,對她展出最後一抹寵溺,七哥輕啓嘴脣,無聲對她說了一句。

“再見了小妹.........”

縱使我們再也無法見面,我也依然愛着你................

刀尖猛地抽出,鮮血從傷口汩汩冒出,在姜小豆驚恐的目光中,夜煬把那顆依舊跳動的十竅心從七哥胸膛裡掏了出來,當着她的面捏了個粉碎。

“不!”

姜小豆瘋了一樣從門外撲來,但爲時已晚,在血靈被毀的瞬間,逆天禁術已經開始反噬,在她即將碰到七哥時,七哥的肉身被禁術瞬間反噬,她碰到的只是一件沾了血的藍衣。

那枚玉韘從半空中滾落,玉韘碰撞在草叢的小石上,發出了清脆的叮叮聲,玉韘越滾越遠,那聲音也越來越弱,直到撲通一聲後,死一樣的冷寂在院中蔓延。

那枚玉韘落入了深井中,就好似七哥一樣,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她。

“七哥七哥..................”

姜小豆緊緊的抱着那件薄衣,好似在怕那件衣服也會如同七哥一樣消失不見,滾燙的淚水落在那件薄衣上,把那衣衫上的血跡暈染開來。

“嘶!”

衣衫破損的聲音從她手中傳來,她如遭霹靂,猛然放開那衣衫,她小心翼翼的把那衣衫鋪平,似乎在還怕自己會弄痛它似得。

“沒事沒事沒事,七哥你不會有事的,我....我有辦法..我有辦法,不過是十竅心而已,我會找到的,我會找到的......”

“七哥你別怕,我會在救活你的,我會讓你們都回來,我會帶你們去見爹孃,我會我會.......我會........我.........”

說道最後姜小豆自己都沒了底氣,她癱坐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的喃喃着什麼,通紅似血的眼睛緊緊的看着那染了血的藍衣,生怕那藍衣在她眼前消失。

那股死寂看着實在是讓人害怕,夜煬蹲到她身邊,輕聲問道“小豆,你在說什麼?”

“七哥!七哥................”

姜小豆輕聲呼喚,就好像七哥沒有消失,只是躲了起來,就像她幼年與七哥在山中玩捉迷藏,她找遍山中所有的樹,就是找不到他................

“七哥.....嗚嗚嗚........”

七哥從石縫裡跳出來,齜牙咧嘴逗她開心“別哭了小妹,我在這呢!”

“噗....哈哈哈哈!七哥變成豬頭了..........”

“哼!不哭了哈!只是找不到我,有什麼好哭的?”

“天要黑了,我怕把你弄丟......而且,阿孃說山裡有好多野獸,我....我怕......”

“七哥保護你,不怕!”

“要是有一天,你不跟我在一起,要怎麼保護我呢?”

“不在一起........那你就大聲喊我,只要我聽見你的聲音,就跑來保護你!”

“我喊你你真的會來嗎?”

“會啊!”

“我們要是離得遠呢?”

“那你就喊大聲一些!只要我聽到聲音立刻就來救你!”

“我們要是離得很遠很遠很遠,你聽不到呢?”

“那你就喊的大聲大聲再大聲一點,只要我聽見了,會快快的跑到你身邊。”

“七哥!七哥!”

呼喚聲一聲高過一聲,姜小豆似乎篤定只要七哥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一樣。

夜煬把她抱在懷裡,柔聲安慰“沒事了小豆,七哥他只是解脫了禁術帶來的痛苦,他只是....唔!”

夜煬低下了頭,只見自己胸前插着一把鋒利的匕首,鮮血爭先恐後從傷口流出,鮮血暈染在他紅衣上,好似被一盆冰水潑溼了衣衫。

那把匕首是他的,剛剛用來割斷七哥的血靈,而現在握在姜小豆手中,捅進了他的心窩。

“七哥.......七哥!”

姜小豆猛地拔出匕首,夜煬被她狠狠推開,只見她反手一轉,鋒利的匕首割斷了她手腕上繫着的那個狐牙手繩,鮮紅的手繩悠然墜落,落在夜煬身下那已然匯聚成泊的血泊中。

“小豆.................”

一絲冰冷從他傷口蔓延開來,他心中驟然一沉,深知姜小豆在刀上下了毒,那毒十分霸道,不等他封穴逼出毒血,便昏昏然倒在地上。

自刺傷到他倒下,姜小豆未曾看過他一眼。

“七哥!七哥!七哥!”

姜小豆在院中高聲呼喚,淚水止不住地從臉暇劃過,她推開了廟中每一扇門,搜遍了每一間屋子,跌跌撞撞徘徊在冷慼慼的院中,最後被一塊大石絆倒在地。

“..........七哥..........我害怕了七哥...我真的害怕了.....爲什麼....爲什麼你還不來...........”

一抹冰涼落在她手上,姜小豆擡眸看去,只見空中好似有東西正在洋洋灑灑的落下,她伸手一接,只見一片潔白的雪花慢悠悠的落在她手心上,眨眼變成一滴冰涼的雪水。

“初雪.............是初雪!.......七.......”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落下,紛紛揚揚,好似棉絮一樣,姜小豆抱着那件與雪花一樣冷的藍衣,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我所期盼的............不過就是希望下初雪時,你們還陪在我身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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