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好!”

姜小豆遲疑一瞬,憑空變換出一個帷帽來,只聽年邁的萬華呵呵一笑,開口道“昔日舊友皆已身死,這世間除了十郎兄再無一人能認得出我萬華。”

姜小豆點了點頭,把帷帽收了起來。

姜小豆陪着年邁的萬華慢悠悠在落仙鎮中走着,他們一同走過了繁華的梧桐街,路過鏡湖之上的圓月橋,走過吆喝聲不斷的騾子街,路過人聲鼎沸,貼滿囍字的飛來居,在落仙鎮中轉了一圈,兩人最後停在了萬家酒鋪門口。

萬華半垂着眼眸,靜靜的看着門頭上那老榆木招牌,眸中閃爍少年對所愛癡迷,勇於追求的點點星光。

陳舊的招牌上寫着四個大字:萬家酒鋪。

四個大字下筆有力,一撇一捺豪氣萬丈,字裡行間透出一絲難以掩蓋的灑脫和無所畏懼,從短短四字中不難向看出留字之人定是個不拘小節,瀟灑不凡的公子哥。

儘管招牌陳舊不堪,裂紋百道,但上面一塵不染,被人細心擦拭的乾乾淨淨。

姜小豆搖頭說道“這招牌也該換換了,實在是太舊了。”

“不換............”

萬華扶着牆顫顫巍巍的坐在石階上,他戀戀不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招牌,眉間閃過一絲自豪:

“這塊牌子,可是你輸給我的!姜十郎,我跟你做了一輩子的兄弟,賭了一輩子,輸了一輩子,就這麼一次贏了你,我可得好好掛着,就是這木頭朽的斷了,我也要拼起來,鑲在框裡接着掛!”

說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蒼老沙啞的笑聲中透出一絲久違的開心。

姜小豆無奈一嘆,哭笑不得的說道“行行行,掛着掛着!誰叫我一時大意,輸給了你!”

萬華笑着笑着就溼了眼角,他看着那塊招牌,搖頭道“可惜兄弟們去的早,不然我肯定親自下帖大擺宴席,讓兄弟們都過來,看看你這傳說中的姜十郎也曾輸過,輸給了我萬華......咳咳咳!”

寒風襲來,萬華不小心喝了一口冷風大咳起來,因劇烈的咳嗽單薄的脊背彎了又彎,姜小豆護在他身旁,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靈力從她身上無聲散發,悄無聲息的爲他們擋去空中的寒意。

一老一少坐在一處,外人看了只當是對爺孫倆,只會贊爺慈孫孝,絲毫想不到這倆人是結拜兄弟。

“咳咳咳.....後.......後院.......”

萬華佝僂着身子,顫抖的手指了指萬家酒鋪的大門,姜小豆扶他站起身來,催動靈力將萬華護在其中,兩人從走進大門,繞過客房酒窖,穿過小院穀倉,當兩人到達後院時,萬華已經邁不開腿,說不出話,就連睜眼也是全靠姜小豆靈力撐着。

姜小豆進了院子,瞬間紅了眼,院中只有一把陳舊的藤椅椅和一株枯死的老樹,就連照進院中的陽光也透出陰冷的淒涼個無邊的死寂。

她明明記得,萬華年少之時極愛圈養花鳥蟲魚,再大的院子經他一住,不過十天半月,院中保準變得狹小起來,一隅一角不是種花就是養鳥,每每經過都覺得十分熱鬧,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兄弟們都會找各種各樣的藉口來萬兄這裡喝酒,尤其是她,常常抱着酒罈賴在這,死活不肯離開。

他這樣愛熱鬧的人,如今怎麼變的.............

萬華虛弱的躺在藤椅上,雙目無神,氣若游絲,姜小豆進屋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他輕輕搖了搖頭不肯喝,他沙啞着聲音斷斷續續說道:

“這一輩子......總算是到了頭......我終於......可以下輪迴轉世去........下輩子若還能....再做人.......咱們還是好兄弟........”

姜小豆嗯了一聲,她逡巡滿院淒涼,輕聲問道“我用靈藥續命,讓萬兄活了千年,看盡人間百態,受盡世間苦澀,萬兄心中可曾記恨與我?”

“與你無關.........”

沙啞的聲音虛弱的傳來,姜小豆轉眸看去,只見因年邁而蒼老的萬華此刻正吃力的看着她。

“當初......本就是我求你這麼做的............”

年少時的萬華無意知曉姜十郎不是凡人,便向她求了一份延年益壽的仙藥,想要多活一段時間,親眼看着自己子孫後人,看着萬家酒鋪日後發展。

姜十郎爲人豪爽,二話不說便答應了,爲他尋到一株千年果,說是食用能活千年,一開始他的確很開心,他親眼看着自己孫子出生,曾孫長大,看着萬家酒鋪的生意越來越好。

直到後來,他經歷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他親手埋葬了自己那白髮蒼蒼的兒子,後來又發喪了那孝順的兒媳,沒多久他的孫子,曾孫也先後離他而去。

他食用的千年參,壽命得以延長,他怕鎮中有舊友之子認出自己,從不敢出門去,時間一久,這份不敢就變成了習慣。

幾經喪子之痛,他的內心無比渴望死亡,縱使心中再有有悔恨,也只是對自己當時的貪傻,從未有過一次埋怨過他的兄弟。

“安兒他一直當你是他爺爺,哪天他若是看見了萬家族譜,發現你這個爺爺與十代老祖是同名同姓,到時我要怎麼跟他解釋?”

“不用.....解釋........”

“安兒他.....他早已察覺.....只是....只是不說罷了...........”

他轉眸看向姜小豆,恍恍惚惚中,他的眼中出現了重影,一個是持扇玉面少年郎,一個粗衣麻布小混混,兩個身影在眼前來回晃悠,轉的他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十郎兄............”

“我在!”

“自從上次你一瘸一拐的回來,我便知道,你定是遭遇了不得了的大事,我從未問過你,是因爲我知道,即便是我問了,你也不會說,你說了我也幫不了了,既是無用之舉,我便一直未曾開過口。但今兒例外,有些話不說就真的永遠沒機會再說了。”

“十郎兄,雖然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與凡人不同,你的人生還未真正的開始,不開心的事情只會更多不會變少,終有那萬千煩惱纏身,你想甩甩不掉的時候,何苦現在就爲難自己,強記住一些已經過去的事。”

“十郎兄,現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你不該如此折磨自己呀............”

萬華躺在藤椅上,仰面看着灰撲撲的天空,感受着寒風在臉上刮過的清冷,眼前越來越模糊,心中卻難得的清醒。

這漫長寂寞的一生中再也沒有此刻清醒了。

“十郎兄,若有天你還願束髮戴冠回來,記得帶一壺好酒來看我...................”

暗黑慢慢籠在眼前,他只覺自己好似陷入棉花堆中一樣,周身軟綿綿,輕飄飄的,他無聲輕笑,任由自己在黑暗中隨風飄蕩,一絲熟悉溫暖的笑聲輕輕從黑暗深處傳來,他聽的熟悉,卻又想不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順着那笑聲飛去,黑暗深處隱隱閃出一絲亮光,他看見了那光芒,時隔了千年的回憶好似被封的畫軸,在那笑聲的迴盪中,回憶的畫軸無聲打開。

“哈哈哈!萬兄,果真又是你遲了,罰酒!罰酒!”

他想起來了,這聲音的主人便是他的結拜兄弟們,千年之前同甘共苦的好兄弟!

淚水無聲滑落,那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慌忙整理衣襟,向那星星一點的光芒中快速飛去。

兄弟們對不住,這一次我又來遲了.........................

...........................................

空中寒意驟加,大片黑雲從天邊飛來,眨眼功夫便將天空遮的嚴嚴實實,冷風帶着一股瘋狂之意呼嘯而來,在街道庭院中橫衝直撞,恨不得折斷萬丈樹,刮跑百斤石。

冷風跌跌撞撞衝進了萬家酒鋪的後院,院中滿地空壇,一片孤冷,這陰冷的死氣逼的冷風也害怕起來,倉惶逃離這冷冰冰的院子。

風穿過滿地酒罈時發出了嗚嗚的悶響,那悶響中透出一絲恐慌和悲痛,好似在恐慌這毫無生機的小院的同時,又在悲痛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冰冷的地方。

姜小豆盤腿坐在冷慼慼的庭院之中,守着一把空了的藤椅,看着一株枯死的老樹,酒罈從酒窖中無聲飛起,飛到孤寂冷清的後院,悄無聲息的停在她身邊,停在了那堆空酒罈中。

她隨手提起那壇冷酒,頭也不擡就喝了個乾淨,放下酒罈的同時,遠在酒窖的另一罈未開封的酒搖搖晃晃飛出了酒窖的大門。

空中透出攝人的寒意,姜小豆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她撐着藤椅艱難的站起身來,不知不覺她竟有了幾分醉意,她提起一罈酒在空中遙遙一敬,沙啞着聲音說道:

“萬兄,好走!”

我的兄弟,好走...................

........................................................................................

女媧廟

天色將沉,辛夷從草叢中扒拉出幾根狗尾巴草,他用那幾根狗尾巴草編了一個小發冠,鄭重的放在樹下正在打坐運功的夜煬頭上。

此時夜煬身上已經戴了兩個稻草扳指,三個麻繩項鍊,還有一個剛剛出爐的狗尾巴草發冠,耳朵上還掛了兩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辛夷蹲在夜煬身旁,左看看右看看,笑聲嘀咕道“好像還差點什麼?”

廟中傳來腳步聲,辛夷轉眸看去,瞬間笑成了花,連蹦帶跳衝那搖搖晃晃的身影飛奔過去。

“姐姐!姐姐你回來了!”

“嗯.............”

姜小豆打了個酒嗝,將手中拎着的油紙包裹扔到了辛夷懷中。

“姐姐帶了什麼回來?呀好燙!”

姜小豆跌跌撞撞走到樹下,枕着那暴漏在土地之上的樹根舒舒服服一躺,說道“剛出鍋的油炸糖糕和脆皮紅腸!”

辛夷撇了撇嘴嗔道“姐姐也太會糊弄人了,說好是出門買吃的,結果出去了一整天就買了倆,一個是哄小孩玩的,一個是下酒的!”

“你不就是小孩嗎!這就專門賣給你吃的,糖糕剛炸出來,吃的時候小心點,裡面的糖可是很燙的!”

姜小豆歪頭看了看一旁運功打坐的夜煬,很是欠揍的伸腳踢了踢那妖豔的紅衣“死狐狸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怎麼一天到晚的都在打坐!還有這身上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受傷倒是不重,但要壓制他體內那個蠱王和火靈石,他必須要加緊時間運功,不然會被反噬的!”

辛夷打開油紙包,拿出一個炸的焦黃,熱騰騰的糖糕,吹了吹糖糕上的熱氣,試探似的咬了一小口“嗯......好吃!”

他指了指夜煬身上的“扳指”“項鍊”“皇冠”美滋滋的說道“這些可都是本妖王親手編的,不好看嗎?”

“這個嘛............”

也虧了夜煬本身就是個妖嬈的主,別說幾根稻草,就是給他換上一身乞丐服,那他也是天底下最妖豔動人的乞丐。

“夜煬可是個愛乾淨的,你拿這麼多的稻草往他身上放,也不怕他療完傷後殺了你!”

“不會!稻草我一根根洗的可乾淨了!”

醉酒的姜小豆盯着夜煬的耳朵去瞧,只覺他耳上掛着的小花實在是別緻,忍不住伸手將花拿了下來。

“眼瞧着這都快要下雪了,你從哪裡找來的花?”

“從阿桑那裡得來的,他可厲害了,有枯木逢春的本事!”

“是嗎?”

姜小豆把小花重新別在夜煬耳朵上,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辛夷瞧她滿臉懶散,以爲她不信,邁着小腿蹭到她身旁跟她說道:

“是真的!今兒我跟他一同去採果子,看見有女子趴在一株枯死的海棠樹旁哭泣,她說自兒是木靈,那枯樹就是她的真身,真身不幸死去,她也命不久矣,阿桑見她哭的可憐見的,便要幫她,他什麼也沒做,只是伸手在那樹上輕輕一摸,籠在枯枝上的死氣立刻就散了,眨眼之間那枯樹抽枝長葉,出苞開花。我在一旁看的真真的,不是幻術,也不是禁術,那株海棠是真的活了過來!”

姜小豆打了個哈欠,翻過身去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嗯嗯嗯!厲害厲害!你可以一邊玩去了,我要睡會....................”

“姐姐你!唉........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嘛................”

辛夷無奈,拿着那有些微涼的糖糕沮喪的走開。

姜小豆只覺酒意上頭,腦中暈乎乎的難受,她翻來翻去,那木頭疙瘩實在是太硬太冷,她怎麼躺都不舒服,迷迷糊糊中她無意摸到一條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睜眼一瞧,原是夜煬的狐狸尾巴。

不知什麼時候,夜煬的狐狸尾巴從紅衣中滑落出來,姜小豆看着夜煬,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條尾巴,見他沒有任何反應才放下心來。

對了!她忘了夜煬這傢伙運功時習慣性封閉五感,外界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知道。

“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氣了!”

她美滋滋拉着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墊到自己腦後,酒意滾滾襲來,她打了個哈欠,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冷風捲席着枯葉掛來,沉睡的姜小豆被凍的瑟瑟發抖之際,幾條火紅的狐狸尾巴悄無聲息的落在她身上,像一條毛絨絨的毯子溫柔的將她包裹在其中

“啪嚓!”

空中響起了咀嚼食物的聲音,與此同時一絲香甜瀰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面太硬,糖太多,這個女人怎麼就喜歡這些哄小孩玩的東西!”

夜煬斜倚在樹下,手裡拿着一塊已經涼掉的糖糕。

“啪嚓!啪嚓!”

唔......涼是涼了些,不過還真香!

“好冷........”

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微微一動,把喊冷的姜小豆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夜煬無奈一嘆,很是嫌棄的扭過頭吃手中的糖糕。

真是的,這個女人買的糖糕甜的有些齁人..............

“喔喔喔喔!”

姜小豆再次醒來已是笠日清晨,她這一覺是有史以來最舒服的一覺,整個人好似躺在柔軟的雲頭中,又暖和又舒服。

“唔..............”

她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一睜眼便跟那對妖豔的狐狸眼撞個正着,嚇的她渾身一機靈,連滾帶爬後腦勺一下子磕在樹幹上。

“你你你你!”

“嘶!”

夜煬吃痛一聲,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悅道“大驚小怪什麼!你是頭一天見到本座嗎?”

“不......不是,這一睜眼就看見你,心裡實在是害......實在是激動!是激動!”

“激動完了?”

“完了。”

“激動完了可以放開本座的尾巴了嗎?”

“嗯?”

姜小豆這才發現自己手中一直緊攥着一條狐狸尾巴,她心頭一慌,忙撒開了手,看着那條毛色暗沉,有些髒兮兮又凌亂的尾巴,她心中越發的內疚起來,不等夜煬追問,她自兒先開口道起歉來。

“對不住!對不住!昨兒我醉了酒迷迷糊糊拿你的尾巴當枕頭了,我真的是醉了,澡也沒洗,手也忘擦,這衣服也是從買來就沒洗過一次,不過你放心,不髒,上面的蝨子我早挑乾淨了,我承認是在袖子上抹了鼻涕,但已經幹”

“住口!”

夜煬緊緊抿着嘴,腦門上青筋暴凸,身後九條尾巴根根繃直,火紅的狐毛炸開成花,遠遠看着跟九條雞毛撣子沒什麼區別。

“你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夜煬扶了扶臉上的飛燕面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咬牙切齒道“此事本座回頭再跟你算賬!”

“多謝狐王!”

姜小豆疑惑的同時又忍不住竊喜起來,死狐狸今兒心情不錯嘛!要不要趁着他好說話,把自兒偷偷在他碗裡吐口水的事情跟他說呢?

“昨兒你去了哪裡?怎麼會受傷回來?”

“受傷?”

姜小豆四下一瞧才發現自己的腿被人細心包紮過,夜煬接着說道“是被尖銳的東西割破了,傷口不淺,再深一指便能見到白骨,換成常人怕是連擡腿的力氣都沒有,你倒是厲害,不但穩當當的走回來,還順便買了點心。”

姜小豆摸了摸那嶄新的紗布,輕笑道“大約是酒罈子的碎片割破的,你幫我上的藥嗎?多謝!”

夜煬眸中一沉,鎖眉問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連自兒受了傷都不知道,感覺不到疼也就罷了,流了這麼多血,你沒發覺身體有不對的地方嗎!”

“有啊!我一直覺得頭暈來着,只是因爲喝了酒,我以爲自己醉了就沒在意。”

“你!”

見他隱要發火,姜小豆立刻坐直身子,擡手發誓道“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我起誓,打今兒起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你這個女人!”

“我大意!我糊塗!從今以後我統統都改,天也亮了,我去幫你買些包子回來吧!你想喝什麼?藕粉子湯?百果粥?算了,我多買些回來,反正就幾步路的事!”

姜小豆連走帶跑快速逃離女媧廟,絲毫不給夜煬開口的機會,看着那絕塵而去的身影,夜煬幽幽一嘆,無奈道“不管怎麼說她還算是自知的一個,也不算是無藥可救!只不過”

夜煬轉眸看向那已然空蕩的廟門,心中騰上一絲疑惑“就算是再大意的人,腿上受了這麼重的傷,此刻應該動彈不得纔是,她卻能跑能跳,好像那傷口不是長在自兒身上似得............嘶.......”

一股難忍的痠麻從尾巴尖順着骨頭一路蔓延到雙腿,夜煬倒吸一口氣,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洪水一般滾滾而來的痠麻讓他連站都站不穩。

“我的........尾巴......這個女人還真是重!”

“阿嚏!阿嚏!”

與此同時在外買包子的姜小豆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語道“我不會是得了風寒吧?昨晚睡得又舒服又暖和,沒感到自己受寒了呀?話說回來,自己昨兒在哪睡的.......好像是樹下吧......那樹底明明又硬又冷,自己怎麼睡得着的?難道自己昨兒是被凍暈過去的,暖和舒服都是自己的錯覺?!”

“小豆哥,你的兩屜大包子給你裝好了!”

兩個大油紙包遞到姜小豆麪前,賣包子的小哥笑嘻嘻的說道“小豆哥,今兒一早你都打了好幾個噴嚏了,可是受了風寒?”

“可能是吧.....阿嚏...”

“那就肯定是了!這兩天怪的很,老天爺一會熱一會涼,穿厚了出汗,穿少了凍的慌,尤其是太陽一下山,俺家的石磨上都能結冰,就是那錘子敲都敲不開!”

賣包子的小哥突然想到了什麼,慌忙拿勺子從木桶裡盛了滿滿一大勺豆汁“來來來!小豆哥,你呀趕緊喝一碗豆汁,這東西驅寒發汗,趁熱喝一碗你的風寒也就好了,不然回來嚴重了,還得去抓藥,這大冷天的,藥價比菜價漲的都快,俺們兜裡這點錢吃飯都是問題,哪能喝的了他那金貴的藥去,快趁熱喝!”

“多謝多謝!”

姜小豆道了謝接過碗來,一口豆汁下肚,只覺自己五臟六腑瞬間被一股暖流包裹,她長舒一口氣指着那桶熱騰騰的豆汁說道“就這豆汁,一會給我留四大碗!”

“好嘞!正巧我這有個砂鍋,一會給你盛滿哈!”

姜小豆探頭看了看,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你這砂鍋做什麼用的,我最近撿了條難纏的狐狸,嘴刁!眼毒!脾氣大!他要是看見那碗裡有不潔淨的地方,不吃都是小事,萬一一惱把鍋給砸了,我呀也得跟着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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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包子的小哥只當她在玩笑,拍着胸脯道“豆哥你放心,這鍋呀乾淨着呢!”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娘子昨晚上洗的,原是要做豆花的,結果石磨結了冰,豆子沒磨多少,豆花也只出三四碗,少的實在是可憐,你說這街坊鄰居的哪個不喜歡俺家的豆花,要是知道這大冷天的還有豆花出,肯定都爭着來買。這僧多粥少的,賣給誰不遭埋怨呀!俺們夫妻倆一商量,乾脆不賣了,留着自兒吃,反正俺家那小兒子可喜歡吃豆花了,一頓兩碗從不費事!”

姜小豆兩眼一轉瞬間來了興致,她仰頭將碗中豆汁一口氣喝完,抹了抹嘴低聲道“好兄弟,把你那豆花賣我三碗唄!”

“啥?!小豆哥你啥時候喜歡吃豆花了?你不是常說那是光吃不管飽,哄小孩玩的東西嗎?”

“你不知道,我最近不但撿了條狐狸,還拾了個小娃子,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我想給他們弄些好吃的嚐嚐!”

“哎呦喂!豆哥最近發達了,養了個狐狸又養個娃子,莫不是想要成家了?今兒的豆花左右不過三四碗,俺都盛給你!”

“好兄弟,謝啦!”

家裡吃飯的嘴多,姜小豆買的也多,最後不得不跟老闆借一個竹籃挎着走,這豆汁鋪子跟女媧廟相隔不過一條街,路程不遠,但她買的東西多,尤其是湯湯水水的,生怕一不留神撒了可惜了。

越是小心這路越是不好走,出來擺攤的,做生意的這會子都着急忙慌的出了門,街上熙熙攘攘擠得是水泄不通。

一心要趕回家的姜小豆被擠在路正中,爲了那一鍋豆汁,她不得不再次放慢速度,生怕一晃了神,那滾滾的豆汁可就全糟蹋了。

“奇怪.........”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姜小豆只覺自己後脖冷颼颼的,心裡除了發毛外還有一絲難以遏制的恐慌。

這種感覺可不好,難不成.........

姜小豆瞧瞧轉眸向四周看去,周圍除了紛雜吵鬧的人羣外再無其他異狀。

沒被人跟蹤?也沒有生人的身影?

既然什麼都沒有,那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小豆搖了搖頭不願意再想下去,就在此時,熙攘的人羣中毫無徵兆的伸出一隻手來閃電般的抓住姜小豆的手腕。

那手修長白淨,骨骼分明,雖是清瘦了些,但掌下卻是靈活有力。抓住姜小豆的同時迅速躲開那隨之而來的三根銀針。

“嘶.........”

那隻手像是鐵做的一樣,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不鬆,任憑她驅使靈力如何掙扎,竟是半點逃脫的機會都沒有。

姜小豆擡眸看去,滿眼殺意瞬間轉變成震驚“你!是你...........”

“快走!”

寬袖微微一晃遮住了兩人的手,外人看來絲毫瞧不出他們拉着手,只當是人羣太擠,街道太窄,兩人才會靠的這樣近。

那人腳下一轉進了小巷,把姜小豆拉出熙攘的人羣。

進了小巷後,姜小豆一把甩開那人的手,警惕而又冰冷的看着那張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

“你到底是誰!”

甩開那人後姜小豆迅速在小巷中施了個結界,一個超出她靈力之外,牽連到她自身生死的領域結界。

領域結界不同於普通防護結界,此結界一出,外面人無法攻進來,裡面的人沒法出去,除非施展結界的人身死,否則縱使六族族長親臨也無法進入領域半分。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是誰!”

因過於憤怒而緊攥的雙手中隱隱滲出鮮血,那人滿臉不忍的看着她,眸中閃過一絲心疼,他嘴脣翕動,似有什麼話要說卻又沒法開口。

“放肆!”

姜小豆突然大怒起來,沾滿血珠的銀針隨着漫天殺意衝向那清瘦的男子。

這次那男子卻直挺挺的站着不動,絲毫沒有要躲的動靜,銀針上抹了毒,他一連中了幾針,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竟敢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通紅的眼中噙着絲絲淚光,她一字一句冷冷說道“這張臉,你不配!”

鮮血在她手中凝固成刀,她蹲在那男子面前,拿着冰冷的血刀貼在他臉上慢慢的遊走。

姜小豆冷冷一笑,笑容中透出一絲悲涼和瘋狂:“你說我該從哪裡下手才能剝掉一整張臉皮呢?從耳朵還是下巴?要不我乾脆把整個頭割下來吧!你說好不好?”

“對不起....................”

那人低頭道歉,再次擡頭那張她熟悉的臉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過於清瘦而骨骼突兀的臉。

那張臉上交錯着幾道猙獰可怖的烙印,那烙印一路蔓延到耳根,兩個耳垂上都有一個小指大小的洞孔,洞孔邊上鑲了銀白色的圓環。

那圓環人族也有,只不過個個都是碗口大小,常用來拴在牲畜鼻子上做鼻環使用的。

這張傷痕累累的臉姜小豆看在眼中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心中緊繃的弦反而暗暗鬆了下來。

“是你!幾日不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化形戲弄我。別忘了,你這條命可是我保下來,只要我不想你活,你隨時都會死!”

鋒利的血刀依舊抵在那張因內疚而蒼白的臉上,姜小豆微微一用力,臉暇立刻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鮮血順着刀刃滑落,落在長滿青苔的石磚上。

“賤奴知道,此次來找您,只是想”

“無論你想做什麼,都不該,用他的臉來見我!”

話未說完便被姜小豆冷言打斷,看着那雙因過於清瘦而凸出來的眼睛,她心中微微一酸,收回了血刀。

姜小豆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低垂着眸道“從今天起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她轉身便要走,那人伸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襬,悲聲道“恩主!賤奴之所以化形成那個男人,是因爲怕您不肯見我。賤奴怎會不知這個男人在您心中是什麼樣的存在,之所以除此下策,是因爲賤奴有話今兒必須跟您說。”

“我不管你想說什麼,永遠不要再”

“落仙鎮要完了,恩主您快離開吧!”

姜小豆猛然一怔,轉眸看向他“完了是什麼意思?”

“遍地荒野,屍骨不存!最遲半年,最快一月,落仙鎮便會變成死鎮,到那個時候不會有人活着走出去。”

姜小豆心中一驚,喃喃道“......應該不會鬧這麼大,就算有人要逆......”

不!不對!

她擡眸看着頭頂那片陰晴共存的天空,似大夢初醒周身打了個冷戰,她忘了那個人不單單只是要逆天,他的意圖分明是..............

“你知道了什麼?”

“神族躁動不安,隱有發兵跡象,鬼族長老幾次秘密出入了妖族,還有魔族,被驅囚在九幽的魔族有了動靜,雖不知九幽城中發生了什麼,但有魔頻頻在結界邊試探,意圖逃離九幽。”

那人猛然擡頭,眼中滿是擔憂“恩主,神族做事向來決絕,若真要發兵鎮壓,怕是會下狠手,落仙鎮只是個小鎮,鎮中也無大人物可以撐腰。爲了神族的威嚴和名聲,那觸犯禁術的會死,鎮中百姓也會跟着一同陪葬,神兵之下,不會有人活着出去。”

“這麼快就察覺了?”

姜小豆無奈聳肩一嘆“什麼天外靈族的後人,做事竟如此張揚,這才哪跟哪,就鬧得沸沸揚揚,連天都那些人也給驚動了,真是不知他是愚笨,還是真心在找死。”

“你放心,天都遠在雲霄,一時半刻還找不到落仙鎮這個芝麻大的小地方。”

“恩主!”

“沒事,神族那些人只會做樣子,耍嘴上的功夫,實際是一點有用的本事都沒有,鬧到最後肯定是挑一個厲害的人物來鎮場子,這一挑一撿的也要時間。不過你說的對,無論挑了誰來,鎮中都不會有人活着出去,這麼多條命都會算在空青一人頭上,唉!也算是個動手的正當理由!”

“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是不會離開落仙鎮的,最起碼現在不會。”

姜小豆低眸看了他一眼,當覷到那對鑲在耳垂上銀環時,她心中一軟,緩和了語氣道“你與我不同,沒必要在這等死,抓緊時間離開,就算爲了你母親,你也不該身死在此地。”

身後人流擁擠,糟雜聲隱隱傳來,她不知想起了什麼,抿嘴輕笑道“不過我也是沒想到,就你那膽小的性子,竟然敢走進這擁擠的人羣中來尋我,也真是難爲了你!”

“恩主!”

姜小豆轉身便走,身後傳來一聲呼喚,她擺了擺手,輕聲道“我的毒你都知道,快讓你的人帶你回去解毒吧!”

她扶了扶胳膊上挎着的豆汁,無奈道“還有,說了多少遍,不要再自稱賤奴了,我不是給你取了名字嗎?難道現在你不喜歡了?”

那人輕聲應道“喜歡。”

“喜歡就好,今天就當我沒見過你,下次見面要跟我好好打招呼,不然我生氣了,你也不會開心的。”

那人看着姜小豆離去的身影,恭敬的對那抹殘影行了個大禮,輕聲道“祝餘恭送恩主!”

姜小豆快步穿梭在人羣中,她摸了摸已經不燙手,有些微涼的豆汁,心中一沉“完了完了,這豆汁要是涼了,那死狐狸還不把鍋給掀了...........嗯?”

她無意擡眸,正好覷見一位女子鬼鬼祟祟躲進拐角,那身影雖是一閃而過,但她瞧着甚是眼熟,可一細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算了!趕緊回去纔是正事!”

待姜小豆回到女媧廟時,那巨樹下三人一蛇早已排排坐等着了,姜小豆一進門,肥肥那雙碗口大的眼珠子立馬直勾勾的盯了過去。

“姐姐!姐姐回來了,我們終於可以吃飯了!”

姜小豆一愣,轉眸看向身旁高興的跳起來的心意,問道“你們一直沒有吃東西嗎?”

辛夷搖頭道“沒有!原本阿桑摘了一些果子回來的,夜煬那倔狐狸偏不吃,說是要等你買飯回來一同吃,他不吃,我們也沒好意思吃,就連肥肥也一直等着姐姐呢!”

“少往本座身上扯!明明就是你自兒吃膩了果子,嘴饞還找藉口!”

“你!”

眼看又要吵起來了,姜小豆忙打起了圓場“行了行了!來吃飯!今兒我跟老闆借了個砂鍋,買了些熱豆汁,趁熱喝最好!對了!”

姜小豆端了一碗豆花遞給辛夷,不等開口只聽辛夷高興的嚷道“哇!是熱乎乎的人腦!謝謝姐姐!”

“人.......腦?”

姜小豆蒙了一瞬,她無意覷見佯裝一本正經,實在正在憋笑的夜煬,一個想法從心底涌了上來。

她裝作若無其事,實則試探的問道“辛夷,你一直以來吃的人腦都是這個嗎?”

“就是這個沒錯!”

“那你是怎麼喜歡吃上........人腦的?”

“還不是夜煬,他常常去在三界溜達,有次帶了這個回來,我呀!一吃就愛上了,可是,妖族那些人,怎麼做味道都不對,什麼水土不同,方法不對,各種理由都說了個遍,就是沒能做出來,單爲了這,我不知發了多少火呢!”

姜小豆忍不住替那些被辛夷責罵的妖廚感到一陣心疼,夜煬這死狐狸,隨口一句戲言不知害了多少生靈,說不定妖族辛夷在妖族吃的是原汁原味的,貨真價實的人腦,這樣算的話,夜煬可真是缺德缺大發了!

“辛夷,你離開妖族後,有沒有在人間吃過這......人腦?”

辛夷搖了搖小腦袋,有些委屈的說道“我倒是找了,但他們一聽我說完,個個都驚慌失措的逃跑了,還有些拿着棒槌追着我打,要不是我跑的快些,這腦殼都要被打開了!”

“是嗎........”

“唔........真好吃!”

看着一臉滿足,美滋滋吃着豆花的辛夷,姜小豆到了嘴邊的話又咕嚕一下又咽了回來。

難怪你在人族之所以過的這麼悽慘,原不全是因爲智商不夠,你也是倒黴,交了一位這麼缺德的好兄弟,若不是他,你也不會跟過街鼠似得人人喊打!

“姐姐,你爲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沒事!沒事!”

姜小豆默默的手裡已經端起來的豆花放到他面前,展開了一個慈祥又不失尷尬的笑容“你多吃一些,等回了妖族可就吃不到了!”

“嗯嗯!”

辛夷笑道“我最喜歡姐姐了,姐姐無論是買了什麼回來,我都會吃光的!”

“你愛吃就好,回頭我多買些回來,對了!昨天的糖糕好吃嗎?”

“好吃!”

“炸腸呢?”

辛夷覷了覷一盤喝豆汁的夜煬,撇嘴道“昨兒我拿了糖糕去找肥肥,回來後那油紙包裹就空了,不知道被誰吃了!”

姜小豆轉眸看向夜煬,問道“你把炸腸都吃光了?我足足買了五人份呢?”

“別賴在本座身上,本座可沒見到!”

坐在一旁的阿桑默默舉手道“是我和肥肥吃了。”

姜小豆恍然大悟“原來肥肥也有參與,我說呢!除了肥肥,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把那五人份的炸腸都吃完!既然你們喜歡吃,下次我就多買些!反正大榮最近殺豬勤,有的是豬腸。”

正在吃豆花的辛夷猛地一愣,擡眸看了看脊背有些僵硬的夜煬,歪頭問道“姐姐你買的是炸豬腸?”

“對呀!”

“那個......那個東西.....”

辛夷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姜小豆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舉止僵硬的夜煬,瞬間明白過來。

“放心,大榮雖是個殺豬的,但很愛乾淨,他家的豬天天洗澡,比人都要白淨吶!”

“不是........”

辛夷心一橫,小臉一擡揚聲道“不是這個問題,夜煬他以前最喜歡吃豬腸,自從吃到餡後,他就”

“啪!”

辛夷話未說完,只聽啪的一聲碗碟破碎的聲音,衆人轉眸只見夜煬已甩袖離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姜小豆總覺的,夜煬那憤怒離開的背影好似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羞澀,這個想法一出她立刻搖頭否認,不斷的勸慰自己,夜煬那是什麼人,心狠嘴毒,臉厚心賤的,他會因爲這一句話害羞?絕對不可能!

辛夷好心提醒,姜小豆再也沒有買過下水的食物回來,倒是阿桑,每天進進出出很是忙碌,衆人一日三餐除了野果子外便多了一些格外精緻的菜餚,而在這些菜餚中有一道是他每餐必買回來的。

“吃飯了!有魚有雞,咦這是什麼?紅燒豬大腸?!”

“清蒸豬大腸?!”

“涼拌豬大腸?!”

“糖醋豬大腸?!”

“豬大腸燉甜米粥?!”

“今早吃什麼?豬大腸拌豆腐?!這真的能吃嗎?!”

自此之後頓頓皆有豬大腸,別說夜煬了,就是肥肥一聽說豬大腸這三個字,立刻跑到一旁乾嘔。

而辛夷也會在每頓飯結束後無理由捱揍一頓,好好的小臉上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每一次他被憤怒的夜煬拖走時,那漫天而來的殺氣,她總有種要跟辛夷永別的錯覺。

直到有一天,以落仙鎮爲中心附近十幾個小鎮裡,所有圈養的豬一夜之間突然離奇死亡,至於爲什麼說離奇,是因爲那些豬在不同死因的情況下都有一處相同的地方。

那就是它們肚中的豬大腸在沒有開腹,沒有任何傷痕的情況下憑空不見了!

不管謠言怎麼傳,反正打那以後落仙鎮以及周圍近百家酒館,沒有一家還能做出有關豬大腸的菜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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