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怎麼樣?那丫頭可醒了?”
天燧老幾乎每天都會來一次毓華殿,每次敲響門後總會問姜小豆有沒有醒,然而當紫堇或是玉露對他搖頭否決後,他便失落離開,離開之前照例囑咐一句好生照顧她。
直到五天後,他又敲響了門,開門的是紫堇,不等他問出口,便笑盈盈的說道“醒了醒了!狐後孃娘今兒一早便醒來了!”
天燧老心中大喜,欲進門去,剛進了院子又停了下來,對紫堇道“那丫頭剛遭了大難,怕是心情不佳,紫堇姑娘還請你幫老朽去問上一問,看看她願不願意見見老朽?”
紫堇進了屋,過了好一陣才走出來,她對天燧老搖頭道“不行啊!這狐後孃娘跟玉露似得,不管奴家怎麼問,她就是不說話,而且不怒也不喜,根本看不出來心情如何,奴家頭次接觸狐後孃娘,不曉得娘娘是什麼性子,見與不見的,還是前輩您自己做主吧!”
天燧老嘆道“看來她這是根本不想見老朽..............”
紫堇眉間微緊,眸中隱隱閃過一絲猶豫,天燧老看出她的顧慮,便溫言安慰道“紫堇姑娘,若是有什麼想說的,你只管說就是了,老朽是不會責怪你的。”
紫堇這才放下心來,輕聲道“奴家剛剛接觸狐後孃娘,對娘娘的過往並不瞭解,只是娘娘現在的狀態讓奴家想起了村中的一位姐妹,奴家的好姐妹原是個灑脫豪爽的女子,她曾愛上了一個人,將自己一顆心全給了人家,但是,她不但遭到了丈夫的背叛,連腹中的孩子也因丈夫的毒打活活流產,當她再次醒來時便如現在的狐後孃娘,眼中充滿了絕望和孤冷,讓人看着既害怕又心疼。”
“狐後孃娘大約是昨晚醒來的,她醒時奴家睡得沉不曉得,還是玉露推醒了奴家,奴家一睜眼就看見狐後孃娘站在窗前,夜時的九幽城特別的冷,即便是修爲很高的神將怕也會難當那逼人寒氣,但當時狐後孃娘就穿着一身薄衣站在窗口,一雙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窗外是有幾株修竹不錯,但娘娘的目光潰散無神,不像是在看竹子,倒有些像是透過竹子在看別的東西似得。”
“玉露怕娘娘凍壞了身子,特意爲她取來了大氅,但娘娘不知怎的,突然就將那大氅扔出窗外,娘娘在窗口站了一整晚,知道今早天亮,第一縷陽光照在窗口,娘娘如夢大醒,突然躲開那明亮的陽光,她抱着肩胛縮在陰暗的角落裡,雖是不願被那陽光觸碰,但她的眼睛從未離開過照射在屋內的陽光,就那樣癡愣愣的看着,一雙眼睛看的通紅,像是浸了血似得.........”
紫堇嘆道“玉露送了早飯,在她身邊作陪許久,但娘娘的眼睛從未離開過那照在屋內的暖陽,莫說早飯,就連一口水也未曾喝過,只是奇怪的是,昨晚娘娘看了一夜的窗外翠竹,但現在天亮了,她卻不曾看過一眼。”
天燧老聽而不語,沉沉一嘆,對紫堇低聲囑咐一句好生照顧她後,佝僂着身子緩步離開。
後來天燧老仍是日日來此,除了問姜小豆願不願意見他之外,還會送來一些塵世的東西,有時是些人間吃食,有時是些有趣的小物件,只是,天燧老送的雖勤,姜小豆卻不曾正眼看過一次。
“狐後孃娘,聽說狐王殿下現在已經從幽枉獄中出來了,奴家聽說這幽枉獄中煞氣很重,是十八獄裡最難熬的煉獄之一,就是天都大將來了怕也不才能全身而退,虧的狐王殿下修爲好,聽說獄門打開後他自己就走了出來,除了一身衣裳破破爛爛的,並未見受什麼重傷,老太爺原本想勸他歇上一歇的,可勸不住,狐王殿下自兒便去了酆都獄。”
找天燧老的吩咐,紫堇日日與她說話,不是說些自己從前遇到的趣事,就是說些關於夜煬的事情,依着天燧老的想法,寧可聒噪的姜小豆惱上一惱,若是大發雷霆便更是好了,起碼能把心中的傷痛和不悅發泄出來,總好過憋在心裡,活活的憋出病來。
紫堇和玉露幾乎是半拉半推把姜小豆拉到了銅鏡前,紫堇從匣子裡取出一個玉梳,把姜小豆那雞窩似的頭髮小心翼翼的梳開。
“狐後孃娘,昨兒老太爺送來了二兩竹葉,說是用完飯後泡茶最好,眼下這個時節正是嚴冬,人間這會是沒有鮮嫩的竹葉可以泡茶了,奴家好奇就問老太爺這竹葉是哪裡得來的,老太爺說是從天都拿來的,聽說是東荒一個小族進貢天都,統共不過一小盒,正巧被老太爺碰見了,所以就討來了二兩,就連東嶽府君都沒機會分一盞,全都送來了毓華殿呢!”
紫堇拿眼神暗示了一下玉露,玉露明白過來,去把木匣子裡收起的竹葉拿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擺在姜小豆麪前。
紫堇笑道“狐後孃娘,您看這小木盒可真精緻,上面還刻了一簇青竹,竹林裡還有一隻翠鳥,這樣小木盒還刻的這樣栩栩如生,也不知道擁有這樣刀工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姜小豆沒有反應,紫堇輕輕一笑,正欲再說些什麼,此時門外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紫堇把梳子遞給了玉露,對姜小豆笑道“老太爺準是又得了什麼好東西,奴家去取來給您瞧瞧。”
紫堇走出門去反手將殿門掩上,此時又傳來了敲門聲,不過聲音是從大門下那個幾寸小門上傳來,天燧老曾交代過她,因她和玉露身份有別,不能讓人隨意看見,所以尋常的吃食和生活所需都是從大門下那個幾寸小門中遞進來,而天燧老來,會扣響大門上的門環,只要不是天燧老來,她便不能隨意打開大門。
只是現在已是過了飯點,而殿中什麼也不缺,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敲門呢?
紫堇猶豫片刻,仍是走了過去,將那小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她透過小縫向外看去,隱隱約約看到一雙銀白色的男靴。
“是.....是紫堇姑娘嗎?”
這聲音她記得,好似是個叫伏生的神將。
紫堇正欲回他,開口之際突然起了玩心,她並不作聲,伸手在門後敲敲門。
門外人頓了頓,似乎鬆了一口氣,輕聲又道“原來是玉露姑娘。”
紫堇勾脣偷笑,迴應似得在門口又敲了兩聲,只聽伏生說道“玉露姑娘,九幽城與旱沙不同,這裡白日熱,晚上冷,你們又沒有靈力護體,這晚上怕是會不適應,所以準備了幾牀棉被和一箱子棉襖,日頭落時你們可以添些衣服保暖,入寢時可以將這棉被鋪上,對了!”
門外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紫堇正好奇,只見小門外遞來一個扁扁的小圓壺“這是人族取暖的東西,他們管這個叫湯婆子,說是在裡面灌上滾滾的熱水隨身戴着可以取暖,掌櫃的說,在睡前也可以將這湯婆子放在被褥裡,不過片刻被褥就像是被火烤過的一樣,能抵嚴寒。我買了許多,還請玉露姑娘轉交與紫堇姑娘一個。”
紫堇伸手去接,她剛碰到那湯婆子只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咦,隨後便聽伏生道“紫堇姑娘?”
紫堇大吃一驚,慌忙收回手來,不明白自己哪裡漏了馬腳。
門外傳來磕磕巴巴的聲音“紫.....紫堇姑娘,你何時來的?”
“咳......剛纔聽到有人叫奴家的名字,奴家以爲有什麼事,便匆匆過來了,您就向前見過的伏生大將軍吧?”
“我不是什麼大將軍,只是九幽城中一名小將,姑娘叫我伏生便好。”
一抹歡喜出現在她脣畔,紫堇壓制住心中的雀躍,問道“伏生你方纔讓玉露轉交給奴傢什麼?”
“哦!是......是人間取暖的物件,說是叫湯婆子,這裡夜時冷,沒有靈力扛着怕是會生病的,還是用些取暖的東西好一些。”
說罷伏生便把那湯婆子向門內遞了又遞,紫堇接了過來,沒有灌熱水的湯婆子冷冰冰的,但紫堇拿在手中卻覺得心裡很是暖和。
“紫堇姑娘,這門外有禦寒的衣服和棉被,我已經放在門口了,一會你和玉露姑娘一起拿進殿吧!”
不是到怎麼回事,伏生知道門後的人是紫堇後說話磕磕巴巴,時不時還語無倫次。
“湯婆子要灌熱水的,我會吩咐他們每日多多給你們送些銀碳和淨水的。”
“奴家替娘娘和玉露謝過你了!”
“不....不要用謝......對了!湯婆子我買的多,夜裡冷,你多灌些放在杯子裡,若是不夠,你與我說,我再去買些。”
紫堇勾脣一笑,隨口問道“你買了多少?”
“三百個。”
“三..........”
紫堇眉間一緊,驚道“毓華殿統共就三個人哪裡用的着這麼多!”
伏生一本正經道“姑娘不懂,這湯婆子越多,散熱就越慢,而且,這湯婆子可以暖手暖腳,若是少了,手暖時腳就冷了,若是暖腳,手又該冷了,所以得多買些,夜裡你多灌一些貼着放,能暖和一晚上呢!在人間湯婆子素來只有不過用的,沒有嫌少的!”
“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賣湯婆子的掌櫃說的。”
紫堇愣了一瞬,噗嗤笑出聲來,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抽了勁,她抱着湯婆子說道“伏生,你被人給騙了!”
“騙?”
伏生想了想,搖頭道“不能,我就怕他騙我,親自在湯婆子裡灌了熱水,那湯婆子確實能保暖驅寒。”
“奴家說的可不是這個,伏生你想想,牀榻有多長有寬,那一百個湯婆子放在一起又得佔多大的地方,怕就是牀榻上放滿了,那湯婆子還不定能放的完呢!”
紫堇笑道“而且,就算奴家燒足了水,把牀榻上放滿了湯婆子,那奴家呢?奴家睡在哪裡?依奴家看,頂多一人最多也就用兩三個就夠了,一百個也太多了些!”
聽紫堇一說,伏生這才明白過來,爲什麼他前腳走出店門,掌櫃的後腳就收拾東西去走親戚了,原是遇上了他這個沒腦子的憨貨。
“你呀過於信任別人,凡是得好好想想,別再被人給騙了!”
與此同時,一個同樣嬌媚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你這人也太好騙了些..........若是輕信了壞人,說不定一條命都要搭進去,以後,說話做事可要動動腦子,別再被人給騙了!”
“伏生,伏生?”
紫堇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伏生只覺心神不寧,不敢多呆,匆匆交代幾句,不等紫堇反應拔腿便走,那速度快的跟起飛了似得。
“伏生?伏生!”
紫堇趴在門縫向外看,門外空無一人,伏生早已沒了身影,紫堇只好關上了小門,將大門的門栓打開來。
“這..........這是..............”
門外放了兩個大箱子,摞在一起比紫堇還高,她打開箱子,箱子裡放滿了棉襖,滿滿當當未有一絲縫隙,紫堇某足了力氣想將箱子擡進去,結果那箱子紋絲未動,好似被鐵焊成的一樣。
無奈之下,她喊來了玉露,兩人把箱子裡的衣裳分批抱入房中,最後合力將那空箱子擡進屋裡。
光是把伏生送來的東西整理好便用了幾乎一整天的時間,累的紫堇腰痠背痛,就連做夢也夢見自己在整理東西,那一夜睡得甚是辛苦。
第二日她和玉露是被送早膳的敲門聲給驚醒的,她也不顧梳洗,披着外衣,蓬着頭便慌忙跑出去,將那熱騰騰的早膳從小門中接了過來。
自打姜小豆醒來,未進食過一顆米,快速的消瘦讓她的臉暇骨骼分明,眼眶深凹下去,乍一看好似祝餘一般。
紫堇匆匆洗臉,用梳子略略的梳了一下頭髮,拿起一支釵子纏在髮髻上左右一擰,快速挽了一個靈蛇髻。
她盛了一碗熱粥放在姜小豆麪前,又夾了一些精緻小菜放在她的碗中“狐後孃娘,用膳了!”
早飯擺在姜小豆麪前,姜小豆任是未看一樣,那雙深凹下去的眼睛凝在窗外的一束陽光上,目光悲涼陰冷,讓人觸之心驚。
紫堇暗中一嘆,眼眸微微一轉,輕笑道“昨兒事多,忘了跟您說了,狐王殿下已經從酆都獄中出來了,就連老太爺也震驚的不行,說是自打九幽城建立以來,還未見過誰能從酆都獄中活着走出來,狐王殿下未曾受什麼重傷,也就是整個人灰不溜秋的,眼中有些疲憊,但渾身上下未見一絲膽怯,老太爺說他連一刻也不肯休息,直徑的就去了磨捱獄。老太爺說狐王殿下這是戀着您呢!他想早早從十八獄中出來見您。”
聽了紫堇的話,姜小豆眸中快速閃過一絲恨意,那冰冷的恨意嚇了紫堇一跳,這完全不是聽到所愛之人該有的眼神,倒有些像是聽見了自己最痛恨的仇人一樣。
紫堇改進轉移話題道“方纔從早膳時,守將送了一些蜜桔來,說是從人族那難得買來的時令水果,四時風雨常駐人間,所以三界六族中唯有人族果實最好,奴家去擇一些拿來,您多少得嚐嚐!”
小巧玲瓏的蜜桔擺在姜小豆麪前,而她轉身離開,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那半開的窗子上。
木窗半開,陽光未曾全部進來,姜小豆好似想去開窗,但又怕自己被陽光碰到,所以只好站在原地。
“吱...........”
玉露走了過去,輕輕的將那半扇未打開窗子推開,還用叉杆將兩扇窗子固定住,陽光一下子透進屋來,姜小豆快步向後躲去,直到確定陽光沒有照在自己身上後,她才放下心來,蹲在陰暗的角落中,抱着腿看着面前那明亮的暖陽。
玉露喝了半碗稀粥,擦了擦嘴,拿了一把梳子走到姜小豆身後爲她整理頭髮,姜小豆倒是沒有反感,呆愣愣的看着那抹暖陽,任由玉露爲她梳頭。
相對與刻意聒噪的紫堇,一聲不吭的玉露倒是更能與姜小豆相處的融洽一些。
過了幾日,紫堇突然滿臉愁容的走進屋來,長嘆道“狐後孃娘,聽說狐王殿下有些不大好,今兒是狐王殿下從酆都獄出來的日子,老太爺說殿下似乎有些靈力枯竭,就連九尾也被逼得顯現出來,聽說出獄時連站也站不穩了,老太爺心疼,想讓他修養一下,可殿下未曾聽從老太爺的勸阻,踉踉蹌蹌就去了椎搗獄,老太爺有些擔心,怕他難從椎搗獄中出來。”
紫堇道“老太爺想請您把狐王殿下從獄中勸出來,他現如今沒了靈力撐着,很難從那椎搗獄中出來,狐後孃娘您..............”
不管紫堇怎麼說,姜小豆就是不與以恢回覆,紫堇無奈只好走出門去,殿外站這一人,見紫堇出來了,忙不迭的開口問道“怎麼樣?那丫頭可同意了?”
紫堇搖頭道“不行啊!完全沒反應,老太爺,您不是說狐後孃娘和狐王殿下是兩情相悅,日久生情的嗎?奴家瞧着倒完全不像是這麼回事!”
“姑娘怎麼看?”
“前幾天奴家與娘娘說,說是狐王殿下一心記掛着她,可當時她的眼神陰沉冰冷,殺氣騰騰,可嚇人了。就在剛纔奴家跟娘娘說,說狐王殿下靈力枯竭,怕是熬不過椎搗獄的折磨,娘娘不但不擔心難過,反而還隱隱有些開心,似乎很希望狐王殿下回不來一樣。”
天燧老大驚,不解道“怎麼會這樣,上次雖是匆匆一見,但老朽早就察覺那小狐狸對這女娃娃有意思,而這次天罰將至,小狐狸親口許諾她是青丘狐後,主動替她頂罪,還爲了讓神族死心不再追究,不惜親自下九幽十八獄,受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這份深情老朽看的是真真的!”
紫堇道“老太爺,您方纔說的那是殿下對娘娘的心意,可娘娘對殿下又是什麼樣的心思,您所說的這通天的情意在娘娘這又有幾分呢?”
“這..............”
天燧老猛然想起夜煬剛隨他回九幽城時身上所受的刀傷,以及姜小豆昏迷之時懷中抱着的那件染血藍衣,施行天罰的那天,他似乎錯過了什麼大事。
“請姑娘好生伺候那女娃子,老朽去去就回!”
小狐狸和這女娃娃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他必須得找那小狐狸問個清楚,說不定還能知曉這女娃娃的真正身份。
天燧老剛走沒多久,敲門聲又響了起來,紫堇此時正在晾曬衣物,玉露剛準備去開門,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呼,回眸看去只見紫堇提着裙子從後院跑來。
“等等!還是奴家來開門,若是有什麼吩咐奴家也好與你們說,玉露啊!你與娘娘相處的融洽,還是在屋裡多陪陪娘娘的好!”
紫堇半推半哄將玉露拉回殿中,她關上了門,對着井中的倒影整理了妝容和碎髮,歡歡喜喜的去打開了那被敲響的小門。
“伏生,你來了!”
門外人猛然一愣,結巴道“我.......我未曾開口....姑娘怎知是我在敲門?”
紫堇抿嘴一笑,輕聲道“你的敲門聲與別人的不同,總是一重三輕,很容易就聽出來了!”
“總是?加上這次,我統共纔來了兩次。”
紫堇自兒也是一愣,對方纔自己下意識說出來的話很是疑惑“奇怪,明明你纔來第二次,可爲什麼奴家對你的敲門聲這樣熟悉,就好像你常常來過一樣.................”
她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擺手道“算了算了,就當咱倆有緣吧!伏生,你這次來可是又送來了什麼稀奇玩意?”
“紫堇姑娘好聰明!”
門外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隨後只見一隻鐲子從小門外遞了進來。
“昨......昨兒我去九幽城外巡查,無意見到一株赤藤,我見那赤藤色澤極好,便取下一截,做了一個鐲子,不知.........你可喜歡...........”
伏生的聲音極小,而且磕磕巴巴的,難爲了紫堇聽得明白。
“你親手做的?”
紫堇歡喜一笑,倒也沒接那鐲子,只是伸出手去,催道“快幫奴家戴上!”
那手伸出門外的一瞬間,一個畫面猛然閃現在他眼前,那畫面他並不陌生,是一隻很好看的手伸到他的面前,那手如柔荑,纖細白皙,就像......紫堇的手一樣...........
他無聲吃痛,搖了搖有些發痛的腦袋,將那藤鐲小心翼翼的戴在她的手上。
紫堇將手收了回來,她看着手腕上的藤鐲,一雙美眸中滿是歡喜,那藤鐲沒有過分華麗的裝飾,也做的很是粗糙,但鐲子打磨的到是細緻,沒有半根傷人的毛刺。
“我....我從未做過飾品,這是藤鐲是我第一次做的,粗糙的很,若是你不喜歡,我可以”
“奴家很喜歡!”
伏生眸中一亮,脣畔微微勾起,他輕聲道“姑娘喜歡就好。”
紫堇把玩着手中的藤鐲,問道“奴家聽聞塵世有四時風雨,四時美景,年年相似卻不相同,伏生,塵世到底是什麼樣的?”
“塵世啊.....”
伏生席地而坐,靠着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牆壁,想了想道“塵世很大,有山有水,有花有樹,還有......很多人,有六族中的,也有未列六族其他的小族,對了!塵世中人族的族人偏多一些,幾乎每座山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人族生存。塵世還有很多靈獸,有的會飛,有的會游水,還有的在山林中生活,也有兇獸。府君說,兇獸和靈獸的區別在於它們的性格,若是親人有禮便是靈獸,若是兇狠殘忍便是兇獸,府君還說,無論是兇獸還是靈獸,都沒有好壞對錯之分,它們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拼命的活下去罷了!”
紫堇也坐在了地上,她打開了小門,小門外正好能看見伏生的側臉,她歪頭偷偷看着陽光下的伏生,輕聲問道“塵世這麼大,你最喜歡的一處是哪裡?”
兩人都坐在地上,倚着同一面牆,好似兩人中間並沒有隔着一扇緊閉的大門,只是並肩坐談而已,當下氣氛很是輕鬆,好似認識多年的舊友,相處之中十分融洽,很是舒心。
唯一不同的是,伏生坐在暖陽之下, 而紫堇卻在陰暗的門後。
伏生想了想道“塵世之中我比較喜歡又人族的地方,人族很和善,而且還很聰明,尤其是年長的老人,與之相談甚是舒暢,人族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人族多情,他們對自己深愛的人很是癡情,有時超越了生死。爲此府君說我眼界淺薄,訓我沒見過那些涼薄之人。”
伏生道“說來也奇怪,府君好似很不喜人族,他口中甚是很少說過人族的好話,他總說人族雖聰明但也狡猾,是多情可也心狠,一字一句皆是怨氣,就連老太爺也因此與他爭論多次,府君雖是常與老太爺吵鬧,但只要老太爺堅持,大事小情還是勸得住府君的,可唯獨對人族有偏見一事,神君一直堅持,不曾有一次向老太爺服軟,我也不曉得到底是個什麼緣故,竟然讓府君對人族如此偏見。”
紫堇轉了轉手腕上的藤鐲,眯眼一笑,調侃道“興許是人族哪位小姑娘傷了神君,神君纔會對人族如此哀怨。”
“小姑娘?怎麼可能!就是把人族最厲害的壯漢都聚在一起也傷不了神君,更何況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了,更不可能。”
“傻子,奴家說的不是那種傷害!”
“那是哪種?”
伏生一轉眸與那雙妖豔美眸撞了個正着,伏生立刻便愣住了,目光癡了,眼睛也直了,好似個被點了穴呆子。
那雙美眸眨了又眨,直到一聲嬌笑響起,伏生好似如夢大醒,瞬間收回了目光,他慌忙轉眸身去,背對着紫堇“紫堇姑娘方纔說的是是哪種傷害.............”
伏生說的磕磕巴巴,一時說快了還險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紫堇探眸看了過去,只從一旁的門縫中瞄到伏生那疑似紅暈的臉暇,紫堇噗嗤一笑,脫口道“小結巴,你是臉紅了嗎?”
“呵!小結巴,你可是臉紅了?”
銀鈴似得嬌笑在伏生腦海響起,那縹緲遙遠的聲音與紫堇的笑聲相繼響起,與此同時,他的眼前猛然閃過一幅畫面................
他看見有人站在旱沙中向他擺手,雖然瞧不清是何人,但卻能隱隱約約看出那個女子。
“喂!小結巴,你在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呢?”
“伏生?”
他轉眸看向紫堇,腦中卻閃過另外一個畫面,他看見有女子對他湛然一笑,雖是看不清容顏,但脣畔卻閃爍着絲絲嬌豔。
“小結巴,我美嗎?”
“伏生?伏生!”
戴了藤鐲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而那雙目呆愣的伏生卻突然拉住了那晃在自己面前的手,癡愣愣的看着紫堇,脫口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你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