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從外頭走進大殿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片寧靜。
他目不斜視,進門直接朝着皇上行禮。
“見過父皇。”
“老四,朕記得你和小七的關係是最要好的,那麼你告訴我,小七現在爲什麼會躺在牀上,險些丟了性命。”皇上淡漠的開口。
離王跪在地上,“回父皇,兒臣也不知道。小七是兒臣的兄弟,兒臣斷不會做出這種殘害兄弟的事情來。還請父皇明察。”
離王半點心虛都沒有,跪在地上,恭敬的開口。
從進門是看到雲想容和孫逸的那一瞬間,離王就知道,小七的情況肯定很嚴重,要不然也不會請來孫逸。
“你不知道?小七是在你府上出的事情,你覺得你這話站得住腳嗎?”皇上冷聲道。
屋裡的太后得知了離王到來的消息,也從裡間出來,看着離王道:“哀家見小七與你親近,才讓他和你相處,今日小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對得起哀家的信任麼?”
離王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眼中全是冷意,小七出事,他不比太后的難過少,但是,小七不是他害的,他便不會被這個黑鍋。
“小七出事,兒臣確有失察之過,但是不是兒臣下的毒,還請父皇和太后明察,待將下毒者揪出之後,兒臣甘願領罰。”離王說着,擡頭看着太子,眼中全是毫不掩飾的冷意。
“四弟這般看着我是何意?是覺得本宮對小七下的毒嗎?”太子不慌不忙的開口,沒有半點懼怕。
離王似乎笑了一下:“太子怎麼會這麼想?我會看你。不過是因爲午膳的時候太子正好也在罷了,當時咱們一起用膳,大家都沒有出事,就小七中了毒,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太子啞然,倒不防被離王這麼回擊一下。
“事情都還沒有查清楚,你們兄弟兩也不必爭論了,還是先問問孫大夫小七中的是什麼毒,從這上面下手查證吧。”一旁的皇后見氣氛不對,趕忙道。
皇上一聽有理,便將目光落在孫逸的身上,道:“孫大夫,不知小七中的是什麼毒?”
孫逸擡頭朝着皇上的方向看去。
不知是不是雲想容的錯覺,總覺得,孫逸的目光似乎是掃過自己的。透着那麼點怪異,讓她有些不解。
“此毒始於桑國,中毒者會在中毒後兩到四個時辰毒發,症狀是高熱不退,面紅如血,發作時辰同樣是四個時辰,這段時辰如果不能救治,那麼便會身亡。”孫逸平靜道。
“簡直膽大包天。”大殿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太后當先發了怒,用力一拍案几,面色難看至極。
太后的目光掃過離王,又掃過太子,眼中竟帶着殺伐之意。
“這桑國不與我啓國毗鄰,桑國的毒藥怎麼會流傳到我國的?”一旁的太醫顯得有些困惑。
“離國不是與桑國毗鄰麼?這桑國還曾是離國的屬國啊。也是二十年前才脫離離國,自成一國。”院使開口道。
見衆人的目光刷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顯得有些錯愕,下意識的解釋道:“我之前曾與桑國的大夫論過醫道,查過桑國的一些史籍。”
然而皇上聞言卻是臉色微沉,忽然開口道:“祥瑞,今日天色已晚,你先送孫大夫回去歇息吧,若是屆時再有事情要孫大夫幫忙,朕會差人去請孫大夫的。”
雲想容現實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她雖說是名義上公主,但是到底只是名義上的,這種涉及到國家大事,甚至可能關乎到皇室醜聞的大事,皇上是斷不會想讓她這個外人知道的。
想明白這些,雲想容恭順的行了禮,“是,祥瑞遵旨。”
雲想容行禮之後,便帶着孫逸離開了。
離開前,雲想容的目光掠過離王,見他給了個安撫的眼神,這纔不着痕跡的頷首。
出了宮,將孫逸送回醫館,雲想容這纔回了相府。
這一夜,雲想容睡得有些不踏實。
躺在牀上,上一世臨死前的痛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麼都甩不開。
“啊。”雲想容尖叫着坐起身來,眼中全是恐懼。
幾乎在她尖叫的聲音落下的同時,門“嘭”的一聲被撞開,趙曦衝了進來。
“小姐,沒事吧。”目光掃過房內,見沒有異常,趙曦這才問道。
“沒事。”雲想容低低的開口應了一聲,擡手抹了把額頭,只覺得全是冰涼。
“準備熱湯,我要沐浴。”雲想容吩咐了一聲。
泡了個澡,雲想容才覺得精神好了些。
她已經許久不曾如同今天這般夢到前世裡她死時的場景了,今日卻不知爲何會這般反常。
就算離王真的出了事,那也不會和她扯上多大的關係啊,那麼,她心裡那股濃濃的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雲想容不解。
正在雲想容想着事情的時候,卻被告知宮裡來人了。
雲想容去了正廳,發現不止宮裡來的公公在,連霍琛也在。
“公主,七殿下已經醒了,說是想見你一面,煩請跟咱家走一趟吧。”公公嗓音尖細的開口。
“好的。有勞公公了。”雲想容頷首。聽到小七甦醒的消息,雲想容心裡的擔憂總算放下不少。
畢竟雖然相信孫逸的醫術,但是小七一日不醒,便一日都叫人難以心安。
“公主客氣了。”公公應了一聲。
雲想容和霍琛還有那個公公一起出了門。
雲想容上車之後,霍琛也跟着上車,那個公公也沒說什麼,命人駕車。
馬車裡,雲想容低低的開口問:“你怎麼來了?”
“進宮,知道你也要去,就來找你了。”霍琛淡聲迴應。
“離王沒事吧?”雲想容知道他便是在宮裡,也有消息的來源,昨夜慈寧宮的動靜那麼大,他肯定會得到些消息的。
“他被囚禁在宮裡,不許見任何人,當天去過離王府的人。你、我、還有紅蓮兒,今日都被召進宮了。”霍琛迴應依舊淡漠。
雲想容心中暗驚,本以爲真是去看小七的,卻不想竟然是個由頭。
不過她也明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脫不了干係的,所以倒也平靜。
想了想,雲想容問:“昨日孫逸說這毒出自桑國,而桑國曾是離國的附屬國,你覺得此事和她可有關係?”
雖然雲想容沒有說這個她是誰,但是霍琛卻明白她的意思。
霍琛搖頭:“她不會。”
以火蓮兒對離王的癡迷,又怎麼會做出這等傷害離王的事情來?
雲想容看着他,道:“我約莫猜到小七是何時中的毒,誰動的手。不如咱們把答案寫在手上,看看咱們所想是否一樣?”
霍琛點頭應了,兩人在彼此的手心寫下三個字,又相視一笑。
“我想個法子,將這事兒告訴太后,如今小七醒了,太后恢復了冷靜,只要些許蛛絲馬跡,都能叫她心生懷疑。屆時離王的處境會好上不少。”雲想容說。
“這事本不該你來擔,有我在。”霍琛抓着雲想容的手,冷靜道。
“我即將嫁你,你的事便是我的事。”雲想容眉眼含笑,顯得很是平靜。
霍琛忍不住將她禁錮在懷裡,吻住了她的脣瓣。
馬車內的氣氛頓時一掃凝重,變得熱烈而溫馨。
到了宮門口,馬車停了下,公公亮了牌子,這纔再度走了起來。
來到慈寧宮外,雲想容剛剛下車,就看到不遠處又來了一輛馬車,下意識的停下來。
那輛馬車停下,從上面下來的人竟然是孫逸。
“孫逸,你也來了啊,是不是小七……”雲想容蹙眉問道。
“不是。”孫逸搖頭,道:“說是查到了離國二公主的太醫是桑國人,讓我來看看他帶的都是什麼藥,有沒有七皇子所中的毒在裡面。”
“公主殿下,太后和皇上都在裡面呢。”一旁的公公開口,怕雲想容多問耽誤時間。
雲想容頷首,“走吧,咱們進去。”
幾人一起朝着殿內走去。
剛到大殿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的聲音。
“皇上還請明察,公主殿下手下這個太醫雖然曾是桑國人,但是自從桑國脫離離國之後,便一直在離國皇宮,數十年來在皇宮爲貴人們看病,從來沒有過疏漏,他定然不會做這種置兩國邦交於不顧的事的。”龔同峰對着皇上說到。
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眼看着上次公主闖軍營的事情剛剛壓下去,這卻又出了個七皇子中毒的事情,真叫龔同峰操碎了心,只覺得這次的和談怕是不那麼順利。
“龔大人,聖上也沒有說這毒便是你離國的太醫所下,聖上讓孫大夫來,不過是爲了讓你家公主的太醫洗清嫌疑,這是好心啊,所謂行得正坐得端,你不用擔心的。”一旁的鴻臚寺卿張昌說道。
龔同峰看着他,真想噴他一句站着說話不腰疼。
但是他忍了。
張昌見他啞巴吃黃連的模樣,當真是快意得緊。
一旁站着一個約莫五十出頭的太醫,頭髮花白,平靜道:“張大人說得不錯,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旁人來查。公主和龔大人放心就是。”
這時,雲想容幾人也到了大殿門口。
“祥瑞公主、鎮南王、孫大夫到。”宮人大聲唱喏道。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齊齊的往這邊看來。
雲想容幾人略低着頭,先齊齊朝皇上行禮。
“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都平身吧。”上首的皇帝淡聲開口。
幾人一起站起身來。雲想容這時也擡頭朝着一旁站着的火蓮兒那邊看去。
要檢查她身旁的太醫,雲想容自然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太醫看到雲想容的容貌時,手中的藥箱卻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不可置信的驚呼:“柔芙?”
這一聲驚叫如同平地驚雷,讓守護的侍衛頓時炸了鍋。
一邊喊着保護聖上,一邊分出兩人撲到那太醫的身邊,將他雙手反剪,壓在地上。
然而那個太醫目光卻像是沒有被半點干擾,即便被壓在地上,目光依舊死死的盯在雲想容的身上,眼中全是震駭和不可置信,脣瓣不住的開合着,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雲想容略微蹙眉,有些不解,柔芙……那是她母親的名字啊。
難道這個來自離國的桑國太醫認識她母親?
下意識的上前一步,雲想容低聲道:“這位太醫,您認識我的母親?”
太醫沒有回話。目光依舊盯在雲想容的身上,一眨不眨。
而這時,沒有受到襲擊的皇上也揮退了身旁護衛的侍衛,皺着眉看向那個太醫。
方纔他那般失態,是因爲祥瑞,可是,祥瑞從小到大,從不曾出過啓國,又怎麼會和別國的人扯上關係?皇上不解的想着。
“葛太醫,你瘋了麼?”一旁的火蓮兒總算是回過神來,輕呼一聲。
在這大殿之上,他國皇帝面前表現出這般模樣,是要坐實她要害皇子,破壞兩國邦交的罪名嗎?
火蓮兒急得臉色都白了。
這時葛恩銘總算是回過神來了,抿了抿髮乾的脣瓣,沙啞的開口:“方纔失態了,還請皇上勿怪。實在是這位公主和老夫的一個故人太過相似,纔有此舉。皇上見諒。”
葛恩銘雖然被人反剪着手壓在地上,但是卻已經顯得很是平靜了。
他這話落在衆人耳中如同欲蓋彌彰沒有什麼兩樣,若當真只是因爲雲想容長得像他的故人,他至於這麼失態嗎?
便就算他說的故人之說是真的,那這個故人也絕非尋常。
衆人心中閃着這個念頭,卻聽皇上道:“既然是誤會,鬆開葛太醫吧。”
“是。”侍衛聞言,鬆開了葛恩銘,但是卻不敢掉以輕心,依舊警惕的看着他。
葛恩銘甩了甩手,整理了自己的衣袍,淡聲道:“皇上要驗下臣的藥箱,那便驗吧。”
他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看着眼前的地面,不敢亂動分毫,尤其不敢往雲想容的方向看,像是怕自己會失態似的。
雲想容有些懷疑的眯起眼睛,總覺得這個葛太醫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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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霍琛更是如此,在葛恩銘喊出雲想容母親孃的名字時,他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來得毫無徵兆,來的沒有絲毫的道理,着實讓他摸不着頭腦,只能默默的看着葛恩銘的後背,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孫大夫,請。”有太監將葛恩銘方纔掉落在地上的藥箱撿起來,放在一旁的桌上,對着孫逸道。
孫逸沒有多說什麼,上前打開藥箱,目光從藥箱內的藥一一掠過,有些藥還會拿起來嗅上一嗅。
最後,孫逸轉向皇上,抱拳道:“皇上,這些藥都沒有問題。”
皇上聞言略微蹙了蹙眉。
本來若是這事能扯上離國,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離國勢必要大出血一番。但是孫逸卻說無關。
皇上有些懊惱讓人去請孫逸的時候,沒有交代他一番了。
他卻不知道,便是他交代了,孫逸也會我行我素的。
他對醫藥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執着,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會說半點謊。
而一旁的太子卻是手腳發冷。
他明明令人將毒藥藏在這葛太醫的藥箱中的,爲何會沒有?
若是火蓮兒的嫌疑洗脫了,他就變成最大的嫌疑人了。
畢竟不管是離王,霍琛還是雲想容,都與小七交好,只有他,平日便很少與小七往來。
這件事情即便最終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他也不會付出太大的代價,但是皇上和太后必然也是會對他心生不喜的。
此刻的太子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痛感。
而葛恩銘卻是心裡冷笑,想要栽贓他,也不看看他是做什麼的,對於藥,他有着遠超常人的敏銳。
早在他的藥箱被人動了時候,他便察覺到了。
“既然與葛太醫無關,那麼此事便暫且放下,此乃關乎謀害皇室子嗣的大罪,各位管好自己的嘴。”皇上淡淡的吩咐。
“是。”衆人齊聲應道。
皇上這才揮手讓離國的使臣先離去。
火蓮兒有些不甘心,想問問離王的情況,卻被龔同峰給攔着,她終是有所顧忌,沒敢亂來。
離國使臣離開之後,雲想容這才收回目光,對着皇上低低道:“皇上,不知小女可否去看看七殿下。”
“你進去吧。”皇上衝着雲想容點頭。
待雲想容進去之後,孫逸這纔對着皇上開口,道:“方纔那個大夫的藥箱裡雖然沒有七殿下中的毒,但是此毒只需有幾種藥調配在一起,便能夠製成,而這幾種藥,藥箱裡都有。”
本來還有些不悅的皇上聞言頓時皺眉,“此話當真?”
“孫某從不說假話。”被質疑了的孫逸似乎有些不悅。抿脣道。
皇上也算是知道了孫逸古怪的性子,也不介意,對着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可能用這些藥製出那種毒來?”
“小事一件。”孫逸淡淡道。
“那還請孫大夫動手將此毒製出來。”皇上吩咐。
孫逸拿了方纔沒有讓葛恩銘帶走的藥箱,取出裡頭的幾味藥和製藥用的器具,現場便將毒藥給調製出來。
“這是毒藥的初成品,藥性最烈,七殿下的毒是經過精心調製製成藥丸的,毒性較這個要淡,發作時間也會更久。皇上若想證明我所言真假,只需叫人來喝下這碗毒藥,立刻便能知曉。”孫逸淨了手,說。
皇上聞言吩咐手下去捉了個犯了死刑的囚犯來,直接讓人將此藥給灌下,然後便等着看藥效發作。
果真如孫逸所說,這個藥發作極快,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那個犯人便不斷甩頭,一副要睡的樣子,緊跟着便倒在地上睡了過去,臉也跟着越來越紅,如同小七昨晚那般。
一旁的太子見狀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真是好,哪怕他此刻後背早已被汗浸溼了。
皇上臉色陰沉擺手示意侍衛將他給帶下去。
“此間之事已了,也用不上草民了,草民這便先回去了,醫館還開着呢。”孫逸對着皇上道。
“辛苦孫大夫了,真這便命人送孫大夫回去。”皇上點頭說。
吩咐人將孫逸送回醫館,皇上立刻下令御林軍將驛館給圍了,進去搜查是否還有成品的藥丸拿去給孫逸驗證。
而另一邊,出了宮的葛恩銘卻是激動得渾身顫抖。
天哪,他竟然看到了本以爲死了二十多年人出現在眼前,那是種什麼感覺?
不,不對,看雲想容的模樣,是真的不認識他,那麼,雲想容是那人的女兒吧。
葛恩銘想着,也顧不得許多,直接休書一封,蓋上十萬火急的加急印,通過秘密的情報網絡送了出去。
他剛做完這些,驛館便叫人給圍了。
葛恩銘有些驚訝,走出自己的房間就聽到龔同峰在和御林軍統領爭論。
“方纔既已證明毒藥不是出自葛太醫之手,洗清了我們的嫌疑,爲何還派兵囚禁我等?啓國便是當真不想和談,也不該用這般下作的手段。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更遑論此時我們兩國在和談,啓國這般作爲,不怕天下人恥笑嗎?”龔同峰義憤填膺的說道。
御林軍首領卻是不動如山,淡漠道:“方纔得了消息,你家太醫的藥箱裡雖然沒有毒藥,但是其他數種藥物混在一起卻是能夠變成與七殿下所中之毒一樣的劇毒,此事說與你離國無關。誰信?皇上沒直接下令斬了你們便已經是仁慈了。”
龔同峰聞言頓時皺眉,看向葛恩銘,見他臉色略微驚訝,也有些吃不準到底是不是龔同峰動的手腳,只能皺眉不語。
葛恩銘沒有多大的反應,轉身進了屋,而御林軍統領也在門口守着,龔同峰想了想,直接去了葛恩銘的房裡。
“公主殿下問你要藥了?”龔同峰問。
“沒有。”葛恩銘說,見龔同峰還要開口,擺了擺手,道:“我沒給公主藥,手上也沒藥,只是我藥箱裡的東西正好能調出那藥,看來那個姓孫的大夫是個有本事的。”
“這下麻煩了,若是啓國咬着這點不放,認定是咱們動手害的七皇子,很是麻煩。”龔同峰皺眉道。
要說啓國要憑藉這件事情將他們使團置於死地倒是不至於。但是肯定會藉機在和談條約上打壓離國,到時少不得要離國出血了。
葛恩銘抿着茶沒有開口。
他是個大夫,不是個官,對官場上這些事情也不懂,索性不說。
與此同時,皇宮內小七的臥室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雲想容進門的時候,正巧小七喝了藥睡下了,太后見雲想容進門,擡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輕手輕腳的靠近,看了眼牀上面色不算很好的小七,雲想容面容沉靜,看着太后站起身來,趕忙伸出手,扶了太后朝一旁走去。
進了偏間,雲想容扶着太后在一旁坐下。
“太后您老人家辛苦了,竟親自照顧小七,其實讓宮人守着也可以的。”雲想容爲太后倒上一杯茶,低低道。
“無妨,正巧小七這孩子醒了,我便與他說說話。”太后應了一聲,聲音明顯的帶着疲憊。
抿了口茶之後,這纔開口道:“皇上說給小七下毒的人已經查得有所頭緒了,你方纔進來時,可聽到了些什麼?”
雲想容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然後道:“太后您老人家也不必掛懷了,皇上既然出面,肯定會爲小七做主的,您好生歇着便是,無需這般勞累自己,萬一累着了,那可如何是好。”
“知道你這丫頭心疼我。”太后伸手拍了拍雲想容的手,道:“若都如你這麼聽話,哀家也就不擔心了,只是如今,明顯有人打小七的主意,哀家要是不上心。最終又是不了了之的。”
太后似乎想到什麼,冷笑了聲。
雲想容柔聲道:“太后不要太擔心了。小七這麼可愛懂事,太子殿下和離王殿下都對他疼愛有加,此番之事定是有心人故意爲之,便是現在看似沒有干係,總能找到證據的。”
“你覺得太子對小七疼愛有加?何以見得?”太后挑了挑眉,問道。
小七出事,她本來在想有沒有可能是太子和離王兄弟兩爭權波及了他,但是又扯上了離國使臣,越發的讓此事顯得撲朔迷離。
一直以來小七與離王素來親近,她是不太相信離王會動手害小七的,所以聽到雲想容這麼說,下意識的覺得這之間有事。
“是啊,離王生辰那日,太子殿下還給小七盛了湯,言語間也是一派關切的模樣,可不是疼愛有加嗎。”雲想容笑着說。
太后聽後,目光卻猛然犀利的不少。盯着雲想容的目光帶着冷意:“祥瑞,你可知罪?”
雲想容看似嚇到了,臉色猛然變得無比蒼白,猛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稟太后,祥瑞不知錯在何處,請太后明示。”
太后看着雲想容跪在地上恐懼發抖的模樣,眼中的光芒不斷的閃爍。
方纔聽了雲想容的話,她下意識的覺得雲想容是想將小七中毒這事和太子扯上關係,但是看她如今這個模樣,倒是不像是在作假。
“你方纔的話,在這等敏感的時候說,不是在刻意編排太子麼。”太后冷冷道。
雲想容擡頭不解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如何會這般想?祥瑞說的是事實啊,當時在場的人都看到了,祥瑞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太后繃着的臉忽而露出一絲笑意,竟親自伸手將雲想容給扶起來,道:“嚇壞你了吧丫頭。哀家不過與你開個玩笑罷了。”太后笑眯眯道。
雲想容趕忙低頭道沒有,心裡卻是淡淡一笑,只要太后懷疑太子了,那麼就好辦了。
雲想容沒呆多久,便起身告辭出了宮,而在雲想容走了之後,太后卻讓自己的心腹去查雲想容所言是否屬實。
確定了當日太子果真給小七裝了一碗湯之後,心裡越發的懷疑起此事來了。
離王生辰當日,所有人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小七與雲想容他們所用唯一不同便是,太子給他裝了一碗湯。
太后將此事私下告訴了皇上,皇上令人查了太子當日帶去的隨從,其中一個正是桑國人。
而且,太子還爲他改頭換面,用了個全新的身份。
這些事情若是在平常,沒有去細查的話,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但是在皇上追究之下。幾乎沒遮掩多久,真相就浮現出了水面。
種種跡象表明,雖然葛太醫的藥箱裡有能製毒的藥,但是太子的嫌疑同樣很大。
“這太子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皇室皇子本就少,竟還將主意打到小七的身上。”太后冷哼一聲。
皇上沒有說話,脣瓣的笑卻很冷,他還沒死呢,就敢在他眼皮子地下玩花樣,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皇上什麼都沒有做,他雷厲風行的查了太子,太子那邊肯定也會得到消息,他倒想看看太子要如何做。
事實也確實如此。
太子那邊同樣得到了皇上查到他頭上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爲何皇上會忽然懷疑到他的身上,但是他很明白,皇上已經懷疑他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我當時便要你不要將主意打到小七的身上,你非不信,這下好了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皇后有些着急。
“母后,這種時候咱們更該冷靜,不能自亂陣腳纔是。”太子安撫了一句。
擰着眉道:“這個時候也只能棄車保帥了。”
“什麼意思?”皇后有些不解。
“此事交給兒臣,母后不必擔憂。”太子說着,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匆匆離開了坤寧宮。
皇上既然查到了他的手下,他便不能繼續當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雖然極爲不捨這個他花重金請來的用毒高手,但是他既然能請來一個,便能再請來第二個,只要他還在,什麼融化都是有可能的。
太子命人僞造了書信,又讓屬下將那個桑國的毒師以雷霆之勢拿下,然後帶着他的屍體和書信去找了皇上。
“父皇,兒臣遊歷之時愛才心切,將此人帶在身邊,卻不想此人竟然是桑國的探子,此番見我啓國與離國和離,想要破壞咱們兩國的邦交。便假借離國的手對小七下了毒手,還好小七沒事,否則兒臣便是萬死也難逃其咎。方纔兒臣發現了他正要往外送信,攔下來之後發現了此事,本想帶着他來請罪,卻不想此人性烈,竟是死也不願落在兒臣手上,兒臣請罪。”
太子跪在大殿之上,用萬分後悔的聲音道。
皇上冷笑一聲,早就知道了他會用這招棄車保帥,但是便是那樣又如何,他若是不懲治他,真以爲他這個太子可以肆意妄爲了。
“此事乃你之過,念你有補過之心,朕便不再多做追究,罰你閉門思過三月,罰俸半年,你下去吧。”皇上連個眼神都不想給太子。
太子心裡明白這是皇上給自己的下馬威。卻不敢有任何違逆,恭敬的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此事雖然知道是太子所爲,但是對外卻是半點風聲也沒有露,驛館依舊被圍着,龔同峰等人依舊不安。
又是幾日過去,葛恩銘發出的加急信也通過各種渠道,輾轉到了離國在啓國的一個重要據點之內。
信使正想繼續將信往離國國都送,卻不巧撞上了一個來此修整的貴客。
此人乃是離國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對權勢沒有興趣,素來寄情山水,化身布衣四處遊歷。
前兩日他正巧來啓國,有些私事要處理,便來這個據點暫住。
“竟是十萬火急的印記,從哪裡傳來的?”火柏巖看着信使手上的信,臉色變了變。
他雖然不理俗事,卻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相反,有許多時候,離國當朝皇帝還會問他對政事的看法。
看到這種加急信,火柏巖很是擔憂。
“從來啓國和談的京城驛館來的。”信使知道火柏巖的身份,也知道他在皇上的眼中有多重要,趕忙道。
“我看看。”火柏巖道。
信使不敢耽擱,將信遞給火柏巖。
火柏巖拆了封口,拿出裡頭的信來一看,臉色驀然變了。
他捏着信紙的手不住的發抖,眼中閃過激動和欣喜的目光,脣瓣不住的開合。
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將信重新塞回信封仔細封好,遞給信使,鄭重道:“立刻將信加急送回皇宮。”
信使見他這般鄭重,趕忙應了是。
待信使走後,火柏巖卻是吩咐人準備好馬,帶着人快馬加鞭的朝着京城趕去。
柔芙,一別二十幾載,你可還好?
這些事情。雲想容自然不知道。
隨着離國使臣答應將和談條件放寬,啓國的態度也漸漸和緩,而離王也被放回了離王府中,一切迴歸平靜。
而離雲想容和霍琛大婚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離大婚只有三日的時候,霍琛去軍營帶了不少士兵進府,讓他們將姜寒玉原本佈置好的院子裡的東西統統丟出來,換了套全新的,他早就讓韓密備下的。
不但屋裡的傢俱擺件換了,連觀賞的盆栽也都給換了。
李明月得到消息的時候,氣得差點沒吐血。
她辛辛苦苦準備了一個月,就等着雲想容進門之後倒黴,看好戲,就這麼被霍琛橫插一手,耍了一把,她能不氣嗎?
當即帶着人直接朝着霍琛準備婚後住的流雲閣去了。
看着下人將一件件她精心準備的東西從屋裡搬出來,氣得差點沒吐血。
李明月擡腳就要進去,卻叫門口守着的兩個士兵給擋住了。
“老王妃恕罪。王爺交代過,在佈置院子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進去的。”守門的士兵道。
“放肆,既然知道我是老王妃,還不知道我是這王府的主子麼?給我滾開。”李明月怒斥一聲,卻被面前鏗鏘一聲交叉在一起的長槍給嚇到了。
李明月脣瓣發抖,臉色發白的看着眼前攔路的長槍。
兩個士兵臉色冷漠,道:“老王妃是這王府的主人不錯,但還請不要爲難屬下二人,軍令如山,小的們也不敢違命。”
“放肆,放肆。”李明月氣得不住的怒喝,卻沒有半點法子。
她終於壓下怒氣,道:“王爺在裡面吧?叫他過來見我。老身倒要問問他這是什麼意思?我精心準備了一個月,他就這麼叫人撤了,是要讓旁人看我的笑話,說我李明月苛待新婦嗎?”李明月怒目而視。
“將軍在軍營議事,此時不在府裡。老王妃若要見將軍怕是要到晚間等將軍回來才行。”
李明月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霍琛,好一個霍琛。
她真以爲他放心將婚房的佈置交給她了,沒想到在這兒等着她呢!
那她之前那一個月忙碌那麼久算什麼?霍琛壓根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話。
李明月怒氣衝衝卻又無處發泄,正想轉身回院子,卻見自己院子的下人匆匆而來,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話。
李明月臉色頓時變了。
方纔和她說話的那個士兵又道:“將軍吩咐我等將東西送到老王妃的院子裡,還請老王妃查收。”
好一個霍琛,竟然將有問題的東西全部往她的屋裡送,他這是早就知道了她會動手腳?
一時間,李明月渾身發寒。
“收什麼收,這些東西都是給新房佈置的,叫他們搬回去。”李明月還在膽寒,來報信的下人問了句要不要將東西收了,李明月頓時跳腳尖喝道。
收到她自己的屋裡,她可不嫌自己的命長。
這時那個士兵又道:“將軍說了,若是老王妃不收的話,便令小的們將東西送到宮裡去。您不要,自然會有人要。”
李明月離開的步子僵住了。整個人氣得不住的發抖,險些沒直接暈過去。
咬牙忍着暴怒,李明月冷冷道:“知道了,將東西送到我的院子裡便是。”
回到自己的屋裡,李明月這纔沒再壓抑怒氣,直接伸手一掃,將桌上的茶杯掃在地上,臉色氣得無比扭曲。
“霍琛……”李明月咬着牙低吼着霍琛的名字,氣得恨不得撕了他。
好一會兒才命自己的心腹湊過來,對着她低低囑咐幾句,然後就見她的貼身丫鬟匆匆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