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雲想容端着茶水喝着,神情清淺淡然,面容溫婉如玉。
周牧剛到門口時,看到的便是她這番模樣,心裡驀然一動。
壓下心中的激動,周牧正了正色,這才走了進去。
“不知容兒此番來,是爲了何事?我正忙着籌備婚禮,倒是怠慢了你,這些下人也真是失禮,竟沒有好好招待你。”周牧笑着開口。
周牧既想靠近,又因爲被拒絕得多了而感覺害怕。最後只能這般用他自以爲的驕傲和能夠刺激到雲想容的事情,來掩飾自己那點卑微的自尊。
“我前兩日剛從翔王殿下那裡得了些好茶,這便叫人拿來與容兒嚐嚐。來人……”周牧頓了頓,正開口喚人來。
“不必麻煩,先說正事吧。”雲想容打斷了周牧的話,淡聲道。
周牧目光疑惑的看着雲想容,道:“不知容兒有何事要與我說。”
“周大人,你我如今已經和離,大人可以喚我一聲雲姑娘,又或者喚我一聲封號,祥瑞公主,直接喚名字這般親近的舉動,還是免了吧。”雲想容淡淡的開口。
周牧臉上神色一滯,心裡的期待瞬間崩塌,又驚又怒,她竟這般絕情,連名字都不讓他喚了麼!
沉滯了許久,周牧再度開口,卻只覺得無比艱澀,“祥瑞公主。”
陌生、隔閡,周牧竟難過得雙眼痠澀。
但同時,心裡卻又有一股火在燃燒。
不甘,憤怒,以及難言的恨。
恨雲想容爲何這般絕情的離開他,也恨她看不起她。
瞧她如今這高高在上的模樣,怕是正爲了嫁入高門而努力攀高枝呢吧!
所以說周牧從來都不懂雲想容。
若雲想容真是貪慕虛榮。追求權勢的人,當初又如何會看得上週牧這個窮小子,怪只怪他當初不知道珍惜罷了。
磨沒了雲想容的愛戀,還想她待他如初,那簡直是做夢!
“嗯。”雲想容淡聲應着,平靜道:“此番前來,卻是之前我病重之時離開得匆忙,我父親卻是忘記了將我園子裡的東西帶回相府去了,今日便是來將這些東西運回去的。”
周牧略微一愣,旋即心裡發緊,她芙蓉園的東西,此刻正在蔣青的屋子裡置放着呢,如何能夠還她!
“不知祥瑞公主如何有這臉開口,芙蓉園雖自成一園,開了個小門,可依舊屬於我周府的產業,如今你我二人既然已經和離,那麼此間之物便都是我一人的,如何還與你扯得上關係?”周牧冷聲譏嘲。
方纔還悲切着的人,此刻卻又冷下臉來嘲諷,不得不說這周牧的心思,普通人怕是也難猜到。
一會兒風雨一會兒晴,多變得很。
不過雲想容早就知道東西沒那麼容易就要回來,所以並不失望,周牧還指着用那些擺件給他爭臉面,給他省銀子,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自有她的法子。
雲想容平靜道:“此事怕是未曾和周大人說了,我那屋子裡的東西,都是陛下賞賜的。如今你我二人已然和離,自是要將東西帶走才行。”
“東西既然在我府裡,自然不能拿走,若公主殿下是爲了此事而來,還是趁早打消這念頭罷了。若是無事,我便要去忙明日大婚的準備事宜了。”周牧冷聲說着,竟直接起身朝門外走去。
雲想容雖然有公主的封號,卻沒有公主的實權,周牧又如何會懼怕?
“周大人……”待周牧走到門口的時候。雲想容方纔悠悠開口,道:“若是周大人執意如此,那我也只能藉着太后娘娘賞賜的金牌進宮,面見太后,請太后她老人家爲我做主了。”
周牧到了門檻的腳步頓時停滯在那裡,再也擡不起來了。
雲想容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偏偏,他周牧還就得受着。
雙手握拳,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周牧咬着牙根開口,一字一句的說:“此時正值我大婚之日,下人都各自有事忙碌,怕是沒有時間替公主整理這些物件。公主寬限幾日,待我大婚過後,定會悉數將東西清點清楚,送到相府給公主,公主意下如何?”
再如何,且先讓他應付過這幾日再說。
若是大婚當日,屋子裡的擺設都不盡人意,以蔣青的性子,怕是要鬧將起來的。
“我覺得不如何。人手之事不必大人擔心,我帶了皇上賞賜的二十個侍衛來,足夠我將東西悉數搬走了。來找大人,也是和大人說上一聲,畢竟如今這周府是大人的,免得叫人說我不知禮數,離了府直接回來搬東西,卻不問過主人。”雲想容淡聲迴應,心裡暗襯,此刻周牧怕是氣得要吐血了吧。
要的便是這個效果,逮着這最後的關頭來,然後坐等周牧丟人。
沒人比她更加了解周家的家底了,除了她這些年賺的家底,基本上也就勉強夠維持日用罷了。
她自重生後醒來,便不曾管過周家的事情,生意好壞由它,更是將早兩年存下來的錢款都給挪出來了,先前在爲蔣青修葺院子的時候,更是刻意加大了用度,如今的周府,沒了她那些東西給蔣青裝飾屋子,還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勉強湊出些來,也不過是些歪瓜裂棗而已。
周牧對這情況怕是心知肚明,方纔會這般不肯放手。
背對着雲想容的周牧此刻恨不得將雲想容扒皮抽筋,可是他也清楚的明白,他做不到。
想想庫房裡的東西,再想想她院子裡一件沒帶走的物件,周牧有種,她早就謀劃好這一切,等着他往裡跳的感覺。
心底驀然發寒。
“這都是你算計好的?”周牧開口,聲音沙啞卻不掩顫抖。
雲想容聞言淡然淺笑。
是不是她算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周牧的日子過得不舒心,她也就放心了。
沒有等到雲想容的回答,周牧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慘然一笑,道:“好,東西我都給你。公主在此處等着便是。我會讓人送過來。”
“周大人人手不夠的話,我的侍衛可以……”雲想容好心的提議。
“不必!搬個東西也要不了多久。”周牧冷聲打斷雲想容的話,大步離開。
讓她的侍衛搬,讓他們去蔣青的院子搬麼?好叫她看他笑話麼!
雖明知她肯定是知曉的,卻不想將這些赤裸裸的擺在明面上來。
他只想保留自己最後的自尊。
周牧既說要自己叫下人搬東西出來,雲想容便也不急,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果然,沒過一會兒,便有下人端着上好的擺件走了進來,搬東西的人不少,卻依舊來回了十來趟纔算搬完。
整個大廳幾乎都擺滿了東西。
周牧進門的時候,只覺得刺眼。
他冷着臉走到雲想容面前,淡聲道:“公主清點一番吧,看看東西是否都在。”
“嗯。楚兒,你去吧。”雲想容應了一聲,食指曲起,在桌上隨意敲擊着,顯得很是隨意。
屋子裡的擺件她雖從不去管,但是卻有叫楚兒仔細清點,登記入冊,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楚兒清點了一會兒,站在雲想容跟前稟告,“小姐,東西差不多都在這兒了,就是有一樣……”楚兒說着停住了話頭,看了周牧一眼。
“說。”雲想容頭也不擡,清雅依舊。
“是一個翠玉盆栽,除了這個,旁的都在。”楚兒說。
翠玉盆栽,也不是頂值錢的玩意兒,周牧留它做什麼。
翠玉盆栽自是周牧可以扣下的,爲的就是試探。
周牧看着雲想容臉上的不動聲色,不死心,難道她真忘了那盆栽的來歷麼?
便說道:“那翠玉盆栽,是我當初送你的,我們夫妻一場,我想……留作念想。”
他說這話時聲音是感傷的,目光是難過的,雲想容擡頭看到,心裡卻沒有任何波動。
聽他這麼說,她倒是想起這翠玉盆栽來。
這是周牧和她成婚三年,第一次也是唯一送給她的東西。
前世,包括重生之前,她最是寶貝的玩意兒。
她重生後就沒再怎麼在乎,丟在角落裡去了。
周牧此番舉動,是想告訴她,他還念着舊情,收着舊物,怕是做給她看的吧!
是要她動憐憫之情,和他重修舊好?
若是曾經的雲想容,或許真就上當了。
可惜……
雲想容淡淡一笑,道:“周大人既想要,那便留着吧,左右我帶走也是無用。還有這血玉珊瑚,曾是皇上送你我的新婚之禮,如今便轉送給大人和郡主吧。祝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雲想容說着,拿起那塊血玉珊瑚遞給周牧,笑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
周牧氣得脣瓣發白顫抖。
當初皇上賜此物給他們當新婚賀禮是看在雲軒的面子上,寓意紅紅火火,幸福吉祥。
但是如今,他和雲想容已經和離。
可偏偏雲想容卻又將此物送給他和蔣青,還說什麼祝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這是要咒他們重新踏上他和雲想容的舊路,早些和離嗎?
周牧沒有伸手去接,雲想容也不在意,隨手將東西放在一旁的几上。
吩咐侍衛將東西搬到外頭的車上,這才淡淡道:“好了,如今東西也都全了,我就不打擾周大人忙明日大婚之事了,告辭。”
雲想容說着,帶着楚兒等人聘婷離開。
周牧沒有動,等侍衛全都走了,只剩他一人的時候,他這才發出呵的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怒意上涌,周牧幾步上前。拿起那塊血玉珊瑚就想往地上擲,手擡到一半,卻僵在空中。
這羞辱雖是雲想容給他的,但是他還真得受着。
如今周府已經沒有多少銀子和擺件了,這血玉珊瑚雖然寓意不好,但是卻價值連城。
周牧最終沒有打碎這血玉珊瑚,帶着珊瑚匆匆去了蔣青即將入住的院子,和翠玉盆栽一起擺在顯眼的位置。
除了他和雲想容,想來也沒有旁人知道這兩件物件的含義了。
這樣擺着,也能給他充充門面。
本已經準備好的新房裝飾卻被雲想容來這一趟全數帶走,一時間周牧只能咬緊牙根去庫房找了些還算好看的擺件,又從自己的屋子裡抽取了不少的東西填到新房中,這般東拼西湊,總算是擺滿了該擺的位置,至於能不能看……那就另當別論了。
一日晃眼而過,到了周牧和蔣青新婚這一日。
這一日,周府早早的便熱鬧了起來,紅綢遍佈,張燈結綵。小廝丫鬟不斷穿梭,賓客踏至,很是熱鬧。
這日,雲想容也稍作打扮了一番。
一襲廣袖衣裙,選的鵝黃色,這種顏色將她的臉襯得越發白皙如玉,臉上施着淡妝,黛眉輕掃,顯得雖姿容一般,但那雙星眸卻無比的耀眼明亮。
“小姐真美。”楚兒看得呆了去,喃喃道。
“走吧?”雲想容扶了楚兒的手朝外走。
楚兒有些不解:“小姐今日是要去見什麼大人物嗎?竟打扮得這般美麗。”
“既然周牧發了帖子,便去周府湊湊熱鬧,沾沾喜氣。”雲想容拿出喜帖晃了晃,臉上依舊帶着淡笑。
順帶看看周牧是如何丟人的。
雲想容帶着楚兒和趙曦到了周府外頭,剛下了車,便有馬車停到她的車旁,緊跟着,霍琛也從車上下來。
“來了,進去吧。”霍琛淡淡的開口。
雲想容略微點頭。兩人一起進了去。
周牧看到兩人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僵。
他們這般郎才女貌的模樣,只是刺眼得緊。
“見過鎮南王,見過祥瑞公主,二位裡面請。”畢竟是大喜的日子,周牧很快調節了臉上的情緒,上前迎接。
“周大人,恭喜了,祝你和郡主早生貴子,白頭偕老。”霍琛不耐煩開口,雲想容臉上帶着淡笑,道。
“多謝。”周牧剛說着,一旁卻鑽出個小人來。
“姐姐。”七皇子從旁邊鑽了出來,牽着雲想容的手笑着喚。
“你怎麼也來了。”雲想容輕笑着開口。
“我來湊熱鬧的,聽說成親鬧洞房很有趣,我就來了。”小七眨巴着眼睛,一臉無害的說。
雲想容看着他眼中的狡黠,眯了眯眼睛,他這是,來搗亂的吧!
一旁的霍琛不着痕跡的牽過七皇子牽着雲想容的手,淡笑道:“咱們先入席,別在這裡礙着周大人了。”
“琛哥哥,你做什麼拉着我,我要和姐姐一起。”七皇子不滿的嘟噥。
霍琛沒有說話,到了席位上時,卻坐在中間,將雲想容和七皇子給分開了。
七皇子本不樂意和霍琛坐在一起,然後霍琛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七皇子憤憤又無奈,只能安靜的坐在霍琛身邊,眼巴巴的看着雲想容,那委屈的小模樣討喜極了。
雲想容在一旁忍俊不禁,嘴角笑意清淺,好看極了。
很快便到了吉時,周牧牽着蔣青拜了皇后的懿旨。
拜過天地之後,將蔣青送到了新房中,周牧便又出來外頭待客。
雖然席面之上的吃食算不上頂好,但也勉強過得去,配不上蔣青的身份,但就周牧這邊來說,也能將就。
所以衆多賓客心裡雖然笑話着,臉上卻沒流露出多少情緒來。
這就是周牧聰明的地方,將錢用在刀刃上。
這外頭的席面纔是面子,至於屋裡的擺件,只要他一會兒裝醉,鬧不成洞房,頂多事後蔣青與他置氣,決計到不了外人的口中。
只可惜他千算萬算,卻依舊漏算了。
到了晚上,周牧假借醉酒想要避開衆人鬧洞房。
卻不想幾個損友起鬨,又有七皇子說從不曾鬧過洞房,衆人便一起簇擁着他去了新房。
雲想容和霍琛也被七皇子拉着去了。
周牧心裡發虛,卻又拒絕不得,只希望一會兒他們鬧起來,不會多加註意屋裡的擺設纔是。
新房裡,蔣青難得安靜的坐在喜牀上日。
今日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
她終於嫁給周牧了。
這種感覺美好得讓她想要尖叫。
而且她的肚子裡還有他們的孩子,待回頭告訴了周郎。他肯定也會很開心。
蔣青正想着,卻聽到有吵鬧的聲音往這邊來了。
“周大人,可別裝醉啊,裝醉沒用的,洞房還是要鬧的,哈哈。”遠遠的,蔣青便聽到有人這麼說。
蔣青臉上驀然紅了,聽到周牧醉酒,卻又擔心的要伸手去揭蓋頭。
“郡主不可以,這蓋頭要等新郎來揭的,您自己揭了不吉利的。”一旁的小楠見狀趕忙按住蔣青的手。
蔣青心道麻煩,卻不敢再有動作。
衆人簇擁着周牧進了新房,一個個放聲大笑:“快快快,新郎官,快揭蓋頭去。”
在衆人的起鬨下,周牧只得上前拿了喜秤揭了蓋頭。
蓋頭揭開,蔣青的臉出現在衆人眼前。
今日的蔣青無疑是美麗的,精緻的妝容和身上的大紅喜服將她襯得人比花嬌。
許是被這麼多人注視着,蔣青臉上全是不好意思的羞赫。
“新娘子真漂亮,親一個,親一個。”
衆人又開始起鬨。
蔣青雙手攪在一起,緊張又不好意思。
周牧想早些打發了他們,便低頭朝着蔣青湊去。
衆人目光緊緊的盯着周牧,一時間倒沒有吭聲。
一旁的小七倒是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四處亂瞧。
“原來新房便是這個樣子,看着紅彤彤的,甚是喜慶,只是怎麼看着比外頭寒摻了許多?”婚房本就安靜,小七這一嘀咕,頓時將所有人的視線都給吸引了去。
就連原本閉着眼羞澀的等待周牧親吻的蔣青也睜開了眼睛。
周牧直起身子,轉身看向七皇子,臉色頓時變得很是難看。
他怎麼也沒想到,七皇子會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他和雲想容走得近,莫非是雲想容教的?
一時間,周牧心裡又恨又氣,看着雲想容的目光像是要活剮了她似的。
無辜被記恨的雲想容表示有些無奈,不過反正她和周牧已經沒有了情分,她對周牧如何看她也無所謂。
反倒是……對周牧吃癟丟人,極有興趣。
站在雲想容身旁的霍琛注意到周牧的怨毒,伸手一扯將雲想容拉到另一邊,冷眼看向周牧。
周牧頓時感覺一股極濃的威壓,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下意識的別開了眼。
目光對戰完勝,霍琛卻沒有任何表示,轉頭再度看向小七。
說完那句話,小七像是還覺得不滿意,走到門邊人高的大瓷瓶前,指着,說:“這個青花瓷瓶看着是不錯,但是細看之下其實做工粗糙,這瓶神底部的花紋都沒有暈開,劣質品。”
“還有這個,這個玉遠看剔透,像是漢白玉,但是其實不過是民間一些小作坊裡造假造的,還有那個屏風。也是普通手繡,上不得檯面。”小七這走一處指一處,說得頭頭是道的,着實讓人驚訝之餘卻滿心贊同。
因爲小七並沒有說錯。
方纔衆人的注意力壓根沒有放在周圍的擺件上,經他這麼一說,便都反應過來了。
本來是來鬧洞房好喜慶一番的,可是這會兒,個個都面色尷尬了。
“七殿下,今日是周某的大婚之日,你此番這些舉動,怕是不好。”周牧氣得臉色發白,咬牙道。
牀上的蔣青此刻臉上也是沒有了半點的笑意,她不管不顧,費盡心思的嫁給周牧,他便是這麼對她的?
這屋裡的擺件,還真就沒有那件能入得了眼的。
七皇子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卻也沒有說錯。
但是蔣青同時也是恨七皇子的,若不是他非要在這個時候說,她也不會在衆人面前丟盡臉面。
蔣青看着七皇子,恨不得殺了他。
七皇子冷着小臉,瞪回去,嘴裡道:“放肆,竟敢用這樣的目光看着本皇子,你這擺件擺出來難道還看不得說不得了?這般瞪着本皇子,莫非想吃了本皇子?小心本皇子去皇祖母面前參你一本。”
蔣青有皇后寵着,別人怕她讓着她,七皇子可不怕,他還有太后寵着呢。
按輩分,皇后還小太后一輩,要喚太后一聲母后呢。
所以七皇子簡直是有恃無恐。
蔣青咬着牙,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臉上這才掛上勉強的笑容,可卻怎麼都勉強不了自己開口。
她本就是個能伸不能屈的性子,能按耐住脾氣沒有發作,已經算是極爲的難得了。
一旁的周牧只好道:“七殿下,這今日是周某的新婚之喜,還望給周牧留幾分薄面。”
七皇子冷哼一聲,目光落在正門正對着的几上。頓時來了興致,走上前道:“咦,這血玉珊瑚和這翠玉盆栽倒是不錯,還算上檔次。”
周牧看着七皇子誇起這兩個物件來,心裡頓時心驚肉跳的,見他沒說是雲想容留下的,這才鬆了口氣。
但是,緊跟着他的心就又揪了起來。
“可是這個血玉珊瑚不是宮裡的嗎?早些日子還聽皇祖母說起,這血玉珊瑚被父親送人作爲成婚的禮物了,莫非說的就是你們?”小七狀似疑惑的嘟噥。
周牧的臉色更差,額頭上滾出汗水來,生怕七皇子說出雲想容的名字。
倒是蔣青不明所以,見七皇子終於誇獎了,臉色緩和不少。
只是她看向那血玉珊瑚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眼熟。
“也不對啊,皇祖母不是說已經好多年了麼?”七皇子自顧自的嘀咕。
說是嘀咕,卻大家都能聽見。
周牧白着臉沒敢回話,七皇子似乎玩夠了,走到雲想容的身旁。道:“姐姐,這鬧洞房一點都不好玩,這新房裡的東西都那麼差勁,還不如琛哥哥府裡的客房裡面擺件好呢,咱們走吧。”
衆人:“……”
一個是啓國唯一的外姓王爺,雖然如今沒有戰事沒有實權,但是封號和爵位乃至俸祿都是實打實的。
一個是剛剛升到正四品的小官,能比嘛,能比嘛!
衆人無語。
而周牧則是緊緊的雙手握拳。
又是霍琛!
雲想容也是好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
方纔威風凜凜教訓蔣青的七皇子卻像是乖巧的孩子一樣,由着她擺弄。
雲想容牽着七皇子的手,卻沒有着急走,而是看向周牧,緩聲道:“周大人,這翠玉盆栽和血玉珊瑚雖好,但血玉珊瑚畢竟是聖上曾經賜給你我二人新婚的大禮,而翠玉盆栽又是大人曾經送給我的物件,就這般放在郡主和大人的新房裡,怕是不吉利。畢竟你我二人已經和離,郡主看着怕也鬧心。”
雲想容說完。滿意的看着周牧臉上再沒有半點顏色,臉上汗珠滾滾而落,緊咬着牙恨恨的看着她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不過這兩樣東西我既送給了大人,大人想如何處置也是大人的事,倒是我多言了。”雲想容笑了笑,也不去管周牧和蔣青扭曲的神色,淡笑道:“那便祝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了,告辭。”
雲想容說着,牽着七皇子轉身朝外走,霍琛漠然轉身跟上。
而其他本來想鬧洞房的衆人,看到如今這般尷尬的場景,再一看周牧還有蔣青兩人極其難看的臉色,也慌忙告辭了。
衆人匆匆離開,還沒出院子,就聽到裡頭傳來蔣青的尖叫怒罵:“周牧,你什麼意思?你竟敢這麼對我。”
一行人極有默契的停下腳步,默默做起了聽牆根的事情。
屋裡,蔣青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周牧的臉上。氣得臉色都扭曲了。
周牧不防她會對自己動手,呆愣的情況下被打了個正着。
蔣青方纔還覺得那血玉珊瑚眼熟,聽雲想容一說,又和翠玉盆栽扯在一起,頓時就想起來了,這兩樣不是當初晴娘拿到自家當鋪當了的,後來周牧還火急火燎來討回去的東西麼。
“你是不是瘋了,連我都敢打,我可是你的夫君。”周牧捂着臉,總算是反應過來,大喝道。
外頭一衆聽牆根的衆人頓時兩眼發直,老天,青陽郡主不愧爲悍婦之名,竟連夫君都趕打,而且還是在新婚之夜,真是可怕。
衆人不由得默默縮了縮肩膀,繼續聽。
“夫君,有你這樣的夫君嗎?啊?這屋子佈置得這般簡陋便也罷了,你還拿着皇上賜給你和你前妻的新婚禮物。和你送你前妻的東西作爲屋子裡的擺件,是什麼意思?提醒我你和她有多好,還是說也希望我們早些離了算了。”蔣青不懼他,聲音依舊高亢。
“你這婦人簡直無禮至極,還真不如容兒半點溫柔寫意,我當初如何就看上你了?”周牧放下手,露出臉上的紅掌印,憤憤道。
蔣青一聽頓時炸毛了,“你竟敢這樣說我?你後悔了是不是?周牧你後悔了是不是?”
周牧說完之後也覺得自己衝動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了。
皺着眉還沒有說話,就見蔣青猛的跳起身來,從他身邊衝過去。
周牧被觸不及防的撞得歪了歪身子,待站直轉過身時,就看到蔣青已經跑到了血玉珊瑚面前。
周牧頓時亡魂皆冒,“青兒,不要……”“砸”字還沒落下,蔣青卻已經猛然將手中的血玉珊瑚給砸了出去。
血玉珊瑚頓時被砸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周牧看着。只覺得心在流血,這可是聖上所賜啊,貴重無比,這可是錢啊,就這麼沒了!
蔣青看着周牧不捨的模樣,心裡更怒,喝罵道:“周牧,我告訴你,你已經和那個賤人和離了,與我成了親,你便是後悔也沒用了,我這一生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便是不滿便是不願,也註定和我糾纏一世,你就認命吧!”
她雖然罵着,可是眼眶卻也泛了紅。
蔣青委屈啊,她能不委屈嗎?她有皇后寵愛,又是國公府孫子輩的唯一的女孩兒,被寵着長大的。多少少年俊傑託人上門提親她都沒應,就看上了他。
他一沒錢二沒勢,她好不容易央了家裡和姑姑嫁給了他,爲了他背上萬千惡名罵名,可是他卻這般對自己,蔣青如何能接受?
心裡怒急,她拿起那個翠玉盆栽便丟,緊跟着就聽到哐噹一聲巨響。
蔣青嚇了一跳,趕忙看去,卻是她方纔隨手丟出的方向竟然是梳妝檯那裡,鏡子被她砸了!
蔣青的臉色頓時雪白一片。
破鏡難圓,那可是指婚姻破裂,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周牧氣急了,指着蔣青,“你,你,你……”
蔣青心裡發虛,面上卻不流露,瞪着他。倔強道:“怎樣?”
外頭衆人聽得正興奮,蔣青眼角餘光看到了他們,頓時衝到門口,罵道:“看什麼看,再看本郡主把你們的眼珠都挖出來。”
衆人趕忙做鳥獸散。
但是之前的事情依舊被人看到了。
這新婚之夜周牧和蔣青鬧翻,周牧還被蔣青打了的事情卻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了。
一時間,周牧新婚之夜發生的事情,再度成爲了街頭巷尾的話題,無比熱烈。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這裡暫不多說。
卻說雲想容牽着小七和霍琛出了周府,便有一個侍衛匆匆過來,對着三人行禮。
行禮過後,侍衛才道:“七殿下,如今天色已晚,太后她老人家準了您出來玩耍,但是也說了您必須早些去離王殿下府上歇息,不能再耽擱了。”
七皇子面上不喜,冷聲道:“知道了。一旁候着吧。”
他說着,轉向雲想容,委屈道:“姐姐,小七又要走了。小七不想。”
他眨巴着眼睛,那模樣,要多萌有多萌。
雲想容兩世爲人,膝下卻無一兒一女,對小七很是喜歡,見狀彎了彎眉眼,低低道:“小七乖,聽太后的話,回頭她老人家還會讓你出來玩的,你到時去相府找姐姐便是。你若是不聽話,太后日後不讓你出來了,禁了你的足,那才糟糕了。”
雲想容嗓音柔和無比,看着小七的目光溫柔,一旁的霍琛見狀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小七,還真是個礙事的!
於是。某人便開始謀劃着如何讓二人少見,最好不見面了。
一旁的小七完全不知道有人開始算計自己了,聞言只好道:“也只能這樣了。那姐姐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啊,我回頭出宮就來找你玩。”
小七強調這說了,目光轉到一旁的侍衛身上時,臉色卻變了,小臉繃緊,一派人小鬼大的威嚴,說:“走,去四哥府上。”
看着小七走遠了,雲想容這才笑道:“小七人小鬼大的,擺起譜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她眼中笑意淺淡,神色瀲灩,看着竟叫霍琛移不開眼睛。
“走吧,我送你回去。”霍琛牽起雲想容的手,說。
“你別這樣,大庭廣衆的,叫人看見難免閒話。”雲想容皺眉道。
她雖承認自己心裡有他。但是卻還不想這般快就在人前打上霍琛女人的稱號,適當的避嫌還是必要的。
霍琛緊了緊牽着她的手,不讓她掙開。
“旁人看不見。”霍琛神色淡漠。
兩人並肩走了兩步,天色黑暗,兩人又都是廣袖衣袍,並肩走在一起,袖袍遮擋了兩人的手,不細看確實看不出兩人在牽手。
雲想容想着掙扎的話動靜太大,索性便隨他了。
兩人的馬車都在邊上候着,看到兩人,車伕各自駕着馬車上前。
“鬆手,我該回去了。”雲想容低低道。
“說了送你,哪那麼多話。”霍琛說着,人已經跳上了馬車,抓着雲想容的手微微用力,雲想容便被帶了上去。
雲想容一個踉蹌,被他帶在懷裡。
兩人鑽進馬車裡面,朝着相府而去。
而霍琛的車伕則是駕着馬車跟在雲想容的馬車之後。
雲想容對他這般放肆的舉動,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你不是說了不會強迫我的麼。你這般不守信,以後不信你了。”雲想容開口,略帶嗔怪。
霍琛懶懶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方纔並沒有強迫於你,還是,你想我對我做些什麼?”
他說着話,身子卻朝着她壓近,目光放肆的落在她的脣上,透出幽暗而深沉的光芒。
雲想容一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不再開口。
霍琛索性將她半摟在懷中,隨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雲想容頗爲無奈,但是與他相處,她總是落在下風的那個,她索性不自找麻煩,由着他去了。
到了相府,霍琛下了車,看着雲想容進了門,這才上了馬車回了鎮南王府。
時辰尚早。霍琛也沒有要歇息的意思,去了書房。
坐在椅子上,霍琛拿出了那塊從雲想容處得來的玉佩,在燈下細細摩擦着。
他隨後又取出自己手裡的那塊,合在一起,除了兩塊玉能完美貼合,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樣一塊玉佩,哪怕貴重,真有可能是兵符嗎?
統的是什麼軍隊,有多少人,又屬於何人,這些他都不清楚。
這些日子他翻遍整個啓國的歷史,卻始終一無所獲。
就在霍琛困惑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聲響,霍琛下意識的收起一塊玉。
他還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手上有兩塊玉的事情,哪怕能夠出入書房的人,都是他的親近心腹之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王爺。請用茶。”一個約莫五十多的老人走了進來。
“放下吧,忠叔,這些事情吩咐下人做就是。”霍琛心裡有事,只是擡頭掃了他一眼,便又低着頭摩擦手上的玉佩。
忠叔放下手中的茶,笑道:“老奴忙碌慣了,真不讓老奴做,老奴不安生。”他說着目光落在了霍琛手上的玉上,眼中閃過懷念。
“王爺和老王爺真是越來越像了,以前老王爺也是如王爺這般,坐在書房裡拿手細細摩擦這玉,如今老王爺都走了許多年了。”忠叔臉上沒了笑容,感慨道。
“父親以前也坐在書房裡看這玉?”霍琛猛然擡頭看向忠叔,眼中神色閃爍。
“是啊。”忠叔回道。
“忠叔你先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我了。”霍琛掩去眼中的神光,淡淡道。
“是,老奴告退。”忠叔說着退了出去。
待書房的門重新關上,霍琛擡起頭來,眼中全是灼灼的光芒。
他怎麼這麼傻,拿了玉之後就自己一個人研究,琢磨,卻忘了最重要的一條線索,父親的書房!
當年父親戰死之後,父親住的院子便被皇上下旨封了,書房自然也在其列,他或許能從父親的書房裡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第92章 他們之間,有殺父之仇 (加更合併,加更3000字。)
是夜,霍琛靈巧的翻入昔日生父的書房。
他沒敢點燈,就着火摺子昏暗的視線在書房裡搜尋,希望能找到和玉佩相關的線索。
然而找了一圈下來,卻並沒有找到。
正在他想放棄的時候,卻猛然感覺到一股風颳過。
“誰?”霍琛低喝一聲,黑夜中目光如電,直直的看向方纔發出動靜的地方。
眼見一個黑影閃過,霍琛再不猶豫,整個人朝着那人追去。
那人在屋頂上快速疾馳奔跑,但身法卻相當的輕巧,幾乎不沾瓦面,不過瞬間便已離開許遠。
身後霍琛毫不猶豫的朝着那人追擊而去,緊咬着不放。
兩人很快離開了鎮南王府。
霍琛終於在街道上將那人攔住,兩人正面交鋒。
來人身上的武功路數很陌生,霍琛認不出來,他的武功比那人高,可是那人的身法卻太過詭異,實在滑溜得很,怎麼都逮不住他。
兩人僵持了許久。
那人虛晃一劍想要藉此逃開,然而霍琛卻不閃不避,任由劍鋒劃開他的衣服表層,自己則是一掌拍在那人肩上。
黑衣人整個的倒飛而出,還在半空中便吐了口血出來。
這還是霍琛手下留情的結果。
霍琛的衣服被劃破,內裡放置着的玉佩叮的一聲掉在地上,在黑夜中放出美麗的幽藍色光芒。
霍琛彎腰將玉佩撿起來放在手間,朝着黑衣人走去。
黑衣人看到霍琛手上的玉佩,卻顯得極爲的激動。
“你是何人,爲何夜探我鎮南王府?”霍琛冷聲開口問道。
那人抿着脣不開口,目光卻直直的落在霍琛手裡的玉佩上,眼中閃爍着激動。
“再不說我要了你的命。”霍琛眼中閃過一抹狠辣,架在黑衣人脖子上的劍往下壓了壓。
冷厲的刀鋒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刺啦的聲音若是叫人聽見了,必然覺得牙酸。
那人好像不怕死似的,依舊盯着霍琛的那塊玉佩好一會兒他纔開口,“你手上的玉佩從何處得來的?”
霍琛眼中神色一冷,閃過一抹殺機,正待動手,卻聽到那人說:“你是現任鎮南王,霍琛?”
手上動作停頓,霍琛看向那人,微眯着的眼中閃着冷意。
“你究竟是何人?”霍琛冷聲道。
不等他說完想說的話,眼前那人卻猛然跪在地上,用力叩首道:“見過王爺。方纔險些錯傷王爺,屬下罪該萬死。”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霍琛有些不明所以,目光依舊盯在那人的身上,像是想看出點什麼來。
然而一無所獲。
那人恭敬的磕了三個頭之後,方纔直起身來,目光落在霍琛手裡的玉佩上。
“王爺手中的玉佩可否借屬下一觀?”那人問着,目光激動而熾烈。
霍琛眯了眯眼睛,眼中閃爍着銳利的光芒。然後緩緩的將握着玉佩的左手伸出,攤開,由着那人拿走手裡的玉。
他去父親生前的書房本就是想找與這玉有關的線索,既然沒找到,還發現了這麼個人,看他激動的樣子,顯然對這玉很熟悉,爲了弄清楚心裡的疑慮,霍琛毫不猶豫的給了。
當然,霍琛並沒有掉以輕心,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那人身上,若是他有一絲的異動,霍琛會立刻出手,毫不猶豫的取了對方的腦袋。
然而對方拿了玉之後仔細的看着,反反覆覆的,最終才跪着將玉高捧在霍琛的面前,激動而喜悅道:“王爺請將此玉妥善保管。萬不敢再將此物放在人前,被有心之人發現,便不好了。”
霍琛接過玉佩,淡聲道:“本王的東西,還沒人敢覬覦,說罷,你到底是誰?”
霍琛心裡明白,想要知道玉佩的事情,眼前這人便是契機。
“屬下前邊南軍前鋒右翼將軍李俊,見過王爺。”那人恭敬道。
邊南軍?霍琛聞言無比驚訝。
那是父親生前統帥過的軍隊,因爲父親領兵征戰而名聲大振,也因爲父親身死而被打散,分於各個軍區。
而且,當年邊南軍的高層將領,多半都和父親一同戰死了,剩下的幾個人,他都知道,卻是不曾有過叫李俊的。
霍琛眼中神色閃爍,想到。
正在此時,外頭卻傳來的打更人敲梆子的聲音。
“王爺,此處不是說話之所,且隨屬下來。”那人說着當先站起身來,朝着一旁去了。
霍琛沒有阻止他的舉動,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李俊帶着霍琛到了一處民房內。
進了屋子,掌燈之後,李俊揭了臉上蒙面的面巾,露出面巾下的一張臉。
那是個年約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長相很普通,一雙眼顯得炯炯有神,不時的閃過犀利。
“寒舍簡陋,怠慢王爺了,王爺請喝茶。”李俊給霍琛倒上一杯茶,輕聲道。
“不必套親近,本王與你不熟。邊南軍雖被打散,但除了戰死的,所有的將領手下,都各有去處,本王卻是不知還有你這一號人物,你冒名頂替,有何圖謀?”霍琛神色冷淡,坐在凳子上,平靜道。
李俊聞言頓時苦笑,從身上拿出一塊腰牌遞給霍琛,“王爺請看。”
霍琛看了一眼腰牌,確實是邊南軍的腰牌沒有錯,只是這人……
李俊知道霍琛心裡困惑,開口緩緩講訴了一場埋葬在過去的陳年往事。
待霍琛從李俊的屋子裡出來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青白之色。
霍琛一臉凝重的回到書房中。
“主子,您回來拉!可要奉茶?”韓密的身影出現在書房內,問道。
他看着霍琛的神色,有些奇怪。
主子這般凝重的模樣。實在少見。主子他不是去夜探老王爺的書房嗎?去了一夜未曾回來不說,怎地回來之後還是這般凝重的模樣?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韓密無比好奇。
“不用,你退下吧,我想獨自一人靜一靜。”霍琛平靜的開口。
“是。”韓密聞言不敢多問,恭敬的行禮之後,便退下了。
韓密走後,霍琛獨自坐在椅子上沉思。
今日不過是去父親的書房碰碰運氣,卻沒想到竟然會碰到旁人。
本以爲是個小賊,卻不曾想竟然是父親過往的舊部,而且還告訴了自己那樣大的一個秘密。
父親當年在外征戰殺敵,竟被人從中作梗短了糧草,不得已派人假死回京求救。
本以爲是至交,卻不想京中這人也背叛了夫君,未曾派人給父親送糧草便罷了,竟還派人將他趕走,還企圖殺人滅口。
李俊沒有說這人是誰,只說以他如今有名無實的身份對付不了。
他很想逼問李俊讓他說出來,不管是誰,他都能想法子對付。
但是李俊不說,他也無奈。
他又問了那人是不是蔣國公,但是李俊卻搖頭說不是。
霍琛不解,父親身上的那塊玉是從將國公府裡流傳出來的,但是李俊卻又說不是。
霍琛感覺眼前有濃濃的迷霧遮住了他的雙眼,怎麼都看不清前路。
他想着事情,臉色淡漠。
接下去的日子,霍琛開始不着痕跡的打探李俊的身份,還費盡周折的弄來了他的畫像,最終確定李俊所言不假。
確定了李俊的真實情況後,霍琛便設法讓李俊改頭換面,換了個身份跟在自己的身邊,和韓密一起,做了貼身侍衛。
在霍琛這般忙碌着的時候,另一邊,雲想容的生意也好得如火如荼。
許多人都因爲雲衣閣的成衣款式好,色彩好而專門找雲衣閣定製,不少還都是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和一些有權有勢的貴夫人,着實讓她賺了一大筆的銀子。
雲想容賺錢賺得多,心情自然也就好了,每天臉上帶着的淺淺笑意美得好像能讓人融化似的。
這天,雲想容正在雲衣閣裡查看賬本。
“姐姐。”小七從門口進來,笑眯眯的喊着。
雲想容擡頭看他,不由得淺笑。
“不是前兩日纔出來過,今兒怎麼又出來了,太后她老人家如今這麼放縱你啊。”雲想容把賬本放在一旁,牽了小七的手問道。
“皇祖母心情好,我又乖,就放我出來了。”小七咧嘴笑道。
“姐姐,走,咱們一起去玩。”小七說着,便把雲想容往外拉。
“去哪兒,你慢些。”雲想容順着小七的力道朝外走,一邊道。
小七拉着雲想容在街上四處穿梭,直逛得心滿意足了,才拉着雲想容去了香滿客。
離王約了他在此處用膳。
先要了些果水喝着,小七和雲想容閒聊。
“這些日子一直沒看到琛哥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姐姐,你知道嗎?”小七問雲想容。
雲想容輕怔。
自從周牧和蔣青大婚那日他送她回去之後,便再也沒有看見過霍琛了,細細想來,也有十日光景了。
這些時日,她雖忙着自己的事情,腦海中卻也會不時的閃過他的影子,只是卻不曾主動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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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七提起,她才恍然發覺,竟然已經這麼久過去了。
“我亦不知。從周牧大婚之後,我便不曾見過他了。”雲想容喝了一口茶,平靜的說。
“哦。”小七哦了一聲。拈了塊桂花糕吃着。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四皇子離王殿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而他邊上,竟然站着霍琛。
小七一口桂花糕頓時噎在喉間,怎麼會這麼巧?他方纔說了霍琛,他就出現了。
小七噎得兩眼翻白,一旁的雲想容趕忙把自己手中的杯子遞到小七的脣邊。
小七喝了幾口水,總算沒再噎着自己。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了,看到我們怕成這樣。”離王和霍琛走了進來,離王笑着開口。
“我什麼都沒有做啊,是你們剛剛開門的聲音嚇到我了,桂花糕又太乾了,我才噎到的。”小七一臉無辜的說。
離王笑了笑,倒是沒有和他計較,看向雲想容道:“公主也在呢,好久不見。”
雲想容:“……”她和他算不上好久不見吧。
倒是和霍琛。有些時日不曾見過了。
雲想容偷偷瞄了霍琛一眼,正巧碰着霍琛擡眼看來,雲想容心裡一跳,趕忙收回目光。
心裡有些羞惱。
偷看被人瞧個正着,雲想容有些不好意思,接下去的時間更是安靜,低垂着眉眼沒有開口。
用過膳後,小七被離王壓着回了皇宮,剩下雲想容和霍琛。
“我送你回去。”霍琛看着雲想容,嗓音淡漠的開口,與對待旁人沒啥兩樣。
雲想容回看他,合着他們分開這麼久,單獨相處第一句話,他就說這個?
不得不說,雲想容此刻有些不爽。
不過她卻沒有表現出分毫,姿態優雅高貴的站起身,淡淡道。“不勞煩王爺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雲想容說着,從容的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
沒走出兩步,卻被人拉住了手,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鼻尖鑽入熟悉的清冽氣息,緊跟着頭頂一重,就覺他的下巴壓着自己,說話間不斷帶來震動。
“惱了?”他低低的笑了,聲音醇厚。
“未曾。”雲想容平靜道,耳尖卻有些發紅。
她惱什麼?惱他這些日子說不見便不見,連個訊息也沒有?還是惱他好不容易見面了,卻連句好話都沒有?
她憑什麼惱,有什麼資格惱?她又是他的誰?
這般想着,雲想容竟覺得心裡無比的酸澀。
“還說不曾,這小嘴翹得都能掛油瓶了。”霍琛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中噙着點點笑意,暈染開來,如畫一般,無比美麗。
雲想容看得輕怔,想叫自己平靜的移開目光,卻怎麼都做不到。
但要她更靠近,卻同樣做不到!
“傻瓜。”霍琛俯身吻住她的脣,剩下的話語含糊不清的消失在兩人的脣齒之間,含糊不清。
雲想容伸手想要推拒,但是霍琛卻霸道的將她的手腳完全禁錮在自己的懷裡,霸道的掠過着她的甜蜜。
最終,雲想容沒了掙扎的力氣,癱軟在他的懷裡,由着他予取予求。
“這些日子不見,想我了麼?”許久之後,霍琛終於鬆開雲想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開口。
他伸手玩着她垂下的頭髮,神情無比愜意。
忙碌這麼多天,除了最初卻一無所獲,霍琛心裡正在失望,然而如今她溫香軟玉在懷,卻讓他將那股不滿都給驅散了,原本空蕩蕩的心似乎也被填滿了似的。
“不想……”雲想容臉上還殘留着紅暈,惱道。
這人,還說尊重她呢,她方纔明明掙扎了,可他還不是……
臭流氓!
“真不想?”霍琛低頭朝着她靠近,眼中全是危險之意,瀲灩的光華讓雲想容微怔。
眼見他一臉你要有種說不想,我就吻你的神情,雲想容趕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着眼睛點頭。
“點頭做什麼,我更想聽你說的。”霍琛眯着眼睛,眼中全是笑意。
雲想容氣惱的放下手,溫婉的臉漲得通紅。終於憋出了一個“嗯”字。
霍琛看着她這般模樣,眼中笑意更濃。
一直以來,她在他眼中都是溫婉、嫺靜、從容、淡漠的,何時露出過這般小女兒的嬌羞姿態,臉紅紅的,像是蘋果,一雙眼像是浸着水,柔和的綻放着光芒。
他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
終是壓下自己的慾念,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從香滿客出來。
“去我的車上,我送你回去。”霍琛說着,也不管她樂不樂意,直接牽了她朝着自己的馬車而去。
雲想容這次倒是沒有掙扎,左右她就算去了自己的車上,他也是要跟去的,那樣上哪輛車不是一樣,同樣都是共乘一車。
走到霍琛的馬車旁時,雲想容這才發現,車邊多了一個陌生侍衛,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與韓密一起站着,氣度倒是不輸分毫。
雲想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由着霍琛牽着上了車。
“去雲府。”霍琛吩咐。
外頭的車伕應了聲是,然後馬兒便平穩的跑動了起來。
而葛全自然是駕車跟在其後了。
多出來的侍衛自然就是李俊了。
李俊有些好奇雲想容的身份,畢竟雖然容貌普通了些,但是周身氣度和風華卻是極佳的,站在王爺身旁倒也登對。
他想問韓密,但是畢竟他和韓密共事不久,也沒好意思,只能憋着心裡的好奇。
心想,多跟着王爺一段時日,自然便會知道了。
然而當馬車駛向記憶中那條越來越熟悉的道路時,李俊的臉色也漸漸的沉了下來。
他旁邊的韓密對氣息變化極爲敏感。擡頭看了他一眼。
李俊沒有在意。
當馬車最終在丞相府前停下來時,李俊心裡的弦頓時崩裂了。
他擡頭死死的看着相府兩個大字,眼中卻是一片猩紅。
過往那些記憶不斷的從回憶往腦海裡鑽,像是要將他撕裂了似的。
霍琛扶着雲想容從車上下來,雲想容的臉色有些紅,包括脣瓣都是略微紅腫的。
她不好意思的低垂着頭,在心裡將霍琛罵了個千八百遍。
方纔在馬車裡纔多少時間,便對她動手動腳的,往日裡說的都拋腦後去了。
這還沒成親便這般放肆,若是成了親……
成親……
雲想容心裡輕震。
她竟已經想着要與他成親了麼?
可是她如今剛剛脫離了周牧那個特大號的坑,如何能又這般重新跌回成婚這個坑內?
而且她對他家一無所知,當真能應付得來嗎?
雲想容臉上的紅暈褪去,顯得有些白。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霍琛見她方纔還好好的,突然臉色變白了,不由得擔心的探手摸她的額頭。
“沒什麼。”雲想容擡頭朝他一笑,搖了搖頭,道:“我先回去了。”
“去吧。”霍琛雖然好奇她到底想到了什麼纔會突然這般轉變。但是卻也知道,如今已經到了相府門口,他斷沒有再將她拐走的道理,便只能壓下心中的疑慮,看着雲想容進了相府,這才轉身準備上馬車。
“王七,你不舒服?”霍琛猛然看向李俊,問。
李俊如今改名王七,霍琛將所有的身世都已經安排好了。
“王七很好,多謝主子關心。”王七臉色一正,說道。
霍琛點了點頭,沒再多問,鑽進了馬車。
回到鎮南王府,霍琛去了書房。
沒過一會兒,便聽到王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王爺,屬下求見。”
“進來。”霍琛放下手中的摺子,淡聲開口。
王七進門之後,見書房只有霍琛一人,便反手關上了門,走到書桌前。
霍琛平靜的看着他的舉動,沒有當先開口問。
“王爺,屬下斗膽,想請教主子,今日那個女子,可是王爺的心上人?又是相府的什麼人?”王七一抱拳,問道。
聽到王七問起雲想容,霍琛頓時眯了眯眼睛。
他自然不會以爲王七是看上了雲想容,有什麼私情之類的。
只是王七作爲一個屬下,這般直接的過問他這個主子的私事,着實令他不悅。
哪怕他是父親的舊部,當年留下來的老人,也不應當!
或許他該感謝他身爲父親舊部的身份,否則此刻他在自己面前,便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屍體。
霍琛冷聲道:“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下人也能夠過問本王的私事了!”
當真不敲打敲打,便仗着父親舊部的身份,要上房揭瓦了。
“屬下不敢!”王七猛然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個頭,“只是屬下所問之事,與將軍當年之死有關,還望主子能夠告知。”
王七擡頭看向霍琛,眼中竟全是倔強和堅定。
霍琛含怒的心頓時一滯,什麼叫和父親有關?
旋即冷笑道:“簡直笑話。父親當年戰死之時,容容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娃娃,你告訴我,一個三歲的小娃娃,能與我父親的死有什麼干係?她是能潛伏還是能背叛?”
“王爺可還記得當初屬下說的那個不能告訴王爺的收信人?那人便是如今當朝宰相,雲軒。”王七擡頭看向霍琛,道。
“當初將軍命我送信,我身受重傷,好不容易到了當時還不是丞相的雲軒府外。雲軒的夫人收了信,沒幾日卻將我趕走,後來又派人追殺我。我好不容易逃脫苟全了一條性命,便是爲了找雲軒報仇。若不是他,將軍便不會死。”王七激動的說着。
“只是雲軒官位越坐越高,後來更是成了丞相,出門都有大量的侍衛簇擁守護,屬下勢單力薄,才讓他活到今日。若是那女子與雲軒有關係,還請王爺早日放手,您不能與她在一起。她可是您殺父仇人的女兒啊!”
王七說着,猛然重重的磕了個頭。
霍琛看着他,薄脣緊抿着,眼中冷光大勝,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
“王七,你可知欺騙我的人有什麼下場?”霍琛開口,聲音不重,平靜而淡漠,但話語間含着的冷意卻叫人如何也無法忽視。
“李俊不敢欺騙王爺,但凡李俊有一句假話,便叫李俊斷子絕孫,死無全屍,李家列祖列宗便是在地府都生生世世不得安寧。”王七跪伏在地上,字字珠璣的說。
霍琛聽着,踉蹌着退了兩步,直到扶着椅子的把手,這才站定身子。
他雖爲李俊改名叫王七,但是李俊骨子裡還是李家的人,既能用自己的子孫和李家的列祖列宗發誓,便不會作假。
霍琛的臉色首度變得蒼白,一雙眼中的神色也有些散漫。
他抓着把手的右手上頭青筋暴露,只聽得咔嚓一聲,椅子的把手生生叫他捏碎了。
寂靜的房裡這聲音極爲突兀,也讓霍琛冰冷到極致的心緩過神來,目光看向王七,冷淡道:“你將當年的事情仔細說來。”
當時瞞着霍琛便是怕他如今羽翼未豐,作爲一個有名無權的王爺鬥不過雲軒,但是跟隨霍琛雖只有短短几日,卻也知道,霍琛不是表面看着那般簡單。
而且他必須阻止霍琛和雲想容在一起,便將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他說完之後,霍琛沒有開口。
“出去。”許久之後,寂靜的書房內響起霍琛冷漠的嗓音。
嗓音透着沙啞和沉滯,光是聽着,便叫人有種心酸的感覺。
王七雖只跟着這個主子幾日,但是霍琛是將軍的兒子,他也是真心愛護,見他這樣王七同樣不好受。
但是他也明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是叫霍琛與雲想容糾纏得更深了,到時抽身,怕是更難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如今霍琛已經和雲想容糾纏得深了,掙不脫也逃不開了,單是他方纔所言,就已經將看似鎮定的他傷得千瘡百孔了。
“屬下告退。”王七心裡尋思的時候,恭敬的退下了,他明白,此刻霍琛需要的是冷靜。
霍琛確實需要冷靜。
他甚至連王七什麼時候離開的都沒有注意。
整個人無力的跌坐在椅子裡,霍琛面無表情,心裡卻難過得好像已經撕裂了似的。
他這一生,雖只有短短二十五年的經歷。
但是作爲一個在七歲時就險些被生母殺死,緊跟着便年幼喪父,生母瘋癲,家裡還有後娘庶弟的他來說,哪怕從小便世襲了鎮南王的身份,但霍琛的日子並不如表面那般風光。
年幼時他過得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母親瘋了。後孃不會去找她麻煩,因爲那是對牛彈琴,所以,便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從小到大,他忍辱負重,一日日的蟄伏,運籌,學習,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勢力,而隨着他年歲增長,後孃也不再能隨意的拿捏他,日子這纔算是好了些。
可是他依舊忙於奔波。
他想查清楚父親的死因。
父親是從小到大唯一一個讓他感覺到溫暖的人,他愛自己,寵自己,哪怕有時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古怪,卻依舊很疼自己。母親打罵他時,父親從來都是護着的。
可惜父親死了,而且死得那麼早。
就在七歲那年救下他之後的數月,便死了。
他不相信,父親那麼能幹的一個人,就如王七所言,父親運籌帷幄,怎麼那麼容易死去。
所以他開始追查父親當年的死因。父親對他好,他爲父親報仇,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漫長而艱難的路途中,雲想容的出現便是意外。
她從容淡漠,優雅矜貴,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生生的闖入了他的世界。
他開始關注她,撩撥她,等待她,如今她好不容易對他有意,也終於和周牧和離。他已然在謀劃着如何將她娶進門來,王七卻在這時告訴他,父親當年的死和雲軒有關。
是雲軒背叛了和父親的情意,沒有及時增援糧草,導致父親斷糧,兵敗戰死。
若真是如此,雲軒便是殺父親的劊子手,他又如何能與雲想容在一起?
生平第一次,霍琛感覺到比七歲那年瀕死的絕望更加可怕的寒冰,層層將他包裹住,讓他無法掙脫。
他雙手撐在膝蓋上,捧着自己的臉,許久許久,靜默無聲。
次日,相府。
“王爺今日怎麼突然造訪,真叫我意外。”聽到下人的稟告,雲軒匆匆從書房到了大廳。笑道。
“本王未曾知會一聲,便突然造訪,是本王的不是。”霍琛淡漠的搖頭。
他身後站着王七和韓密,王七看着雲軒極力壓抑着心中澎湃的恨意。
雲軒若是連一個人的眼神好賴都分不出來,也妄爲丞相了。
他目光看向王七,淡淡道:“這位侍衛,你見過本相?爲何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着本相?”
雲軒對霍琛客氣,對旁人儒雅,那是他的修養,但是對一個初次見面便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的人,他還不至於掉價的笑臉相迎。
王七沒有開口,在考慮此刻殺了雲軒的機率有幾成。
但是他不得不極力按捺,他是霍琛帶進來的,若是此時殺了雲軒,便是殺了,也會給霍琛帶去麻煩,他不能這樣做。
斂下眉眼,王七跪在地上,壓抑着殺心,道:“早聞相爺美名,卻從來未曾見過,今日一見,難免多看了幾眼,失態之處還望相爺見諒。”
王七畢竟是霍琛帶來的人,這般解釋,雲軒雖然不悅,卻不好處置了,便不做理會,轉向霍琛道:“不知王爺此番前來是有何要緊事嗎?”
“確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去相爺書房詳談?”霍琛淡聲道。
“王爺這邊請。”雲軒心裡雖然奇怪,但是卻也沒有多問,側身道。
兩人一起去了雲軒的書房,霍琛沒讓王七和韓密進去,叫他們守在門外。
霍琛來到府裡的事情,雲想容也得了消息,知道他們去書房後,雲想容好奇他們所談何事。
“小姐既然好奇,不如親自去看看,或許王爺是來提親的呢。”一旁的趙曦笑道。
提親哪有自己來提的,而且這時間也不對,雲想容心知肯定不是這事。
但是心裡又實在是好奇,便吩咐楚兒去泡了兩杯上好的碧螺春,然後帶着楚兒朝着雲軒的書房去了。
雲軒的書房內。
“不知王爺有何事不明,要問老夫?”進了書房,令人上了茶,雲軒笑着開口。
面對霍琛,他總是沒有太大的架子。這點霍琛感覺到了,卻以爲他對任何人都是這般隨和,沒有在意。
霍琛沉默了下,道:“前幾日聽聞相爺年輕時與我父親是至交,本王想問問我父親當年的事情。”
雲軒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放下手中的茶杯,儒雅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回憶之色,“你父親是個了不起的將軍,但凡有他在的戰役,逢戰必勝,他唯一一場失敗的戰役,便是他身前最後一戰,那一戰他被奸人所害,最終戰敗,丟了性命。”
雲軒的聲音不大,相反很輕,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一股誠摯和悲涼。
霍琛看着雲軒,說:“聽聞當年家父戰敗前曾給丞相寫過一封求救信,不知相爺可還有印象?”
這話讓雲軒無比的錯愕,看着霍琛蹙眉道:“本相併沒有收到過將軍的求救信,不知王爺何出此言?”
雲想容親自端着托盤靠近。進了院子,就見韓密和王七守在門外。
王七看她的目光怪異,讓她心生不喜。
她將將走到門邊,就聽到裡頭傳來巨大的動靜。
“放肆。”雲軒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霍琛,我叫你一聲王爺,是尊你爵位,當年我和你父親相交莫逆之時,你不過是個娃娃,輪不到你來質疑我。便是全天下人會害他,我也不會。不知所謂的東西,滾出我的相府。”
雲軒活了大半輩子,交情最深的當屬霍琛的父親,當初他戰死之時,雲軒還慟哭數日,告假不朝,如今卻被霍琛隱晦的試探,意指自己和老友當年的戰死有關,雲軒便是修養風度再好,也不由得勃然大怒。
雲想容還在錯愕,便見門被打開,雲軒怒氣衝衝的將霍琛給趕了出來,雲想容不防,被霍琛撞了一下。
托盤中的茶水頓時撒了出來,雲想容被燙得驚呼一聲,下意識的鬆了手。
托盤掉在地上,發出哐當的響聲。
她身子被撞得不穩,眼看着便要摔倒在地。
霍琛下意識的伸手將她扶住,兩人視線相交,雲想容卻看到他眼中前所未有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