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看到了他們,他們同樣看到了雲想容。
周牧的視線落在雲想容身上,神色頓時一沉!
她不是該好好在家呆着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周牧瞪着兩人親密的姿態,怒氣隔着船雲想容都能感覺到。
霍琛把雲想容扶正之後便收了手,負手而立,姿態灑脫,不見半點尷尬。
“好巧,沒想到會遇上王爺和周夫人。”青陽咯咯一笑,開口說道。
“前幾日聽聞外界四處再傳周夫人在養面首,這要是被人看見了……”不等雲想容回答,她便笑着開口。
話音未落,霍琛犀利而冷然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渾身一僵,剩下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霍琛手上雖然沒有兵權,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王爺,又怎容她以面首侮辱。
“閉嘴。”周牧的聲音雖低,卻彷彿蘊含着無限怒氣,他看向雲想容,“還不過來,杵在那想等我請呢?”
“夫君和郡主難得有遊湖的雅興,可別因爲我給攪和了。夫君只管陪着郡主便是,我沒關係的。”雲想容臉上的蒼白之色只是瞬間,轉眼便笑意盈盈的開口說着。
沒關係,她竟然說沒關係。
周牧氣得幾乎跳腳。
她不是應該在府裡好好呆着,等着他回去麼,怎麼會在這兒?還和別的男人一道!周牧頓時感覺自己頭頂綠了一片。
“你不願過來是吧,好……”周牧臉色極爲難看,擡腳就想跳到對面的船上。
“周郎,你不能過去。”青陽趕忙抓住周牧的手,給自己的船伕打了個眼色。
船伕趕忙把船撐開了些,周牧險些沒栽到水裡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就聽雲想容道:“夫君,我和王爺便不打擾你和郡主遊湖了,先走了。”
他擡眼看去,就見雲想容溫婉的笑着,雍容的姿態襯着眼中耀眼的光芒。直叫人看得移不開眼。
“兩位慢慢欣賞美景,我們先走一步。”霍琛哈哈一笑,肆意而張狂。
船伕聞言便撐着船朝邊上去了。
“雲想容,你給我停住。”周牧暴怒的喝了一聲,盯着雲想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樣。
雲想容臉上神色不變,對着周牧溫柔笑道:“郡主深得蔣國公大人和皇后娘娘的喜愛,有些事兒若是郡主出面,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夫君既然和郡主有交情,可要好好招待。”
說完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兩人,目光和霍琛對視一眼,面色一如往常平淡無波,但在周牧看來卻是無比的溫柔繾綣。
“王爺,那邊的荷花開得真美,我想摘一朵,咱們快過去。”雲想容目光轉到一旁的荷花上,故作撒嬌的說。
霍琛目光掃過滿臉怒容的周牧和正在勸說他的青陽,嘴角微微勾着,開口時聲音帶着溫柔:“你別探身出去,小心摔水裡。你喜歡哪朵與我說,我派人去摘來便是。”
雙方的船越離越遠,周牧氣得甩了她的手。
“看看你乾的好事!”周牧氣悶的看着青陽。
“你今兒是來陪我的,怎麼,看着你那小嬌妻就被迷了眼,心裡受不住了?”青陽也有些氣惱。
周牧見霍琛的船朝着岸邊去了。
“跟上去。”周牧命令船伕。
然而船伕是青陽請的,他聽了周牧的話卻沒動,擡眼看着青陽。
“周牧,她雲想容不守婦道和男人私會,就你還寶貝着她。你就不怕惹惱了我,隨便在父親面前說你幾句不是,你鴻臚寺卿之位還想不想要了。”青陽也惱了,瞪眼看他。
“我再怎麼不放在眼裡那也是我的正室夫人,我可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說我戴了綠帽子,靠岸。”周牧猛然拔高嗓音。
“船伕,靠岸。”青陽心裡大怒,輕喝一聲,鑽進船篷不出來了。
等青陽的船靠岸時,雲想容和霍琛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周牧冷着臉,直接回了周府。
他回府之後直接去了芙蓉閣,並沒有看到雲想容,顯然她還沒有回來!
周牧坐在正廳的椅子上,臉上黑沉沉的全是冷意。
周牧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雲想容回來。
倒是等到了來報信的下人。
“少爺,少夫人剛剛派人來傳信,說是回相府住幾天。”
“雲想容……”周牧聞言猛然將桌上的茶杯掃了一地,低低的吼着雲想容的名字,眼中全是怒氣。
雲想容你可真行,我就不信你能躲到地老天荒去。
周牧想着,怒氣衝衝的出了芙蓉閣,往書房去了。
在周牧發怒的時候,雲想容也到了相府大門前。
這是重生後她第一次回相府。
從馬車裡鑽出來,看着相府硃紅矗立的大門,她的神色有些恍惚。
因着母親的抑鬱而亡,她一直對父親懷恨在心,從不曾對他有過半點好臉色。
整個相府,她真正放在心裡的也不過哥哥一人而已。
前世直到相府被抄家,她才知道,父親對她的愛那麼深那麼沉,甚至因爲她累得整個相府破落。
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她眼前似乎浮現了相府衆人被抄斬時的場景,滿眼全是血色。
“少夫人……”楚兒含着擔憂的嗓音響起,雲想容回過神來,微微抿脣,嘴角已經帶上了慣常溫婉的淺笑。
扶了楚兒的手下了馬車,雲想容朝着大門而去。
“快去通知老爺,大小姐回府了。”看門的下人見雲想容回來,趕忙分了一人去裡面通傳。
自從嫁給周牧後,自三日歸寧那日後,她便再沒有回過家,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回來。
她的回來驚動了雲軒。
他匆匆從書房出來,走了沒多遠,就遇到了朝着這邊而來的雲想容。
看着和亡妻越來越像的女兒。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雲軒竟有些無言以對。
他停下腳步,看着雲想容靠近。
“見過父親。”雲想容心情同樣複雜,雖然對母親的死依舊心有芥蒂,但是她也無法再去傷害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
“回來就好。”雲軒儒雅的臉上笑容帶着幾分激動。
忘形的伸手拍雲想容的肩膀。
若是過去,雲想容會沉默的避開,但是今天沒有。
雲軒有些驚訝。
“父親,我……”雲想容看到他臉上的驚訝和錯愕,開口正想說話,擡頭看到父親身後書房門口站着的人,頓時失聲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出現在雲軒身後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霍琛。
他依舊今日遊湖時那身黑色滾金華服,長身玉立,眼中含着笑意,明亮得讓雲想容略微狼狽的垂下眼。
雲想容看着緩步走來的霍琛行禮,“見過王爺。”
“容……夫人免禮,本王來相府叨嘮,夫人雖已出嫁,卻依舊是半個主人,你是主我是客,沒必要拘禮。”霍琛輕笑着開口,嗓音清潤矜貴。
“王爺說笑了,這該有的禮數還是必不可少的。天色已晚,王爺便在鄙府用了晚膳再回如何?”雲軒笑着接過話頭,儒雅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霍琛一笑,順勢應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雲想容沒吭聲,低着頭忍不住磨牙,這人……怎麼哪兒都有他啊!
是夜,丞相府裡一片歡聲笑語。
雲想容任由他們說着話,安靜的吃着東西。
“想容今天回來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我也好讓廚房多準備些你喜歡吃的飯菜,這麼多年難得回來一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姜寒玉略帶歉意一笑,對着雲想容說。
雲想容擡頭看她一眼,旋即再度低下,對這個破壞了自己父母感情的女人,雲想容連應付都不想。
姜寒玉見狀卻是一笑,也不在意,臉上反倒掛上些許擔憂,“想容自回門後數年不歸,今日突然回來,可是姑爺因爲外頭的風言風語爲難你了?”
她那擔憂的模樣,倒真像是在爲雲想容着想似的。
雲軒本在和霍琛低聲交談,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的不悅很是明顯。
姜寒玉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似的,“你也別怪姑爺,那種傳言,是個男人都會受不了,與你置氣你也別太較真,好生安撫解釋,等事情過了便也算了。”
“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家長裡短了,不怕王爺聽了笑話。”雲軒的臉色微沉,他不傻,姜寒玉的刻意他不會看不出來。
女兒難得回來一次,對自己的態度也似乎有所緩和,他自是不想雲想容被欺負了去。
見自己父親出面維護,雲想容的心裡微暖。
被攪得沒了胃口,索性將碗筷一放,起身對着雲軒和霍琛一福:“父親,我身子不爽,先回去歇着了。王爺,失陪。”
“去吧。”雲軒開口,霍琛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霍琛目光盯着雲想容的背影,眸中神色深諳,他本以爲她會反擊,卻不想她竟然直接走了。
雲想容出了正廳便回了自己未出閣時的閨房,沒過一會兒便聽到外頭有小丫鬟在悄聲交談。
說是夫人真倒黴什麼的,離得太遠,她也聽不大清。
“楚兒,你去打聽下她們在說什麼。”雲想容說。
“是。”楚兒應了聲,轉身出了門。
沒一會兒,楚兒便回來了,關了門走到雲想容跟前,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雲想容眼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不等她開口,楚兒便倒豆子般的說了出來。
“說是夫人方纔向王爺敬酒,王爺起身時不小心撞翻了桌子,晚宴只能散了,老爺和王爺去書房說話去了。”
“那姜寒玉呢?”雲想容問。
她從來不叫姜寒玉夫人,但楚兒卻是不敢。
“夫人被灑了一身的油和湯水,這會兒回自己的院子清洗去了,正在發脾氣呢!”楚兒捂嘴輕笑,眼中全是快意。
她和雲依從小便被雲想容的母親收養,對姜寒玉這個間接害了她的人自是厭惡的,只是身份太低,也不能說什麼。
雲想容頓時笑了。
“他有時候還是不錯的。”
雲想容面容普通,看着只算中人之姿,但是一雙眼卻是極美的,尤其笑起來時,眼中眼波流轉。看着像是綴着星辰一般,美得叫楚兒發呆。
“他是誰?”楚兒下意識的問道。
雲想容聞言卻是一怔,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恢復成平日裡溫婉柔和的模樣,抿脣不語。
楚兒顯得有些侷促,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沒什麼,收拾收拾,準備歇息了。”雲想容淡聲開口。
楚兒心裡不解,卻不敢多問,下去準備去了。
接下去的三天雲想容便住在相府,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周牧每天回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問雲想容回來沒有,今天也不例外。
“少夫人沒有回來,也不曾派人傳消息回來說什麼時候回來。”門房被他連着問了幾日,也知道他想問什麼,乾脆的回答道。
周牧蹙眉,難道他不登門,她就真的不肯回來了嗎?
成親三年,除了回門那日。她從來不願回去,哪怕是年節也是如此。
本以爲她是和家裡關係不好不願回,她不回去,他自然樂得如此,可是她這一回就是數日不曾回來,倒叫他不得不懷疑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錯的。
周牧站在門口面色不斷變化,最終神色一頓,轉身朝外走。
“小四,咱們走。”
“少爺,去哪兒?”小四臉上全是愕然,擡腳追上他。
少爺這朝服還沒換呢。
“去相府。”周牧坐上馬車,車簾後傳來他隱約的聲音。
小四心裡恍然,明白是去接雲想容的,沉默的坐在車外不再吭聲。
馬車很快到了相府,在車伕籲的聲音下停住前行。
周牧跳下車,換了一臉笑容朝相府走,看不出絲毫的不悅來。
門房是個新來的,不認得周牧。見他一身朝服,行了禮這才問道:“大人來找我家老爺的吧,請問大人名諱,容小的通稟一聲。”
沒被認出來,周牧也不生氣,淡笑一聲:“我叫周牧,來接我家夫人,你進去稟告就是。”
門房本就覺得周牧的名字有些耳熟,再說了一句來接夫人,頓時明白了他的身份。
“原來是姑爺啊,您快裡面請,小的這就去告訴老爺。”門房頓時滿臉堆笑,將周牧給迎了進去。
進了門,門房將帶路的事兒交給一個丫鬟,而自己則去了雲軒的書房稟告此事。
雲軒聽到周牧到來的消息並沒有多大的驚訝,淡淡的應了聲知道了就沒了後文。
門房怕他有別的吩咐,沒敢走。
雲軒擡頭看了他一眼:“你下去做事吧。”
“是。”門房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雲軒起身朝外走去,沒去大廳,而是往雲想容的房間去了。
對雲軒的突然造訪,雲想容是有些驚訝的。
“父親來了,快坐。”雲想容招呼一聲,挽起廣袖,親自爲雲軒沏茶。
重生一世,雲想容雖然知道了父親對她好,但是千里冰凍非一日之寒,想要立刻關係變好,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回相府的這幾日,她和雲軒除了吃飯時打個招呼,幾乎沒有說什麼話。
“外頭的事我聽說了,你在這個節骨眼回來,是不想和他過了?”雲軒喝了口茶,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雲軒人到中年,眼角添了細細的紋路,但是一張臉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加上歲月的沉澱,儒雅而有氣質,也格外的吸引人的眼球。
自從雲想容的母親過世之後,她就一直對他懷恨在心,在家的時候不對付,出嫁後更是從不曾回來過,但是卻依舊不影響他對她的感情。
他很愛亡妻,也不忍這個亡妻留下來的愛女受丁點的委屈。
雲想容這次回家,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他也想嘗試下父女倆能不能進行正常的交談。
“他來了?”雲想容先是微怔,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問。
“嗯。”雲軒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又道:“當初你硬是要嫁他,我隨了你,如今你回來,外面又傳那麼多流言蜚語,你是不是受委屈了?若是這樣,你只管和爲父說,父親自不會讓你吃虧。”
雲軒一臉正色。
看着雲軒的臉色,雲想容有些發愣。她知道,雲軒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沒有絲毫的作假。
可恨她前世竟對一個這麼愛自己的父親做了那麼多可惡的事情。
雲想容斂了斂眉眼,這才低聲道:“父親放心,女兒自會處理好自個兒的事兒的。”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我的女兒也不能被人白欺負了去,他不珍惜,我自會養着你。”雲軒再次重複自己的意思,護犢之意執着而明顯。
雲想容心裡發酸,當初她非要嫁周牧的時候可叫雲軒傷透了心,如今卻依舊這般護着自己,叫雲想容眼眶止不住紅了。
眨了眨眼,雲想容起身跪在雲軒的身前,擡手抱住他的腰,臉貼着他的身上,低聲道:“父親,謝謝你。”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叫雲軒微怔。
不待回神。就聽雲想容接着說:“父親,當初要嫁他的是我,如今就算要離開他,那也該我自己離開,我不想父親插手,叫人說你仗勢欺人。你一世清名,我不想你爲我染上污名。”
這話說得雲軒心裡發酸。
雲想容自幼喪母,從她母親過世後便對他一直不甚親近,如今能這般爲他着想,着實讓他意外。
不過他到底是歷經風雨的人,心中激盪,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拍了拍雲想容的頭,低聲道:“好,聽容兒的。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記得父親永遠支持你。”
父女倆敞開心扉聊了許久,誰也沒提起在大廳等着的周牧,直等到下人來喊用膳,這才作罷。
兩人一起朝着正廳去,廳裡卻不如他們所想那般冷清,隔得老遠就聽到屋裡傳來姜寒玉的笑聲。
父女倆對視一眼,雲想容落後雲軒半步,一齊朝裡走去。
周牧雖然一直和姜寒玉說話,但是卻一直分神注意着門口的動靜,看到雲軒和雲想容進門,第一時間便站起了身子,臉上帶着笑,沒有絲毫被冷落許久的不悅。
“小婿見過岳父。”周牧恭敬的行了一禮,直起身才對着雲想容低聲叫了聲:“容兒。”
“見過老爺。”姜寒玉也趕忙起身見了一禮。
“嗯。方纔有些事情耽擱了,久等了吧。”雲軒臉上帶着溫和儒雅的淺笑,笑着道。
“倒也沒等多久,岳父公事重要。”周牧笑着迴應。
雲軒點了點頭越過他坐在凳子上。
周牧拉住雲想容的手,溫柔低語:“不是說回來住兩日便回家麼?這都三日了還不回,這是連夫君都不要了?”
他聲音很小,玩笑而輕嗔,但卻也被邊上站着的人聽了去。
姜寒玉頓時朝着雲軒笑道:“老爺你看看,姑爺多緊張容兒啊,瞧他們這恩愛模樣,哪有半點不好的樣子,外頭的話都是瘋言瘋語呢。”
“好了,都過來用膳吧。”雲軒淡淡的掃了姜寒玉一眼,平靜的眼中帶着無言的壓力。
哪怕這個女人嫁給了他,但是除了唯一那次意外,他從不曾和她一起過,就算她是相府的女主人,但也僅此而已。
姜寒玉消了聲,默默坐下。
她明白,雲軒看着和善好說話,但是能坐上丞相位置,並一坐就是多年的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飯後,傭人上了茶來。
“岳父,容兒回家也有數日了,小婿今日是特地過來接她回去的。”周牧方纔獨自一人等待的時候喝了不少茶了,這會兒看到茶就犯怵,也不去碰茶杯,笑着開口。
“容兒嫁你後三年未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便想着多留她幾日,怎麼,這就過不去了,來要人了?”雲軒淡淡開口,不喜不怒。
這是將雲想容三年不回孃家的過錯推到周牧身上了。
周牧心裡怒氣,面上卻並不表露,淡淡笑着,低聲道:“是小婿不好,以後定當多帶容兒回來走動。”
雲想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在父親的面前,倒是表現的謙和有禮了。
雲軒還想說什麼,雲想容柔聲道:“父親,以前是女兒任性,以後必定多回來走動,這也住了三日了,府裡中饋尚需我去主持,也該回去了。”
擡頭看了她一眼,周牧對她的配合識趣心感滿意,心裡的怒火也消了些許,笑着坐在椅子上溫柔的看她。
就這般看來,兩人倒也算是般配。
方纔一番談話叫雲軒明白了雲想容的心意,要不然還真被這表面現象給騙了。
“回去好好過,容兒,記得父親和你說過的話。走吧,我送你們出去。”雲軒明白自己的女兒,看似溫婉柔和,可骨子裡卻如自己一般倔強,她既然做了決定,便會如當初要嫁周牧那般,義無反顧。
雲想容和周牧一同上了車,一副夫妻恩愛的模樣。
等馬車漸漸走遠之後,雲軒這才收回目光朝裡走。
“姑爺看上去挺疼想容的,老爺可以放心了。”姜寒玉跟在他的身後,笑着開口。
雲軒連腳步都沒停下來,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姜寒玉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一陣不甘。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一點都沒變,對她依舊沒個正眼。
另一邊,馬車離了相府之後,周牧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看着雲想容的目光也淡了下來,眼中如同綴着冰似的,一片寒涼。
周牧目光陰冷的看着雲想容,雲想容卻恍然未覺似的,溫婉淺笑着,毫不怯弱的迎視着他的視線。
看着她眼中閃爍着的淡淡光彩,絲毫沒有半點懼怕的神態,眼中看似帶着笑意,實則清冷疏淡。周牧的心裡更加不爽了。
他忍着脾氣,到了周府之後,馬車將將停穩,便扯了雲想容的手往裡拖。
雲想容早有所料,步子雖急,倒也不亂,還擡手示意身後的楚兒不要跟上來。
一路到了芙蓉閣,周牧甩手關上門,直接將她抵在門後。
堅硬的門板硌得她後背生疼,她想肯定青了。也正因爲疼,也讓她越加清醒了。
目光清冷的迎視着他,嘴角依舊帶着淺淡的笑意。
“雲想容,你到底想怎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周牧質問,神色……近乎痛心疾首!
雲想容有些好笑,她以前乖巧柔順的,替他打理好內宅一切事情,幫他不着痕跡的謀劃升官之事,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她心不在了,他倒是緊張起來了。
“妾身不明白夫君所言何意。”雲想容溫和低語。
“不明白嗎?外頭那些風言風語就算了,你前些天和霍琛遊湖是怎麼回事?那總是我親眼所見吧。你還敢躲在孃家不回來,你不是最討厭回相府的嗎?雲想容,要不是你就在我身邊,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假冒的,跟變了個人似的!”周牧冷着臉斥責。
雲想容心裡微涼,竟然這般明顯嗎?臉上卻不動聲色,一字一句道:“夫君就是這麼想我的?你以爲我和他遊湖是爲了什麼?”
她臉上神色沉肅,看着周牧的目光似乎含着失望,叫周牧心裡頓時一沉。
“那你說是爲了什麼?”周牧神色微軟,手上的力道放緩不少,但臉色依舊不是很好。
雲想容別過頭,似乎在委屈,好半晌沒有吭聲。
好一會兒,雲想容才幽幽開口:“他找我還不是因爲我把婉娘贖來給你做妾,惹得他心生不快。故意叫我去羞辱一番。”
雲想容將霍琛說的話轉述了一遍,又道:“我本不想去的。但是後來想着夫君正是升遷的重要時刻,他是王爺,說不定能打探到些消息,這才硬着頭皮去了,沒想到……”
她說到這裡停住,藏在袖間的手不着痕跡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腰,疼得她的眼淚頓時盈在眼眶。
周牧扳正她的臉,眼中含着震驚,“竟然是因爲這樣嗎?你,那你當時爲何不與我說清楚,還……還和他表現得那般親密。”說到最後,他又有些遲疑。
雲想容淚溼眼瞼,微垂下眸子,眼淚頓時順着臉龐落下。
她似乎極力壓抑,聲音平靜中依舊有些哽咽:“還不是被你給氣的,你,你竟然和青陽郡主在一起,早知道你和她……我又何需自取其辱。”
周牧聞言登時一僵,原來如此!那她後來回相府不回來,想必也是在吃味了。
這樣想着,心裡頓時柔軟了幾分。
她心裡還是有我的。周牧心想。
見她依舊垂着眉眼不看自己,周牧趕忙將手滑落到她腰間,將她抱在懷裡,臉上再沒有半點怒氣,全是溫柔和討好,“夫人,是我錯了,我不應該誤會你,我不是個東西。”
他說着還擡手輕輕在自己臉上扇了兩巴掌,“夫人消消氣,你要是不滿意,你打我兩下。”
見雲想容不理他,他抓着雲想容的手往自己臉上帶。
“夫君不必如此。”雲想容用力抽回手,低聲道。
“如今外頭流言漫天,妾身深知自個兒污名滿身,不敢耽誤夫君,還請夫君允許我自請下堂,全我夫妻數年顏面。”她擡頭看着周牧,神情清冷淡然。
周牧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你說什麼?”他聽錯了吧!
“妾身自請下堂,請夫君成全,給妾身一紙和離書。”雲想容認真道。
周牧看着她,見她臉色不像作假,心裡全是不可思議。
當初是她執意要嫁他,哪怕婚後他對她心生厭惡,百般刁難,不碰她,她依舊柔順的受着,替他打理好一切,如今,她竟然說要和離!
周牧完全不能接受。
然而云想容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依舊柔和卻堅定的看着他,讓周牧心裡又惱又氣。
“我看你是瘋了,自個兒好好冷靜冷靜吧。”周牧心裡憤怒,推開雲想容,拉了門便甩袖離開。
雲想容被他的力道帶得摔倒在地上,他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了。
楚兒從外頭進來,看着雲想容倒在地上,趕忙上前將她扶起來,擔憂道:“少夫人,你沒事吧。”
“沒事。”雲想容無所謂的說。“準備熱湯,我要沐浴。”
“是。”楚兒應了一聲,吩咐人擡了熱水來。
等雲想容褪去衣物,楚兒才發現她背上青紫的印記。
“少夫人,你受傷了。”楚兒眼圈發紅,低低的說。
“無礙,一會兒弄點藥酒,過個兩天便沒有了,左右外人也看不見。”雲想容安慰道。
“是。”楚兒應了一聲,小心的避開傷處給雲想容搓背。
洗完澡後,雲想容趴在牀上讓楚兒給她上藥,有些昏昏欲睡。
外頭有人喊了楚兒一句。
“少夫人,奴婢去一趟。”楚兒將藥酒放在一邊的小几上,低聲說。
“嗯。”
楚兒出去的時候見雲想容犯困,便吹熄了燈,留了一盞昏暗的小燈。
雲想容有些昏昏欲睡,正耷拉着眼,感覺身旁似乎站了人。
“楚兒,藥酒幹了吧,把被子給我蓋上,我困了。”雲想容睡意濃濃的說。
半晌都沒有傳來動靜,安靜得好像連呼吸聲都不存在,頓時心生疑惑,雲想容費力撐着眼轉頭往邊上看去。
只是一眼就叫她睡意跑了個乾淨,瞬間清醒,瞪大眼睛,張嘴就想尖叫。
“你若不怕被人瞧見了名譽掃地,那便叫吧。”男人站在她的牀邊,壓低了聲音開口。
嗓音低沉而喑啞,襯着那幽暗深沉的目光,冷得叫雲想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也顧不得背上傷處會不會疼,反手扯了被子將自己蓋住,撐着身子坐起來,這才緩緩開口:“王爺這是擅闖民宅上癮了,專挑人歇息的時候闖人房間?”
臉上褪去了驚訝和慌亂,她鎮定得彷彿剛剛被看得半光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過如果細看,依舊能看出她眼中極力隱藏的羞澀和惱怒。
見她這麼快鎮定下來,霍琛的眼中閃過淡淡的訝異,目光從已經看不到春色的她身上收回,在她牀邊坐下。
雲想容忍着情緒,平靜的看他。
“他傷了你。”霍琛平靜的開口,嗓音清淡平和,聽不出半點情緒。
接到她被周牧接回來的消息,他便坐不住了,等回過神來,便已經出現在了她的房中。
她昏昏欲睡的趴着,連他出現都不知道,被子蓋住腰部以下的部位,上身只着肚兜,光滑的後背只有肚兜的袋子鬆鬆的繫着。
讓他覺得礙眼的是,她背心處的淤青,大片大片的暈染着,看着就叫他有股想要生氣的暴怒。
屋內光線黯淡,雲想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也是面無表情吧。
“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王爺管得有些寬了。夫妻吵架牀頭吵牀尾和,王爺難道不知道嗎?”雲想容溫淡的開口。
霍琛一聽這話頓時眯起眼睛。
按理說確實如此,別說他一個王爺,就算是皇上也不應當管人家夫妻房中之事,可是,爲何如今他看到她受傷心裡煩悶,聽到她說他們是夫妻,想到她會在周牧身下夜夜承歡他便覺得難受?
“王爺慢走,恕不遠送。”雲想容見他不說話,開口下了逐客令。
霍琛心裡有事,擡眼看向雲想容。伸手超她探去。
雲想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呼吸凝滯,平靜的目光微緊,臉上的表情險些皸裂。
這時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雲想容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霍琛終於起身,悄無聲息的離開。
雲想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感覺渾身黏糊糊的,難受得緊。
“少夫人怎麼起來了。”楚兒進來就看到雲想容裹着被子坐着,忙問。
“咦,我記得關了窗的啊,怎麼開起來了。”感覺絲絲涼風,楚兒走到窗邊把窗戶給關上了。
“楚兒,打點熱水給我擦擦身子。”
楚兒有些奇怪,剛剛不是才沐浴過?
“方纔做噩夢了,身上黏糊糊的不舒坦。”雲想容解釋道。聲音依舊帶着沙啞。
楚兒恍然,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出去。
她走之後,雲想容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沒被發現什麼。
只是這霍琛三天兩頭的晚上出現在她的房間。真是……挺讓人厭煩的。
上次沐浴後更衣被他瞧見,這次後背上藥被他瞧見,真是……
雲想容臉上升起一抹紅潤。
轉眼就是兩日過去,因爲那天晚上的不歡而散,周牧有意避開雲想容,兩人自那日之後便沒有再見過了。
這日,雲想容處理了府中的雜事,便帶着楚兒出了門。
到了人來人往街上,雲想容帶着楚兒下了馬車,閒逛。
雲想容今天是想看看扶風把鋪子經營得怎麼樣了。
她帶着楚兒鑽進了一間叫雲衣閣的成衣鋪裡。
鋪子裝修得很別緻,處處透着大氣,店裡的成長也是各式各樣的,不管是樣式還是花色都有,店裡的女客不少,都在挑着自己喜歡的,看着生意不錯。
雲想容收回打量的目光,信步走到一件衣服前,伸手感受衣服的觸感和做工。
心裡暗自滿意。雲想容嘴臉勾着,笑容淺淺。
“這位夫人,若是喜歡可以試穿下的。”有脆生生的女聲在身邊響起。
雲想容擡眼看去,是個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二三的樣子,出落得很標緻。
“你們店子裡用女工?”雲想容笑問。
如今對女子雖然並不苛刻,但是一般女工也是做些漿洗衣服,後廚洗碗之類的,不用拋頭露面的活計,鋪子裡用女工還是少的。
“是的夫人,二東家說是鋪子裡賣的都是夫人小姐的成衣,用女工方便,另一個鋪子裡賣的都是男子的衣物,用的都是男工。”
“是麼,這衣服怎麼賣?”雲想容心裡讚歎扶風的經商頭腦,一邊笑問。
“夫人眼光真好。”小姑娘先是恭維了一聲,然後開始說衣服的好處。
雲想容笑聽着,好一會兒才問:“對了,你方纔說二東家,你們還有大東家嗎?”
“有的。二東家說大東家忙,沒時間來鋪子裡,鋪子便由他管着,但依舊是大東家的。”沒有絲毫不耐,依舊恭敬的迴應。
“好,知道了,我再看看。”雲想容說着攜了楚兒轉身朝外走,該看的也看了,該瞭解的也瞭解了,沒必要多做停留。
然而她剛走到門口,便險些和門外的人撞上,擡頭看去,微微眯了眯眼,心裡有些無奈。
怎麼這個時候撞上了呢!
第58章 少夫人的房裡好像有男子在 (加更合併)爲陌上人如玉一輛馬車加更
出現在門口的正是扶風。
扶風看到雲想容心裡也是驚訝的,他正想開口,便看到雲想容給自己使眼色,心裡瞭然。
“夫人來啦,您定的衣服已經做好,就在樓上,要不先去試試?”扶風臉上帶着淡笑開口,臉上神色如常,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雲衣閣分上下兩層,樓上的衣服比樓下貴,專爲貴人準備的,倒也沒人覺得不對。
雲想容含笑點頭,和他一起上了樓。
扶風在樓上有專門的一間屋子,領着雲想容進去之後,又爲她倒上一杯茶,這纔開口道:“夫人今天怎麼過來了?我正想着要去給您送信呢。”
“那可真是巧了。”雲想容頓時一笑,喝了口茶,這才道:“是有要事?”
“嗯。鋪子已經開起數間成衣鋪,首飾鋪子,還有染坊,如今也都請了人料理,都是靠得住的,只是這北邊依舊沒有消息過來,這事兒可能要暫緩。對了,上次夫人說的冰窖和倉庫都已經買下來了,不知夫人還有什麼吩咐。”扶風一本正經的稟告。
“這些日子,你進些當季的水果和蔬菜,但凡能用冰窖儲存的都多買,將冰窖存滿。倉庫那邊是不是還送了個後院,院子裡還有口老井?”雲想容問道。
扶風有些驚訝的看着雲想容,所有事都是他經辦的,他知道有井不足爲奇,可是雲想容連面都沒露,怎麼會知道?
雲想容也不在意他臉上的驚訝,繼續道:“公子多買些水缸,從今日開始,每天都灌滿兩缸水,將水缸封好。保持水的乾淨。”
扶風心裡別提多驚訝了,但是雲想容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也沒有多問,左右都是些小事,點頭應了。
雲想容見狀鬆了口氣,總算是把這件大事給辦好了。
雲想容有前世的記憶,知道接下去將會大旱數月,地裡寸草不生,諸多水源乾涸,別說蔬果了,到後期連草根都吃不上,非但如此,因爲長時間不食青菜蔬果,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染了些不舒坦,甚至許多平民百姓因此患病,身亡的也不少,當初聽說還有因此引發的時疫,只可惜她當時一心只在周牧身上,倒記不得太多。
對了,當時父親曾派大夫送了兩個方子來,說是防疫和治疫的方子,她當時心存芥蒂,倒是看了一眼便丟在一旁。
還好她從小便近乎過目不忘,想了想,叫扶風取來紙筆,寫下兩張方子。
“這兩張方子上的藥材,公子也分批多進購些。”
“是。”扶風應了,心裡卻越發好奇了,這夫人到底是在準備些什麼。
前世裡,周牧在她的幫扶下做了鴻盧寺卿,算是朝裡的新貴,加上她經營得當,勉強度過了那段日子。
今世她不曾爲周府準備,而晴娘更是將銀子抽去做了生意,銀錢被套牢,到時物價上漲,有錢卻買不到東西,她還真是……有些期待周牧的狼狽。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雲想容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準備離開。
“夫人留步。”扶風見雲想容要走,趕忙喚住她。
雲想容回頭看他,卻見他笑了笑,低聲道:“得夫人看重,扶風無以爲報,親手爲夫人做了兩套衣服,希望夫人不要嫌棄。”
扶風帶着雲想容走到一旁的屏風旁,兩套成衣掛着,只是一眼,雲想容便喜歡上了這兩套衣服。
兩件衣服都是白色的留仙裙,廣袖對襟,袖口和領口分別用粉色金色染邊,清淡而飄逸。
看到雲想容眼中喜歡的顏色,扶風放了心,嘴角上揚,輕聲道:“夫人可以在這裡更衣,我出去外頭候着。”
扶風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當門再度打開時,他擡眼看去,整個人如同定格了一般,僵在原地。
“好看嗎?”見他看着自己卻不說話,雲想容輕聲開口。
“好看,咱們少夫人穿什麼都好看。”一旁的楚兒搶先說道。
扶風點了點頭,目光中的驚豔完全無法掩飾。
“那……”雲想容正想說她先走,卻聽得樓下傳來喧譁的吵鬧聲。
扶風臉色沉了沉,嘴角略微下抿,心裡極爲的不開心。
開店這麼久都沒事兒,偏偏在雲想容來的時候出岔子,他心裡能不惱嗎。
“夫人,我下去看看。”扶風臉上略帶陰鬱,轉身就想朝樓下去。
“一起吧。”雲想容說了一聲,跟在扶風的身後。
“你這般行事未免也太過霸道,鋪子裡這麼多衣服不要,偏要我看中這件,這不是成心欺我麼。”一道秀氣的嗓音響着,略帶委屈。
“你這說的什麼話,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她看上你手中的衣服那是你的福氣。哪兒來那麼多廢話,還不快點拿過來,惹惱了我家小姐,把整間鋪子買下來,叫你一件都買不成。”另一個聲音趾高氣揚的說。
正巧這時,扶風和雲想容也到了拐角,雲想容一看店裡爭執的兩人,目光微凝。
青陽?
心裡暗歎倒黴,怕是又要節外生枝了。
“兩位小姐都別吵了,我們二當家的來了,叫當家的給你們處置如何。”女幫工看到扶風,頓時眼前一亮,說道。
眼下這種情況,真不是她能解決的。
青陽視線跟着女幫工移去,就見雲想容和一個男人站在樓梯處。
只見雲想容一襲白色留仙裙,淡金色寬邊包邊,臉上脂粉淡掃,長髮隨意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着,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看着當真如同謫仙一般,風姿無雙。
再看青陽身上,同樣一襲廣袖設計,卻未曾透出半點風韻和氣度,因着她瞪着眼,越發像是鬥雞眼似的,顯得極爲難看。
青陽的臉色頓時沉了。
此時幫工也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扶風。
本來這事兒也好解決,只是這後來這位小姐衣着不凡,看着就不是好惹的,她也不敢亂來。
扶風一聽,心裡有了數,上前對着青陽行了一禮,道:“這位小姐,這衣服是那位小姐先看中的,便讓與她如何,店子裡還有許多別的式樣和顏色,鄙人幫小姐挑件合適的如何?”
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如今他們根基尚淺,也不能隨意得罪人,扶風只能咬牙忍住心裡的不甘心,笑顏以對。
哪知人家理都不理他,直接越過他對着雲想容發問:“你怎麼會從樓上下來?買衣服都在樓下,你和一個男子從樓上下來,大白天的做那種齷蹉事,也不覺臉紅,我定要告訴周郎,叫他休棄了你。”
這話說得義正嚴辭,好像真的親眼所見,捉姦在牀了似的。
本以爲雲想容會慌亂,會手足無措,誰知她倒是平靜得很,淡定的行了一禮,溫柔低語:“臣婦見過青陽郡主,郡主千歲千千歲。”
見雲想容行禮,旁人才知道她的身份,難怪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搶人看上的東西,全都無奈的跟着行禮。
雲想容行禮過後,也不在乎青陽的態度,直起身淡然開口:“來店裡自然是爲了買衣服,不知郡主所謂的齷蹉事是指什麼?郡主也出現在這裡,難道也是要做齷蹉事?”
青陽頓時氣得瞪大了眼睛,尖銳道:“買衣服在樓下不就行了,還去樓上,那不是做見不得人的事是做什麼?”
扶風在一旁識趣的開口:“不知郡主如何會這般想法,樓上均是雅間,許多貴人來都是在樓上換衣裳的,這是小店的特色,免得平民衝撞了貴人,店裡也有貼上牌子告示的。”
青陽郡主順着他的手看去,二樓樓梯口之處確是有這樣的牌子。
所以她剛剛說的話完全毫無道理可言。
她臉上臊得通紅,只覺得旁人看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帶着取笑。她雲想容去樓上買衣,她堂堂青陽郡主卻在樓下和一平民女子搶衣服,當真丟盡了臉面。
“周夫人見諒,實在是你名聲在外,我看到你和男子一同下來纔會想到那裡去,真是對不住了。”青陽呵呵一笑,對着一旁的婢女吩咐:“小楠,拿上衣服,咱們走。”
“郡主請留步,這衣服是這位小姐先看上的,還請郡主體諒則個。郡主是貴人,不如去樓上挑選如何?”扶風笑着開口。
如果他今天真讓青陽這樣把衣服帶走了,他這招牌也算是砸了大半了,以後誰還趕來買衣服啊。
青陽一聽這話更嘔,目光看向雲想容。
青陽心裡怒意勃發,伸手指着扶風:“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和我說話,今天這衣服我買定了,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你這店開不下去。”
她的聲音無比的尖銳,大得連外頭都有人聽到了了動靜,湊在門口張望。
“就算郡主位高權重,那也不能這般行事纔是,凡事不過一個禮字,郡主這般。事情鬧大了郡主的臉上怕是也過不去吧。若是叫皇后和國公知道了,怕是又要受責備了吧。”雲想容柔聲開口,面容依舊清淡溫婉。
青陽看着心裡更氣。
她本就因爲周牧不管外頭的流言將雲想容接回府裡這才生氣出來走走,沒想到一出來就碰着雲想容,真是不要更氣人了。
有心想要發作,又想着父親叮囑的最近消停點,心裡憋屈得不行。
“雲想容……”她氣急,擡手就是一鞭子揮出去。
青陽本就是暴脾氣,終究沒有忍住。
雲想容眼睜睜看着鞭子朝自己揮來,下意識的側過身子,擡手擋住自己的臉。
她雖然重生,雖然聰慧,但是不會武藝也是事實。
重生不過是上天的恩賜,卻不可能將她不會的變成會。
等待痛楚降落的時間變得格外的長,然而痛楚沒有降臨,倒是耳邊響起一道晴朗明澈的聲音。
“郡主好大的威風,這大庭廣衆之下打人,怕是傳到國公的耳裡,國公也是不開心的吧。”
雲想容放下手擡眼看去。只見自己身前站着一位緋色錦袍的男子,從側面看去,他的輪廓俊朗深邃,嘴角的笑意卻顯得放蕩不羈。
“見過離王。”青陽抽回手,不甘心的福了福。
皇上第四子司徒炎,被封離王。
衆人趕忙跟着見禮。
“既然離王殿下爲你求情,那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呵,雲想容咱們走着瞧。”青陽眼中仇視不減,冷冷的說完之後,轉身朝外走。
離王雖然能力不凡,但是因爲放浪形骸,母族勢力不強,所以也算不得很得寵,她深受皇后的寵愛,自己父親又是蔣國公,青陽倒也不是很懼怕。
只要不起衝突,以離王的性子。也不會追究。
青陽走了之後,門外的人見沒有好戲看,便各自散去了。
離王司徒炎轉過身來看着雲想容,眼中含着淡淡的打量。
雲想容落落大方的給他行了一禮,“方纔多謝離王殿下,要不然妾身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夫人言重了,舉手之勞罷了。再者說了,郡主的舉動也有損皇家威嚴,被傳到父皇的耳中也是不雅。”離王說着淡笑着轉身離開。
雲想容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有些奇怪,離王的風評雖然好壞參半,但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不像是多管閒事的人,若真要說他後面那句有損皇家威嚴,也說不大通。
想不通的雲想容沒有多做停留,帶着楚兒回了周府。
另一邊,離王離開鋪子之後先是朝着城門的方向去了,走出一段,才棄了馬車悄悄回到了雲衣閣對面的酒樓二樓的雅間坐下。
“人幫你救下了,說吧,要怎麼報答我?”司徒炎看着霍琛笑着開口,眼中光芒閃爍。
“離王殿下想要我怎麼報答?”霍琛神色平靜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淡然問道。
“得了,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叫什麼殿下啊。我什麼處境你還能不知道嗎?”司徒炎苦笑一聲,神色有些沉鬱。
“今兒早朝皇上不是還教您去御書房給殿下您派遣差事了,難道這不是你的機會?”霍琛安撫好友。
“呵。”司徒炎苦笑,“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看着是皇上重用於我,實則卻是讓我在前面替人鋪路,等我把事情打理得妥妥當當再把我給換下來,累死累活的活是我的,功勞卻是別人的。”司徒炎冷笑着說,端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霍琛沉默了一瞬,眼底忽地掠過一抹精光,“殿下,遲早你會得到自己應得的一切。”他說着,目光落在了對面雲衣閣上,莫名的想起了雲想容。
“那就借你吉言。”司徒炎緩了緩情緒,再開口時伊然又是那副浪蕩不羈的模樣,方纔的憤恨失落還有陰鬱,彷彿都蒸發了似的。
“人都走了,還看呢。”順着霍琛的目光看去,司徒炎戲謔笑道。“不過阿琛,你去周府的進展怎麼樣,找到東西了沒有?”
霍琛收回目光,隱住眼底的尷尬,淡聲道:“沒有。整個書房都被我翻過了,沒有找到。若是他那裡真的沒有,便去試試別的幾個人。”
他數次夜探周府,自然不會僅僅只是去見雲想容那麼簡單,更多的,是想從周牧的書房給找出他想要的東西。
然而這麼久了,依舊一無所獲。
這種情況要不就是周牧確實乾淨,雖然屬於二皇子,卻沒有什麼劣跡,要不然就只能說明,他藏得太好。
“好,這事兒我交給你我放心。我明天要去蠡縣,估計要呆上一段日子,你在京城多辛苦擔待了。”司徒炎伸手拍着霍琛的肩膀,輕嘆。
“對了,你對那個雲想容,不會真的上心了吧,她可是周牧的髮妻,你這……”司徒炎看着霍琛,微不可察的皺眉。
“她是個很有意思且不簡單的人。我本以爲周牧自己沒有東西的話,那麼多半會將東西給他妻子,結果,呵……”霍琛淡笑。
“不是喜歡就好。咱們如今處境不妙,沒必要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司徒炎鬆了口氣。
“我知道。”霍琛淡聲迴應,斂去眼中所有情緒。
……
霍琛這邊發生的事情,雲想容自是不知道的。
第二天,雲想容寫了信叫楚兒送去雲衣閣給扶風。
沒多久,楚兒便匆匆回來了,臉色不大好看。
“少夫人。不好了。”楚兒低低的叫了一聲。
雲想容目光一凝,擡眼掃了一圈,見周圍並沒有人,站起身朝屋裡走。
楚兒會意的跟着雲想容進了屋,張望着沒有人後,這才關上門。
“說吧,發生什麼事了。”雲想容坐在椅子上,臉色不大好看。
她深知青陽的性子,昨天沒能從自己身上討到便宜,必定會將怒氣轉移,找雲衣閣的麻煩,只是當時鋪子裡的人不少,她也不好和扶風說這事兒。
回來後本想叫楚兒送封信過去的,卻被府中瑣事纏着脫不開身。
今天一得空她便使了楚兒去送信,難道終究還是遲了嗎?
楚兒的臉色不大好看,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說給雲想容聽。
“奴婢奉少夫人之命去送信,沒想到到了那裡卻發現雲衣閣上貼了封條,奴婢打探了一番,說是官府說鋪子的手續不合格,還欠着不少的手續沒辦便開業了,這是藐視官府,便叫人遣散了幫工,還封了鋪子。”
雲想容抓着椅子把手的手頓時一緊,手指間青白交替。
她沉聲問:“那扶風公子呢?”
鋪子被封了無所謂,反正青陽性子來得快去的也快,等回頭她不盯着的時候,再想法子開起來便是,但是若是扶風出事了,那才真是糟糕了。
“扶風公子也被官府給抓起來了。”楚兒臉上含着擔憂,“少夫人,咱們現在怎麼辦?”
鋪子是雲想容的嫁妝裡陪嫁的,是真正屬於雲想容的東西,知道了雲想容有離開的心思之後,楚兒自是心裡記掛着這可以讓雲想容在外頭安身立命的東西了。
“你先出去。讓我靜靜。”雲想容沉着臉吩咐。
楚兒咬着牙,轉身出了門,不過卻沒有走遠,站在門口守着。
屋內,雲想容心思急轉。
這突如其來的手筆無疑是青陽的傑作了,也只有她有這個能量一天不到就把雲衣閣給封了,可是,自己現在要如何應對呢?
去找周牧,若是周牧出面請青陽高擡貴手,青陽或許會答應。
但是這個法子,周牧不一定會幫忙且不說,就算是他肯,到時候也會暴露了她和鋪子的關係,得不償失。
找父親?不,不可以。她想靠自己離開周牧,這種事情不適合麻煩父親。
至於其他的,她這些年下來經營的路子,都不適合知道自己和鋪子的關係。
心中百轉千回,雲想容最終目光定格。
她伸手覆在自己的胸口處,那裡貼身藏着一根玉笛,是當初霍琛給她的,說是憑藉這根笛子就能去鎮南王府見到他,請他幫忙。
只是,這樣天大的人情就這麼送掉,她不甘心!
雲想容想着,眼前猛然一亮,直接出了門。
“楚兒,讓葛全備車,我要出門一趟。”雲想容對楚兒吩咐道。
楚兒見雲想容臉上神色鎮定,心裡也安穩了些,趕忙去叫了葛全,一同出門。
“去鎮南王府。”雲想容吩咐道。
馬車噠噠的在路上走着,楚兒低低的問:“少夫人,可是有解決的法子了?”
“嗯。”雲想容應了一聲,沒有解釋。
馬車到了鎮南王府門口停下。
這其實不是正兒八經的鎮南王府,只不過因爲霍琛在這裡住,便這麼喊着了。
“勞煩通傳一聲,就說周府雲想容求見。”雲想容對着門房說了一聲。
“這位夫人,我家王爺今兒個身體不適,吩咐了不見客的。”門房客客氣氣的說。
雲想容頓時蹙眉,抿脣拿出霍琛給的玉笛,“憑藉此物不知可否見王爺一面?”
她手掌攤開,掌心裡安靜的躺着一支玉笛。
門房一看頓時微怔,旋即側過身道:“夫人裡面請。”
鎮南王府哪怕是守門的門房也都是霍琛的心腹暗衛,自然認得雲想容手上的是霍琛貼身攜帶的玉笛。
雲想容隨着門房進去,早早的有暗衛去通知了霍琛。
當雲想容見到霍琛的時候,他正歪歪斜斜的躺在榻上曬太陽。
“容容來了,坐吧。”霍琛擡眼看了雲想容一眼,淡漠的眼中似乎噙着笑,懶散的開口。
雲想容沒有動,站在原地看着陽光下的霍琛。
他如今這幅懶散疏淡的模樣,儼然一副逍遙貴公子的模樣,若不是有着前世的記憶,她也不敢把眼前這人和前世那個赫赫有名的戰神聯繫在一起。
“動用我給的玉笛,難道就爲了站在那裡看我一眼?我倒是不知道容容你什麼時候對我這般感興趣了。”霍琛動了動身子,手支着下頜看她,嗓音含笑。
“王爺說笑了,妾身此來是有一事相求。”雲想容終於動了,緩步走到霍琛的幾步之外,溫婉從容的看他。
看着她站得離自己不近不遠,說話恭敬有禮,霍琛心裡不舒坦。
“我不喜歡你自稱妾身,在我這裡就守我的規矩,叫名字。”霍琛淡然道。
哪怕淡定如雲想容,也被他這話弄得有些錯愕,略微驚訝的啊了一聲。
溫婉嫺靜的面容算不上多美,但因着驚訝而略微揚起眉梢,那雙美麗的眸子倒顯得越發的熠熠生輝了。
霍琛看着,暗歎一聲真美,嘴裡平靜道:“既然有事相求,那就喚自己的名字,我聽着臣婦、妾身這些就不舒坦。”
他眼中光芒流轉,神色看着是淡的,卻叫雲想容無比的懊惱。
時下男女之防雖不必以前嚴謹,但女子也只有在家人和夫君面前自稱名諱,在外男面前,那都是妾身自稱的,他叫她稱名字,倒顯得他們有多麼的親近似的。
雲想容心裡暗惱,眼中染上薄薄的怒意,又極力壓制。
她忽略亂了節奏的心跳和微惱。冷靜的開口,“我這次來是想和王爺做一個交易的,我相信王爺必定會感興趣的。”
霍琛聞言眉梢微微上揚,嘴角一勾,似乎是在笑,“哦?容容說來聽聽。”
他承認她的不凡,但是到了他這種地位所接觸的人,早已超過了普通人所能接觸的極限,他當真不覺得自己和她能有什麼交易可做。
“四皇子怕是已經出發去了蠡縣了吧,就拿他會在蠡縣所發生的事情作爲交易籌碼,請王爺幫一個忙如何?”雲想容擡頭看他,眼中眸光清亮,閃着自信和堅定,似乎她所說的,就必定是會發生的。
她本不想和霍琛招惹過深,所以一直以來執意避開。
但是這次青陽對雲衣閣動手太過突然,她羽翼未豐,完全不是對手,除了藉助霍琛的勢力。她真的不知該如何不將自己暴露出來,便能救出扶風來。
司徒炎去蠡縣的事情,上一世也是發生了的,當時她雖然一心撲在周牧的身上,但因爲當時司徒炎九死一生險些喪命,事情鬧得也大,她也是有所耳聞。
霍琛面色微怔,抿脣看她,眼中染上了犀利之色。
司徒炎去蠡縣的事情,是皇上私下吩咐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
他今天託病不見客,也是因爲司徒炎走了,召喚心腹手下來議事纔會如此。
再說了,就算傳出去了,也是有限的幾個肱骨大臣知道,她又如何得知?
她竟敢妄言司徒炎接下去會遇到什麼,當真當她自己會未卜先知了不成!
腦中思緒輾轉,再開口時,霍琛看向雲想容的目光已然收斂了犀利。帶上了三分淡漠,“夫人這話當真來得莫名,就算你從你夫君那裡知道離王去了蠡縣,難道還真能預測禍吉福兇不成,這樣的玩笑還是不要開的好!”
頓了頓,又道:“枉論皇室成員可是大事,慎言以免惹禍上身。玉笛爲信幫你做一件事情,這承諾依舊有效,等你想到有何事需要我幫襯,再來吧。”
這話,明顯是下了逐客令了。
他本以爲她是個聰明理智的,沒想到也會有這樣糊塗的時候,莫不成以此來吸引自己的目光?
霍琛心中困惑,面上卻不動聲色。
雲想容對他的反應早有所料,她明白,就是自己處於他這個位置,有人來和自己說這樣的話,自己也是不會信的。
若不是前世的一切依舊真真切切的存在腦海之中,她也不敢相信這一切。
沉默了一瞬,雲想容淡然道:“王爺若是不信,可派心腹去二皇子府邸查探一番,若我所言屬實,到時咱們再談如何?”
雲想容眉眼清淡的看着他,臉上沒有半點玩笑的意味,似乎篤定自己所說的必定成真。
霍琛目光中的懶散緩緩退去,冷靜而犀利的和雲想容對視着,帶着沉沉的壓力。
雲想容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平靜的看着他。
她眼中的堅定和執着讓霍琛心裡驚疑不定,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未卜先知這事肯定不可能,但是周牧是二皇子手下,和太子是一派的,若是她聽到些什麼,倒也說得過去。
想到這裡,霍琛有些坐不住了。
雲想容見他看着自己不說話,也不在意,淡淡道:“王爺可以慢慢考慮,容兒這就先告退了。”
她說完,也不管霍琛如何想,轉身朝外走去,行走間衣袂翻飛,飄逸若仙。
當日晚間,雲想容正在用晚膳,霍琛的身影從窗戶外翻進來。
楚兒看着突然出現在屋裡的霍琛,驚訝的瞪大眼睛,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楚兒,你先出去,把門帶上。”雲想容臉上略淡,放下碗筷低聲說道。
這個霍琛,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之前還知道天晚再來,如今天都沒黑就來了,雖然明知道他來怕是爲了上午所說之事,但是雲想容依舊不悅。
“是。奴婢這就去外頭守着,少夫人有事便吩咐一聲。”楚兒深深看了霍琛一眼,這才轉身出去,關了房門。
“王爺未免太過分了,這般擅闖女子臥房,真是涵養都不要了嗎?”雲想容冷冷的開口。
這是她第一次在霍琛的面前表現出這麼強烈的冷意,霍琛微怔。
“正好還沒用膳,容容不介意添副碗筷吧?”他斂下情緒上前在她旁邊坐下,不緊不慢的開口,不見半點急切。
雲想容看着他,沒有動。
霍琛見狀,直接伸手朝着雲想容的碗筷而去,“若是不方便,用容容的碗筷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
他嗓音含笑,沒有半分作假的樣子。
雲想容額間一跳,趕忙伸手去抓自己的碗筷,倉促間和他的手碰在一起,男人手上灼熱的溫度燙得她猛然縮回了手,臉色忍不住微紅。
“我給你添一副便是,你放手。”雲想容盯着他抓着自己碗筷的手。
雖兩世爲人,但她還從不曾和人同箸而食過!
霍琛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見她無比認真,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聳了聳肩,鬆開了手。
雲想容給霍琛添上一副碗筷,兩人安靜的用膳。
靠着窗戶的樹叢裡蹲着個人,透過窗戶縫隙看到屋子裡坐着的霍琛的身影,是男人?那人眼中頓時驚訝不已。
屋子裡的霍琛似乎有所察覺,擡眼目光犀利的看向這邊。
那人趕忙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的蹲着。
雲想容擡頭看向霍琛,眼中帶着詢問。
“吃飯吧。”霍琛收回目光,淡淡的說。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人見兩人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這邊之後,才悄悄的離開。
那人直接去了晴孃的院子裡,將自己看到的告訴晴娘之後,晴娘先是一怔,旋即大喜,臉上掩飾不住激動的神色。
“少爺呢?回來沒有?”晴娘趕忙問一旁的丫頭。
周牧散衙之後便命人傳了信回來,說是晚間要去與朋友吃酒,晚些纔會回來。
得到周牧不曾回來的消息,晴娘對着替了春荷的貼身丫頭低聲囑咐,“你去找少爺,就說鋪子有事,叫他立刻回來一趟。”
她自上次被禁足,緊跟着婉娘進門之後,便不如之前受寵了,如今周牧正是用錢的時候,也只有鋪子的事能讓他儘快趕回來了。
她一定要叫周郎發現雲想容的齷齪事,這樣才能將她一舉打倒,至於婉娘,一個只會咿咿呀呀唱曲的戲子而已,她有的是手段對付。
晴娘想着,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得意起來。
周牧和友人喝得微薰,興致正好,卻聽到小四附耳低語,臉上神色變了變。
“各位有人,某家中有事,今天便先告辭了,咱們改日再聚。”周牧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禮。
“周大人這不會是怯場,怕喝不過咱們,要跑路了吧。”頓時有人大叫一聲,衆人齊齊鬨笑。
周牧臉上掛不住,心裡對晴娘越發惱了,臉上卻是笑道:“今天是某的不是,改天一定請大家去醉仙樓喝酒,一醉方休。”
醉仙樓可是出了名的青樓,周牧這麼一說,臉上又帶着所有男人都懂的微笑,頓時贏得一片叫好。
周牧應付一番,這才帶着小四匆匆擠了出來。
“傳信的丫鬟可說了是什麼事?”出了門,周牧便急匆匆的問。
“不曾,只說鋪子裡有事,請您回去一趟。”小四跟在周牧的身邊,搖頭說道。
周牧臉色更沉,上了馬車直接朝着周府而去。
到了府裡,周牧直接朝着晴孃的院子裡去了,卻在分岔的迴廊上被迎面而來的下人給撞了個踉蹌,險些沒栽倒在地。 ωwш¤тt kΛn¤¢〇
“這麼慌慌張張,還有沒有規矩了。”由小四扶着站穩身子,周牧臉色一沉,開口輕斥。
那個下人似乎被嚇壞了。猛地跪在地上,“是小人莽撞了,請少爺原諒。”
他磕着頭,渾身緊張得不斷輕顫,瑟瑟發抖又蒼白如紙的樣子,讓周牧頓時疑惑的眯起眼睛來。
“發生了何事?叫你緊張成這幅模樣?”周牧疑惑的問。
就算撞了他,他斥責一番便也算了,眼前這個小廝表現出來的模樣,着實過了。
“沒,什麼都沒有。”那人趕忙搖頭,根本不敢擡頭看他。
周牧看向他來的方向,是雲想容的院子,隨口問道:“少夫人可歇下了?”
“少夫……夫人……”一說起雲想容,那人頓時結巴了,整個人跪趴在地上不敢吱聲。
“少夫人怎麼了?”周牧提起那人的領子,冷聲問道。
“少爺饒命,饒命啊,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小廝掙開他,不斷的磕頭。
“你若不說。我現在便將你給處置了。”周牧心裡疑惑,冷聲道。
“少夫人……少夫人的房裡好像有男子在,小的,小的……”那人哆嗦着,滿眼驚恐的看了他一眼。
周牧聞言腦袋頓時嗡的一聲亂了。
他剛剛說什麼來着?
瞪大眼睛看着那個小廝,周牧的目光像是能吃人似的。
他猛然一甩手,鬆開了小廝,急急的朝着雲想容的院子去了,壓根忘記自己回來是爲了去問晴娘鋪子的事。
在周牧急急的往雲想容的房裡去的時候,雲想容和霍琛也已經談好了事情。
有自己暗探的調查取證,霍琛對雲想容所說的話多了幾分鄭重和信任。
“既然如此,那……”雲想容正想說話,卻聽到楚兒在外頭高聲喊道:“少爺,您回來啦。”
雲想容心裡一個咯噔,看向霍琛,“快……快藏起來。”
霍琛看了她一眼,配合的提身輕縱,直接越上了房樑上藏好。
而云想容則是急急的朝着裡間的浴房而去,爲了應付突發情況。雲想容早早叫楚兒放好了水,隨時可以做出一副準備沐浴的模樣。
就在霍琛剛剛藏好,而云想容褪去一件外衣的時候,門轟然打開。
“哎小四,你不能進去,少夫人真在沐浴呢。”見小四也要跟着進去,楚兒趕忙拉住他。
周牧進去她攔不住,可不能讓小四也進去摻和。
“你在外頭守着。”周牧冷聲對小四交代完,反手關上房門。
“夫君,這是怎麼了?”雲想容做出一副剛剛要入浴盆,又匆匆披上衣服的模樣。
周牧因爲喝了酒,臉上有些紅潤,他狠狠的瞪了雲想容一眼,在屋裡能藏人的地方四處找尋。
第59章 這姦夫的名頭也太過名不符實了 (加更合併)爲陌上人如玉一輛馬車加更
牀底、衣櫃、簾子後面,四處都沒見人。
“夫君在找什麼?”雲想容將衣服攏好,聲音平穩的問。
“賤人你說,姦夫到底藏在哪裡?”周牧找不到人,心裡惱火,直接揪了雲想容的衣領,將她扯到自己跟前,冷聲問着。
雲想容蹙眉看他,抿脣道:“我不知道夫君在說什麼?夜深了,夫君也喝了不少酒,就先回去歇着吧!”
她想掙開周牧的鉗制,可稍微動了動,身上本就將將攏住的衣服便往邊上歪了歪,露出肩胛處白皙如玉的肌膚。
周牧目光凝在她的身上,只覺得一股邪火從心底直往上躥。
他這位夫人,雖然長得不算美麗,但是這一身肌膚白皙如玉,遠超旁的女子,一股慾望在心裡繚繞着,他想也不想,直接低頭在她鎖骨之上咬了一口。
雲想容吃痛,本該發紅的臉色卻蒼白如紙,眼中全是驚慌。
她用盡全力將周牧推開,渾身輕顫,纖細的雙手扯着衣服將自己遮掩得不露一絲春光。
“天色不早了,夫君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婉娘和晴娘都在等着夫君呢。”雲想容盡力讓自己冷靜的說着話。
周牧的臉色早已被酒氣薰得發紅,聞言頓時冷笑一聲:“她們在等我。你是我的妻,理當也在等我纔是,這般避之不及,難道想爲了那個姦夫再不讓我碰嗎?真是笑話,我纔是你名正言順的夫君,你想撇開我,想得美。這偌大的周府,我想在哪裡歇息便在哪裡歇息,今兒個我真就在你這兒歇定了。”
心裡怒氣上涌,周牧說話間直接朝着雲想容撲了過去。
雲想容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朝着一旁閃開,然而周牧踩住了她的衣角,整個人一個踉蹌直接朝着地上撲去。
周牧順勢將她壓在身下,看着她平靜的面容有些皸裂,眼中有些驚慌,不由得冷笑一聲。
“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以前不是想盡辦法想要和我上牀麼?這會兒表現得這麼貞烈做什麼?”
周牧只要想到自己沒有碰過雲想容,便宜了別的野男人,心裡就像火燒似的。
加上他喝了不少酒,全身燒得他忍不住想要發泄,低頭就朝着雲想容吻去。
雲想容的手剛剛落在自己的簪子上,打算拼着魚死網破也不讓周牧得逞,然而下一瞬間,周牧卻全身一僵,噗通一下整個人趴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雲想容臉色蒼白的睜大眼睛,看着霍琛冷着臉將手從周牧的頸後收回來,站在一旁,心裡有些劫後餘生的喜悅。
她渾身虛軟,根本無力推開周牧。
霍琛上前一腳將周牧給踢開,周牧撞到一旁的柱子上,哼都沒哼一聲,依舊昏睡着。
“你這女人不是挺能耐的麼?也與普通女人沒什麼區別。”霍琛冷哼一聲,擡手將她給拉起來。
說着諷刺的話,眼中的冷意卻不是對着她的。
雲想容渾身無力,由着他將自己扶着坐在牀上。
她自認聰慧,但是卻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已,周牧喝了酒,霍琛若是不出手,她也只能藉着金簪和他魚死網破了。
“謝謝。”雲想容低低的開口,話語誠懇。
“要謝我口頭上的謝可不行,得拿出點實際行動來。”霍琛盯着她的眼睛,眼中神色閃爍。
雲想容已經平靜下來,擡眼看他,眼中神色不解。
她的脣瓣厚薄適中,微微抿着的時候,粉嫩剔透,佈滿誘惑,叫人移不開眼睛。
霍琛想着她剛纔被周牧壓着的模樣,心裡添了些許燥意,忍不住俯身吻住她嬌嫩的脣瓣。
這舉動太過突兀孟浪,叫雲想容直接怔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吻就當是我的報酬了,要不然這姦夫的名頭揹着,也太過名不符實了。”霍琛懶懶的說完直起了身,直接從窗口飛身離開。
雲想容捂着脣呆了好一陣,才又急又氣的低低罵了一聲。
緩過神來。雲想容看着倒在柱子前周牧,蹙眉想着該如何解決。
雲想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因爲剛剛的掙扎有些凌亂,若隱若現的,卻看不透裡頭的春光。
她起身走到周牧身邊,擡腳踹了他幾腳,解了心裡的惡氣,這才跪在他身邊驚叫道:“夫君,夫君,你快醒醒。”
她聲音有些驚惶,叫外頭一直豎着耳朵聽裡頭動靜的楚兒和小四都是一怔。
“少夫人……”楚兒怕雲想容出事,猛的用力撞開了門,然而屋裡的場景卻叫楚兒和小四都愣了愣。
楚兒猛然轉身推了推小四,“你轉過身去。”
小四趕忙順着她的力道轉身,剛剛少夫人衣衫不整的樣子,哪怕驚鴻一瞥,也是看到了的。
楚兒趕忙拿了件披風披在雲想容的身上,這才道:“少夫人,少爺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夫君他突然就暈了過去。”雲想容嗓音驚慌。
雲想容喊小四:“小四,你快喊人把少爺扶回去歇着。”
第二天早上,周牧起來,只覺得自己後腦疼得厲害,昨晚醉酒後的記憶隱約在腦海裡閃過,他當時不是在雲想容房裡嗎?怎麼突然就暈了?而且還回了自己的房裡。
“小四,小四。”周牧喊了小四進來。
問了自己怎麼回來的,又旁敲側擊的問了自己那天昏過去的情況。
小四將自己看到的都說了,話裡話外都透着他是自己突然暈過去的。
“少爺。”周牧正和小四說着話,心裡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暈過去,就見下人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何事?”周牧問道。
“是少夫人,她帶了大夫過來,說是昨兒您在她屋裡暈過去,將她給嚇壞了,一大早就請來了大夫,說是要給您瞧瞧身子。”下人恭敬的迴應。
屋裡的周牧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心裡微喜,帶着自得。
果然,他就知道容兒心裡還是惦記着他的,要不然怎麼會緊張自己的身子,早早的就請了大夫來呢?
至於昨夜他聽到的關於姦夫的事情,周牧已經歸結到了那個不長眼的小廝身上去了。
本想着一會兒把他叫來狠狠的處置一番,轉念一想,要不是因爲這事兒,雲想容也不會露出對自己的關心,便算了。
心裡這樣一想,周牧的心情大好,揚聲道:“請少夫人和大夫一起來進來吧。”
雲想容帶着大夫進門,溫婉的臉上略帶關切,“夫君,你沒事兒吧,昨兒個你突然暈過去了,可將我嚇壞了。”
她言語輕輕,但眼中的緊張卻直直的闖入周牧的心裡,大爲受用。
周牧心裡暗自開心,面上卻依舊沒多大的反應,輕輕的嗯了一聲。
“大夫,您快給我家夫君看看,也好讓我安心。”雲想容趕忙讓開身子,露出身後站着的年過半百的老郎中。
周牧打量了老郎中一眼,配合的伸出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老郎中伸手搭脈,沒一會兒鬆開手,朝周牧點了點頭。
“大夫,我家夫君無礙吧?”雲想容趕忙問。
“沒有大礙,不過身子有些虛,我開個方子,吃上兩貼,近日多食些滋補之物,至於夫妻房事,還是先緩上一緩比較好。”老郎中拿着紙筆寫着,一邊平靜的說着。
夫妻房事?
這委婉的話語讓衆人先是一愣。旋即回過味來,臉色都有些奇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而周牧更是燥得臉都漲得通紅,目光落在大夫的身上,“大夫沒有診錯吧,我,我怎麼可能……”
說他身子有些虛,讓他夫妻房事要緩一緩,那不是明擺着說他縱慾過度,掏空了身子麼!
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但是剛說完話,他便想起最近一直陪着二皇子參加酒宴,又天天去那煙花之地,想來是累到了。
“少爺若不相信老夫,自可以找旁的大夫看過。老夫這就告辭了。”被人質疑了醫術。老郎中臉色一沉,甩袖就想離開。
雲想容趕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低聲道:“大夫莫怪,我家夫君也就隨意說說,還請您把方子開了,我好叫我的丫鬟去藥鋪買藥回來。我家夫君近日公務繁忙,一直沒顧得上身子,我早就想給他調理調理身子了,卻一直不得其法,大夫一會兒可得給我留幾個食補的方子,免得我不得其路。”
她臉上帶着溫婉的淺笑,那張不算出色的容顏襯着那雙極美的眼睛,真叫人看得移不開眼睛!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夫也只能壓抑了怒氣,對着雲想容拱了拱手:“既然夫人這般說,那老夫就給夫人這個面子。”
老大夫重新執筆繼續寫方子。
周牧的臉上顏色不斷變化,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如坐鍼氈。
好在雲想容一番話也算是全了他的面子,說他是因爲公務繁忙而虧空了身子,要不然傳出去,還不知道要被編排成什麼樣子呢!
周牧看着雲想容,心裡對她的應對得體略微感動,彷彿曾經那個處處爲他着想的雲想容又回來了。
他不由想到兩人婚後三年,還不曾圓房,她卻一直未曾抱怨。
或許等身子調理好了,是該將這件大事給辦了。
雲想容還不知道自己被周牧給惦記上了,令楚兒送了大夫出來,便將屋外守着的幾個下人都給叫進屋來。
“方纔大夫的話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知道了?”她聲音清冷卻帶着沉沉的威壓,目光也染上了些許犀利。
幾個下人紛紛跪下稱記住了,雲想容這纔將他們給打發了。
還沒轉過身,腰肢便被一雙大手抱住了。
“容兒你真好。”周牧溫柔的聲音在雲想容耳邊響着,叫雲想容觸不及防的同時只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雲想容趕忙掙開他的懷抱,低聲道:“大白天的,夫君別這樣,這都是我爲人妻該做的。”
她略微垂着頭,臉上略微有些泛紅,似在嬌羞。
周牧心裡大快,只覺得她露出的白皙脖頸透着誘人的弧度,叫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好好好,不這樣。等我身子大好了,我便做些爲人夫該做的。”周牧扯着雲想容的手,快意的笑着。
雲想容一時間沒有琢磨出他這話的意思,便笑着應付了幾句,然後出了他的院子。
雲想容剛出了院子,臉上溫柔羞澀的笑容便褪得乾乾淨淨。
“楚兒,去按方子抓藥。”她吩咐道。
楚兒應聲接了藥房,正要推開,忽聽雲想容低聲道:“若是其他幾個院子裡有那不安分的要大廳,就透露出去叫她們知道。”
楚兒不解的擡頭看她,“夫人,這是爲何?”
雲想容臉上神色平淡,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夫君抱恙,自然要有人伺候着不是。”
楚兒不敢再問,匆匆離去。
楚兒被她打發去醫館取藥去了,雲想容便讓別的侍女遠遠的跟着,自己獨自想着周牧剛剛的話。
爲人夫該做的事情……那是什麼?
腦海中猛然閃過他幾次欲要對她不軌的事情,莫非他想的是那事?
雲想容臉色頓時有些不好,她咬了咬脣,壓抑着心裡的怒氣。
周牧,既然曾經我的心在你身上時你不在意,如今便也別再想對我行那等事。
晚些時候,楚兒進來回話,說把一切都辦妥了。
只是她仍對把消息傳給後院那幾位的事感到不安。
猶豫了下,道:“少夫人,晴娘聽說少爺身子不好,已經吩咐了廚房鈍了滋補的湯,婉娘肯定也會有所動作。咱們……”
雲想容隨意擺了擺手,“她們願意折騰就讓她們折騰去,咱們先忙正事。”
楚兒忽地想起什麼來,“對了,少夫人,方纔在半路上我遇到王爺派來的人,他傳話給您,說是扶風公子已經在西街老胡同安置好了。”楚兒想着路上碰到韓密,趕忙低聲說道。
雲想容聞言倒是略微驚訝,不曾想他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走,叫上葛全,咱們出門去。”雲想容直接起身朝着外頭走去。
扶風因她受難,她總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馬車很快到了西街老胡同。
霍琛派了人守着,直接將雲想容給帶到了扶風的臥室。
雲想容進去的時候,大夫也在,正給旁邊照料的小丫鬟說着注意事項,聽到動靜,一屋子的人朝這邊看來。
扶風艱難的轉頭看去,就見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門口,帶着帷帽,看不清容貌,但是扶風心裡卻微微一動。
雲想容邁步進屋,走到牀邊:“沒事吧,傷得重嗎?”
“無礙,不過是些皮肉傷,養個幾天便會好的。也是夫人搭救及時,要不然還要多受些苦。”扶風倒是沒有怨懟的意思,平靜的開口。
他流浪逃避追殺的時候,受過比這還重的傷,當時他都以爲自己要死了,不也撐過來了,眼下這傷真不算什麼。
“那便好,你且好好養着,你受的苦先記下,我遲早幫你討回這筆賬。”雲想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說得極爲認真。
前一世青陽便害她不淺,這一生重生,她本也沒想和青陽握手言和,對她的恨早已刻在了骨子裡,如今又添了一筆。
扶風微微一怔,心裡感動,略微垂下眉眼掩飾眼中翻滾的情緒。
有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切過自己了?
雲想容不但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過受了些傷,她便這般緊張,扶風只覺得心裡的感動難以言說。
“這次的事情是青陽郡主所爲,如今咱們羽翼未豐,夫人也不用着急報仇之事,這筆賬且先記着,等咱們有錢有權之時,再來合計不遲。”扶風認真的開口。
有錢能使鬼推磨,若是他能將生意做大做強,能滲透全國的各行各業,到時候哪怕是青陽這種權貴想要動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雲想容沒呆多久,囑咐了扶風好好養着便起身離開了。
雲想容出門上了馬車,全然沒有注意到對面樹後躲着個人影。
她的馬車剛剛離開,術後那人便也急着想要走,剛準備轉身,忽覺頸後一痛,緊接着就暈了過去。
韓密的身影出現在那人邊上,一手提着那人,如同拎小雞似的提着她縱身越上房頂,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日子平靜的過去兩日,這日,雲想容剛剛回府就被叫到了周牧的書房裡。
遠遠的就聽到了晴孃的大哭聲,雲想容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雲想容進了書房,就看到周牧躺在一旁的榻几上,婉娘跪坐在他身邊,不時的替他捏着肩。
周牧臉上的神色不是很好,而一旁的晴娘則是坐在椅子上大哭。
見她進門,三人都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周郎,你要替妾身做主啊。”晴娘一見雲想容,站起身撲到周牧的跟前便開始哭。
婉娘略微垂着眉眼,掩住眼中譏諷的笑意。這晴娘想對付少夫人,真是不知死活。
她是雲想容親手帶回周府的,但是卻不代表她會因此而完全的倒向雲想容。
“說事吧。方纔不是說要等少夫人來了才說?”周牧嗓音淡漠,眼中含着冷意。
他最近先是得了婉娘,又天天去那煙花之地,見識了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對晴娘也不如以往那般看重了。
“稟少爺,少夫人殺了我的貼身婢女,如今屍首還浮在院子的池塘裡呢。”晴娘出口就是驚人的話語,讓所有人都是愣住。
雲想容也是一怔。她殺了晴孃的婢女?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晴娘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這等大事,若是胡亂編排,後果你可知道?”周牧揮手讓婉娘停手,坐直身體,蹙眉問道。
本來打殺或者發賣了一個奴婢,對當家主母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事關人命,都是私底下見不得光的,被晴娘這樣擺到明面上,若真是事實,那對雲想容顏面絕對是極大的損害。
“妾身自然知道,只是那丫鬟跟了妾身許多年了,就這麼沒了。不爲她討個說法,妾身心裡氣難平啊!兩日前妾身派那丫鬟去給少夫人送些我親手做的點心,之後便一直沒看到她回去。打發人去少夫人房裡問,說是她留了做事,但是這兩日過去,今兒個卻在池塘裡發現了她的屍首,還請少爺爲我做主啊。”晴娘說着,抱着周牧的腿嚎啕大哭。
兩日前的話,正好是她去探望扶風的那一天,她可沒見過所謂的送糕點的婢女,恐怕說得好聽,實際卻是派去監視着自己的吧!雲想容想着,心裡冷笑不止,臉上卻面色沉靜。不露半點情緒。
她沒見過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她殺的。只能是去看扶風的時候,霍琛的人發現了她,下了殺手。雲想容可不是什麼善良的小綿羊,既然敢跟蹤她,那便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敲打晴娘一番。
周牧緊緊的皺着眉,擡眼看向雲想容,“晴娘所說可否屬實?”
他對府裡任何一個女人的寵愛都要超過對雲想容的,她佔的,不過是他的髮妻之位而已。
“兩日前我親自出門給夫君買了些滋補的食材,晚上特地吩咐了廚房做了藥膳送給夫君用,並不曾見過晴娘所說的丫鬟,更別說留她做事了。”雲想容神情平靜淡然,沒有絲毫的心虛。
那雙如水的眸子平靜的迎視着周牧,不見半點心慌。
雲想容這麼一說,周牧倒是想起來,就在他看大夫的當天,雲想容確實出去給他買過進補的食材做成藥膳,當時他心下還感動不已呢。
這樣一來,時間確實對不上。
周牧頓時蹙眉,站起身道:“先去看看屍體再說。”
晴娘抽抽噎噎的帶着衆人去了離她院子不遠處的池塘裡,池塘裡果然浮着一具屍體,看那衣服的式樣,確實是府裡的下人沒錯!
“小四,叫兩個人,把屍體給撈上來。”周牧一蹙眉,對着小四吩咐道。
“是。”小四應了一聲,去叫了幾個下人來,一起把屍體給弄了上來。
屍體在水裡泡着已經腐爛發臭,散發出濃濃的臭氣,身軀已經泡的浮腫發臭,叫人不敢靠近。
“你死得好慘啊。到底是誰這麼恨的心,竟然下手殺了你……”晴娘頓時嚎哭一聲,靠在邊上的丫鬟身上,這纔沒有摔倒在地。
周牧捂着鼻子想要靠近看一眼,但走出兩步,那臭味實在是薰得人無法接受,他嫌惡的皺了皺眉,後退兩步擡手掩鼻。
“也不見有傷口啊,會不會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溺死的?”周牧皺眉說道。
“周郎,妾身這個丫鬟是個細心的,不可能會那麼不小心的。定時被人所害纔會沒了性命。她年紀輕輕就這麼沒了,我……”晴娘嚶嚶切切的哭着,顯得我見猶憐。
周牧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裡頓時一軟,低聲道:“這人都死了,一時間也找不出害她的兇手,你也別難過了,哭壞了身子可不好。”
“周郎,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爲了去找夫人才出的事情,這出了事,夫人都不用給個說法嗎?再說,夫人掌管着府中的中饋,下人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也難辭其咎吧!”晴娘抽抽噎噎的說着。
周牧聞言略微擰眉,看向雲想容,“你怎麼說。”
“晴娘說的在理。”雲想容點頭。
這話一出,不止周牧驚訝,就是哭泣中的晴娘和一旁看好戲的婉娘也都是一愣。
雲想容這樣的話,倒像是直接承擔了事情的責任似的。
“畢竟出了人命,不如這樣,報官吧,讓京兆尹來查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做的,不管是自己淹死還是被殺,都該查個水落石出纔是。妾身有失察之罪是事實,夫君可收了我的掌家之權,讓我以戴罪之身配合調查,夫君覺得呢?”雲想容平靜的開口,聲音溫柔,臉上帶着淺淺的弧度,好像沒有絲毫的不對勁。
這反應着實太過奇怪了。
一般人要是遇着這種事情,早就驚慌失措的辯解了,她倒好,直接就認了,還要以戴罪之身接受調查,萬一查出什麼了,那可就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了。
而且,若是一個夫人染上了上過公堂的惡名,那是永遠都擡不起頭來的。
“不許!”周牧當即臉色大變,他的府上出了人命這等醜事,若是傳了出去,被別的官員知道了,那他升遷絕對無望!
“那夫君覺得該當如何?”雲想容也不在意,低低柔柔的問着。
“把這丫鬟的事情丟到亂葬崗去,以後再不準提這件事情。她就是失足落水溺死的,與旁人沒有半點關係。你們都給把嘴巴給我爸嚴實了,若是叫我知道有亂說話的,別怪我不留情面。”周牧目光犀利的掃過場中所有的人,眼中像是綴着冰,冷得駭人。
“周郎……”晴娘咬着脣,委屈的看着他。
周牧目光凌厲的看她:“閉嘴!”
“是!”晴娘暗自垂淚,吶吶道。
周牧令人處置了屍體,又對着在場的人耳提面命的威脅一番,這才讓人各自散去。
府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加上週牧也覺得自己身上痠痛不已,真覺得自己是病了。便告了假在家歇息。
第二日,雲想容得到下人的稟告,說是青陽郡主來府裡探望周牧。
雲想容嘴角笑容微淡,這青陽對周牧當真是一往情深,這才告假一兩日罷了,就追上門來了。
心裡這般想着,面上卻不露分毫不悅,令楚兒給自己梳妝打扮一番,便去了前廳接待青陽。
“見過郡主。”雲想容剛一進門便福了一禮,這才道:“郡主大駕光臨,臣婦有失遠迎,還請郡主恕罪。”
青陽郡主本名蔣青,是蔣國公的嫡長女。
她轉過身看着雲想容,臉色難看的道:“你是怎麼照顧周大人的?竟叫他病了。連自己的男人都照顧不好。還有心思打扮成這樣。”
她臉色倨傲而冷淡,說話的口氣也是命令的那種,頤指氣使的感覺叫人很不舒服。
但是雲想容卻好像絲毫都不在意似的,溫淡的笑了笑,道:“臣婦倒是忘了郡主和夫君私交不錯,夫君身子不爽,郡主來看也是正常的。郡主隨我來吧。”
雲想容這話也算是極進諷刺了,畢竟蔣青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卻被說成和一個有婦之夫私交不錯,外人要是聽了,不知該如何想了。
蔣青聽了這話臉色不變,她壓根沒聽出意思來。以小楠爲首的丫鬟們倒是聽出來了,卻都不敢開口,全低着頭。
她本來打算要是雲想容要是膽敢阻攔自己。不讓自己去看周牧,便直接賞她一鞭子,不過如今看她識相,便算了。
雲想容帶着蔣青去了周牧所在的錦華軒。
“夫君,郡主來看……”雲想容帶着蔣青進了屋子,話沒說完,便被蔣青急急越過她身子的力道給撞得一個踉蹌,險些沒摔倒在地。
雲想容由楚兒扶正身子,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肩膀,這才緩緩朝裡走去。
“怎麼會突然病了呢?還難不難受?”雲想容剛接近裡間,就聽到蔣青溫柔得要滴出水來的聲音關切着周牧。
“青兒,你怎麼來了?”周牧的聲音不掩驚訝。
“聽說你告了病假,我不放心你,就來看看。”蔣青的聲音柔和,不見半點和旁人說話時的趾高氣揚,也沒有半點諷刺,溫柔得膩人。
“我沒什麼大事,青兒真是有心了。”周牧伸手抓住蔣青的手,溫柔的說。
蔣青略顯急促的低着頭,眉眼間全是羞澀,哪有半點平素眼高於頂的模樣。
雲想容走進裡間,安靜的看着他們。
看到雲想容出現,周牧鬆開蔣青的手,輕咳一聲。
“夫人,郡主來了,午膳便吩咐廚房,多準備些好吃的,郡主午間便在寒舍用膳如何?”周牧像是徵求一般的看向蔣青。
“嗯。”蔣青略微頷首,收斂着臉上小女兒的模樣。
雲想容看着兩人故作姿態的模樣,心裡冷笑。
剛剛抓着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她會進來,這會兒再來保持距離,當她是瞎的?
不過好在她對周牧這個男人真是沒有留存半點心思了,真是,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