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度終於想起來他爲什麼覺得那塊玉佩眼熟了。
因爲那塊玉佩是在他九歲那年,爹爲了應付一個撒潑耍賴的小女孩,親自送出去的,還爲他和那丫頭訂了親!
年幼的玩伴,最初的記憶,那時的無憂無慮深深的刻在腦海裡,哪怕過了這麼多年,哪怕當年那個小妮子並不美麗,卻也依舊會在受到刺激時想起。
當年他九歲,慕容婉心五歲,兩家大人是至交,便在慕容婉心五歲生日的那天約在雲月山莊聚餐。
後來他和慕容婉心有了不解之緣,也有了口頭的婚約。
只可惜後來雲月山莊出了事,慕容婉心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以至於後來一直都沒有找到。
而云月山莊這些年也越發的崛起,成了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門派,慕容健更是成了今年武林盟主的熱門人選。
若是能將慕容婉心送回雲月山莊,慕容健夫婦必定對他感激涕零,兩家的友誼必定更加鞏固。
到時對他來說,定然會有莫大的好處!
只是兩人這婚約,倒是麻煩。
不過是瞬間,馮度的心裡就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權衡清楚了利弊。
“放肆,什麼人,竟敢衝撞公子。”手下大喝。
“閉嘴。”馮度輕喝一聲,從衆隨從中走出,站在最前方,笑看着慕容婉心撲過來。
“度哥哥……真的是你?”慕容婉心在馮度面前站定,眼中閃爍着淚花和驚喜。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上天竟然對她這樣照顧。
在派給她一個韓密的同時,竟然將馮度送到了她的面前。
父親和馮伯父乃是至交,兩家的孩子也走得近,馮度肯定知道如今雲月山莊的消息,也就是說,她也能得知父母親和弟弟的消息了。
慕容婉心幾乎喜極而泣。
馮度看着站在跟前的慕容婉心,目光着重從她胸前的玉佩閃過,確定無誤,猛然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抱在懷裡。
“婉妹,沒想到真的是你。還能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馮度無比激動的說。
一旁跟着的隨從全部大吃一驚,傻瞪眼的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
這這這……他們公子怎麼會和一個漁家女扯上關係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慕容婉心雖然不喜歡馮度抱着她,但是久別重逢,有些過激的行爲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她伸手拍了拍馮度的肩膀,低聲道:“度哥哥,我沒事兒的,你先放開我再說。”
馮度聞言鬆開抱着她的手,抓着她的肩膀仔細打量一番,道:“當年你獨自流落在外,下落不明,派出來找你的人怎麼都找不到,大家都以爲你已經死了,沒想到你還活着。”
“你這丫頭,活着怎麼也不知道要回家?你在這兒又是怎麼回事兒?”馮度連聲問道。
“度哥哥,你一下問這麼多的問題,我要怎麼回答啊。”慕容婉心有些無奈的看着他。
“對對對,怪我,都怪我,竟忘記了這事兒,走,咱們裡面說。”馮度說着,拉着慕容婉心往府裡而去。
慕容婉心也沒有拒絕,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進去。
她真的有好多的事情想從馮度那裡瞭解,而且她也不相信馮度會對她不利。
一行人進了商會的府邸。
不遠的拐角處,秀英捂着嘴看着這一幕,眼中全是嫉恨和怨怒。
怎麼什麼好事都能叫那個賤人給遇上,怎麼什麼好男人都能和她搭上關係?
柱子、魚浩瀚、馮度,一個比一個出色,一個比一個厲害,卻都和她扯上了關係,那麼親密,憑什麼?那個賤人憑什麼?
秀英嫉妒得快要發狂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轉身離開。
“來人,備些酒菜上來,本公子今天開心,要好好喝一杯。”馮度長笑着,拉着慕容婉心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兩人剛剛坐下,馮度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慕容婉心便急急的開口了:“度哥哥,我爹孃和我弟弟怎麼樣?他們都還活着嗎?他們……”
馮度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彆着急,馮伯父和伯母都還好,只是這些年一直很惦記你,怕你當年出了事,尤其是馮伯母,總覺得是自己把你弄丟了,很是自責,一直都很鬱鬱寡歡。”
慕容婉心喜極而泣,吶吶道:“沒事就好,活着就好。”
“那他們現在還住在雲月山莊嗎?還在楚城嗎?”慕容婉心又問。
當年雲月山莊出事的時候,她和孃親並不在山莊,所以並不知道緣由,也不知道後來他們還在不在雲月山莊。
“嗯,都在呢。”馮度笑着問。
“好了,你知道了最想知道的,其他的先放一放,該先回答我幾個問題了吧。”馮度笑着打斷她。
慕容婉心知道了心裡最掛念的家人的安危,所以勉強按捺住,頷首示意他問。
“你怎麼會流落到這個小漁村裡?既然活着,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馮度冷着臉說。
慕容婉心都一一回答了。
馮度聽了之後頓時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的經歷這麼坎坷,若是早知道你在此處,我早就來接你了,也不會讓你苦了這麼多年。”馮度說。
“我不苦,只要還能活着,還能見到爹孃和弟弟,那就是上天對我的眷顧了。”慕容婉心笑着,沒有對命運的半點抱怨。
她若不是流落到這個漁村,或許就被那些殺手給殺了,帶走了,不會被婆婆所救,也不一定能夠偷得這麼多年的平安。
若是沒有在這裡呆這麼多年,或許她不會遇到韓密,這個可以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說,或許許多事情都是上天冥冥之中早就註定好了的,讓她流落此地,只是爲了讓她遇到韓密,給她一個能共度一生的伴侶。
慕容婉心的笑容顯得溫暖而又含蓄,馮度看得微微挑眉,心裡頓時一跳。
這笑容……
想起慕容婉心原本是和韓密住在一起的,還和他以兄妹相稱,馮度心裡頓時有了想法。
“你和魚大俠以兄妹相稱?”馮度笑着問道。
“是啊。”慕容婉心毫無戒備的說,“他現在還好嗎?已經上岸了吧?”說着,又有些緊張的問。
看着慕容婉心眼中晶亮的光彩,馮度頓時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沒有錯。
恐怕兩人不是簡單的兄妹,怕是一對小情人吧。
要是過往,他自然無所謂慕容婉心和誰在一起,甚至,他巴不得慕容婉心和別人在一起。
畢竟慕容婉心長相不好,在他看來是完全配不上他的。
可是如今不一樣,馮家漸漸不如當年,而如今的雲月山莊如日中天,馮家許多時候,都需要雲月山莊照料,而他和慕容婉心從小就有婚約。若是能夠娶了慕容婉心,那麼到時候,馮家家主的位置就會是他的了。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他怎麼捨得放棄?
馮度想着,眼中閃過一抹陰鬱。
“度哥哥,你怎麼了?在想什麼呢?我問你話你怎麼不回我啊?”慕容婉心得不到他的回答,追問道。
馮度擡頭微微一笑,說:“沒什麼,我在想你能認魚大俠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物做哥哥,也是你的福氣。”
慕容婉心微微一笑,並沒有告訴他自己韓密相愛的事情,而是說:“確實是我的福氣。”
馮度見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心裡更沉,面上卻笑得越發的無害。
接下去的時間,兩人敘舊,各自交談了近些年的近況,而馮度也會時不時的打探關於韓密的事情,都提得恰到好處,也不會引起慕容婉心的懷疑。
吃過晚飯之後,馮度要留慕容婉心在府裡住,卻被慕容婉心拒絕了。
“度哥哥,我在我自己的小院子住慣了,就不住你這兒了,你若是要找我,只管來我的院子裡找我就是。”慕容婉心笑得平靜。
雖然和馮度久別重逢,兩人又是兒時的玩伴,但是慕容婉心卻並不想和馮度走得更近。
她和馮度的情誼已經很久遠了,久遠得她都快忘了感覺了。
對於眼前的馮度,其實她很陌生,她甚至不知道,如今的她能不能夠相信他。
但是,就算不能夠相信那又如何呢?
她在這漁村,馮度是商會的二公子,若是他點頭答應帶她上船離開,那麼她就不用一直在這裡等着大哥了,而是可以……乘坐這一次來接馮度的船離開,去找他。
光是想想,慕容婉心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馮度也沒有強留她。
就像慕容婉心說的一樣,都在一個村子裡,隨時都能夠找到,給她足夠的自由也好,免得她覺得自己限定了她。
慕容婉心回到了自己的屋裡,簡單的洗漱收拾一番之後,便去了韓密的屋子。
躺在牀上,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只有待在他曾待過的屋子裡,感受着這屋子裡殘存的屬於他的氣息,她的一顆心才能夠安定下來。
一如往常那般在他的枕頭上蹭了蹭,慕容婉心低低的說:“大哥,我今天意外的遇到了兒時的玩伴,而且他還是商會的二公子,他肯定會帶我離開漁村,我到時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會不會很驚訝?”
慕容婉心光是想着她突然出現在韓密面前,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轟然崩塌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光是想着他的表現,慕容婉心就忍不住在牀上笑着打滾。
只是她開心得太早,忘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上天從來都不仁慈,它既然讓你得到些東西,便必然會讓你承受失去的痛處。
第二天,慕容婉心起牀之後照例想去洗魚,到了地方纔發現,商會的人都恭敬的喊她小姐,根本不讓她幹活。
她想了想,既然她已經和馮度碰上了面,以兩家的交情,他肯定會帶她離開的,她做這些也沒有意義,便心安理得的受了。
村裡的人聽到商會的人喊慕容婉心小姐,頓時議論紛紛。
“我沒說錯吧,這個賤人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爬上馮公子的牀,讓商會的人都喊她小姐,真是不簡單。”秀英冷笑着說。
原本聽了秀英的話都不相信的人紛紛湊到她的身旁問:“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最開始她們不相信秀英是因爲她和慕容婉心不對付,說起話來肯定會有所偏差。誇大其詞,但是如今見商會的人都這麼恭敬的叫她小姐了,頓時就覺得這裡頭肯定有內情。
秀英見衆人都圍着她想知道內情,心裡也是淡淡得意,旋即就是更加瘋狂的嫉妒和怨恨。
旋即添油加醋的將昨天她偷窺到的,誇大其詞的說了出來。
什麼慕容婉心投懷送抱拉,馮公子推不開拉之類的,說得繪聲繪色的。
“嘿,你們別看魚婉心現在猖狂,那是馮公子在咱們這村子無聊,纔會被她勾了去,等馮公子走了,魚婉心那個破鞋就沒人要了,到時候……”秀英陷入自己的想象之中,說到的得意處,幾乎都要手舞足蹈了。
她沒有發現,剛剛還不時有人符合她的話,這會兒大家都離她遠遠的,沒人靠近她。
“說完了嗎?”有聲音冷冷的從天而降。讓秀英頓時從自己的世界裡驚醒過來,嚇了一跳的她趕忙擡頭看去。
“管事的你好,你……那個,是又有魚要洗了是嗎?”秀英趕忙站起身來,臉上帶上笑容說道。
“不,現在沒有魚要洗,倒是有些不乾淨的東西要清理。”管事的冷冷的說。
“不乾淨的東西?要我幫忙去清洗嗎?是在宅子裡嗎?”秀英心裡一跳,跟着便忍不住涌上喜意,急急的問。
只要她能進那府邸,她就不相信,就馮公子那能看上魚婉心那個小賤人的目光,會看不上她。
“不在宅子裡,就在這裡。”
“這兒?”秀英滿臉的不解。
“來人,將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日後不得再來洗魚,來了也不收,帶走。”管事的沒有了和她廢話的意思,擺了擺手,說。
秀英直到被人架着了。才猛然回過神來,管事的嘴裡的髒東西是指的她,要清理的也是她。
她顧不得去生氣,趕忙哭問:“管事的,這是爲什麼啊?我做錯了什麼事兒嗎?我洗的魚不乾淨嗎?爲什麼要趕我走啊?”
秀英的掙扎和哭喊沒有換到管事的半點憐憫,冷冷的說:“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一張嘴巴除了到處亂咬,胡說八道,就不會說人話了。當真以爲自己是什麼絕世美人了?看到誰都擺弄風姿,你這種貨色,在我們那兒就是最不值錢的最低賤妓女,而且是那種一天要接幾十個客的那種女人,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帶走。”
秀英被他羞辱的話給說懵了,傻傻的張着嘴,忘了要哭也忘了要說話要求情,就這麼被人給拖走了。
漁村的女人見她被拖走,神情各異,卻沒有一個開口求情的。
秀英這人。雖然平時看似和誰都關係好,但是其實是一個很討厭的人,和誰湊在一起都要說八卦,不是說這個就是說那個,很讓人討厭。
而且她仗着自己有點姿色,經常自詡自己是村裡的第一美人,時常說這個長得不好,那個長得差,幾乎將村裡的女人都給得罪了個透。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有人開口爲她說話呢?再說了,她們就算開口也沒有用,商會的人根本不會管她們說的。
這裡發生的事情,慕容婉心根本不知道。
她雖然和秀英不對付,但是卻也不會下這種手去斷人財路和生路,這些都是商會的人聽到秀英抹黑她和馮度自發做的事情。
當天,慕容婉心回去的時候,被秀英給堵住了去路。
秀英惡狠狠的看着慕容婉心,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
慕容婉心皺眉,她不喜歡秀英。平時也都避着她,怎麼這會兒她竟然用一種看殺父仇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搞得好像自己欠了她什麼似的。
“你攔着我的去路做什麼?”慕容婉西奇怪的開口問道。
誰知道向來看她不順眼的秀英,卻猛然給她跪了下來。
慕容婉心頓時滿心的愕然。
跪她做什麼?
“魚婉心,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嘴巴多,愛亂嚼舌根,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亂說話了,求求你放我一馬好不好?”秀英滿臉是淚的乞求。
慕容婉心一臉的錯愕,皺着眉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什麼放過,什麼再也不敢了,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慕容婉心一臉的茫然。
不過她卻接着說:“你有什麼話站起來說,跪着做什麼?”
秀英跪在地上,不住的朝慕容婉心磕頭。
“魚婉心,我知道我惡意傳謠言中傷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但是你也知道,在村子裡,女人不能出海,只能在每年的這個時候給商會的人做的零工掙錢,你讓商會的人將我給趕走,還說以後再也不用我了,這不是斷了我的生路了嗎?我以後可該怎麼辦啊?”
秀英一邊說,一邊嚎啕大哭,向前跪行,想要抱住慕容婉心的腿。
慕容婉心退開,說:“我沒有讓商會的人將你給趕走,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知道!你先把事情詳細的給我說一遍。”
秀英打量了她一番,發現她好像確實不知道,這才抽抽噎噎的將事情給說了,最後便跪在地上一直求,嚶嚶嚶的哭着。
慕容婉心聽了煩躁,明明是秀英她自己自作自受,她爲什麼要幫秀英?
“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會插手,你要是有本事回去做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會管,就這樣。”慕容婉心說着,從秀英的身旁走了過去。
她慕容婉心不是聖人,被人天天污衊詆譭卻不生氣,不爭不代表沒脾氣,她已經沒有主動針對秀英了,秀英還想怎樣?
出了事還想她慕容婉心護着?
開玩笑!
她不找秀英的麻煩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憑什麼還要不計較過去的替她求情?
秀英沒想到平時極好說話的魚婉心會拒絕自己,會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這讓本就心裡崩潰的秀英頓時滿心都是怨毒。
她的袖口猛然滑落一柄匕首,站起身就朝着慕容婉心而去。
就在她手中的匕首高高舉起,要刺嚮慕容婉心的時候,她的手猛然被人給抓住了,連帶着嘴巴也被人給捂住。
秀英眼中全是驚恐和絕望,掙扎着想要尖叫。
那人卻將她一把敲昏,秀英連哼都沒哼出一聲來。
慕容婉心從始至終沒有回頭,自然不知道這一切。
走到自己的家門口,慕容婉心發現自己的家門口竟然站着一個人。
略微皺眉,走近一看才發現,那人是柱子。
這次出海柱子並沒有跟着走,因爲他熟悉航線,被馮度留下來跟他一起走。
柱子看着慕容婉心,滿眼的複雜。
“婉心。”柱子低低的叫了一聲。
“柱子哥是你啊,怎麼這麼晚了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嗎?”慕容婉心笑着問。
“我……我來看看你。”村子就那麼大,秀英傳出來的流言可謂滿天飛,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總覺得哪裡不對,就來問問。
“那屋裡坐吧。”慕容婉心微微一笑,說。
雖然天色已晚,但是慕容婉心並不怎麼擔心,柱子是個很老實的男人,她相信柱子不會對她有歹念。
柱子點了點頭,跟在她的身後進了門。
“一天不在家裡,家裡也沒有開水,柱子哥要不喝點酒吧,也能暖暖身子。”慕容婉心笑着開口。
柱子趕忙搖頭,道:“不用,不用麻煩了,我馬上就走。”
“我來就是想問問,你和馮公子是早就認識的嗎?”
柱子知道慕容婉心不是個隨隨便便的人。也不會相信外頭的傳言,但是慕容婉心既然和馮度走得近,那肯定是有緣由的。
慕容婉心聞言微微一笑,說:“柱子哥也知道,我是五年多以前流落到這兒的,我也不是這裡人。馮公子他是我幼年的玩伴,我家父親和他家父親是至交,所以這次能意外遇見他,真的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柱子雖然隱約有所感覺,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心裡有些苦澀。
原本的婉心只是漁村的一個普通小姑娘,他將她當成自己未來的妻子照顧疼愛着。
後來韓密出現了,他的婉心不再是他的。
如今,馮度再次戳穿了現實。
婉心既然與馮公子家是世交,那麼就說明,婉心的家境定然也很好。
想清楚了這些,柱子的心裡反倒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了。
微微一笑,說:“原來如此。馮公子既然是你的青梅竹馬,那麼到時想來肯定會帶你離開的,就提前祝你早日和家人團聚了。”
慕容婉心看着柱子。真心道謝:“這些年多謝柱子哥的照顧。若不是柱子哥,我恐怕早就餓死了。”
柱子知道魚婉心在誇大其詞,其實是在感念自己照顧過她的恩情,笑了笑,也不在意,說:“誰讓你是我妹妹呢,不過現在我這個哥哥可該功成身退了,你這調皮鬼就交給你的大哥去管教吧。”
柱子能說出這話來,顯然是已經放下了。
慕容婉心心裡明白,嘴角的笑意不由得越發的燦爛了。
“好了,天色已晚,我先走了,你早些歇着。”柱子說着,轉身出了大門,離開了。
這個夜晚,慕容婉心不知道的是,企圖殺她的秀英被馮度派去的人殺了,第二天被人發現滿身的酒氣,在路邊摔死了。腦袋磕在了石頭上,血流了一地,死法倒是與她那短命的夫君一般模樣。
因爲這事兒村裡還人心惶惶的,覺得村裡有鬼。
慕容婉心雖然也覺得這事兒奇怪又巧合,但是秀英當時心情不好,喝酒買醉也是有可能的,便沒有多想。
半月後,從漁村出發的船離開了港口。
慕容婉心站在船頭看着漸漸遠離的漁村,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終於離開了那個村子,或許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慕容婉心也有些唏噓。
到底這個村子她住了五個年頭,早已熟悉了那裡的一草一木,如今真正離開了,難免有些空落落的。
“怎麼?捨不得?捨不得的話,以後得空回來看看就是了。”馮度站在她的身旁,輕笑着開口。
“也不是捨不得,也……或許是有點吧。”慕容婉心難得的有些惆悵。
“好了,別多想了,在海上大概要走上個幾天。你到時別嫌悶了就好,走吧,咱們去船艙裡說。”馮度笑着說。
慕容婉心略微點頭,應了聲好,然後一邊走,一邊有些好奇的問馮度:“度哥哥,村民們跟商船一起進城之後,都會做什麼啊?”
“你是想問你那個大哥進城之後做了些什麼吧。”馮度笑着說。
眼睛極快的閃過慕容婉心沒有看清楚的陰鬱。
兩人正好走到樓梯口,馮度這麼一說,慕容婉心倒是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原本想從船艙底部上樓梯到甲板上的柱子趕忙側過身,藉着角度將身子給隱藏了。
慕容婉心臉色有些紅,很快就恢復鎮定:“好奇而已。”
離韓密離開漁村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來,韓密杳無音信,慕容婉心自然擔心了,只能藉着好奇的名義打探。
她卻不知道,馮度早就猜到了她和韓密的關係,所有的回答,都不會是真實的。
“一般的村民也就跑跑堂。找點雜活幹之類的。不過魚大俠倒是個特例,他武功好,好像接了一趟危險的鏢走,不過這鏢局的局長千金啊,好像看上他了,咱們這個時候過去,說不準還能趕上他們的喜酒呢。”馮度笑着打趣。
慕容婉心聞言頓時愣住,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滿眼的不可置信。
本來聽到他接了危險的鏢走,她還擔心,但是聽到後面的話,慕容婉心就無法接受了。
“婉兒這是怎麼了?開心過頭,傻了?”馮度依舊輕笑。
慕容婉心沒有着急走,馮度便陪着她站着,眉眼溫和含笑,沒有半點的威脅。
“不,不可能,你騙我。”慕容婉心總算回過神來,激動的看着馮度。
“是婉兒想知道魚大俠的近況。所以我才讓人打探的,傳回來的消息就是如此,婉兒若是不相信,我也沒有法子。”馮度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我不是不相信你度哥哥,我只是……”慕容婉心慌亂的搖頭,眼中有些淚光,呢喃道:“我不相信大哥會這麼做,他答應過我,他會賺到錢,然後接我到岸上,他答應過我陪我一起去找爹孃,求得他們的同意,明媒正娶給我名分,他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一定不會,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或者是別的什麼……”
慕容婉心不斷的搖頭,呢喃的話語一字不落的傳到了馮度的耳中。讓他隱藏在袖間的手用力緊握成拳,眼中的神色也略微沉了沉。
他雖然不愛慕容婉心,但是如今慕容婉心可是他和他大哥爭奪家產的關鍵棋子,他娶了慕容婉心,就贏得了先機,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這件事情生出變數來。
“婉兒,你和他恐怕不是大哥和小妹那麼簡單吧,你是不是喜歡他?”馮度冷着臉說。
慕容婉心擡頭看他,眼中的慌亂因爲他這話而漸漸消散,緩緩點頭,說:“是,我愛大哥,我們約好要在一起,要相伴到老的。”
“他不過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就算他一身武藝不俗,但是卻也絕對是配不上你的,你怎麼能和他在一起?而且,他如今出了漁村就不管你了。這樣的人,值得你託付終身嗎?”馮度怒聲道。
此刻的慕容婉心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
“我相信大哥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是你的人弄錯了,我一定要親眼看到他,當面問問他,若是他說他要娶旁人,這樣我纔信,否則,誰說的話我都不相信,一個字都不要信。”慕容婉心一字一句的說。
她和韓密雖然只短短相處了數月,但是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韓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且他對她的情意,也絕對沒有半點作假。
不說別的,就說他離開前的那晚,若是他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大可將她的初夜給奪了去,然後離開漁村,從此再也不回來。
那樣他非但沒有任何損失,還白白玩了一個黃花大閨女,何樂而不爲呢?
但是他沒有。
他說他要幫她找到家人,要將她明媒正娶的娶回去,她相信,一個能爲她考慮到這麼周全的人,絕對不會才短短兩個月就移心他戀。
此刻的慕容婉心,堅信她聽到的消息定然有問題。
當然,她還沒有懷疑到馮度的身上,只以爲是他手下查消息的時候,出了岔子。
馮度沒有想到慕容婉心會這麼篤定的相信韓密。
他以爲,自己只要說出韓密外面有別的女人的消息,慕容婉心就會着急上火,會死心,會難過,卻沒想到,慕容婉心經過最初的慌亂和不確定之後,竟然選擇相信韓密。
事實上,韓密也確實沒有找別的女人。
他在岸上除了接鏢走鏢賺錢,幾乎都不會離開自己的院子,根本不和旁人打交道,他說的,也是騙慕容婉心的。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能讓慕容婉心再見到韓密,若是他們相見了,也就沒有他的事兒了。
馮度的眼中閃過一抹陰鬱。
“度哥哥,不用再費心幫我打探大哥的消息了,你只需告訴我大哥住在何處,等我到了之後,自己去找他問個清楚。”慕容婉心說。
馮度猛然擡頭,用一種極爲傷痛的目光看着慕容婉心。
那濃濃的傷感和痛處幾乎將慕容婉心給淹沒,也讓她心裡警鈴大作。
“婉兒就那麼喜歡他嗎?那我要怎麼辦?婉兒忘記和我的婚約了嗎?”馮度猛然說道。
慕容婉心頓時錯愕,皺着眉道:“那都是兒時的戲言,再說了,長輩們也都是玩笑的。”
“不,不是玩笑。”馮度一字一句的說。“這麼多年,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死了,一直都在找你,而且,我一直沒有娶妻,就是在等你。婉兒,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嗎?”
慕容婉心無比錯愕的看着他,完全回不過神來。
幼年的記憶早已有些模糊,即便想起來,他當時的模樣,都還是不耐煩的,現在卻說在等她,沒有娶妻,這樣的話,叫她怎麼能夠接受,怎麼能夠相信?
再說,她如今心裡已經有了韓密,真的再分不出位置來裝旁人了。
他們之間註定是不可能的。
“度哥哥,咱們都已經長大了,孩童時代說過的玩笑話就不要在放在心上了。婉兒如今心有所屬,恐怕不能再接受度哥哥的好了。度哥哥你保重。”慕容婉心看着馮度臉上悲傷的樣子,咬着牙說完之後,就轉身跑到了甲板上。
這種時候,她需要吹吹海風。安靜一下。
慕容婉心離開之後,馮度臉上的悲傷就好像被凍結了似的,轉瞬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西。”馮度忽而輕輕叫了一聲。
“少爺。”阿西從一旁的門後走了出來,抱拳道。
“你也聽到了,婉兒對那小子太執着了,這小子留不得,必須除掉。”馮度狠聲道。
“可是魚浩瀚武功高強,要殺他,咱們人手不夠啊!”阿西皺着眉說。
“人手不夠就想辦法,絕不能讓婉兒見到活着的魚浩瀚。這事兒你去辦,我上岸之前必須處理好,絕對不能讓他活着,否則本少的大計就功虧一簣了。”馮度的聲音顯得無比的陰沉。
“是,阿西遵命。”阿西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馮度也沒有停留,轉身去了甲板上。
樓梯拐角的陰暗處,柱子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站在那裡。渾身止不住輕顫。
他沒想到,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
馮公子和婉心曾有過婚約,馮公子騙婉心魚浩瀚移情別戀了,婉心不相信之後,馮公子要殺魚浩瀚。
天哪,這怎麼可以,魚浩瀚他……他可是救過他們的性命的啊。
柱子兩腿顫顫,慌亂無比。
他此刻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船上都是馮公子的人,若是他告訴了婉心,怕是他和婉心都有危險,若是不說……他於心難安。
柱子腦子裡胡亂想着,總算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最該做的是先離開這裡。
慕容婉心雖然不相信馮度說的話,但是,對韓密的擔憂也越來越濃,不知爲何,她的心裡總有些不安的感覺。
時間又過了兩天,再走個兩天就能夠到岸了。
安居客棧。韓密住在這裡。
深夜,韓密合衣躺在牀上睡覺。
就在這個時候,從門縫處伸進來一根小管子,有人往裡頭吹氣,頓時白煙升起。
過了一會兒,門外的人見裡面沒有動靜,便悄悄打開門走了進去。
小心翼翼的靠近牀,看着牀上被子拱成一團,那人沒有絲毫的猶豫,擡起刀就往下砍去。
然而一刀砍去,血肉橫飛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反倒棉絮亂飛。
上當了。
黑衣人暗叫不好,轉身就要撤。
就在這時,藏在樑上的韓密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那人的跟前,擡手就朝着他劈去。
那人慌忙迎戰,口中發出一聲尖嘯。
本想拿下他逼問的韓密頓時皺眉,竟然還有同夥!
夜黑風高,韓密被一羣黑衣人追殺。逃,生死不知。
上岸的前一天,馮度收到了消息,眼神頓時一冷。
“逃了就給我找,找到殺了,再給我來複命,沒用的東西。”馮度冷哼一聲。
阿西聞言,只得去安排人手四處找韓密的蹤跡。
角落裡,柱子聽到韓密逃了,心裡鬆了口氣,旋即更加擔憂。
這些天,他一直找不到機會接近慕容婉心,根本沒有辦法將事情告訴她。
如今韓密逃了,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倒是婉心,若是一直被馮度給矇在鼓裡,他再編些瞎話騙她,他完全沒有法子。
在柱子的焦急,慕容婉心的忐忑中。船終於靠了岸。
時隔五年重新踏上岸,慕容婉心有些恍惚。
“走吧,接咱們的馬車來了。”馮度笑着道。
這些天兩人的關係有些尷尬。
慕容婉心微微一笑,道:“好,還請度哥哥帶我去找我大哥,我有話要和他說。”
馮度看着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好。”
慕容婉心沒有起疑,直接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