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心情頗好的回到了風荷院,才跨進門,卻見守門的呂良上前來低聲稟告道:“青衣,方賢人不久前派了人來尋青衣,得知青衣人不在,就留話要青衣回來後去一趟方賢人的住處。”
“方賢人?”牧碧微立刻回憶起那冷若冰霜又豔若桃李,偏生不見姬深喜歡的賢人來,奇道,“她可說了有什麼事?急不急?”
呂良一向口齒笨拙,只簡單回道:“方賢人派來的人什麼都沒說,也沒見來人露出急色。”
“那我先去換身衣服。”牧碧微道。
呂良雖然如今算是她的人,可究竟才服侍了幾天,牧碧微可不全信他的話,而且方賢人乃是太后身邊出來的,自己進宮這些日子,名義上是屬於方賢人的下屬,可她一直都沒找過自己,如今忽然主動派人過來究竟是什麼意思,她總也要仔細盤算一番再過去,免得措手不及。
到了裡頭,卻見阿善還沒有回來,牧碧微頓時皺起了眉,心道莫非阿善不小心在長信宮裡被抓了,所以方賢人來找自己嗎?
阿善習武其實比牧碧微時間長——這是因爲當年沈太君起初對看着嬌弱的閔氏不大滿意,閔家對牧齊也不很放心,畢竟牧家世代爲將,武將的脾氣總不如文官讓人放心,閔氏又是那樣柔弱的女郎,萬一兩人過日子免不了發生爭執,牧齊一急之下打了閔氏怎麼辦?
因此閔家挑出了家中護衛之女阿善做了閔氏的陪嫁使女,這是因爲阿善自幼跟着其父練過些拳腳的緣故。
只不過阿善究竟不姓牧,就是牧碧微這嫡親的女兒,也沒學牧家多少東西,但阿善在幾個尋常宮人妃嬪眼底下窺探些消息總不可能失手啊?
牧碧微皺着眉在內室來回踱了幾回步,見阿善還是沒回來,心想若阿善當真在方賢人那裡,自己很該早點過去,雖然阿善也不是肯吃虧的性.子,但自己才惹了姬深不高興,她又身份尷尬,到底還是早去了見機行事,免得她勢力單薄的好,若不關阿善的事呢,自己這兒也斷定不了方賢人這一回邀約的意思,不如過去聽個明白。
如此想着,她叫進挽袂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又換了身衣裙,這才往方氏所居的薜荔山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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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荔山庭是和風荷院差不多的院子,之前顧長福說賢人的份例就是這麼個院子住,先前顧長福曾透露這位方賢人本有機會提爲作司,與阮文儀同級,但卻被姬深所阻,如今又見她住的這樣僻靜,心下不免暗想這方賢人堂堂三品女官,正經的賢人,又年輕美貌,怎麼就這樣叫姬深厭惡?
不過轉念想起了當日宣室殿上方賢人那冷漠之狀——她從前在甘泉宮裡總不可能這樣伺候太后吧?許是方賢人不想做姬深的妃嬪因而惹惱了他嗎?這也不奇怪,姬深不是喜歡被反駁的君上,別說高祖皇帝那等虛心納諫的心胸,就是先帝睿宗除了在濟渠王一事上狠辣外,其他地方都算不得苛刻的,本朝因一言之不和,對堂堂顧命大臣,還是宰相又砸又罵的,還真就姬深一人。
方賢人這裡守門的卻是個年老內侍,牧碧微自是不認識的,挽袂卻認識,見牧碧微只微微點頭不開口,知她之意,便代爲道:“曹公公,方賢人方纔使了人去叫牧青衣過來,如今牧青衣已經到了,還請公公代爲傳達。”
那曹姓內侍年紀看着老邁,耳目倒也聰明,捏了捏挽袂遞過去的荷包,點頭道:“還請青衣在此稍等。”說着虛掩了門向內走去。
走了幾步,料想被門隔着牧碧微兩人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動作,便朝後頭狠狠唾了一口,低聲罵道:“不過一個青衣,也敢端着貴人們的架子,連話都不親自說一句,就一個打賞尋常宮人的荷包,還指望咱家給你通報?做夢去吧!”
說着一甩袖子,卻不是往方賢人所在的正堂,而是一溜煙的跑到了側屋去尋個地方待着,存心要把牧碧微晾在外頭。
牧碧微與挽袂在外面等了良久,也不見那內侍回來,不由都皺起了眉,牧碧微想了一想,問挽袂:“你們從前過來求見方賢人,可曾等這麼久過?”
挽袂覺得若說了實話恐怕牧碧微下不了臺,但若不說實話卻又擔心被髮作,正猶豫之間,牧碧微已經斥道:“說真話!”
“方賢人雖然對陛下頗爲冷淡,然對奴婢們還算寬厚,奴婢們有什麼事情要尋賢人都是即到即傳的。”挽袂小心道。
牧碧微聽了,點一點頭——內司最高的是阮文儀,而阮文儀因爲需要伴駕,所以提拔了他的同鄉馮姓內侍爲監,代他掌管內司,如此內司之事其實也在阮文儀的手裡。
而方賢人原本品級就在阮文儀之下,阮文儀雖然因爲幾次幫着太后、丞相說話,叫姬深對他不滿,甚至踹過幾次,但從姬深還讓他近身服侍着,可想而知姬深對這個伺候自己多年的內侍還沒有不滿到厭惡的程度,但對方賢人,姬深那不喜歡對方在冀闕宮的態度就差明說了。
方賢人是甘泉宮出身,背後不問可知是太后,但阮文儀也對太后的吩咐很是上心,因此在內司的權利爭鬥裡頭,方賢人卻是不如阮文儀這一派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賢人若還要對着底下的宮人們端架子,那也混不出什麼出息了。
只是自己情況特殊,方賢人對挽袂她們的態度也不能做太多參考,她思索了片刻,對挽袂道:“方纔那守着門的曹公公看着年紀大了,這天寒地凍的可不要摔在了什麼地方,也難怪這半晌沒人來顧得上咱們,你既然來找過方賢人,想必裡頭路徑也知道,你去,看看那位曹公公是否不妥,也告訴一聲方賢人我到了。”
挽袂心想你話是這麼說,可看這樣子,若是方賢人自己要爲難你,叫你在這裡多站會,我這麼跑進去尋她,方賢人哪裡會輕饒了我?
只是被牧碧微一瞪,挽袂到底比較怕她,便低頭小聲道:“奴婢這就進去。”
挽袂不知那姓曹的內侍因牧碧微不曾向他討好,這會已經故意避到後頭睡大覺去了,她從前是方賢人手底下的宮女,對於薜荔山庭自然是熟悉的,三繞兩繞就到了方賢人平素處置事務的地方,就見迴廊下守了兩個與挽衣差不多年紀的小宮女。
“挽舟、挽柳。”挽袂與她們打了個招呼,悄聲問,“賢人這會可在裡頭?”
那兩個小宮女守着門,因無人來,正有些發盹,猛然被叫了名字,都是一個激靈,待看清楚了是挽袂,卻又吃了一驚,看了看她身後不見旁人,不由問道:“疊翠姐姐,你怎的不經通報就闖了進來?”
挽袂面色有些尷尬,先道:“我如今被牧青衣另賜了名叫做挽袂。”她到底不肯說這名字還是阿善取的,想着牧碧微這會左右不在,以她比挽衣先進宮,卻從挽衣改名已經夠丟臉了,到底還是給自己留份體面罷——她不想挽舟和挽柳多問爲何竟是她隨了挽衣改名,急急道,“方纔曹公公說進來給通報,卻遲遲不見人影,青衣在外頭等得焦急,所以遣了我進來問問……曹公公沒來?”
見挽舟和挽柳聽到曹姓內侍通報面露驚奇,挽袂也是在宮裡頭混了幾年的人,自是明白過來。
“咱們從晌午後就守在了這兒,並沒有見到曹公公過來。”左面的挽舟搖頭道。
挽袂臉色不覺一黑,嘀咕道:“曹公公從前可不是這樣的人啊——”她看了看左右,見裡頭方賢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便悄悄問,“這可是賢人的意思?”
挽袂雖然不夠聰明,但到底是先進宮的人,性格在宮女裡也算尖酸潑辣,挽舟和挽柳這兩個才進宮,都覺得挽袂不是個好惹的,對望了一眼便如實道:“咱們沒聽賢人有這樣的吩咐,賢人倒是說了牧青衣過來了就先請到前廳奉茶,賢人會立刻過去。”
如此說來方賢人是無意爲難牧碧微了?那曹姓內侍倒是好膽……挽袂心裡嘀咕了一聲覺得十分惱怒,轉念又想這事被打臉的該是牧碧微,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挽舟和挽柳沒聽到這個吩咐,未必守門的曹姓內侍沒聽到——她道:“那麼你們可否進去告訴賢人一聲此事?”
挽舟點頭,道:“我去說吧。”
她進去了不多久,便聽裡頭腳步聲近,一陣茉莉清香傳了出來,簾子一掀,卻是方賢人親自出來了,挽袂趕緊行禮。
方賢人擡手止住了她,皺眉道:“曹木那刁奴居然不來回我自作主張?!”
挽袂小心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曹公公早先說回了青衣就回,不想牧青衣帶着奴婢在外頭等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他身影。”
“哼!”方賢人美目之中立見怒色,她彷彿還想罵句什麼到底忍了,只是吩咐道,“挽舟陪挽袂去請了牧青衣到前廳奉茶,我換身衣服就過去!將曹木那刁奴的事情解釋一下,免得牧青衣以爲我存心怠慢了!”
“是!”挽舟忙屈膝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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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莫身世終於要出來了!!!!!!!!!
可憐的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