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上的一幕幕,滯後兩天傳到了行宮,葛諾仔細的稟告完了,卻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道:“娘娘,這是奴婢回宮時,容華娘娘的貼身宮女雲姐姐交給奴婢的,說是容華娘娘讓轉交的。”
牧碧微點了點頭:“還有旁的事嗎?”
見葛諾搖頭,就道:“你如今跑來跑去也是辛苦。”叫阿善取了一對金鋌,“等本宮腹中孩兒落地,回頭再重賞你。”
葛諾忙笑道:“奴婢能爲娘娘做事,那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氣呢!若是娘娘不要奴婢,那奴婢纔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如今不過跑了幾回腿,奴婢想着能夠被娘娘用上,便是全身充滿了勁兒,哪裡還會辛苦?這些都是奴婢份內之事,怎麼能再要賞賜?”
阿善就笑着說:“你這張嘴是越發的抹了蜜般!只是娘娘體恤就接了罷。”
“那奴婢就斗膽沾一沾娘娘與小皇子的福氣。”葛諾這才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下去了。
阿善看着他的背影在門外消失,與牧碧微道:“他倒是個會說話的。”
“這宮裡想出頭總是要些能耐的,好比大浪淘沙。”牧碧微一邊拆着信,一邊道,“先前風荷院裡服侍着我的可是有四個人的,如今挽袂、挽衣都是我的貼身大宮女,葛諾做了澄練殿的主事太監,在奴婢裡頭都是有些前途了的,惟獨那個笨頭笨腦的呂良又不會爭又不會說,不是照舊留在了宣室殿裡做個尋常小內侍?挽衣若不是烹調上頭有些天賦,她那靦腆的性.子,我也不會重用的,可見人想出頭,總是要有個長處的。”
一面說着,一面就看了信,這信也不長,不過是問候了幾句,略說了太后壽宴,並稱贊未來高陽王妃的舞技,最後才輕描淡寫的說了雲夢如的事情,表達出擔心因此給太后留下不好印象的憂慮。
看罷之後,牧碧微隨手給了阿善,阿善也看了,就道:“這倒是怪了,那雲夢如也不是很美,怎麼就叫高家郎君給糾纏上了?莫不是看着娘娘不在宮裡頭,有人想對葉容華不利?”
“雲夢如怕也是這麼想,所以才叫葛諾帶了這信來的。”牧碧微道。
“這信?”
牧碧微笑了笑:“你看這封信,目的就是爲了就雲夢如被高家郎君調戲之事與我討個主意,但信裡卻又說了幾件旁的事情,尤其最後還再三的表示怕因此得罪了太后,分明就是怕葛諾不仔細把信落到了旁人的手裡,這才欲蓋彌彰。”
她道,“葉寒夕是定然沒這分仔細的,這信必然是雲夢如自己寫的,既然用了葉寒夕的名頭,估計是兩人商議下來的。”
說着就皺眉,“這個高十一郎,我怎聽得有些耳熟?”
阿善道:“高家幾位郎君都是極有名的,內中彷彿沒有十一郎吧?”
“不對……”牧碧微仔細一想,忽然道,“他是沈御女沒進宮前的未婚夫婿!”
“是他?”阿善驚訝道,“他怎的會與雲夢如扯到了一起?”
牧碧微卻是若有所思:“我聽……說過幾句這個人,據說他是生得極爲秀美,竟如處子!當初稽南郡刺史,也就是去了的範世婦的父親,因先帝駕崩還都弔唁,不想遇見這高十一,見他風儀翩然容貌過人,竟當成了作男子裝束的女子,對他加以調戲,因此使得太后震怒,不但自己丟官去職,也連累了家小幕僚,甚至範世婦亦是因此進了宮……他……沈御女……”
說着說着,牧碧微彷彿想起了什麼,悚然一驚!
見到她面上突如其來的驚色,阿善忙問:“怎的了?”
“……沒什麼。”牧碧微卻迅速掩住了情緒,沉吟道,“只是忽然想了起來,那步氏,彷彿就是稽南郡人士?”
阿善聽了這句話也是一呆:“難道也是犯官之後?”
當年稽南刺史也是極不走運,他不但調戲了太后同族之人,而且還是在先帝才駕崩不久、百日未出之際,否則也不至於連累了那麼多人,整個稽南郡上上下下都被牽累到了,許多人都丟官棄職,他的一些幕僚甚至也被清算出來貪墨受賄,禍及妻小,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八年光景,但步氏當時也已經有七、八歲了,這個年紀,按理來說是要沒官爲奴的,但她生的好看,自然就要分配到勾欄之地去……聶元生說她是勾欄出身,而且因爲採選,當地官府給她脫了籍,做成平民的身份……
“稽南郡的話……如今宮裡卻也不是沒人可以問。”牧碧微沉吟着道,“李世婦彷彿就是稽南郡長史之女,而且,她當初是以官家之女的身份進宮的,卻是郡中鮮少沒有受到範刺史牽累的人之一……後來範世婦得了寵,又向陛下進言將她弄進了宮,莫非這裡頭有什麼關節?”
“若那步氏是稽南郡人氏,又是犯官之女,沒入勾欄後因緣巧合進的宮……那她……她是不是會對陛下不利?”阿善想着,頓時不安起來,憂慮道,“陛下如今可不能出事啊!”
牧碧微亦沉重的點了點頭:“這件事情,葛諾不成,得你親自前去!”
阿善爲難道:“可如今已經出懷,女郎這裡怎麼離得開我?”
牧碧微不由語塞——這話卻不錯,如今牧碧微起居都是阿善獨自伺候,外人是見不到肚子真正大小的,若阿善離開……她正在沉吟着,外頭挽裳卻叩響了門,帶着一絲驚喜道:“娘娘,外頭侍衛來報,道是老太君並大少夫人來了!”
牧碧微和阿善齊齊驚訝道:“她們怎的到這裡來?”
挽裳進來,笑着道:“侍衛就在旖櫻臺外呢,說的千真萬確,道是太后恩旨,小郎君親自送過來的!”
牧碧微忙道:“快去請!”
等挽裳出去,又皺眉對阿善道:“不必多想了,必是何氏那毒婦,先前她還在行宮裡的時候就幾次三番的想試探出來我稱病的真正緣故!後來從步輦上摔下來傷着了,這纔不得不在宜晴閣裡修養着,如今人回了宮,那孫氏也放了出來,便又動起了心思!指不定是因爲孫氏復出,她先前待新泰公主不好,如今急着打探出我的事情來好給孫氏跟前立功呢!”
阿善沉吟道:“那就隔着簾子見?若是不見,恐怕小郎君與小何氏還好,老太君年紀大了,便是乘着輦上山來也不容易,何況也使她操心。”
“嫡親的祖母趕這麼遠來見我,固然是被他人算計了,到底也沒有不叫進來的道理。”牧碧微冷笑着道,“我先前也打算過不可能一帆風順到了臨產之後與宮中報信才被宮裡知道!如今這時候被知道了也沒什麼,畢竟行宮這裡就這麼些人,她們平白塞人過來咱們難道不會看着嗎?那何氏不是自詡愛護她的妹妹?正好看一看那小何氏到底是更向着我牧家呢還是聽她那姐姐的話!”
就道,“不必隔簾子了,你替我換身衣裳裝扮裝扮,留幾分病容,卻也叫祖母不必操心太過,她也有年紀了,犯不着爲了我再傷心難過!”
阿善這兒才替牧碧微收拾過了,那邊挽裳等人一起簇擁着沈太君並小何氏進來,見到牧碧微小腹凸起,都是吃了一驚,沈太君且喜且憂道:“二孃,你……你這是?”
因見牧碧微面上雖然有些憔悴之色,但卻是自己迎過來的,走路也穩健,並不像是傳聞裡病得快不成了的樣子,沈太君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被牧碧微扶了手臂,才隱隱有所悟,看着她小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卻聽小何氏驚喜道:“先前聽宮裡傳出消息,道妹妹病得在行宮裡甚至回不去,祖母急得沒法,父親與夫君也憂心如焚,不想妹妹竟是有了喜!可是爲了避人耳目纔沒回去?”
牧碧微先沒理她,含笑請她們坐了,這才道:“我如今不太好行禮……”
“你快點也坐下來吧!”沈太君趕緊道,“一家子人哪來那許多禮節?何況你如今的身份,只有我們給你見禮,哪有你還要給我們行禮的道理?”
小何氏也道:“妹妹坐罷,我們如何當得起妹妹的禮?”
牧碧微在上首坐了,道:“帝妃又如何?還不是一般是祖母的孫女、嫂子的小姑?”
沈太君無心寒暄,直截了當的問:“你這到底是?”
“祖母也看到了,正如大嫂所言,我卻是懷了孕,擔心宮裡生養艱難,這才只與太后、陛下說明,藉口先前小病了一場,索性留在行宮裡生產。”牧碧微嘆了口氣,看向小何氏道,“先前你阿姐在宮裡頭也是懷過個男胎的,後來說沒,就沒了!那會她可是傷心極了!如今呢,我有了身孕,想一想她的情況,心中也是憂慮得緊,故此纔沒有告訴旁的人,藉着之前右昭儀隱瞞談美人並小何美人的身孕,對陛下的說辭,好容易求得了太后與陛下准許,容我在行宮這裡生產完了再回去……說起來,我卻沒想到祖母偌大年紀了還要到山上來看我。”
沈太君嘆了口氣:“別說是山上,便是隔着千里萬里,我嫡親的孫女病了,我怎麼能不去看看?先前沒來,卻是因爲沒到進宮的時辰,這一回,卻是你嫂子進宮去求了何宣徽,轉在太后跟前求了恩旨,太后憐恤,這纔來了。”
她這話是爲小何氏表功,牧碧微卻笑靨如花的看住了小何氏道:“原來是大嫂心疼祖母和我呢!我卻要多謝大嫂!”
小何氏忙道:“也是阿姐說太后因爲蘇貴妃進宮的緣故心情不錯,我才壯着膽子提了這事,妹妹你也曉得,太后一向不大喜歡阿姐的,這回能夠同意,連阿姐都十分驚訝呢!”
牧碧微心想,這有什麼驚訝的,若你沒有騙我,就是被你那阿姐騙了呢!也不想想,如今新人進宮,連孫氏的地位都搖搖欲墜了,更何況是何氏?索性叫何氏知道了自己的身孕,一來太后左右知道在先,行宮這裡定然也有所安排,何氏想下手也沒宮裡那麼容易,二來,若自己有個什麼閃失……那何氏可就是現成的黑鍋人選了!
面上卻笑道:“想是因爲何姐姐在太后跟前言辭懇切、纔打動太后的緣故。”
小何氏隱隱也曉得何氏與牧碧微之間並不和睦的,聽這話裡有話,就尷尬的笑了笑,不說話了。
沈太君沒留意這個,只是憂慮道:“即使宮裡不太平……”說了這話又彷彿覺得失言的看了看左右,牧碧微忙道:“祖母放心,如今這旖櫻臺裡沒外人。”
沈太君這才繼續道:“可到底太醫院就設在了宮裡,還有任太醫,雖然任太醫只給太后與陛下請脈的,尋常人都請他不動,然而涉及皇家子嗣總是不一樣,再者,宮裡東西人手都齊全些,這行宮簡陋不說,還在山上,如今才九月裡就極冷了,這……”
說着,面上憂色更重,襯托着因爲孫女擔心的斑斑白髮,叫牧碧微看得也是心下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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