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孤城遭遇宮九(二十一)
紫禁之巔就是皇宮的太和殿,它的飛檐就像一個鉤子。這麼高的地方,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一掠而上。
即使是陸小鳳也不能。陸小鳳在稍矮的宮殿頂上借了兩次力。才站在了太和殿的屋頂。
金黃色的琉璃瓦在冷寂的月光下竟然泛起璀璨和輝煌的光芒。
屋檐的邊上已經站了十幾個人,每一個人的腰上都綁着亮閃閃的緞帶。陸小鳳嘆了口氣,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究竟是誰?
他雖然不知道,但是卻要接手這個躲在背後的人甩過來的麻煩。魏子云正在看着他冷笑。
屋頂上的十幾個人將近三十雙眼睛都在盯着陸小鳳。陸小鳳摸了摸鬍子,忽然笑了笑,“大家都來了?其實這也挺好。”
魏子云的拳頭握的咔咔響,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想揍陸小鳳一頓。
月光下忽然出現一個白衣人影,身形飄飄,宛如御風。他只在屋檐上稍稍一點,身形就扶搖直上。
陸小鳳的眼裡帶着一種很奇怪的表情,這個人自然就是他找了好多天依舊只聞蹤跡不見其人的白雲城主。
於此同時,西門吹雪的身影也出現在太和殿的另一側。
月已中天。清冷的月光下,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相對而立。兩個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塵不染。
葉孤城琥珀色的眸底滑過一抹流光,他忽然轉頭向太和殿下面望了一眼,然後才道,“西門莊主,別來無恙。”
西門吹雪微微頷首道,“僥倖安好。”
葉孤城的手已經落在他的長劍上,然而西門吹雪卻如同視而不見。葉孤城詫異的挑起眉梢,“莊主還在等什麼?”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道,“我再等城主的解釋。”
“以劍論道,是天下最神聖的事。煮鶴焚琴,大煞風景。”
葉孤城緩緩吐出一口氣,忽地苦笑起來,“莊主慧明。”
“城主從未刻意隱瞞,” 西門吹雪搖頭道,“城主所爲固然皆有因由,但我心有掛礙,不能不問。”
葉孤城苦笑道,“有許多事,本就是不能解釋的。”
是不能,而不是無法。西門吹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葉孤城又道,“莊主有牽掛心繫之人,本座亦然。”
陸小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白雲城主無妻無子,更遑論心繫之人?陸小鳳隱隱覺得這就是他一直沒有捉住的關鍵。
天下誰能逼迫白雲城主?但是如同西門吹雪一樣,孫秀青就是西門吹雪的弱點。如果掌控住了白雲城主的心上人,那豈不就是拿捏住了白雲城主?
葉孤城仰頭望了望天邊明月,忽地道,“莊主放心,日後再無人會對尊夫人下手。”
西門吹雪的眼底終於多了一點暖意,他的手終於落在劍柄上,他揚起了手中劍,道,“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年輕的皇帝從夢中醒來,月光正從外面照進來。這裡是禁宮的南書房,也是他今夜的戰場。
皇帝緩緩擡起頭,他的目光透過層層碧紗落在外面。在他看也看不到的太和殿頂,正有兩個絕代劍客生死相搏。
一陣又輕又柔的微風滑了進來,皇帝在碧紗後面看見了一個如雲如霧的影子。
年輕的皇帝皺起眉,可是他的心底竟然都是期待。每一天都重複同樣的事情又多麼無聊?而逼宮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每個皇帝都會遇到的,不是嗎?
王總管站在皇帝的牀前,恭恭敬敬的端着一杯茶,“奴婢想請皇上用一杯茶。”
皇帝笑了起來,“是嗎?那就端上來吧。”
碧紗後面忽然亮起了兩盞燈。燈光下又出現了一個人。那是南王世子,他穿着黃袍,下幅是左右開分的八寶立水裙。
皇帝拂開紗帳走出去,他看見站在他眼前的年輕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皇帝的臉沉了下來,他淡淡道,“你們的膽子果然很大。”
王總管吃吃的笑起來,他擺着蘭花手捧着那杯茶奉給了南王世子。南王世子剛剛接過來,他的臉上一個得意笑容剛剛成形。
皇帝就擡起手做了個很奇怪的手勢,他身後的四面木柱裡,忽然同時發出“格”的一聲響,暗門滑開,閃出四個人一模一樣的人來。
這四個人就是雲門山,七星塘,飛魚堡的魚家兄弟。
四個人,七柄劍,光華流竄,星芒閃動,立刻就籠罩了南王世子和王安。
南王世子得意的笑容完全成形,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帶着驚芒掣電的劍光斜斜的闖進劍陣。
滿天劍光交錯,火星四濺。然後漫天的光華就都不見了。魚家兄弟的人,已全都倒了下去。
一個白衣人站在了南王世子身前。清寒雍貴,傲氣逼人。這無疑應該是白雲城主。
南王世子很得意的微笑道,“在白雲城主面前用劍,那豈不是班門弄斧。”
皇帝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開心,甚至帶着一點溫暖。可是這個白衣人的臉色卻猛地變得慘白,因爲南書房裡突然多了一點溫溫軟軟似曾相識的香氣。
這樣的香氣讓他想到一個很纏綿又很刺激的夜晚。就只這一瞬間的走神,白衣人就再沒有了逃走的機會。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軟倒,就如同那一次軟倒在白雲城主的懷裡一樣。可是他的心卻突然變得很冷,他的眼裡也帶着怒火和絕望燒灼而成的瘋狂。
皇帝走近他身邊蹲下,他的手在白衣人的臉上摸索片刻,不一會兒就撕下一張精巧的面具來。
面具下面是一張優雅又清秀的面孔,正是宮九。
皇帝的眼底閃着亮亮的光芒,他蹲在那裡細細的瞧了好一會兒,驀地,他的手在宮九的臉頰上使勁一捏。
兩個殷紅的指印直接就爬上了宮九清秀的面龐上,皇帝好像沒看見宮九瘋狂又陰狠的眼神一樣,又伸手揉了揉,直接把宮九的臉揉成了紅紅的一團。
皇帝又伸手拆了宮九的發冠,將烏黑的頭髮扯得一團亂。然後,皇帝竟然坐在宮九身邊笑出聲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長成讓人想欺負的模樣。”
笑着笑着,皇帝的表情就漸漸變了,變得傷感而冷肅。他揉着宮九的頭髮,嘆息道,“如果你能一直是那個奶聲奶氣的小糰子該多好。”
南王世子和王總管早就已經軟成一團,皇帝拍了拍手,就有人走出來將他們兩個架了出去。
皇帝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他轉頭坐上了屬於自己的龍椅。
宮九依舊躺在地上,他忽地冷冷道,“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我們還要等一個人。”皇帝嘆了口氣,忽地笑了,“白雲城主是難得的佳人,對不對?”
宮九的眼睛狠狠瞪着皇帝,如果能夠以眼殺人,皇帝相信自己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皇帝的臉上帶着一點點不解和奇怪,“他出賣了你,你難道不該恨他嗎?”
宮九哼了一聲,“既然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爲什麼要爲了他出賣我而恨他。”
“我想要怎麼樣是我的事,與他有什麼關係。”宮九的臉上帶着扭曲的執拗,“難道就因爲他出賣了我,我就不癡迷他了麼?”
宮九的表情卻突然不甘和遺憾了起來,他用很鬱卒又嘆息的語氣咬牙切齒道,“如果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其實我們可以有更多的玩法。”
皇帝眨了眨眼,猛的爆笑出聲。他甚至笑的趴在桌子上揉着自己的肚子。
好一會兒,皇帝才重新端端正正的坐起來,“朕不管你們原來是什麼玩法,但既然這裡是紫禁城,那就只能按照朕的玩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