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們是誰?”溫婉的女聲自金光與七夜身後傳來。二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個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不遠處的樓閣下面。
少女的容顏十分熟悉,金光不由得愣了一下。七夜不悅的抿了一下嘴脣。
“素素,你在與誰說話?”二樓上又走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金光與七夜一眼便能確定那是少年時的寧王。
他看見金光與七夜只是愣了愣,然後走下樓來,對那少女道,“素素,只是不相干的人。你不是要給我看你畫的杏花樓嗎?我們上樓去吧。”
少女輕輕點頭,“嗯,我們上去。”
在少女轉身的瞬間,少年警告的看了金光一眼。
金光啞然,目送少年與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二樓之後,才道,“想不到,她竟然就是婁妃。”
七夜驚奇道,“你說她是寧王婁妃?可是我在你的心魔幻象中看見過她。”
七夜不悅的抿了一下嘴脣,說道,“我知道,你在無淚之城講的那個故事中所說的富家小姐就是她!你還爲她畫像呢。”
金光笑了笑,“我也沒想到,原來是前生有緣,可惜終究無份。”
七夜眉宇間的鬱悶幾乎快化成實體,金光見狀搖頭一笑,“這是寧王的夢境,藏着他心中最美好的記憶。我們該出去了。”
七夜顧不得鬱悶了,忙問道,“那我以後該怎麼見你?”
金光一笑,“十年之後,皇帝壽終,也就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
“寧王會爲你準備正氣茶,你記得來用茶。”金光不忘叮囑,“等我們回去屬於我們的世界,你自然能夠見到我。”
七夜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我會常常去找寧王聊天的,我知道你也能聽得到。”
“還有——我還差你一句抱歉。”七夜垂頭說道,“我第一次試着撕裂空間,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但是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回去的。”
金光莫名的覺得此時的七夜很有幾分當年小寧的模樣,不由得微微挑了一下嘴角。
七夜眼睛一亮,心道終於看他笑了,可不是以往的皮笑肉不笑,這回是真心的呢。
七夜醒過來的時候,寧王還在沉睡。
七夜小心翼翼的湊過去,默默的瞅着寧王的面孔。他突然促狹的笑了一下,然後帶着幾分頑皮的伸出手戳了戳寧王的臉,“宗主——金光,我會等着再次見到你的那一天。”
寧王識海中,金光鬱悶的呵了一聲,隨意摸了一下臉,呼喚寧王,“你快起來,攆他走。”
寧王隨口推脫道,“本王還要陪王妃呢。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本王難得見到王妃,沒空理你!”
“……”金光覺得他竟無言以對。
只要心中有希望,時光並不難熬。十年的光陰,七夜並不覺得十分漫長。
他會在豹房中搜集着天下的奇珍異寶,然後請寧王觀賞。他也會準備各式各樣華美的衣飾用品,然後送給寧王使用。
接觸的時間長了,七夜竟喜歡上了這種感覺,然後他更期待着有一天將所有的一切都親手送給金光,而不是寧王。
等到十年之期盡時,七夜毫不猶豫的將皇位留給了英英。
因爲,七夜覺得寧王的知情識趣十分值得讚賞,同時,他更十分欣賞寧王的本領能力,甚至有幾分與有榮焉。
——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人,即使是前世今生,也是這樣出色耀眼。除了我,不應該也不可以有其他的任何人主宰這個人的靈魂和命運!
七夜再次試圖撕裂空間的時候,並沒有遭遇任何意外,並且十分順利的將金光帶了回來。
他們竟仍然出現在那一處竹林裡,金光帶着幾分不適應的略略活動了一下手腳,如果不是十年間的記憶太過清晰,他甚至都會覺得是不是陷入了一場幻夢。
就與當初七夜引出他的心魔一樣,是顯出的幻象,而並非真實的世界。
金光審視着這片竹林,竹葉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不遠處橫七豎八的倒着不少斷裂的竹枝,顯然是當初打鬥的結果。
——似乎時間上沒有任何的變化。金光默默的下了結論。
七夜已經滿面笑容的走過來,聲音裡有幾分顯而易見的激動,“金光!我們回來了。”
金光頷首,“本座要回玄心正宗,魔君呢?是否要返回陰月皇朝?”
“……”七夜卡了一下,滿腔的激動都默默跑掉了,他開始面對現實,“我是要回去,我回去將母后帶出來。她被月魔附身,我不放心將她留在陰月皇朝。然後我去玄心正宗找你?”
金光點頭,“那麼本座在玄心正宗恭候魔君。”
七夜嘆了口氣,“——你能別叫我魔君麼?我想同你在一起,就不想再做這個魔君了。”
金光想也不想的斥道,“這怎麼能行!魔君若是不做魔君,誰來管束陰月皇朝的妖魔?有秩序有管束的妖魔至少要比沒規矩的妖魔好很多,魔君是想要拋棄責任嗎?”
七夜有幾分委屈,“我不是要拋棄責任,而是這根本就不能兩全。我在陰月皇朝只會時時刻刻吸收魔氣,你也知道我現在功力越深,只怕天魔就越容易控制我。”
金光略略想了一下,說道,“本座——呃,七夜,我覺得你應該慎重考慮,總有兩全之法的。”
七夜眯眼笑了,他的眸子黑亮亮的,不同於人類,看起來竟有幾分晶瑩剔透的感覺。他點頭道,“我會好好想一想的。”
七夜走後,金光才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來。七夜自己是看不到的,但金光能夠清楚的看到七夜的眸底跳動着暗紅色的光芒。
也許不該這麼放他走——金光默默的思索一會兒,最後還是搖頭把這個念頭放了過去。
他現在需要儘快返回玄心正宗,也許對於現在這個世界只是一瞬間,但他畢竟已經離開十年,他需要回去看一看是否所有事依舊在他掌握之中。
還有上官玉兒那個小丫頭,有沒有再給他惹什麼不該惹的事情。
金光心急如火燒,但是當他真正親眼看到京城妖氣沖天的時候,反倒突然就淡定了。他突然就明白自己爲什麼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也許就是因爲預感?
究竟是多少隻妖精,才能把京城鬧成這等黑氣沖天的模樣!金光嘴角動了一下,臉上煞氣一閃而過。
金光沒有注意到,就在方纔那一瞬間,他的髮色快速的變成暗紅,而後又轉回黑色。
金光掐指算了算,然後直奔將軍府。上官遠帆已病入膏肓,一天裡差不多有六七個時辰都在昏睡。
上官玉兒看見金光先是歡喜,而後就是心虛。
金光探望上官遠帆之後,才沉聲道,“丫頭,你說吧,你又做什麼了?”
上官玉兒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只是數天未見,可她卻覺得與金光似乎是數年未見一樣——覺得眼前的金光有些陌生。
上官玉兒輕輕咬着貝齒,低聲道,“袁相國找不到兒子,就上門來問。然後我就——”
金光擡眼看了她一眼,“你就把他殺了?”
上官玉兒點頭,金光冷靜的問道,“那麼,你是如何殺了他的?”
“我回京的路上,遇見了魔宮中的人。”上官玉兒小聲解釋道,“我看魅姬都快餓死了,也不吃人,就把她撿回來了,是她找人幫我殺了袁相國。”
“怪不得京城裡妖氣沖天!”金光的面容十分平靜,可上官玉兒依舊覺得脖子後面涼颼颼的。
“你看住了魔宮的人,如果他們中有一個隨意傷人——”金光的眼尾微微一挑,他站起身來,右手隨意的落在上官玉兒的肩上,“丫頭,不要怪叔叔不講這麼多年的情面。”
上官玉兒急忙說道,“不會的,我一定能看好他們。金光叔叔,玉兒纔不會讓你爲難呢。”許是因爲心急又有些心虛,上官玉兒的眼睛看起來有點溼漉漉的。
金光嘴角挑了一下,漫不經心的用拇指抹了抹上官玉兒眼角,“真是小丫頭。只要你乖乖聽話,叔叔就會一直對你好的。”
上官玉兒愣了一下,她下意識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金光悠悠一笑,忽然,他湊近上官玉兒,竟在上官玉兒的耳後輕輕嗅了一下,然後氣息輕吐,“丫頭,叔叔已爲你殺了袁九天,你不準備謝謝叔叔麼?”
上官玉兒瞬間震如擂鼓,手腳僵硬,連動都不敢動,只能期期艾艾的說道,“我——我請叔叔喝酒?就現在?”
“好啊。就是現在,就在這裡。” 金光笑着說道,他的手漫不經心的劃過上官玉兒的脖頸。
上官玉兒不停的顫抖,聲音哽哽咽咽的,“金光——叔叔——”
金光饒有興致的動作忽地頓了一下,而後他微微側頭,親眼看到自己的髮尾由暗紅變回烏黑。
金光的目光一凝,忽地一手將上官玉兒推了出去。
上官玉兒啊的尖叫一聲,猝不及防的倒在地上,然後竟下意識的手腳並用向後縮去,聲音裡帶着恐懼的哭腔,“金光叔叔,金光叔叔,你怎麼了?”
金光一手啪的扣在桌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咔咔幾聲,桌子便四分五裂。
金光的眉梢快速的跳動幾下,感覺到身體裡躁動的、不聽話的氣息已被壓了下去。他才慢條斯理的吸了口氣,轉身對着上官玉兒伸出手,“丫頭,莫怕,是叔叔不好,嚇到你了麼?”
上官玉兒神色忐忑不定,見金光此刻眼神清正,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金光手上,順着力道站起來。輕聲問道,“金光叔叔,你沒事了麼?”
“沒事了,玉兒莫怕。”金光一笑,此時的舉止與往常沒有半分不同。
上官玉兒吁了口氣,“那我去給叔叔拿酒?”
“不必了,”金光搖頭,他敏銳的感覺到心裡面有什麼東西特別的渴望上官玉兒的氣息。這種感覺似乎與天魔渴望吞噬他沒有什麼不同,熟悉的讓金光有一點恐懼。
金光嘴角動了一下,“玄心正宗還有事,本座先回去了。”
上官玉兒心裡有點害怕,什麼都不敢再問,就送金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