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花遭遇原隨雲(二十三)
原隨雲竟然怔了怔,才笑着點頭道,“確實是個好提議,只是無名無份的私生子卻是做不了無爭山莊繼承人的。”
石觀音咯咯笑着,她的手攬住原隨雲的脖頸,臉頰在原隨雲肩頭上磨蹭,“那還不簡單,你娶我不就成了麼?唔,妾身放在大漠秘谷中的家當都讓你這個冤家收了去,難道那不是我的嫁妝?”
原隨雲不由得苦笑起來,喃喃道,“原來娘娘的東西,果然不是那麼容易拿的。”
原隨雲的笑容很溫雅,可他的手卻忽然動了,他的動作猶如清風一般柔和,輕飄飄的不帶絲毫煙火氣。
石觀音輕笑一聲,腳步一錯退後兩步,她的長袖陡然飛起,如出岫之雲,飛揚飄渺。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就已經交手數招。而後又倏合即分。看似輕描淡寫的招式,竟各自蘊含了無數的變化和殺機。
石觀音的眼波很是柔和,她的姿態亦是楚楚動人,她輕輕的笑着,一手撫摸上了原隨雲的臉頰,“難道以妾身的武功,還做不得無爭山莊的少夫人嗎?公子親赴大漠,爲的難道不就是與我聯合?”
原隨雲的臉色略顯灰敗,雖然只是試了幾招,但原隨雲心中已然清楚,如今的他還不是石觀音的對手。時至如今,他只能一口咬定就是聯盟。因爲,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謀算都是沒有用處的。
但是以無爭山莊的名聲以及蝙蝠島的勢力,他與石觀音還大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原隨雲淡淡道,“自然做得,只是無爭山莊的少夫人可以出自書香寒門,卻絕不可以聲名狼藉!”
石觀音掩口嬌笑了一聲,“這有何難?妾身的易容之術,自問還是過得去的。”
原隨雲又道,“無爭山莊百年來俱都是一脈單傳。若是娘娘想要少夫人之名實至名歸,膝下必須有我原氏子承繼!”
石觀音笑了笑,“這亦是不難。”
石觀音落在原隨雲臉上的目光很是柔媚,“妾身裙下嬌客雖多,卻無一能比得上原公子。”
原隨雲冷冷一笑,“孩兒出生之後,若是確是我原家子嗣,方能三媒六證入我原氏家祠。”
石觀音臉色一變,咯咯笑道,“公子怎地如此小心?需知妾身是真心傾慕公子呢。”
原隨雲悠然一笑,道,“隨雲一向喜歡把條件講在交易之前。”
石觀音含笑道,“難道你與無花也是這樣子?”
原隨雲笑了笑,道,“難道娘娘竟然一路都跟着我與無花麼?說起來若非是隨雲突然決定改道姑蘇,想必隨雲還在猜度娘娘芳蹤何處呢。”
石觀音眉梢一挑,白了原隨雲一眼。只簡簡單單一個眼神,由石觀音做來竟然帶着說不出的誘惑風情,石觀音啐道,“我這個兒子雖然聰明,卻委實沒用,竟空放着公子一個人辛苦。”
石觀音嘆了一聲,道,“若不是他實在不開竅,我又何必自己來尋公子呢。”
石觀音吃吃的笑起來,“誰讓原公子值得妾身下這樣大的本錢呢?”
原隨雲也笑了,“原來娘娘就是這樣傾慕隨雲的?”
石觀音笑道,“傾慕公子的權勢,難道就不算是傾慕麼?妾身本想着公子既然喜歡無花,那就把他送給公子。可轉念想想,卻始終覺得還是妾身辛苦一遭更好。誰讓他是男孩子呢?沒法子生下無爭山莊的繼承人,總是沒什麼用處的。”
石觀音柔聲笑道,“妾身與公子既然志同道合,當然要捨得下注。天下女人雖多,可還是自己生下的血脈才更放心。在公子這樣的聰明人面前,妾身可一點都不敢說假話呢。”
原隨雲終於嘆了一口氣,道,“觀音娘娘果然是觀音娘娘,當真沒有讓隨雲失望。”
原隨雲又笑了笑,道,“可隨雲似乎是更喜歡男孩子一些,這該怎麼辦呢?”
石觀音柔媚的將自己埋在原隨雲的胸口,輕輕笑道,“只要你與我一起,就絕對不會再喜歡哪一個男孩子了。”
原隨雲默然半晌,嘆了口氣,道,“也許我是應該試一試。”
聲音低低的散了開去,原隨雲的脣已經印在石觀音的頸側。石觀音極輕極輕的笑了幾聲,她只略側了側頭,兩人的脣就印在了一起。
石觀音的舌尖挑逗一般舔過原隨雲的脣線,低聲笑道,“公子什麼時候帶妾身去瞧瞧蝙蝠島呢?”
原隨雲輕輕一笑,他的呼吸略略有些緊促,道,“待你有孕,如何?”
石觀音咯咯笑道,“原公子真是小心謹慎。”
原隨雲淡淡道,“隨雲對娘娘如此小心,正是將娘娘放在心上。”
房門外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原隨雲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他的手就放在石觀音腰畔,笑道,“娘娘不如先與隨雲同去太原如何?”
石觀音的頭微微垂着,竟然帶着一點嬌羞,“公子盛情,妾身敢不從命。”
夜幕低垂,楚留香揪着無花從擁翠山莊的高牆外跳進來,熟門熟路的尋到了李玉函的院落。
無花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冷笑着道,“你何必非要這麼捉着我?論武功我是不如你,難道還不能讓你放心麼?”
楚留香只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道,“這個……我制住了你的功力,自然要擔待你的安危。不然我還哪有臉去見原公子啊。”
無花身體一僵,卻道,“香帥又何必託詞掩飾?柳無眉的毒無人可解,就算是我去看她,一樣解不了的。”
楚留香嘆息道,“這幾次你身上的毒發作,是什麼樣子我都已見過。與柳無眉一般無二,你既然能夠自救,怎麼能救不了她?”
無花冷冷笑道,“毒有深淺,人有分別。柳無眉控制不住自己,怨得了誰!”
李玉函的屋子裡沒有掌燈,可房門卻是大開的。
楚留香略微一猶豫,還是捉着無花的胳膊走了進去。屋子裡的陳設典雅貴氣,很有世家之風。
李玉函正一個人坐在一張梨木方桌前喝酒,他的臉色蒼白,眼睛卻是血紅的。
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半刻也沒有停歇。
楚留香與無花走了進去,李玉函只不過擡起頭瞧了他們一眼,立刻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像是已忽然變成了個陌生人。
楚留香在李玉函對面坐下,疑惑道,“嫂夫人呢?”
李玉函似乎過了很久才聽懂他這句話,忽然一笑,悄聲道,“她已經睡了,你莫要驚醒她。”
無花卻早已看到帷帳低垂的牀上躺着一個人,無花幾步走了過去,楚留香的神色頓時尷尬起來。
男女有別,況且,無花早已不是和尚……所以,楚留香迅速的攔在了無花身前。
無花淡淡的瞥了楚留香一眼,緩緩道,“我若是你,就會先看一看牀上的是活人還是死人。”
楚留香訝然回頭,李玉函卻猛地撲過來,一掌拍向無花肩頭,叫道,“誰說她死了?她沒死!她只是睡了!”
無花功力受制,但眼力仍在,奈何內功受制之下,身法已經如常人一般。眼看着這一掌就要印下來,楚留香的手急忙叼住李玉函手腕,道,“李兄,有話好說。”
無花的面容藏在幕離之下讓人看不清神色,卻只能見到嘴角微微勾起一彎涼薄的弧度,“你能騙得了自己,騙得了旁人麼?牀上那人呼吸全無,不是死人又是什麼。”
楚留香深深的望了無花一眼,李玉函已經狀若瘋狂,他只大聲斥道,“你胡說!無眉纔不會死!”
李玉函大力掙扎,竟然合身向無花撲過去。楚留香無奈之下只能將他點暈。
然後,楚留香才皺眉道,“你又何必這樣刺激他?”
無花不置可否,幾步走到牀邊撩起了帷帳。
楚留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牀上哪裡還是那嫵媚的柳無眉?她的臉上已經起了黑色的斑點,還有幾隻螞蟻從她耳鼻中爬進爬出。
楚留香不由得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嘆息道,“她……竟已去了好幾日了。”
無花隨手從牀幃上撕下一塊布料,扔給了楚留香。
楚留香詫異的看了無花一眼,無花竟忽然一笑,道,“你不想知道柳無眉因何而死麼?”
楚留香看了看牀上,又低頭瞧了瞧手上的布料,嘆道,“你就知道她不是毒發身亡?”
無花彎了彎脣角,似乎是笑了一下,道,“家母的毒沒這麼容易弄死人!”
楚留香先是輕聲對着柳無眉道了聲歉,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柳無眉的手拽了出來。楚留香訝然道,“她的經脈寸寸斷裂,似乎是自盡?”
無花點了點頭,轉身就向外走去。楚留香長長嘆了口氣,低頭解開了李玉函的穴道,然後追了出去,道,“我送你去太原。”
然而,他的背後突然傳來破空的風聲,楚留香的反應極快,他一側頭就閃了過去,同時他看清了那樣“暗器”。竟是一團裹起來的黑緞!
楚留香的手一伸就將黑緞握在手中,李玉函陰森森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了出來,“那是無眉留下的。”
楚留香迎着風將黑緞抖開,一隻煞氣森森的蝙蝠映入眼簾。
蝙蝠周圍畫着許多彎彎曲曲的線,還有大大小小的黑點。左上角用紅色重彩畫着一個圈圈,凝在黑緞上,好似暗紅的血漬一般。
楚留香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氣,他忍不住揚聲問道,“這是什麼?”
無花藏在幕離下的面容上也帶了一點訝異。
李玉函嘿嘿冷笑幾聲,冷森森的道,“這就是蝙蝠島的地圖!”
楚留香問道,“什麼是蝙蝠島?”
屋子裡卻已經在沒有聲音了,楚留香知道,失去摯愛的李玉函根本不想再與他們說話,只能嘆了一口氣,只能嘆了一口氣,歉意的對無花低聲道,“還是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我們得先去找小胡。”
楚留香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蝙蝠圖,嘆氣道,“我有一種預感,蝙蝠島絕對是一個很兇險的地方。”
秋寒露重,太原的天氣已經漸漸寒涼下來。原隨雲正緩緩的品着茶,他的身邊依偎着一個絕色佳人。
這裡是距無爭山莊不遠的一處小樓,自打從姑蘇回到太原,原隨雲就將這一處小樓送給了石觀音。
石觀音的身體柔若無骨一般,她咯咯輕笑着在原隨雲耳邊吹了一口氣,“你今天不要走,好不好?”
原隨雲笑着放下茶杯,白皙修長微帶薄繭的手指在石觀音臉頰上游移幾下,才道,“娘娘這句話,實在令隨雲受寵若驚。”
原隨雲笑了笑,執起茶壺爲自己續了一杯,不多不少恰是八分滿。然而,他轉手卻將這杯茶遞給了石觀音,“娘娘的厚愛,隨雲都記在心上。可是今日卻是不行。莊內事務耽擱不得,不能陪伴娘娘,確是不該。”
原隨雲笑着道,“清茶一杯,向娘娘賠罪如何?”
石觀音的眼睛微微一瞭,就帶起無限風情,她用嬌嗔的聲音道,“這樣就算賠罪?”
原隨雲微微沉吟一下,竟擡袖舉杯抿了一口清茶,以口渡給了石觀音。嘖嘖的水聲傳出來,伴隨着石觀音似是動情的微哼。
本事靜謐雅緻的室內,竟陡然變得迷亂起來。
許久,原隨雲才推開石觀音,他的臉上帶着歉意,笑道,“明日,隨雲再來探望娘娘。”
石觀音眼波微轉,笑道,“公子能將妾身記在心上,妾身就已心滿意足。”
石觀音的表情似乎是期盼垂憐的小女兒一般,可她眼神裡透出的,卻永遠是對權勢的野望。
原隨雲含笑離開了小樓,他的笑容似乎很滿足,他的腳步也似乎是很沉穩。
他轉過兩條街道,無爭山莊的馬車就等在那裡。侍從已經打開了車簾,他坐了進去。
簾子被放了下來的瞬間,原隨雲的臉色猛然變得慘白,經脈之中猶若針刺一般疼痛徹骨。
原隨雲緩緩閉上眼,他的臉上薄汗漸漸滲出來,牙關緊緊咬着。心中卻在苦笑,秋靈素用毒果然有獨到之處。這樣一種先傷己後傷人的毒,也能制的出來!
偏偏還是藉着合歡才能將毒渡過去,難道冥冥之中就是爲石觀音準備的麼?
原隨雲隨手掏出帕子擦去脣邊深褐色的血跡,蒼白的臉色竟緩緩綻開一抹笑。映在溫雅英秀的容顏上,更顯得極冷極狠。
就算武功不及石觀音又如何,論起一個狠字,誰能比得過他原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