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濃眉微蹙,深深看我,卻一句話也不說。
我被他的目光迫得透不過氣來,只能微微側眸對身邊的雲雀說道:“雲雀,再去僱一輛馬車。”
“不用去了,外面風大,快上馬車吧。”他目光深邃的向我伸出了手。
我心下微微一怔,袖中的手指己猛然收緊。
恰巧身邊的雲雀卻小聲呢喃笑道:“小姐,爺果然是來接你的。”
還未待我說話,手上一緊,他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上了馬車。
馬車裡空間不大,而我與他卻好似隔得那般遠。
馬蹄聲響在耳邊,漸漸的,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爺都到了府外,爲何不進去看看她?”
“不去看他,她便能安心嫁給九弟。”他的眸中滿目愧疚,而那絲愧疚則是源於納蘭珞對他的一片情深意重。
我一時似乎還在恍惚之中,可有些話早己迫不及待的溢出脣邊。
“爺爲何事事都要瞞我?”
他轉眸看向我,簾外的一絲暖陽映照在他的臉上,將他此時的神情看得格外的清楚。
他蹙眉,脣角緊抿做一線,化作沉默,面無表情之上那錯愕之色也一閃即逝,再無痕跡。
他似乎對我這一問,不知如何開口,也許在他的心裡己經清楚了我爲何會這麼問?
我看着他的眼,伸手附上了他的手,將心裡的那些話一字一句的開了口。
“小姨常說我有一顆玲瓏心,卻不會用這顆玲瓏心去看待身邊的每一個人,戰天麟給了我一個難忘的童年,讓我戀戀不忘,華蝶心虛心假意的陪伴在我的身邊,讓我欣慰感動,可到頭來,他們一個個都將我玩弄於鼓掌之中,身邊之人如此待我,而我到此時才覺悟,我竟是這般可笑的人……還有爺……爲我做了那麼多事,你爲何不肯讓我知道,你心裡有我……爲何不想讓我明白你的心,你一直在我身邊……爲何還要裝作離我很遠,這些原因我都知道,在爺的心裡,一直以爲我還是從前的月牙兒,還一直愛着那個寵我愛我的太子哥哥……對不起……”
口中的話未盡,我己哽咽難言。
他看着我,眸中閃過一絲沉痛,伸手將我擁在懷裡,抱得特別的緊,撫着我的青絲。
“這些都己經過去了,從此你的身邊就只會有我,我的身邊也只會有你,相信我,你我之間再無旁人。”
我將臉緊緊的埋入他的胸膛之上,緊緊的依在他的懷裡。
我點了頭,忍住心裡那些情緒,一聲不吭,唯恐一出聲,就失去了這溫暖的懷抱,身子也開始微微的發抖。
如今我己經只剩下一年的時間,如若得不到千年冰蓮,我如何呆在他的身邊?
一年就一年吧,一年時間我如若活不了,那至少也能給彼此都留下些回憶。
臘月二十五是如妃娘娘挑下的黃道吉日,也是當朝睿王爺與太醫之女納蘭珞的成親之日。
睿王爺要娶正妻,自然少不了賀禮,成親的前一日,我入了宮給如妃娘娘送彩禮。
恰好,戰天睿也在如妃娘娘的宮中,臨走之時,他與我一道出宮。
“玉佩之事多謝九弟。”我一邊走着,一邊說道。卻沒有側眸看他,只是看着地上傾斜的兩道長長的影子在地面一步一步向前顫動着。
“奉還玉佩,沒有別的意思,玉佩因我而失,自然得完璧歸趙。”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的響在我的耳邊。
我深吸了口氣,腳下一頓,決定擡眸看他,微微勾了脣。
“聽說你只是惡懲了那名鬍渣男子,並沒有罪連怡紅院的其他人。”
他也頓下了腳步,眸光看向我,抿脣一笑,那笑容依舊還如從前一般令人心安。
“只不過都是一些平民而己,我堂堂的睿王爺,與他們計較作甚,只因那名男子出言不遜,我這才賞了他幾個耳光,要了他幾顆牙。”
能見到他笑,我的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方纔我與他之間的壓抑氣氛也在他的笑容之中慢慢的散去。
我繼續向前邁着步子,心裡竟在一時之間想起那日納蘭珞眸中的清淚。
有些問題壓制在心中己許久,終還是問出了口。
“九弟爲何執意要娶珞兒?”
他眉頭微微一蹙,脣邊依舊帶着笑。
“珞兒不好麼?她與我也是自小相識,與其娶一個陌生女子,我倒還不如挑了她與我廝守一生。”
這一句話,連同他的神色,令我心底陣陣發寒。
我將袖中的手微微擰了擰,終是嘆了口氣,以笑迴應了他。
“九弟能這樣想,我便不再多說什麼?恭喜九弟。”
“同喜,聽說府上又添了丁?”
他笑笑,眸光微微轉向了不遠處飛來的一隻鳥兒的方向。
“是,過不了三個月,你就得當皇叔了。”我笑着點頭。
“我只認你與八哥的孩子。”他字字說得沉重,眸光依舊向着前方。
我擡眸尋着他的方向看了看,回眸之時落在了他側顏之上,只說了兩個字。
“謝謝。”
回到府中之時,天色己暗了下來,也到了用晚膳的時辰。
可是當我步入廳堂之時卻不見戰天齊與晴兒的身影。
“雲雀,是我來得有些早了,還是今兒個己過了用膳的時辰?”
我看着廳堂的傳膳奴才不解的問道雲雀。
面前一個個傳膳奴才都微微低了頭,什麼也不說。
只聽見雲雀輕輕一嘆,“小姐多慮了,今兒個爺工事纏身,便讓人傳了晚膳去書房,至於那楊夫人,倒是見她來了,不過一聽到爺不來廳堂用膳,便也讓人將膳傳至了她的寢殿之中,所以今兒個晚膳只有小姐你一人獨自享用了。”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臨桌坐下。
身邊的雲雀一邊替我布着菜,一邊帶着一絲惱意的說道:“就說這府裡的楊夫人的溫柔可人,恭謙懂禮是裝的,現在時日一久,她便是原形畢露了。”
我手上一頓,擡眸看着她低斥道:“雲雀,你怎麼又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了?”
雲雀心中惱意更甚,“小姐還替她說話,爺今兒個不來用膳,小姐未回府,她也就不等了,她分明就是看着爺不在,她也就不用再裝成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還讓人直接從這端了晚膳入她的寢殿,讓小姐吃她挑剩下的,真是豈有此理,我總感覺她往日裡的那些溫柔可人,都是特意裝給爺看的,爺不在,她就根本沒有將小姐放在眼裡。”
我沒有再回雲雀的話,只是匆匆用了些膳便回了主殿。
雲雀的話我心裡自然清楚,只不過有些事情我不想去弄得過於的明白。
也許揣着糊塗,對晴兒,對戰天齊,對我,都好。
回到主殿之中,我給自己徹了壺茶,在案前燭光下抱着些書卷翻了翻。
不覺得夜深了,擡眸望向窗外,沉靜一片,只聞殿中燒得啪啪作響的炭火。
“雲雀,過了幾個時辰了。”我合上手中的書卷問道。
“小姐,你不問,我倒要前來提醒你了,時候不早了,該安置了。”
雲雀幾步走至我的身邊,接過我手中的書卷放下,替我揉着肩頭解乏。
我微微張眼望了望殿外,毫無動靜,而後又在雲雀的舒服的按揉下,輕輕的閉上了眸,心裡細細的琢磨着時間。
“爺可有來過?”
“沒有。”雲雀搖頭作答。
我心微微一緊,接着問,“那爺可是去了楊夫人殿中?”
“也沒有。”雲雀依舊搖頭。
“那他現在可是還在書房?”
他沒有去晴兒殿中,那估計還是在書房。
雲雀手下一停,嘆了嘆,“一早爺就讓奴才來傳過話了,說讓小姐不用等爺了,爺今兒個會忙得很晚,小姐難道忘了。”
我心念一想,微微睜眸看了看雲雀,笑着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而後,我便移開她在我肩頭上的手,輕輕的起了身。
“雲雀,你先下去歇着吧,讓春蘭與我走一趟便是。”
“小姐要去何處?”雲雀話中一急。
“給爺做些夜膳送去,這冰天雪地的,給爺送些熱粥暖暖身子。”
我抿了抿脣,指着衣架上的披風,試意她給我取來。
她面上一樂,轉身替我取來了披風,輕輕的披在我的身上,還帶着一絲玩味之意笑道:“小姐與爺最近可是越來越好了,雲雀看着就高興。”
我面上微微一絲羞澀感浮現,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你這丫頭,老尋我開心,不與你說了。”
步入書房院落之時,整個書房內燭火燃燃,琉璃燈罩明懸溢彩。
我輕輕向前邁着步子,眸光掠過書房的窗扇時,瞧見那已被朝霞染得通紅的窗紗之上一道身影。
他正俯首在書案前,右邊的肩膀微微顫動着,手下持着筆正在飛速寫着什麼。
我輕輕的邁入殿中,春蘭跟在我的身後。
我一眼便看到他一身單薄的坐在案前,一直在埋着頭,好似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
雖然殿中有炭火正旺,方覺不冷,但他終是這般熬夜下去,必定會熬壞了身子不可。
果不其然,我的心念剛放下,耳邊便響起了他幾聲掩嘴低沉的咳嗽聲。
我心上一緊,連忙將手中的熱粥遞向身後的春蘭,趕緊上前從衣架之上取了披風給他披上。
他回眸輕輕的看了我一眼,伸手緊了緊我放在他肩頭的手。
“外面冷,你過來做什麼?手都凍着了。”
我笑笑,正欲要開口時,又見他收回手掩嘴輕咳了幾聲。
我輕輕的撫了撫他的後背,心疼道:“爺還說我呢?身子都犯咳了,也不知休息一下。”
“手頭上還有事沒忙完。”
輕咳止住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筆,微微晃動奏摺,想讓方纔落下的墨跡吹乾。
“你手頭上的事,我也幫不了你,只能爲你做這些,停下來喝點粥吧。”
我伸手奪過他手中的奏摺,替他晃幹,讓身後的雲雀奉上一碗熱粥至他的面前。
他這纔回頭看我,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與驚喜。
“你熬的?”
我點頭,繼續替他吹乾手中的奏摺。
他依舊笑笑,回眸擡手將碗中的熱粥嚐了一口。
又接着嗯了一聲,又故意嘆道:“這味道我可是天天都在盼着啊!”
我手上一頓,只覺得內心微微一顫,脣邊斂了笑。
“是我從前沒有做好爺的妻子。”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凝笑看着我,“與你說笑的,看你這着急的模樣。”
我也抿脣笑笑,他這才繼續喝着粥。
而我的眸光也無法控制的落在了手中的奏摺之上。
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重重的撞入了我的心裡。
正當我擡眸看向他欲要說什麼的時候,他竟先我一步開了口。
“西城地龍翻身,山林房屋都盡數倒塌,整個西城上萬百姓死傷無數,苦不堪言,父皇爲了此事己是焦頭爛額,太子戰天麟自動請纓前去援救,己達數日,雖然民心己安穩,可卻遇到了更加嚴重的問題。”
“爺所說的可是我朝的財政問題?”我帶着顧慮的問道。
待到手下的熱粥喝完,春蘭退下之後,他飽含憂慮的一嘆。
“半年前的北漠一戰,雖是收復失地,大勝北漠,但是朝廷也撥下了不少錢財讓邊疆的百姓重振家園,還減了他們三年的賦稅,現在國庫己見空虛,此次西城又需大量錢財救濟,朝中大臣己是束手無策。”
朝中國庫己是瀕臨空虛,那西城遭受天災,百姓落難,要在極短的時間內籌備賑災款,着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微微抿脣,伸手附上了他的手,緊了緊,“爺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朝能人無數,定能想到一個萬全之策來解決此事。”
他只是深深看我,明犀目光似不放過我臉上一分一毫的變化,可又不語,根本無法猜測他的心中在這一刻,到底在想什麼?
我有種被他的目光迫得有些難受,欲要轉眸不再看他時,他突然脣邊噙着一絲莫測的笑意。
“叫我天齊。”
“天,天齊?”我心上聚然揪緊,連脣邊的話也開始莫明顫抖。
他迫近我,強烈的男子氣息籠罩下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以後就叫我天齊,不許再叫我爺。”
他竟讓我喚他天齊,竟是與納蘭珞一般喚他天齊,這是何意?
“可是……”我微微蹙了眉,帶着一絲爲難。
一句話還未完,他便低斥一聲,加重了語氣。
“可是什麼?往後沒有可是。”
“叫着爺己經習慣了,我怕難以改口。”我微微垂了眸,面上己經襲上一絲羞澀之意。
“難也得改,現在就改。”他的聲音又加重了幾分。
我擡眸看向他,他的眸光既然比任何時刻都堅定明澈,還帶着一分我從未見過的執拗,細細一看,倒像個置氣的孩子。
我己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氣,輕輕一喚,“天齊。”
他此時眸光中的執拗己散去,眸光越來越灼熱。
我終還是有些不適,只能再一次在他面前低下了眸。
突然腰間一緊,他的手臂繞上我的腰。
我猛然擡眸,他正俯臉看着我,冰涼的指尖在我額前緩緩*,忽地他眸間有光芒一掠而過,俊臉上頓時笑意深深。
我己察覺到他欲要做什麼?
就在他俊臉逼近之時,我心中一緊的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帶着羞澀的說道:“這可是在書房,春蘭還在外頭呢?”
他絲毫無視我的話,脣邊笑意更濃。
我手上的力道己完全起不到作用,他的俊臉依舊逼近,我頭剛搖到一側馬上又被他扳回,不待我繼續反抗,他的脣已經印上來……
我的心猛然一跳,胸中的空氣一時彷彿被抽空。
他吻得肆虐深入,直壓得我將近窒息。
腦中一陣暈眩,手指沿着他的肩膀勾到他的脖子,我仰首,欲要接應他之時,他突然頭一擡微微離開了我的面龐,眸色幽深迷亂,臉上神情卻得意得很。
我臉上的溫度更甚酒醉後的灼熱燒燎,這才知道被他戲弄了一番,有些惱意的想要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
可他卻不讓,反而將我摟得更緊了,手指輕輕擦過我鬢角的發。
“晚點我去你殿中可好?”
我心中的惱意與羞澀之意更甚,根本就沒法回答他的話。
他見我不語,雙眸一挑,脣角一揚,俊臉又欲靠近我時,我心裡一陣慌亂竄起。
“你還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攪你了,你先忙吧。”
我慌得伸手欲推他,他卻一把握住了我亂動的手指,讓我動彈不得。
“回答我?”
我是要點頭還是搖頭呢?
他方纔可是在戲弄於我,要是此時又是他一番戲弄,我只怕無地自容,連眼都只怕擡不起。
正在我心緒複雜錯亂之時,腰間的力道緊了緊,他竟委屈的低嘆了一聲。
“我這些天可是天天吃閉門羹,有些膩了,王妃若是不點頭,那今日就只能在書房了。”
“別,別……”我的話還未完,他的俊臉己重重的壓了下來,讓我呼吸一滯。
我欲要啓脣答應他今晚回我殿中時,他那熾熱的雙脣卻趁機毫不遲疑吻了過來。
正在此時,房門突地被人敲響,我與他同時僵住。
脣齒相離時,擡眸望去,晴兒端着一份夜膳站在門口,神情呆愣的看着我與戰天齊。
我低頭推開他,滿面羞澀之意,心緒一時起伏不定。
他也從我腰間離開了手,重回了案前的奏摺之上。
“晴兒見過爺,王妃。”晴兒微微行了一禮。
戰天齊今日竟沒有說話。
我連忙上前扶起了挺着肚子的晴兒。
見她手中正端着一碗夜膳,心念一轉,脣邊扯上一絲勉強的笑意。
“晴兒妹妹來是來給爺送夜膳的吧,那我就不打攪兩位了。”
我沒有多加停留,匆匆的離開了書房,其他的我竟什麼都不想去想。
因爲在我的心裡,我只想相信戰天齊。
次日,迎來了納蘭珞與戰天睿的成親之日。
鳳冠霞帔,紅綃華幔,旒金六鳳大紅鸞轎的簇擁,彷彿眼前因爲睿王府的喜*了半片天。
在一片絲竹喜樂之中,我的眼神飄到那對漸行漸遠的新人背影上。
一半前,齊王府也像今天這般浩浩蕩蕩擺了上百桌讓千萬人欣羨的喜宴。
不知爲何突然間想起那場婚宴。
想起我與戰天齊同步入堂之時,納蘭珞蒙面闖入了我的生命裡,還莫名引我進入了一場三人的爭奪戰。
如今我卻帶着心裡的那分勝利來參加她的婚禮,究竟是在羞辱她,還是嘲笑自己。
突然手上一緊,戰天齊緊握了我的手,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緊緊的握着。
我擡眸看向他,他眸光不離我。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他的那句話。
他說,往後,我的身邊只會有他,他的身邊也只會有我,讓我相信他,他與我之間再無旁人。
新人禮畢後,賓客陸陸續續滿座,各自紮在一堆說說笑笑着,接了帖子的文武重臣也已經要把前園子擠滿了。
正在戰天齊被人拉去說話飲酒之時,五嫂走過來拉了拉我的手。
“這是珞兒讓你轉交給八弟的。”
我接過她手中的錦囊,帶着一絲思慮的問道:“嫂嫂可知這是何物?”
五嫂搖了搖頭,“她沒說,只是讓你轉交八弟,我猜想,八弟應當知曉這是何物?而她如今也不便再去見八弟,所以只能託我轉交於你,而後再讓你轉交給八弟吧。”
我微微收緊手中的錦囊,微微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笑着飲酒的戰天齊,心下只覺得不宜在這個時候多想,微微勾了脣。
“多謝嫂嫂。”
五嫂也沒有再說什麼,重回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一場喜宴下來,待到賓客都散得差不多了之時,我與戰天齊也一同出了府。
在上馬車之時,我想起了手中的錦囊。
雖然不知這錦囊之中是何物?但我卻覺得這錦囊似乎對戰天齊來說非常的重要。
納蘭珞也正如五嫂所說,她如今己嫁戰天睿,己然不便將錦囊交給戰天齊。
可我爲何心裡執念如此的強烈,這一刻,我只想知道這錦囊之中到底是何物?
我便提議與戰天齊不坐馬車回府,倒想與他一同漫步在這條長街之上。
既然這錦囊對納蘭珞,甚至對戰天齊而言非常重要。
那我就要選擇一個恰當的時候,恰當的位置來相問這錦囊之中到底是何物?
街道之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我與戰天齊穿梭在這條街道之上,這樣的獨處還是第一次。
而我此時的感覺卻如這冬日的暖陽一般溫暖。
而云雀那丫頭似乎纏上了尚青雲,他們倆雖跟在我們的身後,卻只顧着他們倆之間的聊天。
我心裡暗自笑笑,這丫頭只怕是對那冷斂沉穩的尚將軍起了心思。
暗地叫好,讓他們多多相處,說不定還了結了我心中之事。
“今日爲何要走着回府?”
戰天齊突然開了口,還停下了步子,濃眉微蹙,深深看我。
冬日的陽光斜斜照下來,給他俊美的側顏籠上淡淡光暈。
他今日因多飲了幾杯,在這暖陽的照耀之下還略顯紅潤。
“你猜猜。”我擡眸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抿了抿脣,“爺今日飲了酒,猜不出來。”
我腳下微微一頓,揚了揚眉道:“哪有這樣的藉口,你若是不猜,我便不說。”
轉頭便向那一頭的首飾鋪瞧了瞧,身後幾聲熟悉的腳步聲跟來。
我依舊裝作不理會於他,繼續搖晃着手裡的兩支簪子。
“你今兒心情好?”他有些無奈的自我身後猜問道。
我細細比劃着手裡的兩支簪子,一眼都未看他,淡淡的道:“你從哪裡看出我心情好了?”
“珞兒嫁給了九弟,你便少了一個情敵。”他低低一語。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頭微微一顫,仍是未理會他,語氣更加淡了些許。
“大家不都在說,走了一個珞兒,又來了一個楊夫人麼,而且還是一來就倆。”
我話落,只聞他輕輕一嘆,便不再說話。
我便與面前攤販老闆議起了手中簪子的價格,一番折騰,才知自己身無分文。
只好轉身向他索要銀子,轉身之時,他依舊還站在我的身後,目光深沉的看着我。
我微微抿了抿脣,不說話,只是向他伸出手要銀子。
他深沉的眸中再一次閃過一絲無奈,掏了銀子直接給了那攤販老闆,便從我手中奪過兩支簪子,持在我面前晃了晃。
“莫非你是想讓我給你買飾物?”
“府裡的飾物還少麼?就不勞爺親自挑選了,這兩支簪子是我無意間發現,挑來賞給雲雀與春蘭的,至於這二十兩銀子,我自會回府還於你。”我笑笑,從他手中過簪子,便又邁出了步子。
他幾步跟了上來,語氣還帶着一絲不悅。
“爺今日飲了酒,猜不出來,不猜了。”
我腳下一頓,他卻躍過我,一路上前走去,看來是惹惱了他。
我只好妥協,快走幾步上前拉了他一把,將他拽入街道邊上。
雖然這是街道之上,人來來往往,雜亂無章,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拿出袖中的錦囊相問於他,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猜了,那就收下這個錦囊吧!”
我擡眸看他,他卻久久沉默,不語,一動不動,清冷漠然得似也化做了石頭,只是靜靜的看着我手中的錦囊,還帶着一絲幽深的情緒。
雖然那雙眼睛是平日裡最熟悉的,此刻卻讓我看得如此恐慌。
他幽暗的眸中映着深深的寒光,暗沉無底間,還帶着我從未見過的鋒芒,眸色多變,像是在回憶什麼?
可我又不敢確定,總之讓人捉摸不透,也不敢隨意揣度。
夕陽西沉,一絲寒風帶來了微微寒意,掠起他廣袖翻飛。
我不知身邊來往路過了多少人,可他依舊沒有動作。
我心下一嘆,伸手拉上了他的手,將手中的錦囊放入他的手中。
只見他微微的收緊,劍眉也跟着皺了起來。
我抿脣開了口,“這是珞兒託我轉交給你的,今日只是想找個合適的地方將這個轉交給你,若是在府裡交給你,我又不知這錦囊之中到底是何物?若是真有一些秘密,讓一些有心之人聽了去,惶恐帶來不便,所以我選擇這熱鬧的街道之上,越是人多口雜之處,就越是不顯這錦囊的重要。”
“這是解我體內寒毒的藥方。”他凝視我,薄削的脣邊有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掠過。
我心中驀的一怔,直直的望了他,幾疑自己聽錯,“寒毒?”
他收緊手中的錦囊,眸光輕轉,淡然而又平靜的移向不遠處一抹夕陽,忽地眉宇一展,眸中乍現寒意。
“冷宮之時我曾被人下過一種來自西域的毒,是珞兒想到以身服毒救了我一命,可因我當時寒氣入體,在我體內形成了一種寒毒,珞兒得來的解藥只能保住我的性命,可無法解除我體內的寒毒,這些年來,我不想讓人知道我體內有寒毒,讓有心之人有可趁之機,所以這世間知曉此事之人只有我旗下的尚青雲等四人,還有珞兒,現在多了一個你。”
我咬了脣,眸間乾澀滾燙仿若有火在燒,心頭的痛也在隱隱加劇,聚然間這些痛己圍住了我整個人。
我的眼前開始浮現那兩次戰天齊失常之時的情景。
一次是在府中,第二次便是北漠山洞,二次都是受了傷後。
那些歷歷在目的情景喚醒了我所有僵化的思緒。
我看着他眸中的寒光,咬脣開了口。
“所以你每次受傷都會牽引體內的寒毒發作,而珞兒姑娘調治的解藥只能讓你緩解寒毒發作的痛苦,難道這世間就沒有藥可治你體內的寒毒麼?”
他轉了眸,伸手扳正我的肩頭,俯首看着我,眸中寒意漸漸散去,脣邊勾起了一抹了似笑非笑。
“你不要擔心,這毒己跟了我好些年了,我不怕它。”
“可你每次發作都要承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我含痛搖頭,袖中的雙手己滲出了冷汗。
“我久經沙場,連死都不怕,我又豈會害怕這些痛?”
他淡淡的笑容,平靜的語氣,似是在說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實。
我心痛的看着那雙冷得近乎寂滅的雙眸,彷彿己經看到了他兒時所受的苦與痛。
我知道他是多麼冷傲的一個人,這些痛縱然難忍,但他也不會在人前外露一分痛苦之色。
我垂眸咬脣,忍迴心裡的那絲痛,極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