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三思,此時不宜入宮。”左榮立雙手作輯攔下了我。
我往後一退,身後的雲雀微微拉了我一把,勸說道:“小姐,左將軍說得對,此時不能入宮啊。”
“我不能在這裡坐等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明白,我得入宮問個清楚。”我不顧一切的轉了方向欲要越過左榮立。
左榮立再次上前攔了我的去路,“請王妃止步。”
“左將軍今日是要攔我?”我頓住腳下的步子,揚了聲音。
左榮立低眸請罪,“屬下不敢,只是爺所交代的事情屬下也不能忘。”
我心頭一怔,以左榮立的身手,我又如何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我暗下低吟,手心己摻出了冷汗。
我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真如戰天齊所說,對外界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左榮立,天齊哥只是讓你護全蝶衣姐姐周全,又沒說讓你阻止她離開別院?”屋外清脆的聲音響起,是晉婉。
左榮立無言以對,但依舊攔在我面前,不讓我往前一步。
晉婉面色一沉,撞了面前的左榮立一把,竄到我的面前,挽了我的手,淺笑着道:“蝶衣姐姐,我與你一同入宮。”
“不可……”左榮立又重新上前了一步,手裡的長劍顫顫而響。
我咬了脣,立在原地,絞着心裡的驚亂動彈不得。
手下一鬆,晉婉伸手揮開了左榮立作輯的雙手,“爲何不可?左榮立,以蝶衣姐姐的性子,你攔得了她麼?何不安全將蝶衣姐姐送入宮中,華榮乃蝶衣姐姐的父親,爺是蝶衣姐姐的夫君,只要姐姐不願,兩方任何一方都不會傷及姐姐的性命。”
左榮立被晉婉的目光逼得一步一步後退,突然腳下一頓,揚了聲音。
“屬下只是奉爺的命令行事,各位若覺得不妥,大可等爺回來再處治屬下。”
晉婉冷冷一笑,“左榮立,你可真會說笑,等爺回來再處治你,還有這個必要麼?”
“晉婉小姐,此事無須你來插手,你住口。”左榮立面色陰沉,完全己被激怒。
“你竟然讓我住口,好大的膽子,看鞭……”晉婉揮鞭向我使了個眼神,我知道她激怒左榮立的原因,是想讓我趁亂溜走。
“小姐……”春蘭偷偷拉了我一把。
我腳下一頓,連忙抓住她的手,“別出聲,我們快走。”
在晉婉的相助之下,我帶着春蘭順利的逃出了別院趕往入宮的路途之中。
只因事情緊迫,然而云雀的性子又浮燥,我便沒有將她帶出來。
“小姐,我們真的要入宮麼?”春蘭憂心的問我。
我微微掀起車簾,迎着風聲說道:“你若是怕了,現在可以折回去。”
春蘭面色一怔,連忙搖頭,“春蘭不怕死的。”
我聞此言,遙看那兩旁一瞬而過郁郁青青的柏楊,低吟了半響,轉眸看向憋着淚光的春蘭。
春蘭抿脣眸光直直的絞着我,我明白她的心思,更明白她對我不離不棄之心。
雖然與她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一年可她在我心中的份量並不比雲雀少。
我對着她抿脣一笑,“春蘭,我發現你真的變了不少,你以前只是個什麼都不懂,膽兒小的姑娘,再看看如今的你,性子越來越冷靜沉穩,甚至有些時候我都覺得你比雲雀都懂我的心,我也越來越離不開你,所以此次我不能帶着你一同入宮,呆會兒在集鎮之上我會放你下車,你折回別院等我便好。”
春蘭一聽,淚水盈眶,“不,春蘭是不會放任小姐一人入宮的……小姐都說了……離不開春蘭,那春蘭自然也離不開小姐……春蘭的親人……也許都不在這世間了,現在對春蘭而言……唯一的親人就是……小姐,所以是生是死……春蘭都會跟在小姐左右。”
我無法再看着她眸中閃閃流下的淚水,我怕我會在她的淚光之下妥協。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車簾,垂眸道:“此次入宮,有多兇險,你不是你不知道,你這又何苦與我一同犯險?”
“如若是這樣,那小姐與春蘭一同回到別院,不要再管這些事情了。”
突然手上一緊,春蘭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淚水滴滴落在我們重疊的手背之上,溼了我的手背卻灼燒了我的心。
又是一個讓我不管不顧,不聞不問的人,我如何做得到?
“春蘭,我做不到的,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我的夫君,我不能不管不顧。”我擡起了眸,內心澀痛連連。
春蘭從我的手上收回了手,抹了一把淚水,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腳邊。
“那就請小姐帶上春蘭,至少這樣,小姐能有個人在身邊照顧,就算是不能帶着這條命回來,那也得有個人替你們善後……”
春蘭懂我的心,也知我此時的心思,突然覺得內心有了一絲欣慰。
我伸手輕輕的扶起她,握住了她的手,緊着道:“好,我帶你一同入宮,不過你得答應我,不管發現什麼事,你都不可輕舉妄動,你只要跟在我的身邊就好。”
“放心吧,小姐,春蘭不會連累到小姐的。”春蘭點頭。
“傻瓜,我怎會怕你連累呢?你和雲雀都要好好兒的。”我將她輕輕的抱在懷裡。
“小姐也是要好好兒的。”春蘭哽咽的聲音帶着顫抖的響在我的耳邊,一點一點的蔓延到我的心裡,令我顫抖得都無法再呼吸。
待到三個時辰過後,我與春蘭立於玄德門下,我微微掀開車簾,放眼望去,城門緊閉,宮門外的軍隊己森嚴列陣,如今的整個皇城己完籠罩在一片殺戮之中。
天色漸晚,東西南北,四面楚歌升騰。
如今的父親與戰天齊手中各持一半兵權,父親有南北將軍聯合,戰天齊手握玉璽,擁有當年太上皇秘密培養的三萬鐵騎,所以此時的雙方勢力相當,兩方都已屯兵城下,森然相峙,誰也不敢先動一步。
父親是緩兵之計,他在等待寧玄朗的淮南兵力,所以此時的關鍵就在於淮南兵力會助哪一方得勝。
“小姐,這宮只怕咱們進不去了。”春蘭憂心一語。
我目視着那一排排森嚴的鐵甲,冷冷一笑,“放心吧,我不只是齊王妃,還是華家的女兒,他們誰敢攔我。”
我起身踏下馬車,大步朝前走着,終是有人攔下了我。
“王妃可來了,奴才這些天己在此恭候多時了。”
這絲畢恭畢敬的聲音讓我太過熟悉,李公公是小姨宮中的人,看來,連小姨都猜到了我終會入宮。
“有勞公公了。”
隨着小姨宮中李公公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小姨的宮中。
此時的宮中己不堪入眼,宮女太監隨着父親與戰天齊兩方的對峙,許多人己躲的躲,逃的逃,隨處可見慌亂奔走的宮人。
天色已經入夜,巍峨的宮殿籠罩在陰雲迷霧漆黑一片之中,殺戮,血腥,嘶喊,哭泣……
這些聲音彷彿己漸漸的飄入我的耳邊。
此時小姨的宮殿也己讓重甲列陣的士兵層層護住,因我的到來,兩列侍衛己隱隱退了下去。
李公公將我引至小姨的宮中,可四處卻不見小姨的身影。
“王妃先在此處候着,娘娘一會兒便到。”
我輕點了頭,李公公便退了下去,如今小姨的宮中還是一切如舊。
我在春蘭的攙扶之下,緩步細細的將這宮中所有的一切又細看了一遍,也不知今日的我是否能走出這宮中?
我伸手觸摸到了平日裡來請安我常坐的那個位置。
我回想起了以華蝶衣的身份再次見到小姨之時。
我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之上讓小姨拉着我的手,問我今年可是十七了?
在那一刻,我從她手心的溫暖感覺到了這十幾年來少之又少的親情。
時間過得真快,轉瞬間,所有的一切又變了個樣。
一時之間,我的眼中開始有了淚光。
一件同樣的事情總是反反覆覆的在我人生之中再現。
我這一生經歷殺戮血腥無數,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可每一次都是悲催的活了下來。
然而這一次,這種命運還會眷戀於我,讓我悲催的活着麼?
答案竟是未知數。
“什麼人?”春蘭先是一聲慌亂的怒斥,而後便失措的尖叫了一聲,“啊……”
一絲尖叫打斷了我眸中所有的畫面與思緒。
我轉身望去,心中一怔,驚詫襲上面容。
“啞叔?”
竟連啞叔也回來了。
啞叔是父親的親信,忠於父親,這麼大的事情,啞叔又豈會置身事外。
啞叔不會說話,而我卻懂得他的手語。
他上前還是如從前一樣向我行了禮。
春蘭也是一臉驚詫的竄到我的面前,緊緊的攙住了我的手。
我緊了緊春蘭的手安撫道:“不要怕,啞叔是不會傷害我們的。”
“可他的樣子……”春蘭一臉驚恐之色,半掩着臉不敢看向啞叔此時的容顏。
“啞叔的臉是被燒傷的,沒事,你不要害怕。”我再一次緊了緊春蘭的手。
聽我這麼一說,春蘭開始嘗試着去接受,微微垂眸點頭,不敢再看向啞叔的臉。
啞叔曾經歷過一些什麼?我也只是聞知一些,可並不清楚。
只知他是蒙受父親之恩,爲了隱姓埋名,躲避仇殺報復,他便自行毀了原有的容顏。
在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如今這番模樣。
我上前扶起了啞叔,“啞叔也回了,可是父親讓你回的?”
啞叔點了點頭,可是眸中卻閃爍着慌亂與緊張。
突然手上一緊,啞叔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欲要往外走。
“小姐……”春蘭跟了過來。
“啞叔,你要帶我去何處?”我邊被啞叔擒在手中的朝殿門口快速的走去,邊問道。
啞叔只是慌亂的回頭看了我一眼,而後輕輕的打開殿門,朝四周圍小心翼翼的探了探。
這種情形,啞叔似乎在躲避什麼?
他要帶我去何處?爲何他的眼神會如此慌亂?
不行,沒有弄清楚這些事情,我是不會離開的。
我狠狠的甩開了啞叔的手,“啞叔究竟要帶我去何處?是小姨讓我候在這的。”
啞叔連忙關上了門,朝我擺弄着手語。
按照啞叔的手勢來看,我大概懂了一些。
“你是說,讓我儘快離開這裡,否則我會有危險。”
啞叔嘆息的點了點頭。
我微微抿了抿脣,“啞叔不用替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再怎麼說我也是齊王妃,戰天齊是不會傷害我的,我來這裡有是事情想要問父親與小姨,如若得不到答案,我是不會走的。”
啞叔拼命搖頭,滿目急切,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可是他的手語還未成一句話之時,他又停了下來,伸手直接點上了我的穴道。
我心頭一緊,“啞叔你要做什麼?”
啞叔行了得罪之禮,欲要抱起我之時,春蘭拼命的拖住了他,“我不許你傷害小姐……”
啞叔拼命的想要掙開春蘭的雙手,春蘭咬牙抓得緊緊,啞叔己奈,手成刀勢向上揚起,欲要將春蘭擊倒之時,我的眸中猛然一顫,欲要大聲尖叫之時,殿門被人推開來。
“啞奴,你在做什麼?”
隨着小姨的一聲怒喝聲,啞叔只能收回了手,低眸伸手退至一旁。
我因點穴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小姨看出了端詳,又接着命令道:“啞奴還不快給蝶衣解開穴道。”
啞叔上前一步走向我,眸光緊緊的絞着我,眸中閃爍着痛意與無奈,甚至還有一種情緒在向我傳達。
他似乎要告訴我什麼?總之他還是在最後輕咬了脣解開了我的穴道。
我穴道解開後,啞叔一聲不響的離開了。
接着小姨又命令道:“沒你們的事了,你們都退下。”
在殿門關上後,殿中除了熟悉的李嬤嬤還有春蘭,其他人都退下了。
突然手上一暖,是小姨握住了我的手,熟悉的感覺又將我帶回了昔日裡的溫暖。
在這一刻,我也明白一件事,父親的謀反,小姨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甚至……
小姨拉着我坐了下來,李嬤嬤上了茶。
“都有些日子不見你了。”小姨朝我柔柔地笑着,目色柔和淡定,目中卻帶着閃閃的淚光。
我微微垂了眸說道:“近來幾天身子有些不適,便未來宮中給您請安。”
“身子不好就得多加休息,今兒天熱,先喝口茶解解渴。”她柔聲說道,伸手向我推了推手邊的茶水。
我伸手擡起她輕推來的茶水,送至脣邊,輕輕抿了一口。
放下手中的茶杯後,小姨仍是一臉柔和的看着我,只是淚中的淚光越來越甚,只差一點兒便要落下。
對待小姨此時眸中泛起的淚意,我有些恍惚,心裡的柔軟情緒己被她的淚意所激發。
突然她向我伸出了手,握上我的指尖,溫情含淚的看在眸中。
她用她溫暖的手指輕輕的撫着我手上的每一寸肌膚,那樣的感覺讓我又再一次想起了竹屋中的孃親。
“孩子,你恨我麼?”她突的又問出這樣的一句話。
我怔怔擡眸,望着她滿目淚光中愧疚生起,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頭。
這樣的問題,她似乎在前些子也問過我,而此次又再問,是何意?
然而眼前的小姨,還是當初那個愛我寵我護我的小姨麼?
我一直都沒恨過,縱然她親手將我推了出去,瞞騙我,捨棄我,將我視作棋子利用我,可我此時亦是不恨她。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柔聲回了她的話,“蝶衣從未恨過您。”
小姨的臉上浮現一絲欣慰且又蒼白的笑容,迷茫雙眼又綻放出光采,望着我輕輕的開了口。
“只要你不恨我,這樣就夠了。”
她的一語讓我思緒紛亂,我小心翼翼看着她眸中閃爍的眸光。
那一刻,我覺得她是真的變了。
小姨突然又握住了我的手,我微微一顫,她便抓緊了我的手,眼角一道深深的皺痕,還在不住顫動。
“你也不要恨你父親。”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這也是我前來想要弄明白的一件事情。
我抿着脣,深吸了口氣,淡淡的問出了口,“父親不是爲了外祖父,也不是爲了魏家,那他如今的所做所爲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了至高無上權力,爲了天子之位?”
我這一問,她沒有任何的驚詫,沒有任何的情緒表現。
昔日裡的她只要我問到一些敏感的問題,她總會垂眸或是轉移話題。
而今日,她眸光緊絞於我,只是張嘴之時復又哽噎,仍是抓住我不肯放開,目中滿是絕望淒厲,指甲幾乎掐入我手臂。
最後她給了我一個我這一生都想不到的答案。
“都不是,他是爲了我……還有你的哥哥……”
我心中一跳,整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卻還是餘有一絲呼吸反問道:“我的哥哥?”
“當日在魏家山莊之中生下你的不是姐姐,而是我。”她閉上眼,語音字字句句悲痛,聽在我耳中似驚雷一般。
我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一刻都止不住,彷彿有些話沒有聽入我耳中一般,直接穿入我的心頭。
此時的痛是那樣空洞的痛,根本就找不到痛的來源。
我經歷那麼多悲痛之事,甚至幾次都是死裡逃生。
可如今卻要告訴我,當年那個愛我寵我,將我護在手心的孃親不是我的生母。
而一直身在皇宮後位之上的當今皇后是我的生母。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不停的搖頭反覆這些字眼,眸裡兒時昔日裡的那些美好光景就像暴風雨來臨的烏雲一般,遮得再也看不見,只現一片漆黑。
突然手上的力道加緊了一分,她帶着顫抖的聲音雙飄入我的耳中。
“孩子,我知道你不敢相信這事情的真相,可到了今天,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就是你的生母,你並非是姐姐所生。”
她重複着這件事情的真實性,而此時的我如何去相信接受?
“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孃親明明是……”我的失措着呢喃,心下一軟,再沒有半分力氣支撐,淚水悲催的滑落。
“姐姐當年確實也生下了一個孩子,只不過是一個死嬰,姐姐昏迷了數日,待她醒來之時,山莊之中的我也生下了你與你的哥哥,你們是一對龍鳳胎,只因你們不是皇上的皇嗣,是榮哥的孩子,我不能讓你們兄妹倆隨我一同入宮冒此風險,所以我將姐姐的死嬰抱回了宮中,將你留給姐姐,而你的哥哥他便讓榮哥送去了江南,交給了啞叔。”她哀哀的擡眸望向遠處,眼底浮起深深悲涼與痛楚。
耳邊聽着她的字字句句道來,最後一語,我心頭猛然一震,擡起淚眸怔怔的看向她。
“子亞哥哥……”
她灑淚向我點頭,“對,子亞就是你的親哥哥。”
啞叔的兒子竟是我的哥哥,還有更悲催的事情發生麼?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灑淚失聲的叫了起來,狠狠的甩開了她緊握的手。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可我……真的是你的孃親……”她痛楚的聲音重又響起。
孃親,我耳聞這二字,內心一陣絞痛,亂得無法控制,頓時眼前浮現孃親那日在府中大哭一場的情景。
孃親直呼父親其名,還質問父親騙得她好苦,然後大哭着跑了出去。
那麼我……
我狠狠的咬脣,輕拭面上的淚水,有些話還是問出了口。
“父親深愛着孃親,又怎會與小姨……”有些話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她的眸中掙扎了幾下,淚水紛落如雨,“榮哥並非愛着姐姐,只是姐姐一廂情願的愛着榮哥,然而父王寵愛姐姐,便將我當作一顆棋子送入了宮中,還將姐姐許配給了榮哥,榮哥爲了我,爲了能夠藉助父王之力入宮與我相見,他便娶了姐姐,在父王的提攜下,他終於官拜兵部尚書。”
我的心頭又是一震,後背己陣陣發冷,冷汗滾滾而來,擋也擋不住。
一段段塵封往事,一件件事情的真相從她的口中說出,竟似每個人身後都有扯不斷的恩怨情仇所糾纏。
而我卻懵懂了十幾年,對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所無知。
如今老天還要給我這樣一個晴天霹靂,是要將我折磨到心傷心死心絕而亡麼?
我捏緊雙手,指尖狠狠的扎入皮肉之中,腥紅着眼看着這個騙了我十多年的生母,咬牙字字顫抖而出。
“所以那日德妃中傷您的話全都是真的。”
她點頭,脣邊苦澀連連,“我與你父親是真心相愛,若不是姐姐,若不是父王,若不是當今皇上貪戀我的美色,我與你父親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含着苦淚直直的絞着她眸中的痛楚與苦澀,我不知道當年那是怎樣淒厲的一幕往事。
我不敢相信,亦不能去多加想像,記憶裡恩愛甚篤的父母到今天來我才知道,他們竟是一對怨偶。
竹屋中的孃親這一生都活在夫君與妹妹的欺騙被辱之中,然而我這個讓她視爲親生女兒的女兒,到頭來也是自己的夫君與妹妹欺辱的苦果,這樣的事情真相怎叫她不傻,怎叫她不瘋?
我低了眸,全身己覆蓋冰冷,“所以你們一直假借外祖父,魏家之名欺騙我,利用我,讓我一步一步深陷你們的謀反之中,如今……”
我的話未完,頭上竟襲來了一陣暈炫,我連忙擡眸,直覺得眼前的人與物都己呈現一片模糊,而緊握拳的雙手也開始越來越無力。
心下一個念頭閃過,我怔然起身,雙腳也己見無力,腳下不穩,身子瞬間軟得再也無法支撐,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
“小姐……”春蘭驚慌的扶住我。
我撫着額頭,睜眸閉眸再睜眸,仍是一片模糊不堪,回想起方纔小姨勸說我,讓我喝下的那口茶。
我心中聚然一緊,咬牙溢出一個字,“茶……”
手上一緊,小姨握住了我的手,安撫道:“蝶衣,你放心,茶裡無毒,只是些藥粉,可以讓你好好睡上一覺。”
我狠狠的甩開她的手,藉助身邊春蘭的力氣支撐起了無力的身子,看着眼前模糊的小姨,怒指道:“你……你們……想將我囚禁於此,利用我來對付戰天齊……”
當我說到這時,暈炫的腦子再次閃過一個念頭,心下一涼,眸中淚水怦然而出。
“不對……你們是想利用我來……束縛寧哥哥……讓寧哥哥出兵……一起對付戰天齊……”
小姨在李嬤嬤的攙扶之下顫抖着身子重重的咳着……
幾下她都想伸手來扶我,我揮手擋她,不想讓她靠近我。
兩側淚水滑落,滴落我的脣邊,是苦與痛的滋味。
我心底痛得一陣苦笑了起來,“你們騙了我……利用了我……如今還要用我爲餌來對付……我心愛的男人,那麼今日……你又何必告訴我這些實情……你們大可瞞我一生……大可不讓我知道我就是你們的女兒……”
“蝶衣……”小姨的手再一次向我伸手,我再次甩開了她,“走開……不要碰我……你們是惡魔,是世間最可怕……最可恨的惡魔,我不會原諒你們……永遠不會……”
“小姐……”春蘭也哭了起來。
我的雙眸越來越不清淅,甚至連眼前的春蘭也看不真切了。
我不能再留在這裡,我要離開,快點離開,我不能成爲戰天齊的威脅。
我憑着體內的最後一絲力氣,緊緊的握着春蘭的手,“春蘭,快扶我離開,離開這裡……”
“好。”
只可惜藥力發作得極快,跌撞邁出兩步我便無力再向前,雙腳痠軟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小姐……”春蘭慌亂的聲音在我耳邊越來越小。
我努力的想要睜開眼,想要支撐起自己這無力的身子,努力的向前爬。
可無論我怎麼使力,都無法抵過體內藥性的作用。
直到耳邊的聲音全無,我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無力做出任何事,發出任何聲音。
沉沉的夢中,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頭重腳輕,還有一雙手緊緊的拉着我不讓我醒來。
可又有一種聲音極細微的落在我的耳邊。
是哭聲,我模糊的可以聽到,可是很小,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是誰在哭?
我想知道這個答案,我猛然的睜開眼,手下一軟,我竟在軟榻之上,所有的記憶隨着手上的觸感一點一點的重現在我的眸前。
那樣的真實,那樣的使人痛,那樣的讓人難以相信。
“小姐醒了?”春蘭紅着眼看着我。
我點頭,遙望那窗邊,仍是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沒有任何的動靜。
“春蘭,現在是何時辰了?”
“己是三更天了。”
都三更天了。
“我們快離開這裡。”我心頭一緊,連忙踏下牀,只因體內的藥力還未散去,連着幾下跪在了地上。
春蘭一抹面上的淚水,顫音道:“沒辦法離開了,皇后娘娘己讓人將這裡重重把守,我們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他們想軟禁我,等待寧玄朗的援兵,從而利用我來對付戰天齊。
有了寧玄朗的淮南兵力,此戰,戰天齊必輸無疑。
我不能讓戰天齊敗在我的手裡,更不想再成爲父親的棋子。
人人都自私,這世間爲了自私可以犧牲所有,哪怕是自己的至親?
我堅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欲要再邁出步子之時,門被人推開了。
“啞叔……”進來的是啞叔。
他端着飯菜而來,我留意了一下,全是我愛吃的。
我脣邊苦苦一笑,“現在連啞叔也沒有辦法幫我了。”
我真笨,竟然誤會了啞叔的話,啞叔是想讓我離開這些給爭,這樣我便不用這般痛苦的來接受這一切。
啞叔眸中含痛,什麼動作也沒有,只是替我盛着湯遞向我。
我揮手打翻了啞叔手中的湯碗,哐噹一聲落地,挨着步子跌撞無力的撲到了門口。
“請王妃留步。”兩名侍衛攔住了我。
“告訴華丞相,本宮要見他。”我冷冷的笑着,以極快的速度從袖中撥出一根銀針直接射向身邊侍衛握劍的手腕之上。
侍衛因手腕銀針吃痛的將手中長劍一撥,被我接在了手中。
長劍出鞘,我自行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