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雙喜見了我進來,習慣性地去關碟片機。我拉住他的手,說,沒事,看看也無妨,不過那兩個地痞殺來了,你躲起來。
馬雙喜點點頭,並無惡意,上了自己的牀,把被子蓋在身上,還能看到到被子抖動的。
生前善良,沒想到死後也不懂得作惡,依舊老實本分。
我把桌上的豬蹄拿起來,在臉上抹了兩下,把宿舍牆上掛着保安服給換上,目光呆滯地坐在椅子上面,看着碟片機看了起來。
太殘忍了,一個歐美老太太的戰鬥力也太強了……
我都不忍心看下去。
兩隻在外面被我用捕鬼符弄得半死的人,順着門縫追了上來。我幽幽地擡起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又慢慢地低下頭,不再理他們。
兩鬼在門口愣了一會,提着刀依舊朝我捅上來。他們把我當成了馬雙喜了。
我也終於聽到了兩人說的話,我火鉗死得冤枉,我劉明也死得冤枉。都是你個死保安沒事吃飽撐着,擋了我們的財路。
火鉗和劉明死不瞑目,把一切都算在了馬雙喜身上,同一天回魂,就回來等着馬雙喜,要再殺一回。
老話說,新鬼三兩重。兩人輕飄飄的鬼魂擋不住一陣大風就可以吹散,但怨恨很強,還能保存鬼身。頗有我不殺死你我就不是火鉗劉明一樣。說着刀子就殺了過來。
我說,我被你們殺死都沒有怪你們,你反而找上門來,你們要找也是去找對你們的車動手腳的人,而不是我。
火鉗倒是愣了一下還是衝上來,劉明就衝了上來,我們不會出賣大哥的。
我躲過一刀。把五根棒棒糖換回來的童子尿打開,在地上面灑了一個圈。火鉗和劉明跳上來的時候,被童子尿圍在中間出不來了。
方纔嚇得半死的小賤也開始叫喚,好似信心又回來了。他們是新鬼,和十年的白雨比起來,正是大巫見小巫,戰鬥力相差很遠。
我給他們倒了兩杯酒,遞給了他們,然後把碟片機打開,別動彈了,等天亮看完了就自己回去,看碟片,喝點酒。童子尿的功效有限,估計天亮就差不多散掉。天亮兩人也該怪怪回地府了。
我把馬雙喜從裡面拉出來,我問他,你還有什麼心事未了嗎?
馬雙喜雙手現在胸前比劃了一下,又在屁股比劃了一下,大概是說大波*的妹子。
我問,你是想見孫君柳嗎?馬雙喜點點頭,歡喜雀躍。我說,可以帶你去看孫君柳,不過她看不到你,你也不能干涉她。馬雙喜點點頭。
出了小區,許廣生在保安亭裡面瑟瑟發抖,和幾個上夜班的同事在說話。見我換上了一件保安的制服,好生奇怪,大師要改行當保安嗎?我道,可不,最近工作難找,換個保安乾乾也不錯。晚上宿舍就不要回去了,明天中午再回去,記住了嗎?
許廣生說,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很多兄弟都找親戚朋友住一晚,明天再回來。
新來保安冷冷笑道,怕個屁啊。我囑咐說,你晚上回去住也可以,就是小心地上面的童子尿別掃了就可以,一定記住了。
出了小區,我打了的士去醫院精神科的病房。路上給謝靈玉打了電話,可能晚一點回去。謝靈玉說,路上小心,忙完就回來,我又要收拾飛天蜈蚣了。
我暗暗嘆了一口氣,可憐的飛天蜈蚣,看上誰不好看上了謝靈玉。
出租車司機石大克插嘴問我,飛天蜈蚣是新出來的網遊嗎?我怎麼沒聽過。
我說那不是網遊,是一個道士,專門飛天遁地。
司機呵呵笑道,你說啥話呢,又不是飛機,可以飛天,又不是導彈可以遁地。車子開到一邊,石大克回頭看了一眼車後排,說,媽的,怎麼感覺好是陰森森,後排座上面坐着一隻鬼一樣。
我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再說話。
到了醫院的精神病科,值夜班的護士聽說我要看人,說原則上是不允許的,而且還是有精神分裂症和躁狂症的患者,更是不允許,醫生明令禁止,還是大晚上,你讓我很爲難。
我給了兩百塊錢。
護士給我拿了一件白袍子,說看你用心良苦,是個好人,我就破例帶你去看一次。
我連忙稱讚,姐姐你人美心更美,真是活菩薩。
隔離的窗戶看進去,孫君柳正在沉睡,四肢似乎被銬住一樣。護士道,是打了鎮定才睡覺的,明天再鑑定一次,如果沒有意外,會送到精神病院接受專業的治療,不過我們主任說,怕是治不好了。
我說,謝謝你,你先去忙吧,我站在窗戶外面望一下子就好了,護士姐姐,你真是人美心更美,謝謝你。護士紅撲撲的臉蛋一下子紅了,不好意思地走開。
馬雙喜站在門口,遠遠地看了一眼,沒有進病房,沒有什麼多餘的話。
即便愛着一朵殘花敗柳,也是極爲高貴的愛情。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肯爲自己心中鐘意的人而挺身擋住一刀的。
我問馬雙喜,要不要說點什麼。馬雙喜靜靜看了十幾分鍾,忽然他臉上散開異樣的神色,整個身子如同蓮花散開。
嬌美動人的孫君柳也依然安睡,瘋瘋癲癲活着,擺脫了種種羈絆,再也沒有痛苦,不再是難事。
我想再回頭看一眼孫君柳自行離去,轉頭的瞬間整個人嚇倒在地上。
一雙眼珠子貼在玻璃上面,整張臉十分扭曲。大夜晚的精神病科的隔離病房,忽然出現貼在玻璃上面的眼睛,幾乎讓我魂斷午夜。
孫君柳朝我得意地發出笑聲,在她肩膀上面蹲着一隻小鬼。玻璃的傳音效果並不好,從她嘴型裡面,我可以辨別得出,她在反反覆覆說着這一樣的一句話。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孫君柳肩膀上站着的小鬼,很小很瘦,通體都是火紅色的。牙齒細小而密。
孫君柳整個人和小鬼一樣,處於同樣的狀態。小鬼裂開嘴巴,她也裂開嘴巴,樣子古怪,看着我,眼中充滿了勝利後的喜悅。
我從地上面站起來,看了一眼她身邊小鬼,小鬼已經控制了孫君柳。
孫君柳買彼岸花,估計就是爲了把身邊的小鬼送走。結果還是沒有送走。
我罵道,小鬼,你別得瑟,有本事你出來,出來我就弄死你,你別跟我得瑟。我罵的聲音很大,把值夜班的護士給引來。護士問我,大晚上爲什麼要罵人,她傷害過你嗎?
我說,沒事,她瘋了。我啪地一聲,貼了一張鎮鬼符在玻璃上,孫君柳唧唧吱吱地退到一旁,看着我……
我連忙跑出了醫院,邊走邊想整個事件的發生的過程。爲什麼孫君柳會說自己成功?我用手使勁地敲打着腦袋,還是沒有答案。
出了醫院的門口,半夜沒有多少出租車,正好遇到了石大克晃悠了一圈開回來,他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心事重重,開門就坐了進去,好奇地問了一句,師父你怎麼又回來了?石大克笑道,半夜沒多少生意,想着你應該很快就要回家,所以悠悠晃盪了半圈,來接你吧。
我問道,師父,有煙嗎?石大克給我抵上一根菸,把大口的玻璃杯打開,半杯子的全部是茶葉,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半。
石大克問我,大兄弟,膽子大不大,介不介意我把收音機打開,聽一聽‘午夜鬼故事’。
我原本心事重重,聽了石大克的話,還是頭一次有人約我半夜一起聽鬼故事,而且還是在出租車上,而且還是大半夜空無一人的城市大道上面,頓時樂了,聽吧,聽吧。
菸頭一明一滅,出租車開了起來,順着少有人煙的道路上跑了起來。
電臺的廣播主持人壓低聲音,背景音樂陰森森地傳來:在一片安靜的墳地上面,有一口墳墓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手……石大克車子抖了一下,你說是男人的手還是女人的手?
我笑道,可能是一隻人妖的手。
主持人接着說道,那一隻手看起來很漂亮,光澤動人。石大克笑道,看來是個女人的手。主持人又壓低了聲音,兩隻手撐在棺材邊緣。從裡面站出了一個人,瞧着那人臉色潔白,下巴留了一臉的鬍鬚。
我忍不住樂了起來,還真的被我猜對了。
石大克罵道,不是吧,是泰國鬼故事嗎?
主持人又故作陰森地說,可能觀衆朋友們已經猜到了,這是個泰國鬼故事。他從裡面爬出來,咯咯地笑道,我又活過來。我又活過來。
我忍不住笑道,活過來有什麼好高興的。
石大克有點面子罩不住,辯解說平時故事都很嚇人,怎麼今天走搞笑路線了,再聽聽吧。
他走了兩步,端着兩個花了一萬泰銖的雙胸走了兩步,擺動了一下*。
石大克罵道,主持人是去泰國玩過了嗎,來一個活過來的人妖,死了又活過來,接着回去接客嗎?還本山大叔走兩步了。
我都樂得心事都無法進行下去了,笑道,師父,要不咱換個音樂臺,聽聽歌曲,老是聽笑話不好。
石大克堅持說再聽一會。
他往前面走了兩步,兩顆眼珠忽然轉動,怪笑了兩聲,從他肩膀上面各冒出了兩隻小鬼,搖頭晃腦。邊走邊說,終於活過來了……終於可以找整容醫生報仇了……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裡了,明天,大家定時收聽,聽聽人妖身上到底有什麼故事?你絕對想不到他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絕對有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石大克說,沒多少水準,估計是小鬼復活了人妖,一點都不嚇人。
到了地點下車,我卻如釋重負地下來。
孫君柳很可能在當晚就被車子撞成重傷,她養的小鬼乘機佔據了她的身體,慢慢地要控制孫君柳,出現分裂症就可以解釋了。
她喊自己成功了,應該不是孫君柳本身的話,而是小鬼的話。
石大克喊道,兄弟,明天晚上別忘了接着收聽,看一看到底人妖身上到底有什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