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
酒早已傾盡,華燈已上。
看了眼不勝酒力,昏沉睡去的八福晉,我不由幽聲嘆息,爲什麼,想醉的人反而最清醒?
喚入八福晉的隨侍,吩咐他們小心地將八福晉送回府,我才起身走人。走出小廳時,眼角忽然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我腳步不由一頓,見那人飛快地閃入小廳旁的另一個包廂。
那人,像是四爺身邊的高達。心下一悸,不安了起來,呆立了好一會,不由苦笑,我這是怎麼了?草木皆兵。這樣惶恐不安的日子,未免太累。
不該再胡思亂想了,他們的痛苦,我的無助,那狠狠的兩刺,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走過盛昌樓大廳,悶頭前行的我,突然被樓前兩道熟悉的身影止住了腳步,“十三哥,我真不明白你們爲什麼總護着那個女人?在我看來,那女人簡直是恬不知恥,水性楊花,在宮中多年,你瞧瞧她,跟多少個男人扯上關係了?就連淡然如十二哥,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將她偷藏了起來,而她也甘於被人金屋藏嬌,全然不管四哥和你發現她失去蹤影時如何的心急如焚,等你們好不容易找到她時,這女人竟沒臉沒皮的拿矯起來,跟四哥要福晉的身份——她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十六弟!別亂說話!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你不懂她。” 一旁,十三肅聲斥喝。十六聞聲不服氣的說道:“十三哥,我哪有亂說話了?她不是那種女人,那是哪一種?我看,就是你們對她太好了,纔會讓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無常,耍小性子!十三哥,咱們到底是堂堂的大老爺們,該拿出心氣兒來,再怎麼着,也不能讓一個卑下的奴婢玩弄於股掌之間!”
十六的聲音蠻大,這幾句話,相信很多人都聽到了,四周,好奇的眼光頻頻掃來,猜測的細語像拍岸的潮,一陣陣地擴大。
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恙怒,他怎麼可以那麼刻薄?就算我真的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也犯不着在大庭廣衆肆意攻擊吧?我的脾性再好,也沒好到任人宰割,罵不還口的地步!
十三不悅地斥道:“十六!我說了她不是你所想的那種女人!她有她的難處,這其中的緣故,你並不清楚,不要對你不瞭解的事情任意評說!”
“安心謝過十三爺的仗義執言了。”站在他們身後,我淡淡開口。
十三猛一回身:“安心?!”
十三臉上略顯慌張的表情讓我不由的一愣,忽然覺得有些古怪,他的神情,沒有見到我時的意外,反倒像是跟在我後邊,被人捉住時的尷尬。
十六見我就站在他們身後,臉色頓時蹭地燒了起來,背後議論,卻被人撞個正着,不由的讓他惱羞成怒了。不分由說地劈頭就罵,“你站在哪聽多久了,偷聽別人說話是你的嗜好嗎?無禮至極!”
我勾脣微笑,長長的羽睫搧呀搧,“咦?十六爺,於背後陰損他人便是有禮的行爲嗎?恕安心孤陋寡聞,着實不知。”我並不怕開罪於十六爺,反正他早已認定我是個壞女人,那麼,我又何須在他面前做些表面文章,裝腔作勢的矯態?索性就無禮到底吧!
“你——”十六漲紅着臉指着我,掀脣欲說,“十六弟,你先上樓去,幾位大人都在等着呢!”十三喚了一聲,止住了十六張口欲出的話,十六聞聲一僵,像是想到了什麼,與十三交換了一個怪異地眼神,又撇我一眼,方冷哼一聲進去了。
“安心,對不住,十六弟的性子燥些,說了些沒根由的話,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了。”十三溫柔地說道。
我隨意笑笑,“用不着,隨他怎麼看,反正我這樣的女人在世俗眼裡是容不得的,要是去在意世俗的眼光,我還怎麼活下去?”
“安心!”十三急叫,我揚手打斷了他,“十三爺,您忙,安心出來得久了,也該回了,恕安心先行告退。”說着,並不理會他,自行往外走。
“我送你。”十三急切地跟了兩步,我回頭拒絕,“十三爺,不必送了,我想自己走一走。”十三神色微僵,察覺到我的疏離,窘得立住不動。
頭也不回的前行,走——走得遠遠的,走到不讓任何人可以看到我眼底脆弱的地。秋意微寒的月色下,我像一個遊魂不停地向前行去,我不知道該往哪去,我不知道自己該選擇哪一個方向才能讓人滿意。
走了許久,當意識重回時,我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長長的巷子,四周黝暗得幾乎看不清五指。望着四周漆黑一團的景物,我絲毫不覺得害怕,因爲我的心早已迷失方向,而無心的人,再也不會對四周有任何的感覺。
夜晚的京城,也是糜爛的,酒肆中嘻笑暢飲的男人,沿街拉客的□□,夜晚,掩蓋了一切道貌岸然下的醜陋。
巷子外,不時地傳來喧囂的人聲,我攤坐在牆腳下,直直地望着黑暗,腦中,是一片空白。
突然,一陣怪異而顯急切的腳步聲出現在巷子口,我的心底猝地有一種毛毛的感覺,下意識地噤聲,動也不動。
“見着人了沒有?”一個粗沙的聲音狠狠地問道。
“人是往這地來了,不過不知她走哪去了,這兒太黑,看不清。”另一個顯得年輕些的聲音回道。
“你沒看錯吧?是往這來的?”先前的那人問。
“應該沒錯!”年輕人開了口,“我打從她一出盛昌樓就跟着了,雖說她着男裝,但我肯定,她就是主子說的那個人,盯上她後我的兩眼眨一下都不敢,怎麼會看錯?她可值一百兩銀子呢!”
“你別儘想着那沒到手的銀子,先把人找出來是正經!找不着那女人,你跟誰領銀子去?”粗沙的男聲道。
盛昌樓?男裝?女人?
我的神智迷糊了會,猛地醒悟,他們說的,是我!
領悟到這事實。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心慌了起來,手腳並用地往牆腳陰暗面縮去。不料衣裳摩擦的聲音在暗巷中顯得特別的刺耳,我心頭一悸,暗暗叫糟!
兩道腳步聲迅速往我這方走來,我動也不動,抱着僥倖心理,這兒這麼黑,他們也許不會看到我。
“她在這!”話音一落下,我就被一個人扯住我的胳膊,硬生生地將我拖了出來,頓了一下,往巷子深處走去。
踉踉蹌蹌地,我被那力量扯得跌倒在地,“放開我!”我拼命掙扎,“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快點走!”
抓住我的年輕人根本不理會我的掙扎,依然粗暴地拉着我的手臂,拖着我前行,我驚恐得大叫:“救命啊!有人劫道啊!”後邊那粗沙的聲音不耐煩的道:“把她的嘴堵上!別讓她叫嚷!”
那年輕人腳步一頓,張手向我頸部繞來。不能讓他控制住我!我腦海裡閃過這念頭,眼見那人的手繞過來了,情急之下,我張口就往那人的手上咬去!那人手一疼,果然往後一縮,使勁將身子一扭,掙脫出他的掌握,趁着短暫的自由轉身就跑。
可是,另一個人堵住了我,啪地一聲,我的臉上出現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那大力摑來的掌勁讓我頭昏眼花,倒靠在牆上。
“媽的,我叫你跑!”粗沙的男人將我一把拖過,攬在了身前一股噁心的汗臭味襲來,我胸口泛起一陣噁心感。
“你這個賤貨居然敢咬我?!”被咬的年輕人過來狠狠地甩了我一個耳光,“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一陣布帛撕裂聲響起,我只覺得身上一寒,望着那人暗黑中逼來的猙獰面孔,我絕望地叫道:“你們是誰?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是誰派你們來的?!”
“嘿嘿嘿嘿——”我身後那人猥褻地將手罩在我胸上,臭不可聞的氣息噴在我耳邊:“想知道是誰讓我們來收拾你的,等我們玩夠了,送你上西天,你自己去問閻羅王去吧!別怨咱哥倆手黑,誰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呢!”
身前的年輕人冷笑,“跟她費什麼話?動作快一點,我也想嚐嚐這賤貨是個什麼滋味!能將這些主子迷得昏頭轉向的。”
而身後的這個人擰笑兩聲,將我往牆上一推,撲了上來,我想逃,卻逃不開,被困在他與牆壁之間,再也動彈不得。
心底絕望,想叫,嘴又被他們堵住了,但不管如何,我絕不讓這兩個男人這麼便宜!就算死!
耳邊,是這兩個男人□□的擰笑,身前男子上下其手的粗暴舉動並沒有讓我有任何感覺,我放鬆下來,趁身前這個男子因我這一舉動而勁力一緩時,舉膝向上一個猛頂!
一聲激烈的慘叫聲響徹雲霄,我沒有回頭看,轉身就往巷口跑去,邊跑連大聲疾呼救命——
胸口因大力奔跑而刺痛,呼吸像上裂肺似的撕扯,呼!呼!呼——我已看到了巷口傳來的燈火,而身後咒罵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而在腳步聲到達我身後,我卻撲向巷口的同時,眼角撇到了一個身影,我無力地向他伸出手:“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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