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頭靠在窗帷上,起伏不平的路像是一種刻意,每次輾過高低總有一種異樣的失落。隔着那麼遠,就像千尋的絕壁,明知永遠都不可能逾越,而彼岸亦只是一片暮藹蒼茫,那是她自己虛幻夢想的海市蜃樓,所以,此生永不可及。心中猛然一抽,就像心臟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那樣難過。
陪車的宮女問:“姑娘困了麼,還是躺下來歇歇吧。”她不能答話,心跳紊亂,每一次都重重撞在胸口,直撞得發痛,痛得連呼吸都沒有辦法繼續。豆大的冷汗從額際滲出,她咬破了自己的嘴脣,不讓自己發出呻吟的聲音。陪車的宮女終於發覺了她的異常,急急的問:“姑娘,你怎麼了?”
她想摸索荷包中的藥,卻連移動手臂的氣力都幾乎沒有,宮女惶然不知所措,一把掀開車帷,急聲道:“快停車!王爺,慕姑娘不好了。”
耳中的一切聲音雜而亂,遠而輕,就像在夢中一樣。有明亮的光照進車裡來,有人在嗡嗡的說着話,她努力睜大眼睛,看到依稀熟悉的眼眸,心忽然往下一落,拼盡全力才發出細若遊絲的聲音:“荷包……藥……”
蠶豆大的綠色藥丸,散發着熟悉的淡淡寒香,塞入口中去,有水旋即灌入,她吃力的嚥下去。水甘甜清涼,彷彿一線冷泉,潺潺的自喉間流入體內。她漸漸的緩過氣來,心口的絞痛亦漸漸隱去,這才發覺自己大半個身子斜靠在宮女的肩上,一名千夫長手中捧着一隻緙金皮水袋,目不轉瞬的望着她,連豫親王都勒馬立在轅前,見她甦醒,只問:“還可以乘車嗎?”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便不再多說,兜轉馬首命令衆人:“繼續趕路。”
宮女放下車帷,那高大的身影隨着火光一同被隔在了帷外,不能再被瞧見。鐵騎錚錚的蹄聲重又響起,她精疲力竭,在丸藥的效力下昏昏沉沉的睡去。
跟隨在豫親王馬後的一名千夫長遲晉然,乃是曾隨豫親王出征舍鶻的親信侍衛,年紀雖不過二十歲,因軍功卓著已經升到了千夫長。他長着一張娃娃臉,脾性亦稚氣猶存,策馬追上了豫親王,躬身舒臂仍將水袋系回豫親王的鞍後,一笑露出口雪白的牙,說:“病怏怏一個人,真不曉得皇上喜歡她什麼?三更半夜的,咱們這趟差事可真窩囊。”
豫親王回首望了他一眼,意在警告。
遲晉然被他眼風這麼一掃,撓了撓頭,說道:“王爺,我曉得錯了,關雲長千里送皇嫂,王爺您和關帝爺一樣,此舉忠心赤膽,可昭日月。”
豫親王回手一鞭抽在他馬上:“什麼風牛馬不相及的胡說,還不滾到前頭去探路。”
遲晉然吐了吐舌頭,拍馬直奔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