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綰兒等人攀上崖頂之後,發現蘇牧已經收刀劍入鞘,地面上是五個緊咬牙關打滾的漢子。
他們並沒有哀嚎,只是極力強忍着傷口帶來的劇痛,其中兩個還在摸索着,要撿回他們的兵刃。
當雅綰兒等人橫空出世,他們仍舊沒有斷了這個念頭,北地漢兒的彪悍,可見一斑。
雖然是敵人,但蘇牧心裡也不由感嘆,若大焱的軍士都能夠像這些人這般堅韌不屈,何愁燕雲無法收復,何愁遼國無法戰勝?
念及此處,他反倒有些懊悔,不該出手這麼重,並非他婦人之仁,而是對待可敬之人,就該給他們足夠的敬意。
不過柴進和朱武以及身後那些大焱軍士可不這麼認爲,他們在雄州戰場血戰廝殺,深知郭藥師麾下這些常勝軍是如何的窮兇極惡。
他們雖然是北地漢兒,但對待同胞似乎並沒有什麼同情心,並非只是針對大焱的軍士,他們在雄州涿州,對待那些耕種和放牧的平民,同樣是不吝搶佔和蠻霸的。
這些人早已不是原先的怨軍,而是郭藥師到達涿州之後,收編了各地的散兵遊勇,大多數都是縱橫北地的馬賊和匪盜,心狠手辣,根本就談不上仁義道德。
若非蘇牧制止,那帶路漢子早就帶着兄弟幾個,將這幾個人千刀萬剮了!
五名常勝軍士兵突然出現在這裡,這其中自然有些蹊蹺,但也不排除這些人只是偶然經過,畢竟雄州和莫州已經陷落,郭藥師肯定要對白溝河嚴防死守,爲了防止大焱軍偷渡,時常巡檢岸邊渡口和可能被登陸的地點,也是情有可原。
若真有人出賣蘇牧,來的也就不可能是這五個人了。
此處河崖下了坡之後,便是一處枯黃敗落的樹林子,枝椏參差,活像毛髮稀疏的老頭。
這些人都硬骨頭,惡人自有惡人磨,那帶路漢子便帶着幾個軍士,將這幾個常勝軍給踩踏在地上,逼問是否還有常勝軍在附近,他們是否已經發出警訊。
這些個常勝軍只顧罵罵咧咧,又是想反抗,又是往人身上吐口水和血沫,困獸猶鬥一般的兇狠。
幾個護軍也不是吃素的,能夠加入岳飛和徐寧的先鋒遊騎,還能夠被挑選出來擔任護軍,哪個不是精銳,二話沒說,抽出刀子來就要用刑。
然而這個時候,巫花容卻走了出來,朝那幾個護軍說道:“別動粗啊,這種事,我來就好了!”
爲了這次出行,她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套甲片都經過精心鑲嵌和搭配的猩紅色輕甲,極其顯眼,上了戰場就好像在額頭上刻着:“你來打我啊,打我啊!”
也就這副行頭,讓幾個老護軍非常的呲之以鼻,一路上對巫花容也沒有太多好臉色。
不過看在蘇牧的份上,也就沒有出言擠兌嘲諷罷了,再者,她一看就知道是個雌兒,指不定還是蘇牧的歡喜冤家,大家也就睜眼閉眼了。
聽說這小雌兒要出手,幾個老護軍也是冷哼幾聲,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觀。
蘇牧幾個是知道巫花容的手段的,想起她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蟲子來,心裡就直發毛。
冬日裡天氣太冷,巫花容正愁沒東西餵養她的蠱蟲,這也是她不願跟在曹顧身邊的原因。
若太久沒有血食餵養體內的蠱蟲,這些蠱蟲非把她的陰血都給吸食乾淨,這段時間她連月例天葵都不曾來了,體內的蠱蟲早已飢渴難耐。
但見得她露出一對小虎牙,陰森之極地走過去,在每個常勝軍的額頭上拍了一記,而後就退回到了原位。
幾個老護軍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也沒回過神來:“這就完事兒了?”
蘇牧和雅綰兒扈三娘卻是訕訕一笑,朝他們說道:“先找個避風之地歇息一下...”
柴進和朱武有些遲疑,也不知道巫花容葫蘆裡賣什麼藥,正打算留下來,卻聽蘇牧說道:“我勸你們還是...還是跟我去避風歇息比較好...”
蘇牧越是這般說,柴進和朱武就越是好奇,反正這幾個常勝軍也跑不了,他們倒是想看看,這巫花容到底如何收拾這幾個常勝軍的。
蘇牧見得他們一臉好奇的樣子,只是拍了拍他們的肩頭,有些惋惜地嘆道:“好自爲之吧...”
柴進和朱武更是一頭霧水,眼睜睜看着蘇牧帶着雅綰兒和扈三娘,到坡下的避風處生火去了。
巫花容本也覺着自己做得太過分,差點讓蘇牧給人捅死,加上蠱蟲急需餵養,這才接下這差事,誰想蘇牧竟然又開始拆臺,那極度鄙夷的目光,讓巫花容頓時又來氣了。
她本想讓柴進朱武和那些老護軍離開,免得一會受到驚嚇的,如今反倒不這麼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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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着吧,我也去烤火吃東西,哼!”
丟下這麼一句話,她又跟着蘇牧三人走了,只剩下柴進朱武幾個面面相覷,將目光轉向那幾個常勝軍,疑惑地想着:“這是鬧哪樣?”
蘇牧和雅綰兒扈三娘都有極其老道的野外生存經驗,坡下那片枯林子都是引火之物,生個火堆是很容易的事情。
巫花容也不知是放出了本命蠱蟲的原因,還是因爲實在懶得更蘇牧鬥嘴,一張臉煞白地緊,蔫蔫地挨着雅綰兒,等着雅綰兒將肉乾烤熱烤軟。
幾個人正在歇息,沒多久那坡頂就傳來了尖叫聲,卻不是那幾個常勝軍的聲音!
柴進和朱武臉色有些難看,喉頭聳動,嘴角還沾着一些沒來得及抹掉的嘔吐物,就這麼狼狽地下來了。
“下來了?”
蘇牧呵呵一笑,舉起手裡頭的肉乾聞了聞,柴進和朱武見得那烤得發黃的肉乾,頓時捂住嘴跑開,須臾間就傳來嘔吐聲。
這兩位可都是梁山中的好漢,平素裡經歷過多少廝殺,見過多少血腥,而柴進更是堪比燕青的臥底細作,心理素質就如鐵打銅鑄一般,可縱使如此,他還是吐了出來,可見巫花容體內的蠱蟲,也是真的給餓壞了。
柴進和朱武平息下來之後,那幾個老護軍也蒼白着臉色走了下來,再看着巫花容的目光,彷彿見了鬼一般。
此時巫花容倒是蔫蔫地像個病公子,可誰還敢小覷她半分!
“去問問那幾個人,把該說的都說了,不然就繼續受罪吧。”蘇牧朝那帶路的老護軍吩咐了一聲。
那老護軍臉色有些爲難,朝蘇牧嚅嚅道:“大...大人...要不...還是讓這位...這位小大人去吧...”
在他們看來,巫花容應該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也就只有巫花容去審問比較合適了。
蘇牧看了巫花容一眼,後者臉色仍舊蒼白,縮在雅綰兒懷裡,朝蘇牧狠狠道。
“沒見本姑娘氣色不對麼,真把我累壞了,看你怎麼跟我家爺爺交代!”
蘇牧心說,你剛纔可還生龍活虎,這些倒好,真要跑腿了又裝病,顯然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出,早早就準備要裝病了,還不是嫌審問太過麻煩,懶得用腦子記東西麼!
面對蘇牧的鄙夷,這一次巫花容倒是老實沒有反駁,大概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噁心噁心蘇牧。
只要見得蘇牧皺眉頭,巫花容心裡頭別提多開心了。
柴進和朱武又回來了,見得老護軍們都投來求助的目光,他們又將目光轉向了蘇牧,一個個老臉通紅,想第一次相親的老雛兒一般。
蘇牧不由輕嘆,苦笑了一聲,眼珠子一轉,便從火堆之中挑出一根火把來,也不看巫花容,朝柴進朱武幾個說道。
“好吧,大家都不想問,那我也就沒什麼要問的,這幾個人留着也是遭罪,乾脆一把火燒了吧。”
雖然覺着有些不妥,畢竟這些常勝軍能夠提供不錯的情報,可想起他們的慘狀,柴進和朱武都覺着不忍心,倒不如給他們一個乾脆,而後把那噁心到了極點的場面給燒掉算了。
“我去燒!我去燒!”
蘇牧一說要燒掉,幾個老護軍都爭先恐後要幹這個差事,彷彿燒了之後,能將自己心理的陰影一同燒掉一般。
可就在這個時候,巫花容小臉一紅,站起來指着蘇牧的鼻子就罵:“你個挨千刀的狗才,你敢燒!”
別人不知道,蘇牧可是最清楚不過,她那些蠱蟲可就最怕火燒,而嚴冬持續了這麼久,她沒辦法在外頭招募新蟲子,動用的可都是她體內的本命蠱蟲。
這些本命蠱蟲與她性命相關,若真要燒掉這些蠱蟲,她可就受到極大的創傷和損失,而且這些蠱蟲都是她精心餵養的,屬於荒島上的獨有物種。
即便燒了對自己身子影響不大,可今後就再也找不着如此細小卻又強大的蟲子了!
再說了,她跟這些蟲子息息相關,蟲子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她靈魂的一部分,她又怎麼可能讓蘇牧燒掉這些蟲子!
蘇牧見得她騰地站起來,指着自己罵,也是不鹹不淡地笑着問道:“身子舒坦了?舒坦了就過去問問,把該知道的都給抖出來,給人家一個痛快吧。”
蘇牧晃了晃手裡頭的火把,毫不掩飾“威脅”之意,巫花容氣得胸脯起伏不定,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你!你卑鄙!你無恥!你下流!”
“有力氣罵人,還不如趕緊去問,不然咱們可就要去燒了!”蘇牧陰陽怪氣地說着,將火把丟給了那老護軍,後者嘿嘿一笑就要往坡頂上走。
夜風傳來鬼哭一般的哀嚎,那些被蘇牧斷手乃至傷筋動骨都不曾哼一聲的常勝軍漢子,終於忍不住了...
“算你狠!走着瞧!”巫花容死死地剜了蘇牧一眼,氣鼓鼓就往上邊走,路過老護軍身邊,氣不打一處來,劈手將火把奪過來,將火把踩滅之後,還狠狠地唾了一口,粗鄙地罵道。
“呸!燒你奶的燒!”
雅綰兒和扈三娘見着巫花容這等模樣,不由白了蘇牧一眼,卻又掩飾不住笑意。
柴進和朱武以及幾個老護軍被二女的笑容一下就震住,徹底看癡了,過得許久纔回過神,再看看蘇牧,不由仰望星空,捫心自問:“這是哪門子的出使啊!大哥,咱們這可是打仗啊,你可長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