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真是大笑話,我要去哪裡你管得了?”龍濟光口是心非的說道,他相信吳紹霆真的繳了自己警衛營的槍,也相信吳紹霆既然答應讓自己自由離開廣州那是不會食言的。可是他真的能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嗎?
“你離開雲浮來廣州的途中,我師第二團也從清遠縣向雲浮出發,第一團和炮兵團以及鎮海和廣利兩艘炮艦也分別前往開平和江門。你明白我的意思?”吳紹霆嘴角揚起了一絲真正得意的笑容,用勝利者的姿態看了龍濟光一眼。
龍濟光臉色僵持了起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想到吳紹霆假借軍事協商會議之名,卻是在背後發動了一場戰爭!他看錯了吳紹霆,徹底看錯吳紹霆這個年輕人,有哪個愣頭青能做出這樣心狠手辣的策略!
“吳紹霆,你危言聳聽!”一旁的龍靚光感覺到自己弟弟的氣場在減弱,立刻站出來聲援了起來,“二十三鎮五千多人的老字號部隊,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兩天時間就打下了雲浮嗎?你這個卑鄙小人,被以爲你會得逞,只要我們這些人團結一致,你照樣得完!”
“呵呵,”吳紹霆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有嘲諷也有按耐不住的興奮,他雙眼閃動着激動的神光,近乎狂妄的說道,“兩天?你太看得起二十三鎮了。”
他伸出了一個手指,說道:“我花了一天時間急行軍,僅僅只用了昨天一晚上就消滅了二十三鎮兩個步兵標的主力。不可否認,你的那幫將領對你是死忠,就算被團團包圍了也絕不投降。不過我從始至終就沒打算招降他們,只要二十三鎮下級軍官能夠投降就足矣了。我許給每個隊官一千塊的投誠費,然後他們就出賣了你的那些死忠。”
龍濟光極力的想要保持自己鎮靜,可是他卻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是激怒,是悲傷,是不甘,是後悔莫及!他原來就是一個性情多變的人,而此時此刻所有情緒匯聚在一起,簡直就要讓自己瘋掉了!
“龍統制,如果不是炮擊廣州事件,我現在應該在上海,而不是在這裡嘲笑你!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我可以很負責人的告訴你,還有你們所有人……”吳紹霆目光環顧了會場裡的所有軍事代表,帶着強烈震懾的說道,“廣東遲早會由我來統一,遲早!”
在場衆人不禁冷汗連連,只一個晚上二十三鎮就完了,廣東省內唯一可以與革命粵軍匹敵的部隊就這麼煙消雲散,那他們還能做什麼?
“哈哈哈哈……”龍濟光忽然大笑了起來,神態有些癲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兩天前還是廣東省頭號大軍閥,兩天之後卻一貧如洗,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值得同情和嘆息的人。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自全國革命暴亂以來,在這個國家的生存秩序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這份心緊張別人,還不如多留心自己好了!
“好,好,果然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我龍濟光混了這麼多年,竟然讓你這個毛頭小子扳倒了,這不是我無能,這是命!好,好,好的很!吳紹霆,我算是服氣了。”龍濟光眼睛有些發紅,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番話來。他內心之中根本沒有服氣的意思,可是事到如今自己還能怎麼辦?
積累那麼多年的本錢,一夜之間全部沒了,這種打擊只有他自己明白箇中滋味。
龍濟光說完,轉身就要走出會場,對於一個失敗的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話語權了。
不過這時,吳紹霆又開口說道:“龍統制,我一直認爲我們還是有合作的餘地。如果你不嫌棄,革命政府軍事部永遠都會保留你的一席。”
龍濟光側過頭來看了吳紹霆一眼,眼中透露着幾分銳利的神光。他說:“你就不擔心有朝一日我會反客爲主嗎?”
吳紹霆笑了笑,將抽完的菸蒂在桌案上的菸灰缸裡搗了搗,坦白的說道:“相比之下,我更怕你東山再起呢!”
龍濟光哈哈笑了起來,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
衆人聽完龍濟光和吳紹霆的對話,都有幾分摸不着頭腦,這兩個對頭的人居然相互之間能把話說得那麼坦白?不過老將宗正耀卻看得明白,吳紹霆和龍濟光不愧當世梟雄,只不過着兩個人各自代表着不同時代罷了。
吳紹霆看着龍濟光的背影,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雖然龍濟光臨走時什麼話都沒有說,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在他看來就算龍濟光不肯留在軍事部任職也無所謂,龍濟光大勢已去,縱然要東山再起也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多。
這時,他重新看了其他人一眼,平靜的問了道:“諸位,在你們沒有發電報之前,未來幾天裡的活動範圍將會被限制在招待所之內。我希望你們識時務,否則我不會再像今天這麼客客氣氣了。”
下午,各縣軍事代表無一例外的遵照了吳紹霆的要求,發回電報至本縣傳達了接受革命政府整編的命令。雖然留守各縣的人對這份電報或多或少會有懷疑,認爲大人是被軍事部挾持在廣州,但是面對革命粵軍的威脅,以及二十三鎮一夜間全軍覆沒的先例,他們也無能爲力,只能服從這項命令。
吳紹霆設立了全省軍事整編籌備會,派出專員抵達各縣統計和安排地方軍隊的情況,預計在兩個月之內完成全省軍隊的整編。同時他擬定了一份警察培訓學校的計劃,打算在整編接近尾聲時執行,讓那些被裁減的士兵經過訓練成爲維護治安的非軍事武裝人員。
龍濟光從會場出來之後,讓顏啓漢解散了警衛營,然後獨自一個人離開了東校場,至於去哪裡了沒有人知道。顏啓漢一下子失去了靠山,只好帶領二十三鎮警衛營投靠到軍事部麾下。吳紹霆將警衛營暫時收編爲預備隊,進駐東校場兵營,但是卻抽走了營中所有軍官。這些被抽調的軍官安排到廣州城各個非正式編制的軍事機構,比如維安營、兵工廠、軍事碼頭或者是政府會館警衛室。
至於顏啓漢,吳紹霆將其調任侍從處擔任科室主任。
處理完這次“軍事協商會議”善後事宜之後,吳紹霆回到了自己的居住休息,兩天一夜沒有睡覺,他着實感到了疲憊。不過當他躺在牀上會想到昨天晚上革命粵軍第一師進攻二十鎮的作戰,一下子又睡不着了。雖然這次作戰他沒有親自參加指揮,但戰鬥的激烈程度是能想象得到的。畢竟,二十三鎮是久經沙場的老字號部隊,實力絕對不弱於第一師,之所以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完全是偷襲策略的成功。
當然,爲了速戰速決,這次第一師也費了不少經費。正如吳紹霆在會場所說的那樣,在戰鬥一開始第一師各團就散佈了高價招降的信息。龍濟光雖然帶領二十三鎮好幾年了,可這幾年二十三鎮一直都在窮鄉僻壤盤踞,油水自然不多,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總是由道理的。
十八日中午,軍事部收到了好幾份電報,廖仲愷從上海發來回電告知一行人平安抵達上海,莫擎宇、韋汝驄、張達開相繼發來前天夜裡作戰的傷亡統計。第一團陣亡連長一人,排長三人,士兵一百二十人,副團長孫繼直左手被炮火炸斷三根手指,全身多處槍傷,重傷;第二團合計陣亡八十九人;炮兵團在搶佔炮火高地時陣亡三十三人;三個團傷者不計其數。
二十三鎮全鎮陣亡四百三十人,營級以上將領因爲拒絕投降大半戰死,標統李文範、標統譚正衢被俘,炮兵總制劉溫東戰死炮火之下。
雙方合計陣亡人數將近一千人,遠遠超過了韶關之戰的慘烈程度。
不過歷史上只會留下革命軍總裁奇謀智取、革命軍英勇作戰剿滅地方軍閥的記錄,並對此歌功頌德、評爲豐功偉績。至於這場戰鬥中吳紹霆下令不擇手段進攻,放火燒燬民宅、炮擊誤傷百姓、事後槍決俘虜等等不光彩的事件,將一律被掩埋在光輝的背後。
二十三鎮除了戰死、逃跑以及受傷解散的士兵之外,尚且還有兩千三百多人的兵力,其中一半是投降的人數,另外一半則是戰俘。吳紹霆下令將所有戰俘全部就地招安,不允許戰俘申請遣散,所有不接受招安的士兵按逃兵處置。招安之後的士兵與投降的士兵一起安置,等待廣州派來專員整編。至於俘虜的高級軍官,全部押解到廣州等候發落。
戰事結束之後,第一師三個主戰團就地補充兵員,第二團暫時留駐雲浮處理善後,第一團移駐清遠,炮兵團返回廣州。
在全省整編沒有順利結束之前,各縣軍事代表依然得留在廣州限制出行。
吳紹霆並不是擔心這些人會在整編過程中造反,造反的膽子應該隨着二十三鎮一同消亡了纔是。他只是爲了避免這些人會在整編過程中搞小動作,導致日後廣東統一的局面會出現隱患。即便是在軟禁期間,依然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絕不怠慢。
整編完畢之後如何安排這些人,吳紹霆早有計劃,他找到了胡漢民與其協商了一下此事,在廣州議會安排了幾個席位給其中年紀比較大的人。
在這些人當中王和順是一個特殊事例,他本來是同盟會的人,也願意接受和平改編。胡漢民打算讓王和順前往黃興的第二師任職,畢竟王和順是民軍出身。只是王和順本人顯然不太情願這一安排,死活不肯動身前往南京。
於是,吳紹霆單獨找到了王和順,讓王和順先在軍部掛個名字,等日後成立了警察培訓學校,許諾讓其出任校長。王和順心想這個事新鮮,他是草莽出身,革命成功之後一直想脫離草莽這個層面,成爲一個地地道道的上流人物,而校長是有身份有地位又受學生尊敬的人,正合自己的心意。
安排好這些虛銜的人,吳紹霆還要選拔一批可以爲自己所用的人才。第一師以及未來整編出來的新第三師都是需要一批軍官來帶領和管理。第一師在沒有更改番號之前,就極其缺乏中下級軍官,更不用說新編第三師又要根絕不服的現象、又要保證集權,勢必要安排信任的人來接管。
經過一番斟酌,他先提拔了李耀漢、蘇貢和龍靚光以及這些人各自的幾個部下,將他們調到軍部擔任見習參謀官。當然見習參謀官僅僅只是過渡的職銜,等整編結束之後,再將他們下放到部隊去。
事實上除了李耀漢是後起之秀容易掌控之外,蘇貢是個暴脾氣,龍靚光又是舊軍閥,這兩個人還是很不讓人放心的。不過吳紹霆儘量採取“共同利益”的方式,拉攏這些不可靠的人站在自己這邊。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背叛的,只有利益纔是唯一的準則,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驅使,龍靚光完全可以忘記自己有龍濟光這個親哥哥。
具體執行的事還得容後一兩個月,一切還要等整編事宜到成熟階段纔好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