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停止敲擊時,譚少慕冷笑了出來,“你既然這麼瞭解我,就應該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並沒有傷害你什麼,也沒有犧牲誰的想法。我只是想讓當初的錯誤,早一點結束。所有人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是,你是沒有錯。”何幼霖輕笑,“只是,你在做決定之前,有沒有想過和我說一聲,給我打個電話?如果不是我哥告訴我真相,今天我接到我媽電話,知道我爸突然被綁架,我會是什麼心情?你想過嗎?”
“有。”
何幼霖挑眉,似乎不信。
“你會給我打電話,求助。而我,不會隱瞞你任何事情。”他聲音很淡,可表情卻露出一絲血腥。
“哈哈……”何幼霖狂笑不止,目光透着無奈,“譚大少爺的意思,還是我不對了。我沒有在第一時間裡和你求救?”
“你沒有找我,我就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了。”他把手從車窗上收回,整個上半身都向她附來,“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離開我?是張澤川又給你說了些什麼話?”
何幼霖閉眼,不想看他,鼻尖卻滿是他身上的味道,心理慌亂,嘴上逞強,“是,我是不想在你身邊呆着了。但不是因爲別人。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判斷。”
“可惜,你也只能想想。”譚少慕脣角一揚,又坐回了原處,點燃一支菸,“我不要求你現在就理解我。以後,你會慢慢想通的。”
何幼霖給了他一個鼻音,就沒搭理他了。
一路上,兩個人不再說話,何幼霖的神經又開始有些緊繃,一直在留意自己的手機,再三確認張澤川那邊一切正常,沒有什麼意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足足一個小時過去,譚少慕都抽完了兩支菸,車子才緩緩在一處湖邊別墅門口停下。
何幼霖確定這個地方,自己來過。前一陣子,她還來這裡找過顧言熙,沒想到這裡竟是蕭億的產業。
她沒有動,她身邊的車門打開了。落在她肩頭的氣息非常沉穩,何幼霖偏頭看着幫他開門的譚少慕,眼神深邃,完全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下車。”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何幼霖率先下車,卻看見他們身後一直跟了一輛白色麪包車,車子剛停下,就在不遠處。
譚少慕下車後,走到白色麪包車旁,用手指敲了敲車窗。
車窗緩緩下移,何幼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在嚼着檳榔,是墨陽,一個一點都不意外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與譚少慕擊掌,笑嘻嘻道,“姓蕭的,牛氣,居然還跑娛樂城給趙天打招呼,不許他過問這個事情。還好,我機智,打着你慕黑狼的名號喊了人。不過,你師傅也是個人物啊,消失這麼久了,很多受過他恩惠的人,一聽說他有難,不少道上的兄弟主動找上我,要來撐場子。”
看着一車操傢伙的打手,何幼霖心口突突直跳。
譚少慕會帶人過來,很正常。蕭億這個人黑白兩道通吃,手段狠厲。他拿蕭億當刀使,一個不小心會傷了自己。他手上若沒有足夠的底牌,要平安帶走他的師傅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這些打手裡不少是受過丁嶽行恩惠的人。一旦丁嶽行已經死的消息一旦爆出來,要如何收場?
她哥可是一個老老實實的本分生意人啊!
“譚少慕,這就是你說的今晚上和平解決問題?不會有人會受傷?”她忍不住跑到他的身邊,緊張兮兮的問。
墨陽朝何幼霖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後,才道,“小嫂子放心。慕少的手腕,能擺平。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兄弟們也就是個擺設,可能連走個過場的機會都沒有。”
坐在後座的幾個兄弟,聽說是慕黑狼的老婆,紛紛探腦袋觀望,嘴裡一個比一個沒有正行。
譚少慕朝他們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一下子全部老實安靜了下來,車窗又全部關上。
譚少慕牽住何幼霖的手往別墅裡走,他走的很慢,她就更慢,給張澤川拖延一點時間。
走進別墅時,何幼霖就看見像死魚一樣癱靠在牆邊上的何國蔚,他喘着氣,臉上的堆積着汗水,一臉虛弱的疲憊。
一座價值千萬的豪宅,富麗堂皇,客房無數,就是客廳的沙發都柔軟舒適。他卻被人隨意丟在地上,絲毫不顧及他是個癱瘓多病的老人。
何幼霖眉心一皺,用力咬住了牙關,“蕭億,你憑什麼在這高高在上的審,判別人?比起我爸,真正殺了你侄子的人,是你!是你殺了他的心。”
蕭億坐在正中間的沙發上,明亮燈光下,他面色的因爲最後一句話變得鐵青,嘴角緊抿,怒色涌動在淡漠的眼神裡,染上冰冷和殘酷,“張澤霖,你要當聖母,認賊作父是你的事情,但說話要注意一點。不要以爲你背後有張澤川,譚少慕這兩個人,我就不會動你。”
何國蔚在聽見女兒的聲音時,灰暗的臉上剛剛露出一絲喜悅,卻在聽見蕭億口中的張澤霖三字後,受到了強烈的打擊,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
何幼霖捕捉到這一點,心裡有了一絲安慰。
起碼,她養父解釋自己在張家掉包了告密信的動機是假的,但收養她的原因確實如他所說的,沒有騙她。
她一步步走到何國蔚的面前,身子慢慢蹲下來,想扶他起來,去坐沙發,結果被邊上站着的保安給攔了下來。
“我讓他在這裡,已經夠仁慈的了。這個位置,你要是不滿意。後院的泳池裡,他可以去泡一泡。”蕭億看着她,目光很冷。
都晚上十點了,就是個健康的壯年人扔室外水池裡都能凍出病來!
何幼霖氣得眼紅,卻無能爲力,她朝譚少慕看去。雖然依舊討厭譚少慕,但她眼裡的求助與依賴不用言說。
譚少慕從兜裡摸出包煙,遞過一支菸給蕭億,便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蕭總,做人心太狠了,是會把女人嚇跑的。聽說顧總的丈夫沈智尚神智已經恢復正常,接手雲翳集團後,顧總就下落不明瞭。不知道是在躲你,還是在躲他。”
“如果不是你在幫她,她連離開A市都難。”蕭億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甚至帶着興師問罪的口氣。
“哪裡,我並沒有幫她什麼。只是上次我老婆從日本回國的機票錢是借她的。我只是還了個機票給她。”
“她去了哪裡?現在可以說了吧?”
“不急,等今晚上的事情都結束了,再說也來得及。不然,我就是說了,你追過去,還要分心處理這邊的事情,只怕會兩頭都顧不上。我是個醫生,我看得出何國蔚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你的人再不妥善照顧,給點水喝,隨時會昏過去。今晚上要是不能圓滿解決這個事情,也耽誤你追女人的行程,你說是不是?”
原來,譚少慕手裡還捏着一張王牌。
何幼霖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麼會想到用顧言熙的下落來和蕭億談條件。他難道覺得,顧言熙是蕭億的軟肋?
這,可能嗎?
“把人扶起來,放沙發上。”蕭億隱忍的聲音,帶着一絲的憤怒。
何幼霖聞言,連忙配合那個保鏢,把何國蔚扶到單獨的沙發椅上,確認一切妥帖了,才扭頭看向蕭億。見他一臉吃癟默認的表情,她的心裡亦是震驚無比。
原來,這個男人也不是那麼的刀槍不入。
蕭億一臉冷漠地迎視着她的視線,輕微地說:“何國蔚,你已經見到了。丁嶽行呢?”
何幼霖餵了一杯水給何國蔚後,搭放在大腿上的那隻手慢慢捏緊,深吸口氣,慢慢地說,“在來的路上。不如,我們先說說,這個恩怨,你準備如何瞭解?”
“殺人償命。”
聽見這四個字,何國蔚並沒有太多緊張害怕。因爲喝了水的關係,終於有了點說話的力氣,氣弱道,“蕭先生,人是我推下山崖的。和我大哥沒有關係。他都出家了,是個方外人。殺人償命,就用我一條命抵消所有的債吧。”
何國蔚的話剛落,蕭億就大步走來,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帶着積壓的憤怒一字一頓地說:“你的命,沒有那麼值錢!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走狗,幫兇!丁嶽行是主謀,他逃不了的!”
何國蔚的衣服被抓起,露出的皮膚包裹着骨頭,並沒有多少肉,上面還有斑斑駁駁的刀口子,很淺,早已結疤,爲的是凌辱折磨,不致命。
何幼霖驚愕地看着養父身上,藏在衣服裡的細小傷口,瞪向蕭億,“你還是不是人,對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做出這樣的事情?”
蕭億把手一鬆,何國蔚的身體落回沙發上。他嘴角勾起,“不過螻蟻一隻,有沒有反抗能力,癱瘓不癱瘓,並不重要。我要做的事情,一樣不會少。蕭言是我一手培養到大的,他的能力我很清楚。就算我不救他,他也有能力逃脫。如果不是你拖累了他。蕭言一個人,完全有能力從綁匪手裡逃走。他死了,你也有責任!”
這一瞬間,何幼霖真真切切地從蕭億的眼裡看見了殘忍。這種殘忍,真的毫無人性的溫和與柔軟。她一直以爲譚少慕已經夠狠了,卻不想還要人能這麼冷漠,完全不像是個商人。
她毫不懷疑,蕭億對她同樣有着敵意。
此時,何幼霖的影子旁邊,多了道狹長的黑影。
譚少慕走了過來,扯住她的手臂,將與蕭億對峙的她拽到自己的懷裡,“這是你侄子拼死要保的人,你要下手,他只會更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