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潭路越長越大,五官漸漸地鮮明立體起來,越來越像譚少慕了。
但不知道他是嫉恨譚少慕說他不孝順,還是他天性裡就喜歡媽媽多過爸爸。總之,他最開心的時候就是窩在何幼霖的懷裡,每次看見他爸爸回家,就板着一個小臉,怎麼逗都不笑。
有時候,何幼霖母愛氾濫起來,爲了讓兒子多笑笑,居然還把譚少慕趕出房間……
這,讓譚少慕很是鬱悶。已經開始考慮把孩子寄養在陸家好,還是張家,或者讓他妹妹帶孩子。反正少芝也在帶女兒,帶一個孩子是帶,帶兩個也是帶。
轉眼,就到了七夕情人節了。
這一天,何幼霖和往常一樣在家帶孩子,突然接到陸外公的電話,想看看幾個孩子。她帶着四個孩子到了陸家後,陸外公接過小譚路,抱在懷裡,讓陸太太照看另外三個大孩子,就對她說,“幼霖,你辛苦了。今天給你一個假期,和少慕好好過個節日,重溫一下兩人世界。”
“這是……你的意思?”何幼霖轉身,看向一邊的男人問道。
“可不是。說要給你個驚喜呢。”陸太太捂着嘴笑,“你們呀,趕緊去吧。今晚上,孩子就留宿在我們家。”
於是,何幼霖期待了半天的驚喜只是坐上譚少慕的車,兩個人開回了家裡。
家裡……
何幼霖掃興地脫下鞋子,換上拖鞋,抱怨道,“少慕,今天是七夕,七夕!你不定個浪漫的高級餐廳,不安排一場電影,不送個什麼禮物……居然只是帶我回家!”
“看你天天帶孩子,晚上都睡不好。幫你把孩子的問題解決了,送你一夜好眠,不是最好的禮物嗎?”譚少慕說的理直氣壯,並交代道,“快去屋裡給我放洗澡水。”
“你妹!怎麼不說你給我放洗澡水!”何幼霖不爽,“敢情我不用伺候你兒子,我就要伺候你這個大爺了?”
“沒錯。快去,去晚了,後果自負。”譚少慕重重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何幼霖就豎白旗投降了,先進主臥給他放熱水。
結果,水放了一半,原本燈火明亮的屋子瞬間一黑,徹底陷入了黑暗裡。
何幼霖嚇了一跳,摸索着出了衛生間,問道,“少慕,是跳閘了,還是停電?”
結果,沒人迴應。
她想用手機照明,纔想起包還在客廳裡,就又摸索着出了主臥,開了門,一些微弱的光芒從客廳裡透了出來。
燈影搖曳,似乎是燭火。
“少慕?”何幼霖試探喊,“你在搞什麼鬼?”
譚少慕低沉的聲音在暗夜裡響起,“我在這裡。你來吧。”
何幼霖聽見他的聲音,才安下心,不由猜測他肯定是弄一個惡俗的燭光晚餐什麼的。
她循着光源,走了出去,卻在餐桌上看見插着十幾個蠟燭的蛋糕,“咦,又沒人過生日。買什麼蛋糕啊?”
譚少慕牽過她手,拉着她坐下,何幼霖這纔看清這個蛋糕很不一樣,像是被壓擠過一樣,有些醜陋。她瞥了一眼蛋糕盒底部的包裝盒,上面寫着“KLISD蛋糕坊的DIY”字樣,才露出了一絲瞭然的笑意。
原來,是他親手製作的。
譚少慕把她安置好坐下,自己也坐在對面,“那一段你朝我走來的抹黑路,像不像我們這些年經歷的風風雨雨?”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結果總算是在一起了。
何幼霖笑道,“我倒是覺得,這個蛋糕更像我們的歲月。”
譚少慕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怎麼說?”
“看上去驚心動魄,但味道應該是甜的。”燭光下,她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迷糊,可偏是這一分慵懶的味道,帶着醉意的樣子讓譚少慕心癢難耐。
因爲她還在母乳期間,所以譚少慕沒有準備酒水,而是給她倒了一杯果汁,“幼霖,非常謝謝你。”
“嗯?”何幼霖接過果汁,瞪大眼睛,“謝我什麼?”
“謝謝你愛我,謝謝你包容我,一次次給我機會,謝謝你爲我生兒育女,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何幼霖怔了怔,低聲笑起來,那笑聲格外好聽,“少慕,其實你真的挺能說情話的。你那時候還說,你不會說。果然是騙人的。”
“是嗎?”譚少慕眼帶溫柔的笑意,“可是,我沒覺得這是情話。”
“嗯。情到深處,說什麼都是情話。”何幼霖解釋道,“所以,這隻能證明你當初不怎麼喜歡我。所以,才那麼高冷。對不對?”
譚少慕搖了搖頭,“不對。我一直都喜歡你。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每天都在與日俱增,我的明天只會比今天,昨天更愛你。但是,你不能否認,我一直都愛你。”
何幼霖聽了這話,被繞的頭昏,索性走到他身邊,在他的大腿上坐了下來,眯着眼用手指摸他上揚的脣角,“那麼,少慕,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於我而言,是我的全世界?”
譚少慕眼底的光猝然明亮,張嘴含住她的青蔥手指,輕咬指尖。他的吻沿着她頸線往上,落在她脣上,鼻尖……
“這個,還用說嗎?”
何幼霖聽見如此篤定自信的聲音,頓時紅了眼眶,“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譚少慕搖了搖頭,“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心意。你不是說,很久沒收到我的禮物了嗎?所以,特意學做了這個。”
何幼霖眼熱,咕噥道,“少慕,閉上眼睛。”
譚少慕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眼神裡盡是戲謔的笑意,“你想親我?”
何幼霖不答,只是專注地看着在他長長的睫毛,擡手要拂開他額前的碎髮,卻在手伸到一半時,被譚少慕半路攔截。
他溫暖寬闊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認真地問,“你好,何幼霖女士。非常榮幸,能在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裡對你做一個採訪。請問,你現在做好回答的準備了嗎?”
“嗯。請問。”她笑嘻嘻地回答。
“你認識一位叫譚少慕的先生嗎?”
“認識。”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嗯……”何幼霖努力回憶,但當時的自己揹負着巨大的債務,看見譚少慕時,腦子裡除了鉅額賠償,好像沒多餘的想法,便老實交代道,“我覺得,他就是一個有錢人。”
“就這樣?”譚少慕不滿,還很幼稚地說,“難道你愛的是我的錢?”
何幼霖瞪眼,“你沒錢,我也不會嫁給你啊。是誰拿着律師函找我,騙婚的?”
她的眼神透過他深幽的眼睛,清澈得令人不能直視。
譚少慕輕輕咳嗽了一聲,剛要問下一個問題,卻被何幼霖反客爲主,問道,“那麼,你第一次看見我時,是什麼樣的想法?”
他眼皮子微微一眨,沉默半天。
何幼霖有些無語,自問自答道,“你可以說,真是個窮人,笨蛋什麼的。總之,就是太好騙了。”
譚少慕搖了搖頭,回答,“我覺得,你很好欺負,貓貓狗狗都能踩你一臉。讓我看了,也忍不住想欺負你。只給我一個人欺負。”
“……”何幼霖無語,“你說的是我第一次去雲水山庭找你的時候?”
譚少慕搖了搖頭,“更早一些。”
“那是什麼時候?”
“秘密。”
“切,故弄玄虛。”
“嗯,你可以這麼認爲。”
何幼霖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正要不死心追問時,譚少慕握着她的手看了又看,最後低頭在她的婚戒上吻了吻。
這一刻,靜謐的家,柔和的燭光,窗外的夜風,都成了何幼霖此生難以磨滅的記憶。
鑽戒在燭光下璀璨生輝,是墜了凡間的星光。
她擡眸,便對上了他寧靜悠遠的眼神,安然又溫和。
他的臉就在燭火的照映下,朦朧得看不真切。唯有那雙眼睛明亮清雋,一如初見。
只因爲面前的這個人,是她愛了很多很多年的男人。
……
其實所有錯過的愛情,原因都一樣:不是你跟不上我的腳步,就是我走得太快,不小心把你落在了後面。
多麼幸福的是,你和我,最後都沒有成爲錯過。
最美的愛情,餘生因你而隆重。
——全文完——
番外篇之前緣1:時間在倒退。
再倒退一點。
對,回到過去,回到何幼霖還不認識一個譚少慕的男人,還沉浸在剛剛遭遇劈腿,丟失工作的那個時間段!
……
A市,“寵愛之家”店內。
“別看這裡萌貓奶狗的,有多可愛。在這裡上班,可沒有你們小姑娘想的那麼輕鬆美好。”說話的是這裡店長,四十歲模樣,眉眼裡稍帶了些刻薄。
她邊說邊打量起站在跟前的小姑娘。
纖細,精緻,清湯掛麪的樣子很是乖巧文靜,怎麼看都像是剛出社會的大學畢業生。若不是好友強烈推薦,說她有好多年的店員經驗,爲人勤快,自己是萬萬不會聘用這種看上去像是千金大小姐似的人。
想到這裡,她又不放心的交代了句,“這裡,可不比你以前在書店上班輕鬆。書是弄不壞的,就算少了,也賠不了多少錢。這裡的貓貓狗狗可都比你還矜貴呢!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別自己亂拿主意。”
何幼霖低着頭,輕嗯了聲,飛快地把店長交代的事宜都記錄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
“說起來,你不是要出國留學的嗎?怎麼又不去了?”店長停下給貴賓犬順毛的手,眼一擡,突然發問。
何幼霖的筆停了下來,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訥訥道,“出……出了點意外。”
店長也大概瞭解何幼霖家境有多窘困,冷硬的面容難得有了絲軟和,“你在這裡,好好工作。別看工資不高,這裡的顧客都是有錢沒處撒的主。你要運氣好了,拿的小費都比你月薪高。”
何幼霖自小懂得察言觀色,又早早踏入社會上班,世間的人情冷暖自然比同齡的女孩都精。面對店長的友好示意,她點頭如搗蒜,大有士爲知己者死的覺悟!
而這一幕悉數落進了櫥窗外,一雙清冷如星的深眸裡。
堵車被困,稍有煩躁的譚少慕點了支菸,搖下車窗,就看見路邊寵物店裡那一抹身影。
隔着碩大明亮的櫥窗,她站在裡頭,像是伺候祖宗一樣照顧着那些貓貓狗狗。連一隻波斯小奶貓都能把爪子欺負到她臉上去。
他冷硬的脣線稍稍上揚了個不明顯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