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夜班,科裡不太平常,最開始是一個燒傷的病人突然發燒。要知道這皮膚病即使是原本的傷情並不嚴重,但加上發燒可就是要命的,於是我們可勁折騰了一會兒,到後來連抗生素作用都快不大了,才總算是讓他回到了安全狀態。
如果這還算是有驚無險,那之後的那個病患,情況可就算是險象環生了。
當時我剛從給燒傷病人緊急降溫的劇烈活動中緩過來,還沒坐到值班室凳子上,急救鈴就又叮鈴鈴的就響了,我呆了一小下,然後認命的嘆了口氣,扶着腰正要往外走,門又在我還沒摸到把手的時候,就被推開了。隔了將近一天這個場面顯得尤爲熟悉,我下意識的覺得,又不是好事。
推門的是護士李果,由於她還兼任急診科手術護士,所以我跟她關係挺不錯的。
只見她一臉焦急,語速很快的說道:“快聯繫陳醫師,36號牀那個病人,剛纔突然被發現失去意識了。”
我一聽,好吧,果然。然後半點兒沒猶豫,轉身就給陳溯撥了電話,聽見嘟嘟兩聲後被接起,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喂,誰啊?”
“陳溯,唐生走前做的那個開顱手術病患出事了,你快過來救個場,情況很緊急啊。”
他聽完什麼都沒說就掛了電話,我估計是就要趕來了。然後考慮了一下,又給神經外科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聲,我估計是護士,忙開口道:“你好,這裡是急診值班室,剛纔我們一個開顱手術患者出現了意識丟失,你能快點派一個醫師過來協助手術嗎?”
她聞言答道:“現在主治醫師都不在,只有一個實習的在值班,我這就叫她過來吧。”
我答應着掛了電話,趕緊就往急救室跑去。
到了現場,發現幾個護士正在給病患嘗試做意識甦醒,我忙擠過去,制止了她們,然後一邊掰開眼瞼檢查瞳孔,一邊隨口問道:“聯繫手術室了嗎?”
李果此時從門外進來,正好聽見我的問話,回答道:打了好多次手術室值班電話,都沒有人接。”
我聞言趕緊說:“那你快上去看一下,先快點把手術室準備好?這情況半分鐘也不能耽誤,是等陳溯過來,馬上就要開始的。”
她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我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可是越檢查,眉頭就皺得越厲害。
病人體表各個情況都看不出什麼問題,可昏迷卻是不可忽視的事。我確切的知道腦部手術術後長時間昏迷,不做處理絕對不是良策。可找不到病因,我怎麼制定手術計劃?於是越想越着急,自嘲着,前段時間還跟唐生自誇,對神經外科的瞭解足夠了,沒想到啊。不知道現在他在面前,我還說不說得出那些話?
心裡正唏噓,手上用來檢察意識的的電筒卻突然被人奪去。我有些驚詫的擡起頭,一下就看到了病牀另一邊的李希瑞,她正重複着我剛纔的檢驗。
我一時還沒搞清楚情況,她就已做完了檢查,拿過身旁護士手中的手術計劃本,就開始寫着。
我於是試探着問道:“你就是神外派過來那個實習生?”
她頭也沒擡,只隨意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寫着計劃。我見狀只好和幾個小護士張羅着把病人送到手術室。
陳溯來的時候,我和李希瑞正在盥洗臺洗手消毒,不着痕跡地的看了看她,發現現在的她。完全看不出昨天凌晨那個瘋狂的樣子,表情嚴肅得就像如臨大敵。
我心想,這次可不就是一個麻煩嗎?這作爲唐生停職前最後一個手術,而且還是在趙建國事件發生之後做的,要是病人真出現什麼問題,那對於即將就要打官司的唐生,大概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洗好手,我和李希瑞先回到手術室做準備,我趁着陳溯還沒進來,踱步去看了看她寫的手術計劃。在病因處,寫的是急性中腦炎。
我一怔,腦中靈光一閃,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患者是個年輕的工薪一族,這次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次做開顱手術,手術部位又剛好位於第三腦室上方,她判斷的這個病因是有可能嘛。
然後又想到,不過雖然是有這個可能性,但我認爲首先是卻不是容易想到的,其次要做定論也是有些困難,那她是怎麼確定的呢?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李希瑞,還是沒忍住,開口道:“你是學神外的?”
她已帶上口罩,只用眼睛瞟了我一下,又沒說話,只微微點了點了。
我頓時瞭然,也沒介意她的態度,只默默感嘆,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然後又想到,她作爲專業神外醫師,那待會兒手術,該誰主刀呢?
正思索着,陳溯進來了,李希瑞看到終於開了口,說道:“陳醫師,你好。”
陳溯看了看她,只答道:“你好。”就走過來,瀏覽了一遍我身旁牆上的手術計劃,然後點了點頭,就讓護士幫着穿好無菌服,上手術檯了。
我見狀連忙也上臺跟着他站在與他同方向的一邊,想着,不管誰主刀,反正輪不到我。
李希瑞這時又開口道:“陳醫師,我碩士階段的研究方向就是神外,這場手術就讓我主刀吧。”
陳溯聞言問道:“你畢業來實習多久了?”
她於是支支吾吾的說道:“一,一天。”
我這時着實是被驚訝到了,才實習一天,就敢提出主刀,國內什麼時候這麼開放了?
陳溯搖了搖頭:“太少了,我主刀,你做第一副手。”
我才鬆了口氣,心想,所以不是國內太開放,而是由於她個人比較大膽吧。